《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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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18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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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青连声厉斥,不留情面,“我不管你们是不是西北军的将领,是不是老将,今夜我对你们的评价就一个字——烂!”

    她骂够了,一字总结扔到了四路军侯脸上,打得老将们面色涨红,喘气如牛,却没脸反驳。

    反驳啥?说大军虽有五万,夜里都睡觉了,巡逻的人并没有那么多,四人潜进来烧了军侯大帐不算什么?他们都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今夜之事若是交给他们来干,难度各自心里清楚。从西大营混进来后往三座大营潜入,不说路有多远,亦不说途中会遇到多少岗哨多少巡逻哨,就说若是夜防严密如同章同的营区的话,军侯大帐被人给点了是天方夜谭!

    说到底,还是营防太过疏漏懒怠,责任在将领。

    此事无可反驳,也没脸反驳!

    方才进帐质问,那是被烧懵了,全军的营帐都好好的,唯独他们的被烧了,被全军的兵盯着的那种滋味实在是耻辱至极,恼怒之下他们才想要个说法。可如今被骂成这副熊样子,还有何话可说?

    “报!”这时,帐外传来刘黑子的声音,“禀都督,北大营马都尉带到!”

    “带进来!”暮青声音落下,大帐帘子就被挑开,刘黑子和石大海带着一个中年将领走了进来。

    那将领的头发和衣襟还是湿的,显然晕在山坡上,刚被刘黑子两人给拍醒。

    马都尉在路上已得知了实情,进帐后便单膝一跪,“都督!”

    他只瞥了暮青身后一眼,见那打晕他的小子果真在,便咬牙垂首不再看上首——嫌丢人!

    “你在西北边关时,夜里也在军营里饮酒高歌吗?”暮青问,马都尉没脸答,她便起身往帐外走,“想回高歌的可以回西北高歌,想戍边的可以回西北戍边,但走之前,你们依旧是江北水师的将领,犯了军纪就要领罚!明日沙场点兵,领了军棍再走,不服气的可以不来,我传个信给元修,明日锣鼓开道,把你们领回去。”

    说罢,暮青掀了帘子就出了大帐。

    夜风习习,天色已蒙蒙亮了。

    四大营的军侯半晌才从大帐里出来,今夜之事有失颜面,本该拂袖而去,四人却怕了暮青似的,抱拳道:“明日沙场,听候都督发落!末将告辞!”

    暮青负手背对众将,冷面不言,众人经过她身旁时却一一抱拳躬身,行过礼后才离开了。

    章同留了下来,人都走远了,他却不说话。

    暮青亦未转身,她知道身后那人是章同,只等他说话。

    “你……”半晌,章同才开口,帐前无人,他便未称呼她为都督。

    “有话就说,我还指着你日后挑大梁,别婆婆妈妈!”暮青虽未回身,语气却如同两人以往相处那般。

    章同甚是怀念,低头一笑,嘴上却傲然道:“谁要给你挑大梁!你只是如今混的比我好,日后我必定比你官职高!”

    暮青没搭腔,章同沉默了一阵儿,言归正事,问:“你明天真要动军法?”

    “军中无戏言,不然呢?”

    “老熊也要打?”

    “打!”

    章同又沉默了一会儿,望着暮青的背影道:“自从新军改编成水师,军中的军侯都尉就都想回西北军。这两个月来,营中的都尉常常一同到老熊的军帐里,希望他能率众人向都督府表辞。老熊其实也想回西北戍边,但他没同意,我问他时,他说……他们都走了,水师的将领谁来任?五万大军皆是新兵,除了我,其余人都还不行,发现好苗子培养成将领需要时日,这段青黄不接的时日他不能走。他是念着我们当初在上俞村时的生死之交,此人重情义,你若能想办法将他留在水师里自是最好。”

    他不是要给老熊求情,军纪不严,无以立军,老熊顾念着和那些西北军将领的情绪,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致使军心涣散营防有失,此为过,需罚。但老熊是个可信赖之人,若能留下来,那是最好不过。

    “他能不能留下来,要看他能不能过得了练兵那关。”暮青道,老熊的人品她是信得过的,但君子不夺人所好,他若想戍边,她必不拦他,但他若想留下来,那得看他的本事。

    “你是说老熊不识水性?”

    “不仅如此。”暮青总算转过了身来,她看着章同,眸似星子,莫名灿亮,“全军操练,将领与兵丁一同受训,我要一支耐力、体力、作战能力及心理素质皆无可比拟的强军,我要从五万大军里练一支特种军!”

    “特种军?”章同愣了,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军队。

    暮青点头,她并非军人出身,但前世在国家保卫系统任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所谓的特种军,不可能有她前世所见的特战军人那样强的武器装备,但也必定会成为这个时代的先驱。

    严兵严将,世上无难事,她想试一试!

    *

    何谓特种军,章同不懂,暮青也未多言,她生性不喜多言,只行动为先。

    但在行动之前,她还有一事要做——沙场立威!

    西北军的将领心不在水师,她早有所料,所以才有了今夜的奇袭,她就是想要借机立威。她乃少年将领,军中将领中必有不服之声,立威只是第一步,往后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这夜,章同走后,暮青独自立在帐外望着天边的一线熹光,知道天要亮了。

    她的第一步,即将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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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寻思着写五千再发,结果没发出来,等到早晨了。于是,这是昨天哒,我继续去写今天哒。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白好圆!() 
水师四方大营,每座大营都建有校场,四方大营中央建有沙场。沙场平阔,清风肃穆,万军列阵四营,齐望点将台!

    台上立一少年,簪雪豹银冠,披白袍银甲,踏虎豹战靴,发如战旗,英姿逼人。

    点将台下,四位军侯赤膊而跪,其后缚有都尉七人、兵丁五百,皆是昨夜营防不严者。

    昨夜之事在宵禁前就传遍了大营,都督带着亲卫三人潜入营中,火烧四方军侯大帐,北大营望楼上的岗哨都被人干掉一半!那五百兵丁里除了营防懒怠的,还有他们的伍长、什长、陌长,以及都尉、军侯,今日就是要当着全军的面军规处置这些人的。水师自从成军,从江南到西北,从西北到盛京,从未有人被当众军规处置,今日是第一次,四位军侯却皆在其列。

    万军寂寂,清风穆穆,点将台前黄沙走地,杀机肃穆。

    “报——”

    一声长报自前营方向而来,一名小将自万军之中驰出,奔来点将台前跪地禀报:“报都督!镇军侯、平西将军、安西将军正在辕门外,请见都督!”

    元修、王卫海和赵良义来了。

    暮青并无意外,昨夜的火一烧起来,应该就烧进盛京城里了,“来得正好,见!”

    “是!”小将得令而去。

    “报——”一人刚走,一人又来,“报都督!龙武卫大将军、骁骑营将军求见!”

    龙武卫的人竟然也来了?

    “不见!有脸?”暮青冷笑,骁骑营的大营离水师大营不远,昨夜营中火起,骁骑营里必定看见了,此事应该就是他们传出去的。

    “是!”

    “报——”竟又有急报,“报都督!都督府里来人送您的衣袍等物,来人名叫崔远,已在辕门外!”

    “让他随镇军侯一起进来。”

    “是!”

    三拨驰报,来得快去得也快,卢景山、莫海、侯天和老熊扭头望向小将奔去的方向,脸色灰黄。他们都知道昨夜闹到了什么时辰,暮青不可能连夜派人去盛京将元修请来,只可能是他得知了大营起火的消息后一大早赶来的。

    西北军的将领们听闻元修来了,挨罚的脸色灰败,没挨罚的目露喜色,大将军治军甚严,但爱兵如子,他们一心想回西北军中,其心可表,兴许今日能带他们回去。

    元修来得很快,来时前营大军让路如分水,男子战袍如烈阳,披清风踏黄沙而来,望见点将台下跪着的旧部,朗朗眉宇锁尽深沉。

    老熊等人感觉到那目光,皆垂首闭眼,羞于抬头。

    暮青负手而立,抬手一示,石大海搬来把椅子便放在了点将台一侧。

    元修上将台,入高座,人坐定,一言不发。

    王卫海和赵良义立于元修身后,瞪着跪缚沙场上的老熊等人,恨铁不成钢。

    跟着元修进来的马车停在点将台后侧,车上下来的书生少年看见台下跪着的数百将领兵丁,眼里隐有奇光。暮青没安排他的座位,他便往车辕上一坐,看向沙场。

    人都到了,暮青便临高扫了眼四面大营黑压压一片的大军,扬声道:“很疑惑我为何会突然回来,为何回来前不命人告知大营迎接,为何会火烧军侯营帐?”

    少年都督声音清冽,万军却并非都听得到,但点将台下跪着的、沙场四周列队的都听得清楚,一时间,前排列队的回头,口口相传,大营四面低音如浪。

    “幸亏我突然回来了,不然还不知军中是这副熊样子!”暮青一声高喝,惊了前方列队传话的,音浪忽停,万军抬头,齐望台上。

    “知道龙武卫骁骑营为何敢来骂营吗?骂营就对了!兵怂怂一伍,将怂怂一军!瞧瞧下面绑着的这些!慢军、怠军、轻军、惑军、乱军!军侯都尉带头不遵军纪,严军之相荡然无存,难怪别人敢骂到营门前来!”暮青负手扬声,声如春雷,目光一扫,看向韩其初。

    韩其初会意,拿出一张军令来,转手递给了同在台下候命的魏卓之,这文书本该是他读的,但他一介书生不懂内力,无法令宣读之事万军知悉。

    魏卓之接过军令来,心底悲叹,真是少主的身子跑腿的命。

    他当初从军西北一是应承了某人来护着媳妇儿,二是他们都认为新军会改编成水师前来盛京,混一个军中的身份好掩护他办事,三是出于他私人的一个目的。可来了盛京后,他几乎夜夜易容出营办事,私事压根就没时间办,如今连不在他职责范围内的差事也要他办了。他是传令官,只负责军中战时或常时的军令传递,战时军令多,常时很清闲,今儿可倒好,这本该是军师念的文书也交给他了。月杀那小子也懂内力,为何不让他念?怕他内力太高被人怀疑身份?

    唉,世间女子!

    魏卓之拿着军令哀声叹气,暮青冷眼扫来,男子忙运气调息,扬声念!

    “西大营营门,进营者不查腰牌,犯怠军之罪,罚军棍一百!”

    此声悠长,万军听之如在耳畔,不由一口气吸得也悠长。

    军棍之厉,轻者皮开肉绽,重者终身残废一命鸣呼!

    一百军棍,等同于杖毙!

    “执法军!”暮青道。

    “在!”章同得令而出,今日由他的人执行军法,他看了麾下的兵丁一眼,四人行出,从赤膊受缚的五百兵丁里便拖出两人来!

    两人惊惧急喊:“都督饶命!”

    暮青铁面不理,执法兵将两人剪臂按跪在地。

    魏卓之继续念:“西大营二营,夜间帐外或无人值守,或就地瞌睡,犯慢军之罪,罚军棍五十!巡逻哨见之不理,犯怠军之罪,罚军棍五十!二营都尉治军懒怠,罚军棍一百!”

    “南大营一营查疑不严知情不报,犯怠军之罪,罚军棍五十!二营擅断军情私自调岗,犯惑军之罪,罚军棍一百!一营、二营都尉罚军棍五十!”

    “北大营一营都尉马仓深夜不眠饮酒高歌,犯乱军之罪,罚军棍一百!”

    “东大营二营都尉伍常开夜眠不醒毫无警惕,罚军棍二十!”

    他边念,章同手下的执法兵边将念到的人往外拖,兵丁、伍长、什长、陌长、屯长、都尉,一应人等皆无例外。待魏卓之念罢,五百人已被分批拖出,点将台下只剩四位军侯。

    “军侯卢景山、莫海、侯天、熊泰,纵容军心,营防懒怠,遇袭反应迟缓,致使全军奔走,妄议军情,营防大乱!身为军侯,玩忽懈怠,罪加一等,罚军棍两百!即刻行刑!”

    一声即刻行刑,执法兵上前便将四人按趴在地。

    “慢着!”这时,沙场上被缚待罚的一人忽然开口,暮青循声望去,见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西大营二营的都尉,那都尉仰头怒笑,“都督罚打军棍两百,不如直接说把人拉出去斩了!斩人不过头落地,将人杖毙未免狠毒!”

    暮青眸光一寒,当着万军的面跃下了点将台,大步走向那都尉。那都尉跪在地上,仰头看着暮青,眼神愤懑。暮青望进他的眼里,两人目光相触,刀剑拼杀无声,“你可知道,他们是为何而受此军法处置?因为你们!因为你们不想留在水师,他们顾及你们的情绪,故而放纵你们军纪懒散,致使军心涣散,全军都跟你们一个德行!”

    “那末将愿为军侯领罚!”

    “你愿?你愿有屁用!”暮青忍不住粗口,“你愿回西北军,你便懒怠水师的操练营防!你愿替你的军侯领罚,我便要让你领?不是你太把自己当回事,就是这些年的兵白当了!事事都要人依着你,不然就撂挑子闹情绪,那还当兵干嘛?不如脱了这身军袍回家去,自有老娘愿意事事依你!”

    那都尉的脸烧红如火,其余原本也想求情替罚的都尉顿时闭了嘴。

    魏卓之摇摇头,有段日子没见,她那张嘴骂起人来还是那么厉害。

    “该干正事的时候闹情绪,该受罚赎罪的时候逞英雄,这是军人?兵痞!”暮青骂完,转身就走!她回到点将台上,一扫台下跪着的数百人,“此地是军营,军队乃是国之利器所在,军纪不严,无以为军。我不需要把情义看得比军纪重的兵,我需要的是视军纪如铁的兵,你们可以说我铁面无情,但我能让你们成为一支铁军,成为一支鬼军,成为一支无人敢犯、绝无仅有、战史里尽是传奇的水师!”

    元修望向暮青的背影,神色怔愣,眸中似有异光。

    扮成崔远的骆成坐在马车辕子上,忍不住要吹口哨。

    万军寂寂,后面的听不见主帅所言,却不敢问,前面的过于震动忘记传话,不知多久,才有人想起来回头传递,一时间,窃窃之声如浪,一波高过一波。

    万军望着点将台上的少年,他曾是新军的传奇,曾是他们的骄傲,曾是他们的精神领袖,而如今他成为了他们的都督,告诉他们军中军纪比情义重,听来如此无情,却不知为何仍叫人血热。

    曾经的江南新军,如今的江北水师,在大兴的军队编制里一直都是尴尬的。在西北时,他们虽然隶属西北军,却因来自江南,在出自西北的二十五万大军中如异乡之客般难以融入。到了盛京后,新军改编成水师,可江北山多水少,湖河多大江少,大兴建国六百年来从无水师编制,他们又成为了一支只能在湖里河里练兵的大军,自个儿想想都知道要受天下人的笑话。

    一支地位尴尬前途渺茫的大军,没有希望,没有信仰,莫怪军侯都尉们想回西北操练懒怠,连他们自己都没有信心。

    他们都是贫苦人家的儿郎,无以为生才来从军,一支铁军,一支鬼军,一支无人敢犯、绝无仅有、战史里尽是传奇的水师,真的可以吗?若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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