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仵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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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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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睿将军这番言语听着有道理,但方才勒丹两位使节早已探过多杰金刚的鼻息,难道尚有呼吸他们探不出来?还是将军想说,他们明知人未死却扬言人死了,故意污蔑我大兴,以图议和的好处?”胡文孺心有不甘。

    “敢问大人身居何职?”暮青不答此事,冷不丁地问。

    胡文孺此前提出与暮青结交,曾想告诉她自己身居何职,暮青以两人并非一路人的理由拒绝了,此时竟又要问,胡文孺冷哼一声,倨傲道:“本官乃翰林院掌院学士。”

    翰林院?

    暮青面色顿冷,翰林院兼备起草诏书之事,此前朝中的议和诏书就是这帮人未经帝王御准便发往西北的吧?

    “辞了吧!”暮青毫不客气道,“翰林院掌制诰、史册、文翰之事,考议制度,详正文书,大人听人说话竟如此马虎,连我说的‘微弱’二字都忽略了,如此能力不如辞官让贤,省得白瞎朝廷俸禄。”

    “你!”胡文孺气得险些发了心病。

    范高阳和刘淮看他一眼,皆无同情之意,他们早就领教过这村野莽夫的一张杀人嘴了,回朝后不是没说过,胡文孺显然是没放在心上。他们早不想与这村野莽夫多言了,朝事复杂,杀一人何必与其吵嘴?

    “呼吸太过微弱,若凭手便能感知,何需水碗,何来假死一说?”其实除了水碗,能用之物颇多,比如纤细的羽毛、肥皂泡沫,甚至冷却的镜片,她要水碗自然是因为此物最易寻得。

    “民间有言,隔行如隔山,翰林院不掌刑狱看验之事,胡大人连本职能力都不高,就莫要臆测案情了。”暮青道。

    胡文孺闻言眼神微亮,冷笑反讽道:“将军倒是能力卓绝,不过本官未记错的话,将军以前是仵作,如今可是我朝武将,看验之事也不是将军的分内之事,查案更非将军之职了。”

    “有道理。”暮青竟然点了点头,“假死之人只有半盏茶的时辰能救回来,等宫里派人去将盛京衙门里的仵作召来后,人就死透了,可以直接验尸了。”

    胡文孺一呛,脸色涨红。

    元修背过身去笑了声,她总是犀利如刀。

    暮青还有更犀利的,“然后接下来的故事便是五胡使节宫宴遭毒杀身亡,朝中忙查凶手,勒丹使节强烈谴责我大兴朝廷,严正要求议和补偿,随后便是你们在朝中就同意还是不同意打口水仗,没完没了,一个头两个大。最终凶手未必能查到,笑话倒叫天下人看尽了。”

    满朝无人说话了,暮青是武将,已非仵作,验尸确非她的分内之事,但若非她发现及时,勒丹使节今夜真的死在了宫宴上,后果当真便会如她所言这般。

    眼下人活了过来,虽然人在宫宴上中了毒,大兴仍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至少已将局面控制住了。日后议和,人没死,朝廷也尽力救治了,即便勒丹要求补偿,也要不到过分的补偿。

    暮青虽有行使职责虽有越界之嫌,其功也是明眼人看得出来的。

    “我真的觉得胡大人所言有理。”暮青再次开了口,这次是真的赞同,“宫里没有仵作,救人如救火。但眼下人已救了,殿上有刑曹的诸位大人,查案之事就瞧诸位大人的了。”

    刑曹下设四司——提刑司、督捕司、掌计司和掌狱司。

    提刑司掌律法、刑案,以及复核各地秋审命案。刑曹主官为刑曹尚书,副官为刑曹尚书侍郎,另有郎中、员外郎等属官,此刻皆在殿上。刑曹尚书姓林名孟,摊上这等外交案子,只觉得头都大了,心中将胡文孺骂了个百八十遍。此案别人来查,凶手查不查得出都怪不到刑曹头上,何至于像此时这般硬着头皮上阵?元相国有意议和,宫宴上却偏偏出了这等事,下毒之人若查不到,他的官帽就别想保了。

    外交案子不好查,多杰毒发又是在金殿上,满朝文武都有嫌疑,可哪个又是能得罪的?

    但暮青看起来真的撂了挑子,她回席坐下后竟端起碗筷继续吃饭。

    元相国深望了暮青一会儿,道:“兹事体大,人皆在殿上,何人下毒,你等查个仔细!”

    停了宫宴,当殿查凶,这等事元相国竟未奏请过步惜欢。

    步惜欢淡笑,似早已习惯,只道了声准奏,刑曹尚书林孟便与一干属官领旨,当殿查起案来。

    暮青捧着碗,边吃,边听。

    看别人查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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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当殿查案() 
金殿中央,林孟等人聚在一起商讨案情。

    “宫宴的菜食酒茶都一样,我等皆未中毒,五胡使者也只多杰一人中毒,毒必是下在多杰的酒菜中的。”

    “多杰饮的酒乃是自带的,如此说来定是酒中有毒!”

    刑曹众属官频频点头,直道有理。

    “可酒是斟入酒盏里饮下的,宫宴所用碗筷酒盏皆是银器,若酒有毒,何以酒盏不黑?”

    “这……”众人沉默,皆答不出。

    半晌,有人道:“多杰并非是在饮酒后毒发的,而是饮酒过后一刻左右,桌上的菜食他是吃过的,或许酒中无毒,菜食中有毒?”

    “那为何银筷不黑?”

    “这……”那人也答不出了。

    又半晌,有人一指桌上一道烤羊腿,眼神发亮,音调颇高,很是兴奋,“定是此菜有问题!”

    那烤羊腿已啃了大半,骨上尚能见到齿痕。此菜是宫中御厨专为五胡使者准备的,草原民族民风彪悍,吃羊腿是用手抓的,若哪道菜里有毒,最可能的便是这道了。

    林孟沉吟着颔首,也觉得有道理,“验!”

    他一声令下,属官们便围去多杰的桌前,怕羊腿有毒,众人袖手望一眼宫人,一名太监哆哆嗦嗦走过来,执起桌上银筷,扎入羊肉里,片刻后拿出,满朝文武的目光齐刷刷盯住那双银筷,林孟等人皆惊——银筷上光亮油润,不见一丝毒黑!

    “怎会如此?”刑曹的属官们想不通。

    那提出羊腿有毒的朝官有些尴尬,对林孟禀道:“大人,这些鸡鸭中都可能藏毒,何不都验了?”

    那朝官就差说鸡鸭端上来时都是整的,胡蛮指不定都用手抓着吃了,凡是拿手抓过的都要验毒。

    “验!”林孟道。

    当殿查案何事也不做才尴尬,总得忙活起来。

    于是宫人开始忙活,一群人依旧袖着手瞧着宫人忙活,片刻后,银筷上沾了鸡油鸭油,甚至连鱼腹中都探验过了,仍不见毒黑。

    菜中无毒?

    酒无毒,菜也无毒,那人是如何中毒的?

    众人不解又尴尬,被满朝文武盯着查案,更有如芒刺在背。林孟不由瞥了暮青一眼,实不解她一介村野贱民之辈,为何在百官面前这等敢言敢行。

    这时,巫瑾同一名御医回了殿中。

    那御医身后跟着医童,医童背着药箱,御医手中亲自端着药碗。

    “启禀圣上,解药已煎好。”巫瑾进殿便禀道。

    步惜欢是懒应了声,并无多余的话,巫瑾便领着御医去了多杰身边,乌图和步达让并不信任大兴的御医,御医当着两人的面喝了口药,两人才将多杰扶起来,医童执勺慢慢将解毒汤药喂入了多杰口中。

    多杰之前服下了巫瑾的药丸,正昏睡着,药并不好喂,那药童喂得慢,百官瞧着,大殿上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暮青继续吃她的饭,连多杰身中何毒也不问了,留给林孟等人问。

    林孟咳了声,问:“下官敢问王爷,勒丹使节身中何毒?”

    “此毒并非一味毒草炼制,其中一味乃雷公藤,此藤生于山林阴湿处,江南及西南可见。”巫瑾道,笑容温淡,说话间遥遥望了暮青一眼。

    暮青下筷的手微停,随即继续吃饭。

    巫瑾瞧见,眸光隐有异动,添了些意味深长。

    “江南及西南?”林孟沉吟了一会儿,又问巫瑾,“敢问王爷,此毒草可易寻得?”

    “易寻。”巫瑾话音温和,林孟听了却一脸灰败。

    既然易寻,那便是难以通过此毒草的来路查出凶手了。

    人是在金殿上被下毒的,满朝文武皆有嫌疑,再难寻的毒药对殿上百官来说应该都不算难寻,不过是银钱的事。毒药难寻都已是如此不好查了,何况毒药好寻?

    “大人。”这时,那猜测羊腿和鸡鸭中有毒的朝官又道,“酒菜中无毒,会不会是胡使身上带着毒?”

    暮青闻言抬眼一瞧,见那朝官年纪颇轻,尚不足而立之年,松墨朝服前绣白雉,应是刑曹员外郎,从五品官,从五品乃今夜宫宴最低的品级,此人却是今晚当殿查案的刑曹官员里最敢推测案情的。

    林孟却有些没听懂,问:“何意?”

    那人道:“下官之意是宫宴上所用的皆是银器,凶手亦知此事,未必敢将毒下在酒菜里。那么,凶手会不会将毒下在胡使身上?比如衣物或是酒囊外,胡使不经意间碰到了衣物亦或拿酒囊时沾到了手上,抓食羊腿时又吃入了口中,这才中了毒。”

    刑曹的属官们闻言皆嘶了声,稍一沉吟便有点头赞同的。

    “没错!如此下毒确实不着痕迹,酒菜与银器上查不出毒来也说得通!”

    “如此说来,凶手应是能接近勒丹使节之人,传膳布菜的宫人最有嫌疑!”

    若羊腿鸡鸭中有毒,御膳房的人也脱不了嫌疑,可若毒是下在衣物上的,那么御膳房的人便无嫌疑了,最有嫌疑的便是殿上传膳布菜的宫人。

    殿上议论声起,文武百官窃窃私语,有不少点头的。

    那两名给多杰传膳布菜的宫人却惊得魂儿都没了,噗通一声跪下,连声道:“奴才们冤枉,奴才们便是生了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毒害勒丹使节啊!”

    “住口!金殿之上,陛下面前,岂容你等大呼小叫!”林孟横眉厉喝。

    那两名宫人忙噤了声,颤颤巍巍跪伏着,玉砖冰凉,却没心头凉。

    今夜若寻不到真凶,两人少不得要成了那替罪羊。

    林孟阴沉着脸,他倒是希望下毒的是宫人,那便不必得罪朝中权贵了。但若想定这两个宫人的罪,先得知道多杰的衣物或酒囊上有没有毒,他见医童刚好将解药喂完,便对勒丹第一王臣乌图道:“本官怀疑多杰使节的衣物与酒囊上有毒,还请使节褪了外袍,解下酒囊,本官要一验。”

    “要验便验,为何要脱衣?”乌图脸色也阴沉着,“以你们大兴之礼,要我族金刚当殿宽衣,可有侮辱之意?”

    “贵使衣物上有毒无毒,只需将衣物浸入水中,以银针一探便知。”林孟面上带着笑意,心中却冷笑一声,蛮族终是蛮族,这等浅显之事都不懂。

    “要是无毒呢?你等侮辱我族金刚,要如何赔罪?”

    “若有呢?”林孟反问,但话不敢说得太满,又道,“我等并无侮辱之意,只为验毒,有没有都要验,不可放过一处查凶的线索,还望乌图大人知悉。”

    说罢,林孟便对殿上的宫人们道:“你等过去围成人墙,挡一挡勒丹使节。”

    宫人们应是,乌图以带着胡腔的大兴话怒道:“不必!我们草原男儿坦坦荡荡,不是你们大兴人!”

    多杰服了解药,尚在昏睡,乌图和布达让两人为他宽了外袍解了酒囊,有宫人递来件大氅盖在多杰身上,战战兢兢地将那身疑似有毒的外袍和酒囊呈到了大殿中央。

    这时水盆已端了上来,那宫人将多杰的外袍和酒囊放入水中,浸了片刻后从桌上捧来银筷探入了水中。

    百官屏息,齐盯着那双银筷,刑曹属官们更是眼也不敢眨,但盯得眼都酸了,那双银筷竟还是不见毒黑!

    “这……怎会如此?”刑曹的属官们诧异。

    酒菜无毒,衣物无毒,那毒是从何处入的口?

    “林大人,此事你要如何解释!”乌图怒声质问。

    林孟语塞,脸色青红难辨,瞪了那推测案情的员外郎一眼,拂袖怒道:“你惹的好事!”

    那人心生委屈,推断,推断,自是且推且断,慢慢排查。但此法在此案中似是不管用了,一番排查下来,案情竟是查无可查,不知从何处下手了。

    “我们部族的金刚在你们大兴宫宴上中了毒,险些身亡,你们究竟能否查出下毒真凶?”乌图起身看向御座之上,问步惜欢道,“大兴皇帝陛下,凶手就在你的宫殿里,我们要求今夜就查办凶手!”

    步惜欢淡淡看了乌图一眼,漫不经心瞥向林孟,问道:“林爱卿今夜可能查到凶手?”

    这一问,问得林孟等人脸上发臊,只得辩道:“启禀陛下,查案需时辰,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勒丹使节要求今夜便查出下毒的凶手,实在是有些蛮不讲理!”

    “那爱卿何时能查到凶手?”

    “这……”林孟不敢誓期破案,只得道,“启禀陛下,如今臣已查明多杰使节的酒菜和衣物上皆无毒,凶手究竟是如何下的毒,此事还有待细查。今夜除岁,殿外天寒,微臣不敢要陛下和诸位王公大人们在殿上久等,多杰使节刚服了解药,亦需歇息。因此微臣请陛下先回寝殿歇息,诸位大人和胡使们可移步至偏殿暂歇,臣等留在殿上再细查。”

    这么多人盯着,验个毒都这个催那个问的,着实恼人,不如寻个借口都支走。

    乌图却不同意,“凶手是你们大兴人,出了这殿,谁知道会不会偷偷将毒丢了?”

    林孟一听便恼了,笑意不再,冷声问道:“那依乌图大人之意,此案该如何查?”

    “查案是你们大兴人的事,我们不管,只要凶手!”乌图轻蔑地瞪了林孟一眼,对步惜欢道,“大兴皇帝陛下,你的这些臣子都是草包,还是换个聪明人吧。”

    刑曹的属官们闻言皆怒,气得面色发红。

    步惜欢却笑了,问:“那你认为谁能查此案?”

    “她!”乌图毫不犹豫将手指向暮青,一声颇高,震了金殿,“她是桑卓神使,金刚的命是她救的,毒害金刚的凶手她也一定能查到!”

    殿上忽静,百官齐望向暮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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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咔,真·名侦探们,来猜猜凶手是怎么下毒的!

    ps:特别提醒,明天愚人节,不要祝我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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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断案之才() 
暮青刚吃好,正喝茶,听闻此言一声不发。

    “爱卿之意呢?”步惜欢问。

    宫灯煌煌,明珠耀人,御座中人在那富丽高处,容颜胜玉,眸光夺人,难辨真色,唯见唇角噙笑,惯常的漫不经心。

    “胡大人之意呢?”暮青不问林孟,却问胡文孺。

    胡文孺拂袖怒道:“将军何故问本官,此事当问林大人!”

    暮青道:“还是先问胡大人吧,免得出了力,回头还得被参一本。下官乃武官,不敌文官之嘴。”

    她的嘴还不敌人?

    胡文孺瞪着暮青,一口血堵在喉口。

    林孟看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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