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评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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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评传- 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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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何无忌的此项命令,他的手下多不赞同。长史邓潜之进言说:“刘公不在,国家是安是危,就看将军此次出击的结果,不可以不慎重。听说卢、徐叛军舰船精良,又是据上游顺流而下,势难抵挡,我军最好不要与之正面争锋。方今的上策,莫过于决开南塘的堤防,使赣江水位下降,叛军的大船行进就会变得困难。然后集中兵力扼守豫章、寻阳二城,坚守不战,他们绝对不敢绕过我们进攻建康。我军养精蓄锐,待叛军筋疲力尽,再寻机攻击,才是万全之策。如果轻易将成败系于一战,万一失利,就追悔莫及了!”

 参军殷阐也劝阻说:“如今卢循的部众,或者是三吴一带的老贼,全都身经百战,或者是在始兴一带招募的亡命之徒,敏捷好斗,都不是好对付的,不可以轻视。将军最好驻守豫章,同时招集分散在各郡县的军队,等大军会合后,再与其战也还不算晚(从这条建议也可证明江州晋军分布是很散的)。如果仅以现在这点兵力,轻率前进,恐怕会得到让人后悔不已的结果。”

 尽管有二人苦劝,但据史书记载:何无忌全不接受,只是未提不接受的原因。在下推测:一、是时间来不及。徐道覆军是从南康顺流而下,何无忌军是从寻阳逆流而上,双方速度不一样,邓潜之和殷阐的计划都提出要抢先扼守豫章,但实际上南北对进的两军相遇地点正在豫章,而豫章的晋朝守臣早已逃亡,何无忌已无先手优势,难以在徐道覆攻城前完成防守部署,更不用说决开南塘的堤防了;二、是何无忌轻敌。不管卢循还是徐道覆,都曾屡败于刘裕,被打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剩下遁海有术,才得以逃生。对这群北府军的手下败将,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三月二十日,何无忌军与徐道覆军在豫章附近的赣江中迎头相遇,徐道覆沿河西岸布水阵,何无忌部在其东面。没经过半点犹豫,何无忌立即率江州水军向西面的五斗米道军发起攻击。徐道覆事先已有布置,抽出数百名弓弩手埋伏于西岸的小山之上,此时不慌不忙,让本军稍稍后退,将晋军诱入弓弩手的**程范围,然后一声令下,箭如雨下,本军战船也回身反攻,两面夹击晋军。晋军由于战船偏小,士兵缺少甲板保护,只能以盾牌掩护,但挡得了上边,就挡不了前边,顿时陷入被动。激战了片刻,更糟糕的事发生了,战场上突然刮起了强烈的西风,晋军的小船纷吹向东岸,已不成阵式。徐道覆自然不会错过良机,立即借助风势,出动楼船(中国古代一种具有多层建筑和攻防设施的大型战船,外观似楼,故称楼船)猛烈撞击晋军小船,只要碰上,晋军小船无不被撞翻,在此状况下,晋军大溃,纷纷弃船逃生,完全丧失了抵抗能力。

 何无忌发现败局已定,不愿做逃将军,厉声喝令左右:“把我的苏武节拿来!”(指旌节,是中央权力的像征物,由八尺长的竹杆做柄,上带三重由牦牛尾巴制成的装饰物。因汉代使臣苏武出使匈奴,被扣十九年,持节不辱,故后世以“苏武节”代指忠臣的气节)。身边的人把旌节送上来,何无忌便手持此节,奋力督战,决不后退一步,直到徐道覆的军队从四面围定,冲上他的座船,将他打死于船上。作为京口举义的主要首领,建康政府三巨头之一的何无忌本非无能之辈,却终因自己的一时轻率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也替徐道覆洗刷了他遇北府军便不胜的历史,成就名将之名。得手之后的徐道覆继续北进,大约在三月底,攻占寻阳。

 差不多与此同时,卢循所率的五斗米道西路军也进展顺利,连下桂阳(今湖南郴州)、湘东(今湖南衡阳)各郡,然后在长沙(今湖南长沙)击败荆州刺史刘道规。刘道规被迫收兵退保江陵,卢循乘胜追击,一举攻克巴陵(今湖南岳阳),从而切断了荆州与建康方面的联系。就这样,在卢循与徐道覆开始北伐之后约两个月内,五斗米道军团就攻占了大致相当于今天湖南、江西两省的地盘,并歼灭何无忌军团,重创刘道规军团,战果赫赫!
第二次桑落洲会战 上

 祸事就像天上的比翼鸟,地上的连理枝,一般总是手牵着手成对出现,羡杀人间王老五,故而某位古代婚介总结之:“祸不单行”,意思就是说坏事全有伴儿!晋军南撤这一路上走得本来就很不顺利,才开拔不久,就发生了瘟疫,于是军中除了伤员,多是病员,就少无伤无病的指战员,不得不一路拖拉,行军宛如龟兔赛跑。刘裕只得在下邳(今江苏睢宁县西北)重新编组,将辎重粮秣和大部份伤病将士送上船,安排他们走水路南下,自己率少量身体健康的精锐步卒由陆路步行南归。结果才走到山阳(今江苏淮安),刘裕就惊悉至交老友何无忌战死的事,结伴的坏消息如期而至了。

 在晋朝军界三巨头中,何无忌为人较低调,而且一向与刘裕关系亲密。在处置刘敬宣征蜀失利和殷仲文谋反事件中,他都是刘裕的政治盟友,密切合作,有力地压制了另一巨头刘毅。如今他身死豫章,于公于私,都是刘裕的重大损失。不过,震惊之余,刘裕暂时已来不及为老朋友的死伤心了,他更担心在此噩耗之下,建康会不会失守?虽然在姑孰(今安徽当涂)还有刘毅的两万大军,但既然连何无忌的江州军团都能这么快就没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于是,刘裕下令将士抛弃铠甲,加快速度,轻装疾进。同时与数十人骑上快马,离开大军,昼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建康。当刘裕一行到达长江北岸渡口时,见到刚从建康跑出来的行旅客商,便向这些人打听建康此时的情况。旅人回答说:“现在卢循还没有到达,京城暂时还没有事,如果刘公能够及时赶回来,那就什么危险也没有了!”刘裕听罢大喜:老天保佑,还算及时,既然情况如此,那就不能再耽搁了,他立即召呼左右,马上渡江。但此时天气不太好,江面上风浪很大,摆渡很不安全,众人都有些畏惧,想等风停再走。刘裕不顾众人反对,踏上船板厉声说:“如果上天还眷顾大晋,风浪自当平息。如果天命要让大晋亡于此变,那我让江水淹死又有什么了不起的?”说罢下令船夫开船。如有天助,船刚离岸,风浪就大为减弱,刘裕一行遂平安到达南岸。

 果然不出刘裕所料,不久前何无忌战败阵亡的事传到建康,大晋王朝的京城就陷入了一遍恐慌之中,当时就有大臣主张奉安帝出逃到江北,去投奔刘裕,等后来弄清楚卢、徐军队距离建康还很遥远(估计不少大臣连地图都不会看吧),混乱局面才稍稍有所缓解。几天之内,南青州刺史(原驻广陵)诸葛长民、刘毅的族弟兖州刺史刘藩、刘裕的二弟并州刺史(原驻石头城)刘道怜都率军进驻建康,不过这三位都是侨置州刺史,实力较弱,三路合兵也不过几千人。四月二日,刘裕抵达建康,有了他的坐镇,京城的人心才总算安定下来。

 因为这次捅的大篓子,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刘裕执意伐燕造成的,为了给不满他的人一个说法,表面工作是非常重要的。所以刘裕一回到京城,便上书晋安帝,为此次卢循北上、江州沦陷的大难请罪,并引疚辞职!看不懂奏章的安帝司马德宗非常“恳切”地下诏:不许,国家人民需要你啊,你怎么能抛弃国家人民呢?既然天子都这么说了,那旁人自然也不好再说闲话了。

 自然,画饼当不了饭吃,忙完了务虚工作,务实工作当然更重要:刘裕需要尽快恢复京城的防御力量,迎击卢循军队即将到来的进犯。现在情况不容乐观,北伐的晋军主力几乎都在路上,一时还回不来,让刘裕难为无米炊。不过幸好距建康不远的姑孰,有刘毅的豫州军团还完好无损,只要用好了这支军队,目前的困难就不难克服。只是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大问题:刘毅会听从自己的指挥吗?


第二次桑落洲会战 下

 且说豫州刺史南平郡公刘毅,前些日子正好卧病在床,故而没对卢循、徐道覆的北上做出任何有力的回应,可能也不认为他们真能掀起多大的浪头。不料几仗打下来,卢、徐军队竟然节节胜利,眼看着因刘裕固执北伐而惹出的祸越闹越大,自己的豫州军团已成为阻止卢循军队进军建康的最大长城,一股天降大任于斯人的豪迈在刘毅心中油然而生:我刘希乐终于走到了聚光灯的中心,天下风云就要看我来斥叱了!

 虽然有了何无忌的前车之鉴,但刘毅仍然不把卢循等人放在眼中,当初这群道爷被刘裕一路赶鸭子下海的事迹还记忆犹新,他刘裕能轻松做到的事难道我刘毅干不了?大概因为心情不错,刘毅的病势马上就痊愈了。病一好,刘毅便下令大军挥师西进,荡平卢、徐!他刚要出发,却见自己的族弟兖州刺史刘藩从建康来了,还带来刘裕的一封亲笔信,信上的内容是这样说的:“老弟我以往和这群妖道打过多年的交道,深知他们用兵狡诈,诡计多端,如今又侥幸取得了大胜,其锋芒恐怕不易阻挡。贤兄最好是整装备战,等待我这里舰船修缮完毕,我们再一同行动。只要此次剿灭卢循,上游荆州的重任,就委托给老兄了!”

 尽管刘裕在此信中的口气非常低调,用的也全是商量的口吻,还特地安排刘藩来送信,但聪明人刘毅知道,凡事一定要透过现象看本质,他通过这些年同刘裕打交道的惨痛经历,把它翻译成了刘裕的真心话:卢循和徐道覆很厉害,不是你刘毅那两下子能对付得了的,还是等着我来统一指挥吧。只要你这次听话,给我当好帮手,事成之后,我可以把荆州刺史(此时是刘裕的三弟刘道规)的位置让给你!

 笑话,今天的危机局面是谁造成的?我当初可是劝过你不要伐燕的。到现在还想来阻止我建立盖世功勋!你刘裕闯的祸,由我刘毅来挽狂澜于既倒,今后的天下第一人自然就变成我刘毅,你最害怕的不正是这个吗!哈哈,你刘裕也会有开口求人这一天啊。

 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豫州刺史来说,自从倒桓成功后与刘裕的相互交往,简直就是一段可悲的“血泪史”,几番明争暗斗,他刘毅总是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一直被压着一头。如果这次再把主动权拱手让出,那么这辈子也别指望翻身斗地主了!除非他刘毅甘愿永远只做个老二,否则刘裕的条件就是绝对不能答应的。那么刘毅愿意当个二把手吗?其实他早用一句豪言壮语回答过这个问题:“恨不遇刘项,与之争中原!”

 于是,刘毅勃然大怒,对弟弟刘藩说:“当初我们起义倒桓,我只是出于一时的谦让,才推刘裕为盟主,你们就当真以为我不如刘裕?”说罢将信扔在地上(不知有没有踩几脚泄泄火),立即率所部水师二万余人、战船数百艘从姑敦出发,引军西上。

 此时卢循已攻克巴陵(今湖南岳阳),正遣人命徐道覆前来会师,准备会攻江陵。但徐道覆得知刘毅军团已经西上的消息后,反对进攻江陵,反过来派人送书信给卢循说:“刘毅的军队即将到来,其阵容非常强大!我们这次举事的成败,就看能不能一举打垮他,我们应该合兵一处,将其歼灭。只要打赢了这一仗,则天下大局已定!晋朝的根本一旦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则上游的刘道规完全不足为虑。”

 卢循接到徐道覆的回信后,再次听从了这位姐夫的意见,即日从巴陵出发,前往寻阳与他会合。卢、徐会师之后,军容十分强盛,以在下估计,兵力可能已经扩充到五万人,并且装备也非常精良,特别拥有巨大的八艚舰(有八个水密舱的大型楼船)九艘,据说每艘的甲板上筑有四层楼,高达十二丈(按当时的尺寸是29。4米,四层楼不该有这么高,很可能是指到桅杆顶部的高度)!

 此时卢、徐的兵力数量至少是刘毅军的两倍多,装备质量也占上风。以两军统帅而言:卢循稳重,虽无过人之能,但徐道覆足为一时的名将,两人对此战非常重视,密切合作;刘毅虽不算无能之辈,但狂妄轻敌,而且他的一门心思,已被如何设法超越刘裕的想法所占据,就像被爹妈盯死,过份紧张高考学生,竞技状态非常不良好。从以上各项指标的分析来看,刘毅的胜面都很小,只是他自己尚不自知罢了。

 五月七日,东进的卢、徐军队与西上的刘毅军在桑落洲(寻阳以东长江江面上的小岛。六年前,刘毅、何无忌曾在此地大败何澹之、胡籓等桓楚将领,为与前一战相区别,故在下称此役为“第二次桑落洲会战”)相遇,展开大战。关于此战的详细经过,史书上找不到明确记录,不过结果很清楚:刘毅惨败,数百艘战船,以及堆积如山的辎重,大部份成为了卢循军的战利品。两万大军或死或降,刘毅只是在参军羊邃的竭力掩护下,才得以率数百人避开大道,翻山越岭,穿过少数民族聚居区,侥幸逃回建康。刘毅同志不折腾还好,这次一折腾,所有人都知道了:他果然不如刘裕!
风雨飘摇 上

 晋军在桑落洲又遭惨败,刘毅全军覆没!这个震撼人心的消息很快在各地引发了一连串的联锁反应,使晋朝局势一度岌岌可危:

 首先产生反应的地方,是刘毅原先的驻地:豫州首府历阳(今安徽和县)。豫州主簿袁兴国得知刘毅战败,立即起兵反叛,据历阳响应卢循(所以刘毅战败没逃回豫州驻地而是去建康)。他原以为卢循大军很快就会到达,谁料到一连数天没有动静,结果刘裕派琅邪内史魏顺之与部将谢宝袭击历阳,将袁兴国斩首。可随后二将遭到袁兴国的部下反击,魏顺之误以为卢循的军队已到,不顾谢宝独自逃生,历阳终于还是被叛军占据。

 卢循的军队之所以几天没有动静,是因为他从俘虏的刘毅军士兵口中得知刘裕已经到达建康。得知此确切消息,卢循与左右大惊失色!想起当年与刘裕交战的可怕经历,卢天师不由得心生惧意,当即就打起了退堂鼓,打算退守寻阳,同时分兵进攻江陵,据荆、江二州与朝廷对抗。徐道覆见小舅子又要当软蛋,急忙极力劝阻他:此刻只能乘胜追击,有进无退!趁着刘裕实力最虚弱的时候摆平他,如果错过了这个时机,让刘裕重新缓过气来,我们还是他的对手么?一旦面临重大决策,卢循很像多谋少决的袁本初,虽然他最终还是接受徐道覆的意见:留部将荀林守寻阳,主力大军继续沿着长江向建康推进。但已经在迟疑踌躇中浪费了宝贵的好几天。

 在建康,刘裕将从历阳前线逃回的魏顺之斩首,以肃军纪。因魏顺之是京口起义首领之一,兔唇男儿魏咏之的弟弟(魏咏之已经于数年前病逝),他被斩首使得功臣们深感震慑。刘裕出此狠手,也实在是因为建康城的防备力量实在有限,如不杀几个逃将做为榜样,说不定守军就可能临阵脱逃了。此时伐燕的大军虽然已经有相当部份回到建康,但回来的大部份是伤病员,暂时不能用于作战,能参战的士兵不过数千,实力微弱。刘毅败后,随着败兵的逃至,京城里边流言四起,都说得绘声绘色:“卢循大军有十余万人,战船千余艘,车马楼船,络绎不绝,从最头到最尾,绵延有一百多里长!就京城这点儿守兵,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于是,自刘裕到达后带来的平静局面消失了,建康城中再次出现了广泛的恐慌情绪,不少军民都在犯嘀咕:这战还能打得赢吗?

 不过,让城中人心惶惶的主要原因还不是悬殊的兵力对比和前线糟糕的战况,而是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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