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穿今]凤过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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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凤过青山-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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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亭这名字,以前被无数人呼来唤去……
小羊羔这名字,却只有这男人这样亲热地唤他……
做那个色冠长安的息鸾亭,滋味当真不如做这个其貌不扬,却被男人捧在掌心呵护,日夜怜爱的小羊羔……

小羊全身滋润舒坦,心满意足地躺在男人怀中,轻声问道:“那,当家的,可有名讳?”
“呵呵~~~,老子行走边关就报号镇三关,没几个人知道俺的真名。”
“……”
“赫连宇。”
“唔?当家的果真姓贺?”我道你那天在阿克塞报的是个假姓!
“老子不姓贺,老子复姓赫连,单名一个宇。”

赫连……
赫连???
这姓氏听起来怎的如此耳熟?

息栈拉过棉被盖在二人身上,寻思了半晌,迟疑地问道:“当家的祖上,不是中原汉人?”
“不是。关外人。”
“圣上那一年,为开拓西域疆土,采得凉州大漠中的乌金矿,占得鸣沙山下的淬火泉,曾派大将军郭昌出征西域,据闻,灭掉了氐人一个名唤‘仇奴’的王国,在仇奴的属地设置了敦煌郡和酒泉郡。那王国的国君,可是复姓赫连?”
“嗯,听四爷跟俺提过这段。”
“那国君名唤赫连馘(音“国”),是个硬朗的汉子。氐人的军队败于郭大将军的铁甲骑兵,赫连馘遣散了部落民众,让氐族男子护送老幼妇孺逃入大漠深山,自己留在城头拒敌,城破之时烈焰冲天,赫连馘坠城楼殉国……”
“嗯?呵呵~~~,你跟丰老四讲的差不多,老子记得是这个意思!”

息栈伸手拿过自己的宝剑,身子跪在床上,痴痴地看着剑,对大掌柜说道:“郭将军取了那死去的国君身边的剑,献给了圣上。圣上甚是喜爱,视为绝品,后来就赏给了太子殿下,再之后……”
“呵呵~~~,这剑是挺好用哈,俺看你削人削得挺带劲的!”
“你,你早就知道了?”
“怎样?”
“……那赫连国君,可是你的先人?”
“这事儿老子就不知道了,这都隔多少年了,老子上哪儿寻先人去?”
“唔,当家的若真是那位赫连国君的后人,那息栈的剑,岂不是应当物归原主?”
大掌柜这时一把搂过息栈,塞进棉被,按在自己怀中揉搓了一把,笑道:“哈哈哈~~~,啥物归原主不原主的!别说你这剑了,你都已经是老子的人了!你还有啥玩意儿不是俺的,啊?你说啥不是俺的?!”
笑声在男人光/裸的胸腔子里转过几道,化为一阵沉沉的轰鸣,振得息栈小脑门发麻,耳边嗡响,心情不由得恍惚。

这时听得男人在头顶低声说道:“息栈,老子的大名,没几个人知道。俺把你当俺的人了,不想瞒你。你心里记着就好,别出去说,明白不?”
“嗯,我知道的,你放心……”

息栈因了手中鸣凤剑的缘故,径自觉得自己跟这男人又近了一层似的。或许真是前世有缘,今生有份,如此说来,自己当初拜山时立的两句誓言,竟成了谶语!
剑若真是他的剑,人定然是他的人,绝无二心……
这一世追随大掌柜左右,仗剑横枪,行走江湖,同生共死,快意恩仇,也不枉息栈溺毙于忘川之水,孤身飘零这荒芜乱世之中。

真真是,
一树寒枝栖月影,满山翠色倚朝霞。
党河饮马听风鼓,不误逍遥处处家!
 


39、玉门宴兵匪密谋【配图】  
 
 

第三十九回。玉门宴兵匪密谋

早春三月,山梁卧雪。
嫩芽抽头,老树推枝。

野马山的大掌柜悄悄下山遛跶了一圈儿,人不知鬼不觉,等到县城里的治安团醒过味儿来,从敦煌城里追到城外的黄面铺子,又从黄面铺子追到肃北城的甜品摊子,一路鸡飞狗跳,却不见土匪头子的踪影,气得跳脚!
没过半日,玉门发来了海叶子,请河西走廊三大绺子的掌柜去城里赴宴吃酒。(1)

野马深山的山谷场院里,黑炮头支了张桌子放局子,一帮小崽子们闹哄哄地跟着押宝,闲来无事,耍钱取乐。
有家有老娘的人,分来的片子,拿回去给家人;而对于那些没家没娘没亲人的崽子,进山做土匪挣来的大洋,怎么划拉来的,再怎么给踢趟出去,喝酒,赌钱,或者进城去会会小娼/妇。

屋内。
息栈这时盘腿坐在炕桌边儿,吃完了驴肉拌黄面,又捧起大海碗,呼噜呼噜刨地一般,刨完了一碗甜胚子,又要吃第二碗。
吃相如小饕,唇角和鼻尖挂上了几粒甜麦芽。

大掌柜斜斜地靠在炕上,哼道:“悠着点儿吃!一顿都给吃没了,老子不给你买去了!”
“咯咯~~~,好吃!”少年咧开嘴笑着,一颗小头几乎都埋进了碗里,将碗底舔了个干净。
大掌柜撇撇嘴,还是没忍住,拎过小脑袋,把息栈的鼻尖、嘴角、小舌头全部舔了一遍。一枚小舌进了口就变成小蛇一般,钻来钻去,在男人的齿缝中欢欣蠕动,还带着香醇的甜星儿。

“当家的,你怎的自己下山去买这些吃食,惊动了那些兵,有个不测可怎生是好?”
“怕什么!”
“以后找个眼生的伙计去买么,城里认识你的人太多……”
“要是给绺子里采买什么家什,自然不用老子亲自去。给你一个人买东西,俺不想劳烦别人。”
“唔……”
息栈心中暖洋洋的,两枚膝盖一路蹭蹭蹭,蹭到男人身边儿,一头羊毛热烘烘地滚到大掌柜怀中。

“今日一早在大厅上收的那封信,你当真要去赴宴?”
“嗯。”
“就不能不去?”
“呵呵~~~,马云芳不是请俺镇三关一个,是请三大绺子的掌柜。那俩人要是都去了,就俺没去,以后恐怕这日子就难过了。”
“宴无好宴,分明就是鸿门宴!当年高皇帝赴楚霸王的鸿门之宴,若无项伯、樊哙襄助,得以全身而退,哪有日后的汉家天下?那姓马的既然是领命剿匪的朝廷命官,与你为敌,怎么可能真心诚意邀你赴宴?”
“嗯,老子也知道。”

其实谁不知道?可是用丰老四的话来讲,这姓马的若是单独宴请某一家绺子的掌柜,那他抬着金子去请人家也未必乐意去。他偏偏是三家的掌柜一起请,这样一来,谁若是不去,就只怕那马云芳会使出什么花招,联络另两家绺子来找自己的麻烦,到时候以一敌三,那简直是没有活路。因此三家绺子的掌柜,都只能硬着头皮去赴宴,好歹听听这姓马的到底要放个什么屁话!

息栈仍然不甘心:“就不能找个人代替你去?”
“笑话!谁替老子去啊?”
“……你只要点个头,我替你去,看那姓马的大官要做什么!”
“胡闹!你算老几啊,你个小娃子有排号么?你给俺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息栈哪里肯在家里待着,蹿到怀中软磨硬泡,一定要跟随大掌柜同去。
“我的脚已经痊愈,真的,比以前还好用的!”
“不成,歇半年才能出山做活儿!”
“你不让我跟着,我不放心你……”
“你跟着去了,老子还不放心你呢!”
“唔,你小瞧我……”

小爷的脚丫不过是被子弹弄了个贯穿伤而已,取出弹头,再涂了咱小凤儿独家秘制的金疮药,早就好利索了!

小凤儿气鼓鼓地瞪着大掌柜,眉峰一挑,忽然腰肢拧动,脚腕一使力。
大掌柜只觉得土炕微微一震,怀中只剩下几撮鸟毛儿,人已经不见了!
迥然抬眼寻觅,门板边儿那一枚窄窄的小窗,窗棱子“吧嗒”一翻,白光一闪,似有活物蹿出窗外!
男人骂道:“他奶奶的这小崽子!”
“崽子”二字话音刚落,窗板再响,那小崽子的人影就应声蹿了回来。
那一只曾经受伤的脚轻盈地落在炕上,空中抻成细长的凤身,倏然回落,又缩成了一副软绵绵的雏鸟模样。大掌柜定睛一看,息栈怀中竟然还抱了一坨蠕蠕抖动的白乎乎的小团子。
小白团子似乎刚刚从睡梦中惊醒,骤然不知身在何处,面露惶惶无辜之色,“咩咩”叫唤着,四蹄乱捣。

门外老远处传来羊倌倌的一声惊叫:“唉?俺的小白白呢?刚还在这儿打瞌睡呢,咋一转眼不见了?谁偷俺的小白白啦?!……黑狍子,一定是你偷了,你快把小白还给我!!!呜呜呜~~~”

大掌柜的一双眼睛眯成了两道卓然的缝隙,霸道而凌厉,唇边却分明泛起一丝欣赏的笑容。冷哼了一声,抽出腰间两把枪扔给息栈:“你一定要去,就把这枪换上,把你那枪给俺用!”
“唔?这不是那两把缴获的好枪么,说是西洋来的新鲜物件?给我用浪费了,我又打不准。”
“哼,俺就知道你打不准,所以让你用这个!二十响的,两只手四十响,足够你糟践的,打完四十发你总能给俺命中个仨瓜俩枣的吧?!要是再中不了,就只能让你抬着机关枪上阵了!记得回头在身上背一筐子弹!”
大掌柜说完仰头哈哈大笑,气得息栈小脸红红,骑到男人身上又啃又咬,打滚撒疯……

夜色落下沉幕,星叆爬上山峦。
大掌柜将怀中小羊羔的一颗脑袋拔了出来,低声说道:“俺回去了,你早点儿歇着,别闹腾。”
“唔?别走行么……不能一起歇么……”
“哼!俺也不能天天跟你这儿腻歪着,俺那屋子早都整饬好了!”
“嗯,那明天我去找你说话……”

大掌柜下了炕,临出门还不忘拎走了可怜兮兮趴在炕脚,缩成一坨白棉花的那一只真羊羔!

受伤是因祸得福,息栈这段日子跟大掌柜朝夕相处,竟已经习惯了每晚蜷缩在这男人怀中睡去;习惯了从厨房中端出一碗热烘烘的汤圆,就有人等在屋里,急火火地下筷子要吃,不给他吃,他还追着你跑……
以往夜夜独守空床,与牛皮、裘帽作伴的冷清时节,连同那隔世伤情,都已是过眼云烟。
现如今不枕着大掌柜的胸膛或是臂膀,没有这男人的体温暖着身子,卧不安枕,夜不能寐!
这就叫作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

春风渡晚,杨柳无依。
玉门摆宴,鸿信有期。

知晓这帮土匪头子们,是坚决不会乐意跨进边区警备司令部的大门,这一场宴席摆在了玉门县城最络绎繁荣的天关醉华楼。
三路匪首各自都带了绺子里的一队精壮人马,这次既然怀中揣了马大军长下的帖子,难得不用摸着黑蒙着面走夜路,因此毫不客气,大摇大摆开进了玉门关。

驻防玉门关的那位刀疤脸彭团长,跟三路土匪都是老熟人。
上一回奉命围剿马鬃山,被陆大膘子花钱收买了内线,半道儿就给劫杀了个干净;围剿芨芨台,被柴九抄后路点火烧了尾巴;围剿野马山,连山都没爬上来,寨门都没见着,帅气大掌柜的尊容都无缘一睹,直接在七拐八拐的山涧中就迷了路,在陷马坑中栽了个惨不忍睹!
这彭团长今儿个竟然骑着马在城门口迎候,一身灰皮熨烫得硬扎笔挺,一顶军帽的帽檐都翘到了天上。
“几位掌柜的,呵呵~~~,来了哈,天寒地冻,道儿远风大吧?!进了城门往左拐,天关醉华楼的伺候!”
一副嘴角往下抽动着,咧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皮笑肉却不笑。一条淡青色的蜿蜒刀疤,斜斜地犁在脸上,分明诉说着愤懑:奶奶的,老子跟你们是往日有冤,近日他妈的也有仇啊!

息栈将长剑用绸布包裹好背在背上,跟随镇三关身后,眼睛不时瞄着咫尺之距的大掌柜。
掌柜的这回穿了一身灰色山羊皮的皮袄和皮裤,外罩鹿皮坎肩,脚蹬及膝长靴,脑顶上不同以往地只扣了一顶窄沿儿的圆毡帽。这一身匪气十足的行头,搁在这男人身上,真是量身定做,衬得一副宽肩长腿的硬朗身板,人群之中很是瞩目。
镌刻着密织网纹的一双眼角隐含笑意,透出只有息栈一人能读懂的某种滋润和畅快。 

一进天关醉华楼,迎面又碰上了马鬃山的一伙人。
陆大膘子这次仍然裹着他那一身金黄色的貂皮大袄,圆骨隆冬的脑袋上却扣着一顶狼皮遮耳帽子。将华贵温润的金貂与凶残暴虐的恶狼集于一身,那副窘然的效果,就如同陆大掌柜这尊肥猪一样臃肿的身躯,却偏偏配了一双鹰鹫一般炙猛又精明的小红眼睛。
这厮浑身上下永远都缺乏和谐感!

息栈与黑狍子一左一右将自家大柜护在当中,连同三四个精明能干的伙计,一齐进了大厅。
天关醉华楼整座楼都被马云芳包了一天,由他的亲兵卫队包围把守。
几路土匪也不傻不呆,将精壮骑兵留在楼外,荷枪实弹,又将那些马家军的卫队包围了个结实。 

息栈是第一次见着那芨芨台的大掌柜,江湖报号“云中雁”的柴九。
以往常听自家男人和丰老四嘴里唠叨“柴胡子”,息栈一直以为这人定是胡子拉碴、不修边幅、五大三粗,类似于长了一嘴大胡子的陆胖子。今日一见,却出乎意料地亮眼。
这柴九面如冠玉,印堂发光,五官俊朗,肤色细致,口唇红润,唯独下巴上留出了一撮多余的小胡子,黑色的胡须修剪成一小块虎皮膏药的形状,贴附在下巴颏上,与白皙的肤色对比鲜明。穿着一领浓紫色的团花缎面对襟袄,领口还镶了一圈儿水貂皮毛,斜靠在椅子上,气定神闲。
这一副模样和打扮哪里像个土匪,分明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
息栈恍惚开始觉得,跟陆大胖子和柴九爷相比,其实还是自家掌柜的,从皮相到举止再到骨子里,绝对是一枚货真价实的大土匪……

那玉面柴九见镇三关进了门,一手搭在桌子上敲着,下巴上的小胡子微微抖动,笑道:“镇三关,咱兄弟可有日子没见啊!”
“呵呵呵呵~~~,柴掌柜这些日子过得还舒坦吧?!”

这二位爷上一次直接照面还是三年前,俩绺子全都盯上了出关往西域行进的一个骆驼商队,两队人马各自埋伏,一前一后夹击那个倒霉的驼队,打到一半了才发现,他奶奶的,来的是两拨人!
这回可热闹了,到嘴的肥肉,谁也不肯吐出来啊!偏巧两家的大柜皆亲自出马,打起来等于直接翻脸,掉头退走却又太丢脸面,两拨人阴阴阳阳地较了半天的劲儿,最后搞成了个对枪比武!
那驼队的掌柜在乱枪呼啸声中已经吓个半死瘫倒在地,却又被土匪们给揪起来,非要逼他做个仲裁,评评看俩绺子的大掌柜谁的枪法更牛掰。那倒霉蛋都吓糊涂了,哪还说得出话。两个土匪头子枪法本就不相上下,比也比不出一朵雪莲花儿来,最后终于将那驼队的财物和军火对半分了,各自扬长而去!

几个人互相一招呼,息栈也终于知道,那陆大膘子的报号叫做“鬼见愁”。
息栈一听就暗自轻蔑地撇了撇嘴。这胖子可真是名副其实:人见人愁,鬼见鬼愁,马见了马最愁啊!

息栈在人多的场合一贯维持冷面,一言不发,帽檐遮到眉毛,只露出两枚修长淡漠的眼睛。等到镇三关就坐,自己默默跟随自家大柜身后站定,警戒四方。
直觉暗暗地拨挠心房,提醒他有人一直在盯视自己。
息栈一抬眼,正对上了柴九爷的目光。柴九的两道视线若明若暗,似笑非笑,毫不客气地将自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那剥离式的目光简直要将息栈扣住半张脸的帽子一把掀起来,看个究竟!

雄踞关西,称霸甘肃、青海、宁夏三省的马氏兄弟,如今在外人眼里,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这马云芳马军长,紫膛金面,一脸浓墨重缕的络腮胡须,脊背如门板,头颅如重锤。俗话讲,关东出“相”,关西出“将”。关西大漠这民风剽勇的地界,出的就是马云芳这样的天生神将。
而他的同族兄弟马俊芳马师长,眉目相当清淡。削短的寸头、陈年麦芽黄的肤色、瘦削的脸庞和颇有棱角的下巴,保持着一个西北军人的凌厉风姿。只有那一双淡淡的眼睛,一对隐藏抑郁之泓的双眸,着实令人捉摸不透。
这二人一落座,四下皆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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