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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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妄- 第2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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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缓缓转身,远处似乎有两点微光刹那消失了,传来一丝响动。那是一双眼睛,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始终盯着他。

    石三慌忙开始逃窜,他知道自己已经被那个奇怪的人发现了。他行动时几乎不假思索,周遭的一草一木他都了若指掌。

    然片刻后,正当他自以为逃出生天之时,抬头望,忽见那怪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石三不问三七二十一,登时跪了下去,痛哭流涕,连连磕头:“大爷,大爷你别杀我,我就是个烂乞丐,你别杀我!”

    冷萧说道:“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答对了,就能活命。如果答错了,你会比他死得更惨。”

    冷萧并未说明话中的“他”究竟是谁,石三却如已有预料,只是更怕了,磕头更卖力了,同时喊着:“大爷尽管问,小的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冷萧摆手让他停下,开始提问:“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爷,小人石三,石头的石,一二三的三,家住两百多里地之外的千林县大石头村,四年前闹饥荒,一路流落至此”

    “我再问你,那墙角的乞丐你可认识?”

    石三连忙点头:“认识认识!那老头姓李,不知道名字,大伙都叫他李瘸子,他腿脚有疾,走不得路,平日里若不是我时时接济他,他早就饿死了。”

    冷萧道:“这倒是有趣了,你一个乞丐,还接济别人?”

    石三干笑了两声,搔了搔头发,说道:“小的说的句句是真,两年前那天,我看他就要饿死了,便分了他半只馒头,结果他就赖上我了,我要是不接济他,他一准饿死,我没办法,就一直接济他到现在。”

    “今夜我到来之前,你看到了什么?”

    冷萧缓缓看向石三,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早在他和胡君雅来时,石三就已经藏在了角落里。

    石三被冷萧一扫,吓得整个人直瘫软在了地上,连声祈求:“小的小的什么都没看见,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冷萧轻叹一声:“可惜,答错了。”

    石三眼神抬起了一些,看见冷萧腰间的长剑铮然间出鞘了半寸,绽放着凛冽的寒芒。他立刻两眼大睁,连忙改口:“大爷饶命,饶命啊!我看见了,我看见了,是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带着四五个大汉,把李瘸子带走了。”

    “他们他们二话没说,就把李瘸子双手双脚都给砍断了,我当时真要给李瘸子送饭,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刚回过神来,大爷你和之前那个姑娘就来了,就就这些了,饶命啊!”

    他磕头间,又补了一句:“他们似乎在问李瘸子什么,隔得远,小的没听清,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们往哪里去了?”

    “西城门,他们往西城门去了!”

    此时城门早已关闭,即便轻功再好,想要翻出城墙也不是件易事,更莫说带着个老乞丐。

    再者说来,那二位书生以及四五个随从,总不可能人人都有这样好的轻功。

    “带着个半死不活的人,他们不可能住店,应是宿在了街头,且老乞丐被斩断四肢,活不了多久,他们也不会等到天亮开城门,应是寻了个隐蔽之处,直接审问。”

    “抑或,他们在城中另有住所。他们到底要问什么,老乞丐知道些什么?”

    要找这样一个地方,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

    那些人当街斩断老乞丐四肢,也不处理血迹,可谓有恃无恐,倘若他们要审问一人,自然会点着灯。

    只看这一方向,哪家哪户灯火通明,去探上一探,便知分晓。

    而这深深夜里,西城门方向,恰只有一户人家尚且点着灯。

    这家人院子里养着三条恶犬,体壮如牛犊,正在啃食着什么,在冷萧跃上墙头时,三双眼睛便掠了过来。

    冷萧并没有让狗见他而不叫的能耐,要想避开狗的感知,也不容易,更何况,他行事本就带了一分随意。

    最好的方法,就是让它们永远闭上嘴。

    亮灯的厢房共有三间,第一间内空无一人,放着几箱东西;第二间内有两个大汉正在整理着什么;第三间内,正是冷萧所要找的。

第三十五章妙华轩,送宝图() 
当夜,冷萧看了一出好戏,他没有惊动屋内之人,唯一的一丝破绽便是有人看见了院内的三条恶犬昏死在地上,起了些疑心。

    不过一番查探后终究没能发现什么,又转头回房。

    那二位年轻人,只言片语间有所显露,原是哪个官宦世家的子弟,替父行事,而这老乞丐也非一般人,不知是哪一方的暗桩,当年裹挟着秘密隐藏在此,终究还是被挖了出来。

    冷萧听得昏昏欲睡,更多时候只是在凝视着时灵曦,独自静坐在屋顶上,心中竟有些寂寥。

    “昆仑,你这一走,无人同饮也罢,我身边连个说话之人也无了。”

    对方的恩怨,他不愿掺和。直等到天蒙蒙亮,街上店铺逐渐开张,这一行人才寻了条隐蔽路径将李瘸子丢在了一条注满浑水的河滩里。

    他们究竟从李瘸子身上得到了什么,冷萧并不在乎,反正他所要的,对方绝不会多看一眼。

    是以,他将李瘸子捞起,从他身上摸出了那张宝图。李瘸子一身的布料都极脏,只这张宝图干净些,料定已是不差。

    未想宝图泡水之后,竟显现出了几分端倪,图上凭空浮现出几根线条,勾勒出一个地点,还有几个没头没尾的字。

    冷萧眼神稍稍一敛,喃喃道:“看此标注,已极为精确,所谓宝图,浸水可见,未免也太过简单了些。”

    “常人能想到的方法,无非是火熏、水浸,以微生横舟的本事而言,如此考验,倒显得拙劣了。抑或,对方故作神秘,又恐旁人无法破解,才想出这样一个办法。”

    冷萧幽幽一叹,心中有些遗憾,倘若真是如此,那宝图的绘制之人一定不是微生横舟。

    待他离去之后,有路过的百姓发现了李瘸子的尸体,吓得面无人色。他将李瘸子拖出水,自然不会好心到再沉回去。

    很快有仵作前来验尸,而后被衙役抬回衙门。人命关天,即便是乞丐,如此横死,该走的流程也依然要走。

    不过,也终究只是走个流程罢了。

    北回县中有一座酒楼,叫做妙华轩,富丽堂皇,景象非凡,寻常百姓,是绝不愿进去挥霍的。

    这天,小二刚打开大门,便迎来了今日第一位客人。这客人甚是古怪,穿着朴素,怀中抱着个女子。

    坐定之后,冷萧将小二找来,对他耳语几句,小二收起冷萧送来的二十两银子,连连点头,眉开眼笑:“客官放心,小的一定办妥。”

    天渐亮,某客栈内,零星也有了几个客人。正逢十几个男子进入,一方便占据了三张桌子。

    邻桌有人议论道:“听闻宝图真迹又易了主,那人正在妙华轩内吃酒,不过此人武功高强,不少人前去抢夺都被打了回来。”

    “还有这等事?据我所知,宝图前不久才被肥猫阿杜夺走。”

    “这还能有假,江湖事瞬息万变,你还是太孤陋寡闻了”

    他话未尽,忽觉桌子一颤,一条大汉已经凭空出现在他边上,一只手提着他的脖颈,眼神狠辣。

    “你是何人,为何伤我?”酒客大怒,却心余力绌,只能艰难吐着字句。

    “何人,你不是刚刚才喊了某家的名号吗?”那人淡淡出言。

    酒客眼中的怒意逐渐变成了惊恐,脸色已发紫,倘若不是圆脸胖子及时松了手,此刻他便已然断送了性命。

    “尊驾就是杜彪?”酒客显得战战兢兢。

    杜彪冷哼一声:“我只问你一个问题,老实回答,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敢诓骗于我,我会拧断你的脖子。”

    “尊尊驾请问!”

    杜彪问道:“你方才所说的那人,是不是一个青年,怀里抱着一个女子?”

    “对、对,就是这么样一个人!”

    酒客心中怕极,没想到杜彪在桌上拍下几两银子之后,便带人匆匆离去了。他连忙收起银子,喃喃道:“看样子,这事竟还是真的?”

    待杜彪赶到妙华轩之时,酒楼内竟吵吵嚷嚷,他一眼便看见了坐在角落里饮酒看戏的冷萧,不由得眼中闪过寒光,几步冲了过去。

    他二话不说,便是一拳,那夜被冷萧耍了一通,他心中正藏着一团火气。然冷萧只是轻飘飘地将他的拳头拨开神色平静。

    “你来晚了,宝图已被人夺了去。”

    杜彪一拳不稳,砸碎了一张椅子,此时才来得及细看、细想,几丈外果真有两伙人在争斗,只是边上,受伤之人更多,显然是已经败下阵来的。

    他心中将信将疑:“你好不容易得到宝图,岂能这般轻易拱手让人?”

    冷萧道:“你已看见了,他们哪一方都有十数人,还有更多人赶来,我只一人,哪里是对手?”

    杜彪眼神一冷,挥手间,十许人便围了上来:“你真把杜某当成了傻子?”

    冷萧道:“原本当众翻看宝图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无料洒上了些酒液,反倒映出了几条隐藏的线,一时暴露了形迹。”

    “是也、命也,可惜、可惜。”冷萧摇头叹息,满饮一杯。

    杜彪一听“浸水显形”,立刻脸上一变,信了七八分。

    他有意争夺,无奈其中一方人数越来越多,足过五十,有手下人说道:“大哥,弟兄们都分散在别的县,一来一去少说也要几日工夫,来不及了。”

    杜彪面色阴沉,恨声道:“罢了,大体位置我们早已经知晓,不管那几个是什么意思,不管图中还有没有什么端倪,我们只须来一个守株待兔便可!”

    “大哥高明!”

    看人群散尽,冷萧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喃喃道:“水已浑,哪怕再安静的鱼儿,也该忍不住探出水面来换换气了。”

    他费尽周折将宝图拿到手,结果最后又亲手送出去。若不出他所料,这张所谓的真迹,也是假的,不过是后人所绘,冠以一个微生横舟的名号。

    宝图未必通往微生横舟的宝藏,可绘制宝图的人,一定知道些什么。正如他虽然手握紫铜钥,却找不到藏宝的大门,也无济于事。

第三十六章命如马,脱缰去() 
将夜,半昏。

    冷萧怀抱时灵曦出了城,沿河而去。道旁有白杨、垂柳,以及一些他说不上名字的草木。

    天越暗,他却越清醒,天通亮时,他反倒昏昏欲睡。那个明亮的世界,仿佛早已不属于他了,夜色下的这份寂寥,正与他相称。

    天上月如银盘,星辰点点,他柔声细语道:“灵曦,今天夜色极好,你看那颗悬星,像你的眼睛一般明亮。”

    他唇角泛起一丝浅浅的笑意,眼神渐渐朦胧,似深陷在一片遥不可及的回忆之中。依稀所见,天上的星辰竟在刹那间有了缤纷的色彩,如春日野地里的烂漫山花。

    一条影子从远处走近,“簌簌”的脚步声将冷萧的思绪拉拽了回来。他的眼神有些茫然,似乎情愿深陷在这茫然之中,不愿回神。

    而那黑影却道:“今夜某家前来,不为宝图,只为心中一口恶气。昨夜被阁下一通戏耍,属实叫杜某在手下兄弟跟前丢尽了颜面。是以,今夜前来讨回。”

    冷萧背对着那人,晚风拂过柳树,柳叶从他脸畔轻抚过。他忽然觉得有些倦了,倦得像一只昏沉的猫。

    他轻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昨夜你丢的只是颜面,今夜若是再丢,就只有命了。”

    杜彪从树下阴影里现出身来,冷笑道:“阁下的话不要说得太满,谁死谁活,总要打过才知道。”

    冷萧说道:“转身离开吧,这是我最后的劝告。”

    然他的话语所引来的,除却几声大笑之外,再无其他。杜彪神色冷峻,一步不退,恨声道:“杜某自落草之日起,就从没受过半点折辱,只有我戏弄旁人,绝没有人敢戏弄我!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你这句话,说得倒也没有错。”

    “哼,昨夜全神贯注在宝图之上,未尽全力,今夜你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因为我已开始认真。”杜彪说着,从背后解下一口刀。

    一口乌黑的刀。

    冷萧终于转过身来,他看向杜彪的眼神有些怜悯,也有些冷漠。他说道:“你不该一个人来的。”

    杜彪冷冷道:“像你这样的高手,他们来与不来,结果都是一样的。”

    冷萧摇头说道:“有一点不一样,他们可以为你收尸。”

    杜彪怒极反笑,声音之浑厚,惊得树叶飒飒而响。他暴喝一声:“狂妄之极,你若还不愿放下怀里的女人,某家手里的刀,也绝不会留情!”

    冷萧神色平淡,只轻轻吐出一个字:“请。”

    只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杜彪便动了起来,一脚腾飞,踏碎了一枚灰石。手中的刀闪过一层漆黑的光泽,令人着迷,也令人畏惧。

    “接招!”

    他眨眼睛将黑刀连斩三下,如猛虎挥爪,落下三道爪痕。而冷萧分明没有任何动作,他身前却传来铮然一声响,三刀几乎同时落下,是以撞击声合而为一了。

    杜彪脚步一沉,半只脚陷进了泥土里,退了一步。面前,冷萧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云淡风轻。

    他惊骇道:“好快的剑!”若非他看见冷萧腰间带着长剑,他甚至不敢断定冷萧所使用的究竟是什么兵器。

    冷萧的姿态让他更觉羞辱,方才一刀乃是试探,至此,杜彪肌肉收紧,力道才是原原本本地爆发了出来。

    他的刀势有如狂风骤雨,片刻不停,誓要将敌人斩杀不可,然直到他力竭,冷萧依旧一步未退。

    杜彪的刀落在哪里,冷萧的剑就能挡在哪里。甚至几招下来,他都不曾看清那把剑究竟是什么样子。

    他的脸色终于渐渐变了,心中开始没那么自信了。他本该与兄弟们一道,怀里抱着妖娆的女人,手中捧着醇香的酒。

    “你的刀势慢了。”冷萧说道。

    “是。”

    “你累了。”

    杜彪反倒平静了下来,淡淡一笑:“是。”

    “我奉劝你,最好尽量坚持,不要再更慢了。”

    “为何?”

    “因为你能坚持多久,就意味着你还能活多久。”冷萧回答。

    杜彪陡然大笑起来,笑声很高,脸上却没有半分笑意。他的轻功并不好,他知道冷萧的轻功却是绝顶,哪怕抱着一个人,也身轻如燕。他渐渐明白,昨夜能够追上对方,是因为对方想让他追上。同时也渐渐明白,对方即便腾不出双手,也依然可以杀了他。

    他舔舐了一下嘴唇:“看来今夜是我莽撞了,你既然有如此武功,昨夜何必故作不敌!你是不想杀人,对吗?”

    “是。”

    杜彪眼中闪过一丝亮光,点头道:“有些人杀得人多了,会变得越发凶狠残暴,而有些人,则会变得仁慈。仁慈并不是一个好习惯,但今夜却是我的救星。”

    他高喊:“我杜彪自认不如,今夜冒犯,若能活,我杜彪绝不想死,尊驾既然不愿杀人,还请指一条明路!”

    “我没有明路给你,明路从来都不是别人指出来的,而是自己闯出来的。”

    冷萧倦怠道:“我有个习惯,对付同一个人,只出一招。”

    “好!好个只出一招,便叫杜某全力来接你这一招!”

    他低喝一声“死海沉钟”,手中黑刀便再无任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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