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像只猴子一样查看了半天,身周除了那从风壑窜出来的风声更加尖利了点,一切如常,不由得就有点疑惑,这时候闷油瓶指了指前面,我才发现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岔路口,而且这个有半面岩山包围着的奇异地势,就是当初发现沙地沉船的地方。
我定睛一看,浑身上下立即就起了鸡皮疙瘩,马上明白闷油瓶为什么要让我停下来——两三个月前还埋着半艘沉船的沙地,现在居然空无一物!
不仅如此,这条典型的半包围式Y形岔路的周围异常平坦,我们身后那些不规则的岩山和沙砾凝结成的土丘延伸到距离洞口约二十来米的地方就非常不自然地中断了,就好像是被人用除草机收割过的稻田一样,完完全全被剃了个地中海。而最让我觉得惊悚且突兀的是,当初扎营时扎西在营地边摆过的石头居然记号还在,那个奇特的十字形状一眼就能从自然堆积起来的石块里区别出来。可在眼下前途未卜的环境里,这个曾用来指明生存方位的记号不但已经失去了作用,更是只会显得无力而诡异。
我郁闷地看了闷油瓶一眼,他投过来的目光也是不明所以。我不禁就想,这么大条船难道是凭空消失了?还是被哪个丧心病狂的考古暴发户肢解开了运回家重新组装起来欣赏?相比之下我倒更宁愿相信是阿宁他们公司在那之后又来过这里重新调查了一遍沉船,如果是裘德考发话,那么这庞然大物被拆分运走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此时后方部队也跟上来了,看我们两个杵在前面不走,小花就过来问怎么回事。我没多想,张开嘴巴就准备说,谁知闷油瓶忽然把我往后一拉,抢先丢了一句:
“遇上岔路了,最好找石头做个记号。”
他说完就转身去有碎岩堆积的地方搬石头,小花查看了一下路况,没有多说话,让带来的两个伙计跟过去帮忙。我还没有完全从沉船消失的事情里反应过来,胖子就上来顶了我一下,皱了皱眉头小声嘀咕道:
“天真,我怎么总觉得这里少了什么东西?”
我一惊,看到没人注意我们,就马上把他往旁边扯了扯:“你说船?”
胖子眼睛一亮,很肯定地点点头。
这么说来,虽然胖子上次跟的是三叔的队伍,但闷油瓶一直在暗中和他们保持联系,留下营地的位置;换句话说,在沙海沉船上发现西王母罐的事情,只有当时在场的我们以及阿宁队伍里的人知道。
我总算有点明白了,从小花现在的反应来看,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这条船应该是在我们离开之后,到小花第一次进入塔木陀之间这段时间消失的——所以除了我、闷油瓶和胖子以外,没有人注意到这条岔路的异常。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闷油瓶“应该”已经失忆了。
如果事实如此,那他刚才拦住我的举动就完全没有道理!可问题就是,要是失忆的事情是个骗局,那他为什么会没注意到扎西曾经留下的记号?
无数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我想的头都大了,一个人不知不觉的就踱到靠近沉船的位置,看着面前空荡荡的灰白岩墙发呆。胖子在后面喊了几声,大概看我没什么反应,一时间也不再有动静。可过了没一会儿,身后的喊声蓦得就响了好几倍,我被吓得回头一望,只见几个人站在那里拉长了脖子齐声大吼,我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啧了一声,刚想折返回去,突然间一道白色的影子嗡嗡地从肩膀旁边掠了过去,我条件反射地缩起脖子向侧边一躲,差点没摔个踉跄,等站稳了定睛一看,停在脚前的竟然是只拳头大小的白尸蹩!!
“我操!”
我骂了一声,脑子还算清醒,一边半弓着身子慢慢往后退,另一只手就要去掏腰间的武器,谁知道摸了好几圈就差去掏裤裆了,才发现腰上就他妈的匕首一支。
那只足有解放卡车后视镜一半大小的尸蹩不断抖动着背上两只高频振动的翅膀,在凹凸不平的泥地上慢吞吞地挪移着,好像随时会飞起来。我满头是汗,可冥冥中有一种直觉,更大的危险不是来自于面前这只形态异常的尸蹩——而是从刚才开始就在我身后隐隐骚动起来的,那堵满是窟窿的岩山。
我已经紧张到听不见任何喊叫和扳机叩响的声音,脖子像生了锈似的一点一点扭回去,才发现那密布在一片灰白之中的黑洞根本不是风壑,而是密密麻麻的白色尸蹩在蠕动中形成的空隙。
作者有话要说:解放卡车的槽必须吐!
解放卡车每次都必出现!有木有!
最近卡壳卡的我好痛苦……
13
13、第13章 奇门遁甲(下) 。。。
我脑子一片空白,那些盘根错节堆积起来的尸蹩就贴在眼前不到两个拳头的地方,我根本没时间去想自己是害怕还是想吐。其实当人直面危险的时候,身体机能往往会跳过各种情绪直接做出生理反应,就比如说晕倒——这种现象又叫做自我保护,就像保险丝跳闸一样。
不过我他娘的就郁闷了,怎么自己身上这根到了关键时刻就不着调了,要是昏倒了还好办,眼睛一闭就过去了;最棘手的就是老天爷硬逼着你急中生智,像我这样连摸个刀都要抖两抖的菜鸟有几条命都他娘的急不出来啊!
这时候不知谁迫不及待地拔枪“嗙嗙”往我这边扫了两下,停在中间的那只大尸蹩顷刻被震了个汁水横飞,火光连着那虫壳就直接炸在我鞋尖上!我都来不及想那是谁开的枪,只知道这是个机会,拔腿就往回跑!果不其然,脚才迈出去没两步,我就听见背后排山倒海的嗡嗡声,那些被枪响惊动的尸蹩大军像蝗虫过境一样吞没掉了我身后的路,几乎是本能地朝着猎物呼啸而来!
我身上还背着将近40斤重的装备,之前没感觉,一到需要百米冲刺的时候,就觉得多一样东西都是累赘,恨不得连着正在左右拍打自己脸颊的高领外套一起扔掉;但是我现在的脚步哪怕是慢了一拍都会没命,何况胖子和小花他们正举着冲锋枪向半空猛烈扫射以掩护我撤回,一抬手说不定就连着胳膊一起被流弹打飞了。其实我起跑的位置离胖子他们并不远,顶多二十来米的距离,可是魔鬼城的风壑不只是凸起物上才有,地面上斑斑驳驳的岩条和沙砾的阻力丝毫不逊色于热带丛里里的泥沼,我一脚深一脚浅,又要顾着身边袭来的尸蹩又要注意脚下,一不留神就打个了趔趄,两手像狗的前肢一样在地上刨了两下,很快又直起身来继续跑,可惜就是这一秒之差,尸蹩军团的前方部队已经围堵了上来,我立即腾出两手护住耳朵以防虫子钻进去,但有几只小的已经趴落在我脸上,甚至开始往头发里爬!
我头皮一下子就麻了,眼前全是层叠的白色飞影,茫茫的一片,心说这次十有八九得玩完,胖子他们也不敢再开枪,生怕误射——其实到了这种时候,我已经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即使两脚还在不停地跑,但也不知道那些虫子有没有从其他地方钻入我的皮肤里,要是最后爬进脑子还是免不了一死,而且那种死状我不是没见过,云顶天宫里郎风浑身痉挛七窍流血的模样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所以倒宁愿有人爽快给我一枪,好歹别让我死的那么难看。
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飞来一样东西,撕开尸蹩的包围重重地拍击在我脸上,一股甜腥的味道立刻顺着流下来的方向滑进我嘴巴里,我被那正中眼睑的玩意儿打的睁不开眼睛,一不留神就被身前的凸岩撩倒在地上,下巴结实地磕了一记,顿时又是满嘴的血腥味——我这才意识到刚才飞溅到脸上的东西是什么,顺手抹了把,模糊的视线里只见掌心是血红一片。
神奇的是,我摔倒之后,身周呼喊着死亡的嗡嗡声开始急剧减弱,那些尸蹩一股脑儿地惊恐潮退,甚至连已经占领我皮肤的几只也拼了命地往外钻——我还没来得及去想个中原因,就有一股力量从右边直贯穿到我的左腋下,二话不说地架起来往回冲!
“快点!”
我一听是闷油瓶的声音,马上心安了不少,跟紧他的脚步向前赶。一时间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酸楚,这麒麟宝血绝对是他妈的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之物,可偏偏自己身上的又是山寨货,一想到每次要闷油瓶出手相救,我就无限后悔为什么把以前留有他宝血的那件衬衫给洗了。
奔逃之间,我下意识地朝身后回扫了一眼,本想看看那些白尸蹩会窜到什么地方去,然而一道异常清晰地景象蓦地穿透那密密匝匝的白色虫群直击我的大脑,全身上下立即就像通电似的打了一个激灵——
“等等!”我扯住闷油瓶,一个箭步离队朝反方向跑去,当时大概没有人知道我握着拳头冲回去干什么,胖子就急得在后面大骂,端起枪和闷油瓶一起跟着我跑。
我一靠近那岩山,聚集在上面尸蹩立刻像害怕什么似地蜂拥而退,空出了约莫一个正常人体型的缝隙,我定了定心神,探头朝里窥视,这时两旁的尸蹩又嗡嗡地骚动起来,把那条裂缝露地更大了。
胖子和闷油瓶很快跟了上来,我比了个手势,让他们观察这群尸蹩。
“你小子他娘的这么淘气,差点就交代在人马蜂手里,还要去桶别人的窝?”胖子边说边用枪头去戳旁边的尸蹩群,那些小虫也不敢反击,只能可怜地往里缩,这一折腾,原本均匀覆盖在岩山表面的白色便缩减地残缺不堪,露出下面腐烂的木头。
“靠!有东西!”
我一惊,心说果然有门,马上推开他的枪管去看,无数挪动的虫脚边缘果然有一道突兀的黑褐色暴露在空气中,这绝不是风壑,更不可能是岩山本身的颜色;我之前就想到,尸蹩不会无缘无故附着在分食不了的石头上面,长此以往,它们根本无法存活——所以最有可能成立的情况是,‘岩山’只是一个障眼法,它们依附的这座庞然大物内部必定另有乾坤!
“想办法再弄大一点,我看这体积,应该不只是座假山那么简单。”
我见小花他们还没靠近,本想说出自己的推测,但扭头一看,齐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闷油瓶旁边,出于警戒意识,我唯有将说到一半的话吞了回去。可胖子还没意识到状况,就不耐烦地追问下面到底有什么,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心里暗骂这胖子关键时刻就他娘天真的要命,平时的小聪明都放哪儿去了?我只能对着他们干笑,冷汗流了一地,硬是憋着没出声。
正尴尬的时候,闷油瓶忽然往前走了一步,提着带血的乌金古刀往“岩山”上的尸蹩堆一扫,所有人的注意力随着他的动作立刻转移,只见那刀光闪过的地方,虽未伤尸蹩群分毫,但视麒麟宝血如天敌的虫子们瞬间不安地暴动起来,逃离之迅猛比之前更甚,这景象绝对对得起壮观二字—— 一大片呈拱形覆盖在“岩山”上的白色如快进十倍的潮汐般一波波褪去,渐渐露出隐藏在底下的庞然大物——那褪去的白色“潮汐”之下显露出庐山真面目的东西,竟然就是消失的沙海沉船!
那瞬间我除了惊讶,更无比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正由于那群尸蹩奇异的颜色,使得眼前的这艘沉船像是被白色的海浪推上沙滩一样,在这种极度恶劣的环境下能见识到如此奇景,只要是人,都无法不被震撼。
我们几个人呆了一会儿,都没说话。恍惚间,只听到不知是谁低喃了一句:
“奇门遁甲。”
作者有话要说:YES!4W!
14
14、第14章 小花 。。。
发现了那艘半陷在沙丘里的沉船之后,我们在岔路口围了个圈坐下来稍事休整,顺带梳理情况。
胖子从坐下来之后就一直不着边际地跟其他人扯皮,估计是察觉到了我对小花的队伍有所防范,所以始终没把话题往我们之前来过这里的事情上绕,可小花带来的两个伙计就是不吃这套,不但相当健谈,更是在考古鉴宝方面有两把刷子,只是在外那坑外稍微观察了一下就告诉我们,那可能是古时西域通商的货船,上面的东西,别说是宝贝了,就随便一块有雕花的木片都是文物,不值钱也值眼瘾。
这和阿宁当初的猜测不谋而合,我有点担心,心说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这几位体型彪悍的仁兄若是受不了好奇心驱使要上船去探探宝,我们根本没法拦,一是没能力,二是没理由。为了隐瞒在塔木托遇见过陈文锦,我几乎已经神经紧张到杯弓蛇影的地步,就怕这位没过门的准叔母突然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那一闹可就真乱套了,说不定下一秒我们这帮人就得同室操戈起来。
想着心里就暗暗叹了口气,实在没心情参与他们的讨论,就跟旁边的闷油瓶要了点水喝,我接瓶子的时候,恰好瞄到他左臂上缠着的那一圈薄薄的绷带,又联想起自己之前被尸蹩追赶时突然飞溅到脸上的救命宝血,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问他是不是要重新包扎一下,他看了我一眼,摇摇头没说话,靠着刚搭好的石头记号,闭目养神去了。
我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反应,也就没多在意。但细细一想,这小子失忆与否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开,这样一来,我这一路上需要顾及的问题又多了一个,我烦躁地挠挠头,心说别他娘的搞到自己的硬盘爆炸被强制格盘了才好。
小花显然是从没见过这艘船,一边听着两个伙计的分析,一边摸着下巴朝前打量,而我坐的位置正背对沉船,所以他每次抬眼,几乎都能跟我撞个正着,然后两个人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各自琢磨。那神出鬼没的齐羽就坐在小花旁边,淡定地喝着水一言不发,时不时还耸肩笑笑,我他娘的看得全身直起白毛汗,但又觉得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气质和我见过的某个人非常相似,视线就不禁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谁知这一停,就马上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放下水瓶拧好杯盖,笑着问了我一句:
“小三爷,你怎么看?”
我愣了愣,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要问我的意见,我肯定没意见,有意见也不会跟你实说。
我想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觉得天衣无缝了才道:“我个人觉得,从这艘船搁浅的位置来看,如果我们不是第一批来这里遛弯的人,那么基本上没什么宝贝可捡了。”沉船所处的地域是一条干涸的古河道,如果有和我们一样在戈壁里寻找绿洲的队伍,必定是沿着这河道走,换句话说,“这船没什么可搜刮的价值,就算有好东西也老早就被拿走了,而且刚才的尸蹩会不会退回船舱谁也不知道,贸然挺进太危险。你们该不会真的就想去偷一块发霉的船板?”
我这一问,其他人都安静了下来,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我看。特别是那两个伙计,之前一定没把我这个挂名师爷放在眼里,被我这么一抬一翘,竟然有点不服气的样子,可是当着小花又不好直说,只能点起烟来闷抽。
齐羽一笑,继续问,“那依小三爷的高见,那么大群尸蹩为什么会盖在这没价值的船上?”
这倒把我问住了,而且话题又绕回尸蹩的身上,他要是想借机公然上船检查什么的,这就刚好给我下了个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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