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四]青霄有路,黄金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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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四]青霄有路,黄金无数-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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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闹。掉下来会摔成肉泥的,阿囡。”身旁的大人笑着吓唬他。
  当时的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心里却总是在想,如果有一天,他能登上那里的话,会看到什么?
  
  如今他当然知道,登上这座山,看到的自然还是山。
  或许站在山顶,迎风而立时,还会想到一些诸如“气象万千,果真不虚此行”、“俯仰天地之大,方知我身渺小如草芥”、“高处不胜寒”之类的感慨。
  此外,恐怕也没有别的想法了。
  
  可是如果没有登上去过,心里便总是惦记着山上的景致,始终无法放下。
  就如当年他一心修道成仙,不成功便不肯罢休一样。
  
  玄霄御着羲和绕着群山徐徐前行,此地人烟稀少,崇山峻岭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寨。玄霄寻了许久,才找到一处人烟较为密集的城镇。
  重檐青瓦搭着吊脚竹楼,城中到处都是这样的建筑群,汉夷两种风格相互交融。
  这是一处汉人夷人杂居的地方,名为武陵郡。
  
  多年过去,武陵郡依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各族百姓在此世代捕鱼农耕为业,没有战火的年代,这里的生活始终是静谧安详的。
  武陵郡多山地,没有中原那样一望无际的田野,百姓只好在较为平坦的山地间开垦出一道道农田,间杂种着各种庄稼。从高处看去,地面上各种颜色交错绵延,显现出一种无关造化的人工之美。
  
  *
  
  玄霄原本生于将门之家,先祖为平息此地夷人暴/乱,奉命率兵镇守武陵郡,子孙们也在此定居下来。
  玄霄十八岁时,太清为寻找双剑宿主,遍访九州,终于在这里发现了他。
  那时的他,对流传于民间的剑仙传说十分向往。太清的出现,更是让他由衷产生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之情。
  因此他甘愿弃家忘国,一心追随太清而去,从此抛却俗家姓名,以玄霄为名。
  
  玄者,无形之类,自然之根;作于太始,莫之能先。
  玄霄前半生所求的,并不是什么天道,他一生经营只为修仙,这无关苍生,无关济世,无关长生不老,更无关降妖除魔,替天行道。
  他一心希望修成仙身,除此外别无所求。
  
  执念之深,无人能改。
  
  即便是当年再度网捕幻瞑时,他心中所想仍是如此,甚至更加执着。
  纵使他偶然曾萌发过一点退缩之意,可是左右四顾,来时之路是如此艰辛,遍布荆棘,他怎愿退缩?又有哪一处可退?
  唯有一条路走到底,不妥协,不回头,即便血流如注,遍体鳞伤亦不后悔。
  
  至于为此要付出什么代价,需要夺走多少人的性命,他根本不想知道。
  或许他心里也曾有过一丝不忍,但他半生所求的东西就摆在眼前,几乎唾手可得。即便他有过不忍之心,也只能将这份不忍强压下去,自私地告诉自己,只要自己成仙了,一样可以将他们救回来。
  ——不过是骗人骗己,让自己少一些内疚罢了。
  
  直到被囚于东海漩涡中,锒铛加身,不见天日,玄霄反倒看清了。
  这也不是多复杂多高深的大道理,不过是三个字,“想通了”而已。
  人是不是都这样?
  执着时一根筋走到底,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压下,才肯回头看一看,想一想。
  然后恍然大悟。
  
  *
  
  玄霄进城向人打听了一番,得知叶氏一族在多年前被皇帝调往西北大漠与羌人作战,因被叛军出卖,陷入敌军的包围之中,一番苦战之后,全军覆没。
  仔细推算,那场战役恰好发生在他破冰而出,剑缚幻瞑之后。
  三百年过去,所谓英雄碧血,千里孤坟,早已不可追寻。
  
  抛家弃国!果然是抛家弃国!
  
  生死轮回皆是天道。
  修道中人最清楚不过的一句话。
  玄霄一向心如止水,此时得知这件事,也并不觉得有多悲痛,只是胸臆之中依然有一股苍凉之意不断蔓延开去。
  
  抬眼望去,幼时他登高远眺的高塔依然在。玄霄缓步登上塔楼,站在当年的位置看去,对面青山依旧如故。
  他突然从楼上一跃而出,御剑飞去,当年自己觉得遥不可攀的险峰,如今已落在他的脚下,登峰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一跃。
  放眼望去,山外依然是山,并没有什么区别,就像他站在昆仑之巅,黄山之顶所看到的一样。
  
  四周云雾缭绕,玄霄突然想起了夙玉,往日她总说我命由我不由天,相信她即便是在备受寒毒折磨时,依然坚持这个信念,不妥协不屈服。
  此份韧劲,果真天不能煞,地不能埋。
  
  可她在奄奄一息之际,却说此生多苦楚,不堪追忆,只愿将今生种种全部抛开,从新来过。
  那个倔强刚烈,百折不挠的女子,最终仍是妥协了吗?
  
        
卷二
太平
  云天青临跳下轮回井前,越罗曾这样提醒过他,说众生的轮回之路,由前生的福报决定。
  然而他云天青不曾喝过孟婆汤便直接投胎,身上还有不浅的修为,因此他的来生之路应当和常人不大一样。
  或许他会被前生的记忆牵引着,转世去到他前生曾到过的,或者是心中深处最想回去的地方。
  
  “那么,六道之中,我会轮回到哪一道?”当时云天青这样问着他。
  越罗却笑得意味深长:“我也不大清楚,总之不至于让你变成无情的草木就是了。”
  
  越罗不说,云天青只好自己猜,他想自己最想回去的地方应该是青鸾峰了。
  青鸾峰上只住着他儿子,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家。
  如果他真的降生在青鸾峰上,那么,他极有可能变成……
  一只山猪。
  
  这么一来,他云天青岂不是直接成了儿子的挚爱之物?
  真是太刺激了!
  
  云天青想,他一直教育儿子说男子汉立世当无所畏惧。他现在倒也不是怕,只是有些担忧。
  但愿他儿子别再吃烤乳猪了!
  
  云天青辞别了越罗,循着光亮处一路前行,小小圆井就在光亮的尽头。
  他走过去打量了几眼,便纵身一跃,一时间仿佛置身湖水之中,水声细微,微有凉意。
  
  他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中他又回到了青鸾峰下,太平村中。
  青山环绕,绿水绕郭而行,村中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恍如陶潜笔下的世外桃源。
  
  他看到老村长云靳缓缓向他走了过来,用语长心重的语气跟他说:“天青,你自幼丧父,如今你娘也已经过世,你是我云家的子孙,我生为太平村村长,云家族长,自当护你周全。从此你便在我家住下,和你两个族弟一起读书用功。你天资聪颖,伯父希望你能克己复礼,严守圣人训诫,日后才能有所成。”
  
  话音刚落,云靳的面孔陡然一变,已是满面怒容,语气也严厉起来:“云天青,我云家世代以耕读传家,谨记祖宗之言,严谨守礼,兢兢业业,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不肖子孙?你给我跪下!在祖宗牌位前磕头认错,好好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
  紧接着眼前所见又是一变,云靳端坐堂上,怒极反笑:“好你个逆子,屡教不改,顽固至斯!你走!给我离开太平村,我云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从今天开始,不许你再踏进云家一步!”
  
  往日幕幕尽数在眼前闪过。
  
  他天生叛逆,长辈们越说不许的事,他偏偏要去做。打架闹事喝酒赌钱彻夜不归,诸如此类被长辈认为是离经叛道的事情,他通通做了个遍。
  云家虽是山野农家,却也和许多世家大族一样看重门风,对族中子弟的要求极其严格。他因此被族人视为逆子,甚至到了最后,还被逐出门墙。
  
  其实他当年的胡闹,大多是出于少年人的顽皮和好奇,所犯之事也并非罪不可赦。
  只是长辈们担心他走入歧途,为此对他疾言厉色,甚至施以家法。
  云天青能理解,却不赞同。
  
  云家家规甚严,他却始终视规矩为无物,长辈们越是阻止,他越是要做给他们看,迫不及待地想要证明他们那一套是错的,想要证明他已经长大成人,无需再受他们的管束。
  长辈们站在他的对面,朝他大喊:“那边不能去,那么做会害了你!”
  他不信,鼓着一股蛮劲直闯过去,哪怕有时候也隐隐觉得不大对,可为了维持男子汉的小小自尊,依然执意往下走,即便为此撞得头破血流也毫不在乎。
  
  离开故乡之后,他闯荡江湖,遇到了许多人,也经历了许多事,这才渐渐明白少年时的那个自己真的有些幼稚。
  即便无法赞同长辈们的想法,也无需用那样的方式去反抗他们,明明可以找到更温和的办法调和彼此的矛盾。
  云家长辈古板固执,云天青那样顶撞他们,最后不闹得拆伙才怪!
  
  *
  
  云天青睁开眼,便看到一个男子,大约四旬上下,身材样貌皆是中等,穿着一身干净的深蓝色布袍,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正弯着身子看着他,两撇小胡子笑得一翘一翘的:
  “天青,快叫爹爹!”
  云天青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差点以头抢地,以为自己回到了儿时。
  
  此时云天青已经半岁,在出生的前几个月里,他一直是浑浑噩噩的,和一个寻常的幼儿没有什么区别,每日就是吃饱了睡,睡够了哭,哭累了吃,如此循环。
  直到稍大了些,云天青才渐渐恢复清醒,也逐渐从新父母那里知道了一些事。
  
  他所回到的云家自然不是过去那个云家。几百年过去,太平村已经从一个小小村落变成了太平镇。
  镇中最大的家族依然是云家一门,云天青此番降生于云家的一个旁支之中,父亲叫云常乐,家中以酿酒为生。他排行第五,上边还有两个哥哥和两个姐姐。
  云天青听家中大人说,他出生的那一日里,镇上出现了一位仙人,足踏七彩祥云,披着漫天霞光而来,白衣乌发,风神无匹。
  仙人以手抚顶,赐名天青。
  云天青听了,忍不住在心里叹道,出场都这么有气势,真不愧是师兄!
  
  六月小儿年龄尚小,声喉仍未发育完全,因此云天青还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气息,流利地开口说话,只好继续保持沉默。
  反正多数孩子都得等到周岁左右才会讲话,反倒是他,如果他此时开口说一句“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的话,估计只有两种下场。
  要么被家人当成神童,四乡八里的人闻讯后,都跑来一睹他的风采;要么被当成怪物,土地庙前一扔,或是往河里一抛,呜呼哀哉了。
  
  再往深处想一想,如果老爹老娘知道他们的小儿子其实已经几百岁了,估计会吓得直接归位。云家夫妇赐他一身血肉,且有养育之恩,云天青就算脑子里装的是豆腐脑,也不能这么回报他们。
  
  不过话说回头,他云天青出生时,有师兄华丽的那一次出场,想必整个太平镇都知道他是受‘仙人’赐过福的孩子。
  所以,即便日后他表现出什么异于寻常之处,别人也只会把他当成神童,不疑有它。
  如此说来,还是玄霄师兄思虑深远,生怕他管不住自己,便抢先一步,给他造好了势。
  果真不愧是师兄!
  
  转眼云天青已经长到周岁,依民间的风俗,这一日要给小儿盥洗沐浴,换上新衣,再将种种物件散于席上,任凭小儿抓取,名曰“抓周”。
  俗话说三岁看老,世人深信通过抓周,便能预测孩子此后的性情志向,乃至于一生的造化际遇。
  
  那一日云家宾客云集,云天青被母亲换上一身红色的绫罗衣物,随后抱到席上,在他周围堆放着弓矢纸笔并金银珍宝等一干物件。
  云天青看看左边,再看看右边,觉得眼睛有些花,于是随手捞起一物,递给他爹。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枝湖笔,满堂宾客一见,不禁连连赞叹道:
  “天青日后必定是有大学问的。”
  “天青小小年纪,拿了东西还知道递给父亲,将来一定是大孝子!”
  “常乐兄有福了!”
  老爹笑得合不拢嘴:“列位谬赞了!”
  云天青趁着无人注意,悄悄打了个呵欠,其实他不过是拿了一件离他最近的东西而已。
  
  云天青一直觉得,既然选择扮小孩,那就要扮个彻底,黄毛小孩就应该有黄毛小孩的模样。
  当玩则玩,当睡则睡,有时心情愉悦,撒娇哭闹一番也颇是地趣味的。
  如此这般,五载光阴转瞬即逝。
  
  云天青捧着一碟糕点,伸手把一块豌豆黄丢进嘴巴,惬意地歪在床榻上,看着窗外海棠开落,一转眼便看到他的两位兄长匆匆从屋里跑出来,朝大门外面跑去。
  云天青顾不得咽下嘴里的东西,连忙跳了起来,问道:“大哥,三哥,你们这是做什么去?带着小弟一起啊!”
  
  他的三哥云星答道:“小五,听说镇上来了西域的马戏团子,要不要跟着哥哥一起去开开眼界?”
  大哥云光却拦住他说:“小三子别胡闹,小五还小,市集里人多,我们要是一时没看好他,走散了怎么办?”
  
  如果云光不这么说,云天青这么一个伪小孩还真没什么兴趣,不过是耍马戏的而已。可云光这么一说,云天青反倒想缠着他们,谁叫他们不带他玩!
  “我不管!”云天青丢下手里的点心,拍拍手,再抹抹嘴,“我就要跟你们一起去!”
  
  不等两人再说什么,他一扭身已率先冲出门外:“来不来,不来的是小狗!”
  “这死孩子!”云光云星只得追了上前,紧紧跟着他。
  
  太平镇并不大,一南一北两条大街交叉成一个十字,西域马戏团的帐篷就搭在十字中央的一块空地上。
  看马戏的人有很多,云家两兄弟拉着五弟云天青在人群中挤着,好不容易才挤到了最前边。
  
  云天青人虽小,灵魂却有几百岁,相当高寿,相当人瑞,什么东西是他没有见过的?
  因此,让云光云星眼花缭乱的马戏到了他的眼里,不过就是那个样子,没什么看头。
  还没过多久,云天青便觉得有些意兴阑珊。
  
  可是他的两位兄长小娃正看得入神,云天青也不好贸贸然走开,免得教他们担心,只好站在原地,百无聊赖地转着脑袋,打量起周围的人来。
  太平镇的人并不多,因此来看马戏的,绝大多数都是镇上的老面孔。
  
  突然,他发现人群中有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一个猎户打扮的少年人,正拨开人群,朝着云天青的所在的位置走来,身后还跟着两个古里古怪的孩子。
  “……野小子?”
  
  云天青这一声仅仅只是在喉咙里咕隆了一下,说的声音很小。
  饶是如此,这话还是被那少年人听到了,他当即浑身一震,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身后的蓝衣小孩踮起脚尖,附耳对他说了一句什么,他顿时露出既新鲜又震惊的表情,嘴巴张得老大,可当着云天青的面,又不敢造次,只好挠了挠后脑勺,快走几步走到他面前,笑得死蠢死蠢的:
  “爹!”
  
        
父子
  云天青嘴上没说什么,可对云天河这个儿子,始终还是很惦记的。
  云天河自幼失去母亲,云天青是既当爹又当娘,父子二人相伴,日子也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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