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神像的碎片(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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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神像的碎片(全文完)-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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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欲冲上去关闭,却发觉自个儿无法动弹。
  原来,我的双腕被手铐锁在背后,赤身裸体坐在散发霉味的水泥地上,粗似蟒蛇的锁链绕过脖颈将我束缚于冰凉的暖气管道旁。
  狭窄低矮的空间到处是乱七八糟的编织袋、纸箱、电线等物,没有窗户,倒有台阶,向上通往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天花板右侧一灯如豆,白惨惨的光照得整个封闭的房子诡异骇人。于是我很快推出结论:此处是地下室。
  我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谁把我弄来的?哲旭呢?逃跑是妄想,我难受得好像虚脱了一样。惟一能够做的,仅仅是等待。
  我闭上眼睛专心数数,忽略屏幕里的影像。数到第七十下时,尼涅尔·谢尔盖耶维奇·索洛维约夫进来关掉电视机,居高临下地站到我的跟前。三年多不见,他并无太大的变化,高颧骨、黑眼圈,面黄肌瘦。
  主谋难道是他?想敲诈勒索?
  他初次登门问我要钱是九八年十二月的事,看在他是玛莎的儿子,我给了八百卢布,让他疏通关系逃避兵役。
  接着是九九年四月,他从我那里借走六百卢布操办婚礼,至今未还。
  同年六月,他闯入我家,张口就是一千两百卢布,声称他父亲病得厉害,我也没有拒绝。
  岂料二零零一年底尼涅尔又跑来,索要的金额提高至五千卢布,真拿我当银行了。这回我无论如何没答应。
  结果他怀恨在心,纠结三名与他一道于某助人讨债的黑公司充当打手的地痞流氓找我挑衅滋事,还企图砸我的车。我大怒,单枪匹马地将他们臭揍一顿,据说其中两个倒霉鬼甚至骨折了。之后,尼涅尔这讨厌的家伙才终于销声匿迹。
  “醒啦?你体质够差,服用后十分钟方见效的麻药,竟然不到一分钟就发作。”他轻蔑地瞅着我,“别怪我,我只是收老板的钱,替她办事。杀人偿命,明白吗?何况你害死的是神秘东方女巫的丈夫……唉,你完了。”
  女巫?老板?难不成是朴木麻里惠?
  “……你……她……准备……把我怎么样?”
  “那女巫送我一张光盘,正是你刚刚欣赏过的,着实令人叹为观止。如今流行翻拍经典老电影,我们决定也赶赶时髦。”
  他的话音未落,哲旭及孔德拉季便一前一后进入地下室。
  孔德拉季神色木讷,扛着一部犹如微型火箭筒的索尼数码摄像机。
  朴哲旭手持一支高尔夫球杆向我走来。他喘着粗气,不断地吞咽唾液,邪恶贪婪的目光活像发情的公狼。
  更悲哀的是我于他的瞳孔中发现了另一双眼,这昭示着全面、彻底的洗脑。麻里惠的杰作?
  “朴,不要这样!不!我们是……朋友,是朋友!拜托你……快清醒啊!唔……”
  仿佛要撕裂五脏六腑的激痛,摧毁我最后的幻想。
  很痛,非常痛!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不会理解,那是怎样的一种痛。人的身体上最隐秘的部分,极为柔软脆弱的,宛如撬开蚌壳用指甲掐那洁白的肉,或者用针刺一只刚蜕下硬壳的螃蟹。我不敢乱动,不敢挣扎。
  困难地调整着呼吸频率,我强迫自己放松肌肉承受他的扌由插。可惜他不肯配合。我努力适应,仍跟不上他制造出的狂乱节奏。
  他一声接一声的吼叫宛若垂死的野兽,大幅度的翻搅粗鲁、蛮横,似乎我是一具没有生命、不知痛痒的尸体。
  然而,这不能怨哲旭。他现在不过是个木偶,他所干的,他并不知道。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啪!球棒掉于地下,上面沾满黏糊糊的污血,触目惊心,令人作呕。意犹未尽的朴哲旭随即解开裤子的拉链。
  接下去的事情我记不太清楚了,但我知道这么做的并不是只有哲旭一个。尼涅尔之后又陆陆续续领来五名男人,皆是黄皮肤、黑头发的亚洲人。摄影师孔德拉季则颇为神经质,我一合眼,他必泼我一桶冷水,也不管我到底有没有晕厥。
  快感并非没有,但只能敲敲边鼓。那些家伙个个精力旺盛,神勇无比,好似磕过一整盒伟哥。
  剧烈的疼痛和呛水引起的反复咳嗽均会造成窒息,如果就此昏迷,没准我再无机会睁眼。
  故我不得不极力保持清醒。可随着缺氧情况的加重,神志已有些混乱,仿若游荡在虚无缥缈的云雾里,感觉周围都不真实。
  不间断的摇晃拉扯使手铐与铁链深陷皮肉中,火辣辣地痛。
  地下室不存在时间概念,仿佛天地四维都被闭合,仅剩下腥臭、腐败的气味,反光的镜头,以及肉体间好像永不知疲倦的碰撞。 
  最终我还是晕了过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再次苏醒之际,已经感觉不到疼与寒冷,脖子以下的部位麻木得完全丧失知觉。那很正常。据说人的痛觉一旦达到临界点,机体的自我防御机制就会起动,心跳变缓、感官则慢慢关闭以减轻痛苦。
  微微张开双目,灯熄了,黑糊糊的墙角,赫然呈现出一位熟人的剪影……
  ——是伊斯克拉!
  葱管般的指尖游走于我的皮肤,羽毛一样轻柔,我重新体会到全身尤其是下半身传来的阵阵渗透骨髓、锥心泣血的痛楚。
  “你已被他们囚禁近三日,滴水未进,更别提食物,还要女支女似的敞开大腿任人玩弄,难受吗?我能够带你逃走,甚至帮你报仇。但是……”她停下动作,“你背着我做的,我宽宏大度就不追究……讲吧,王储的转世地场卫现在何处?”
  “不,我不知道。”我吐掉嘴里的秽物答道。
  她怎么晓得我在这地方?她是真的凭借某种方式获悉了我给阿卫打电话报信的事情,还是虚张声势地恐吓?
  “呵呵,恐怕……是不愿吧?安狄美奥曾是我爱慕的人,我珍视尚且来不及,如何舍得去伤害他?你太多虑啦!”
  我不相信。不一定。哪怕亿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王储若不幸遭遇,对他来讲便是百分之百。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至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因我发生。
  “据我调查,他们录了像,预备将其上传至互联网公开,你难道……不希望我制止?”
  卑鄙!无耻!可听她的语气像是跟这群人很熟,为什么呢?麻里惠又怎么会搞到关于我的视频短片?
  十年前我在电击的折磨下求死不成,不得不流着泪向敌人妥协,用他们渴望通过我获取的情报的一小部分,换得酷刑的终止。
  我天真地以为,我泄露的这一丁点内容无关紧要。
  然而当我躺于病榻上一边吸氧、输液,一边阅读军事法庭送达的传票时,当战友们言不由衷地为我描述兄弟部队惨重的伤亡时,当目睹侥幸存活的众伤残官兵和烈士们的亲属齐刷刷投向我的怨毒、憎恶的眼神时,我才明白自己犯下的是何等无法弥补的错。
  她的手灵巧地拂过我的肚脐,越过小腹,逐渐下滑……突然,用力一掐……“啊!”我失声尖叫。
  “据我调查,幕后主使者是荷米丽安。表面恭顺软弱的她却是绝对不能得罪的偏执狂,否则她会毁了你,叫你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你别不信。你手机的通讯录内有多少名联系人?你能想像她把你被人污辱的片段用彩信发给他们吗?想想吧……”
  我恐惧地摆摆脑袋,但这没有用,伊斯克拉要的是一个真实有效的答案。
  “请你阻止他们,救救我……倘若你确实……你是爱我的,对吧?不要逼我,以后我会解释……劳驾!”
  伊斯克拉冷酷地回绝:“我等你五分钟。不要以为自己多崇高,符拉季卡,你在安狄美奥眼中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小人物,我才是你的依靠。如果你还有前生的记忆,你就应当了解,即使是我的恋人,我也无法容忍他的不忠。”
  我只是小人物,不错。可小人物亦有自个儿的底线。伊斯克拉,你竟如此狠毒无情!往昔的温存调笑全是逢场作戏!
  她不再言语,我亦默不作声。
  三百秒的时间转瞬即逝。少顷,天花板上方传来杂乱响亮的脚步声。
  “你伤透了我的心,彼尔夫什柯男爵,我唾弃你的坟墓!”愤然啐我一口,伊斯克拉便消失于无形。
  灯管亮起,孔德拉季、尼涅尔一干人等出现在门口,独独缺少朴哲旭。瞥见其中一位拿的棒球棍和锤子,我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


☆、Debris。32 不请自来的姑娘

  超级有趣的事发生了。监视行动进行不到一天,赛西达和积达突然跑回来自称情况有变,恐怕无法继续执行当初的计划。
  他们报告说,有个女孩突然闯入你的房子里强行赖着不走,且态度嚣张地扬言她才是户主。
  她看起来蛮年幼的,又瘦又小,似乎尚不满二十岁。
  接着,积达故伎重演,将手机偷拍的图像交予众人辨认,甚至不忘用彩信发给远在国外的古舒达等人,结果大伙的反应出奇地一致:未见过,不认识。此信息引起我的注意,我再次毛遂自荐,要求代替他俩把情况调查个水落石出。
  阿卫开始不愿意答应,担心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考虑到我机智老练、能说会道,又讲得一口流利的俄语,还是批准了。
  我将落脚点定于该层与二楼的楼梯转角,因为你住在三楼。当时,楼道内恰好空无一人,省去了消除记忆的麻烦。温文尔雅地叩门,门不开;气急败坏地捶门,门仍不开;我索性对着门一通狠踹,门总算打开。
  探头张望的是一位同照片一模一样的小姑娘:漂成小麦色的短发烫了个爆炸式,锆石唇钉,白铜耳夹上吊着一个镶嵌骷髅头的、怪异的黑色十字架,身穿一套皱巴巴的石磨蓝牛仔服。颓废、邋遢的形象,仿佛刚被人从搅拌器里拽出来。
  “哟,又一个帅哥!”她歪着脑袋退后一步让开路,“真酷!但愿你比前两个有礼貌,进来!”
  既然她这么好客,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屋内乱糟糟的,东一堆西一堆地扔着空的注射器、吃剩的盒饭、若干本色忄青杂志,以及一袋劣质避孕套。椅子和窗台挂有几条已经晾干的内裤。客厅的电视机循环播放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床上堆着没有叠的被子。我分明嗅到一股产房的味道。
  “请问符拉季连是不是……”
  话没讲完,女孩就不耐烦地抢白:“果然你也是找他的!他滚蛋啦,昨天!去哪里我不晓得,反正现在房子是我的!”
  我暗暗叫苦,她确系普通人类,却对催眠有天生的免疫力。简直见鬼。
  看来必须使出我勾搭异性的杀手锏——邪魅迷人的笑容和洒脱不凡的谈吐博取她的好感,才可能得到她的配合。
  于是我调整面部表情,摆出一副落魄王子的派头,以华丽优雅如莎士比亚的辞藻大力恭维她实际并不存在的美貌与智慧,厚着脸皮诉说她是如何令我一见倾心,同时央求她瞧在我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份上,为我帮点微不足道的小忙。
  这招极其有效。姑娘咯咯娇笑个不停,态度缓和许多。
  她狡猾地告诉我,虽然她确实不清楚你的下落,但知道你的公司——霍姆房地产公司,建议我去那里打听。
  临别时,女孩慷慨大方地赠我一张她的名片,花花绿绿、印有泰迪熊的硬纸片。
  ——克谢尼娅·索洛维约娃,纠纷清理,大额一周小额一天。背面是电子信箱和手机号码。
  “这个送你,我可爱的小伙子!记得有空约我一块玩!跳舞毯、蹦迪、嗑粉、按摩……我样样精通,保证你不失望!嘻嘻!”
  我接受了她的提议,负责接待我的是熟悉的尤拉。据他讲,最后一次看见你是前一天,你借用他的奔驰载两位客人去某新建成的住宅区看房子,然后三人均无影无踪。他们也正在多方寻找。不晓得为什么,你并没像往常一样开自己的车来公司。
  我又折回你们的小区,通过询问车库管理员,得知当日早晨有一个褐发男子取走了你的莫斯科人。
  将这些零散的线索逐一传达给大家后,我们试图把它们串联起来,从中提炼有价值的讯息,然而连智商三百的亚美也未成功。
  没办法,我不得不再次拜访放荡的嬉皮士克谢尼娅,编造出你是诈骗犯而我是损失超过十亿英镑的受害者的谎话,要她一发现你就马上想办法拖住你,别让你跑,并尽快通知我。在我不惜牺牲了色相和少许金钱的前提下,这难缠的女孩总算满口答应。
  *********
  “上吧!”尼涅尔接过锤子与棒球棍,随手丢到一旁,“不要忘了我刚才的叮嘱!你们都是身强力壮的年轻人,不用太客气!一个一个的多慢啊,两个一起、三个一起皆可,全上也行。反正他是专业级别的,又不只一张嘴。”
  五名东方男人兴奋地摩拳擦掌,不好意思地互相使眼色。
  “如果没有意外,你们明天就能够拿到酬金和回国的火车票。在那古老神秘的国家,这可不算犯罪呢。”孔德拉季补充。
  伊斯克拉并未走太远,我很清楚,她肯定正于某个地方等待我的屈服,我不会让她如愿。
  想一些美好的事物!我命令自个儿。这个世界有许多值得留恋的景色与淳朴友善的人,我本人亦有许多幸福的回忆,犹如一颗颗埋藏于海底沙砾之下的珍珠。当痛苦、委屈、悲观或绝望时,我会把它们一一捡起,细细咀嚼,吸收勇气和希望。
  就像孩提时代娇生惯养的我,受不得半点罪,每次一喝苦苦的药汤,之前与之后必须各吃一粒糖。
  ——那些真是快乐的时光,仿佛就发生于并不遥远的昨天……
  ——我现今常常在想,过去的岁月都已去了何处?
  ——不过此时它们又全部回来啦,就像与久违的老朋友重逢一般。
  譬如,我会回味当年给你表演扑克魔术的情景。
  那不是完整的一副,花牌、方片四、方片一之类上下对称的牌已经被我提前拿掉。我将剩余的牌叠成一摞,叫你随意抽取,记住图案后还给我,由我放回。我始终只看见牌背,却总能准确猜出你抽的是哪张。
  你大为惊讶,怀疑纸牌上有我标的记号,但翻来覆去也找不到。
  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我洋洋得意地公布了答案。
  你记得吗?这个魔术其实很简单:摆牌时,所有的牌面均统一方向,而我往回放被你选中的那张时,则不动声色地使它掉了个头。
  在一堆尖端朝上的黑桃里寻觅一个尖端向下的是多么容易,同理,发现上五下二的方片七忽然变成下五上二也不难。
  再譬如,我会回味跟玛莎于熙熙攘攘的游泳池旁进行阳光浴的某个夏日。
  她穿着薄得几乎完全透明的三点式泳装趴在躺椅上,我殷勤、细致地为她的身体涂抹厚厚的防晒膏。她显然已不年轻,可依旧保持着玲珑的曲线,没有多余的赘肉。我痴迷地端详她、抚摩她,十三岁的我早就是春心萌动的半大小伙子了。
  ——我最美妙的记忆悉数展现在面前,有的还会使我感动哭泣,清晰一如以前,昨日重现。
  我于脑海内轻轻地吟唱。这是报应,是我杀死谢尔盖、爱德华后应得的惩罚。然而,请让我活下去吧,上帝啊!
  黄皮肤的人们终于陆续离去,但事情并没有完。尼涅尔蹲下来拍拍我的脸,命令我睁开眼看他。他拿着一部崭新的奶酪色手机。
  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不晓得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尼涅尔神秘地连续摁下几个按键,手机内俨然传出朴木夫人的声音:“杀人犯茨托洛尼柯夫·符拉季连·彼得罗维奇,我——受害者的妻子,按照日本刑法典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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