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礼事件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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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礼事件簿-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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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阿健又绕到他前面,弯了腰盯着他脸看。
  
  姚老师有些呆。如果是看正面效果,镜子里就很清楚啊。这是干什么?
  
  还没想明白,阿健的脸却靠得更近了。他的刘海长,每次剪发嫌碍事,会从身上掏出一个发卡来夹住,露出明净饱满的额头。
  
  姚老师记得小时候听老人说过,长这样额头的人很聪明,念书念好了是要当状元的。
  
  阿健的脸几乎贴上来了,怎么办?姚老师气也不敢喘一下,然后他停住了。
  
  两个手扶住姚老师的脑袋,嘴巴凑过来。“呼”的一下,姚老师觉得睫毛痒死了,心里也痒死了。
  
  “碎头发。”阿健说完,直起身又站回他身后。
  
  姚老师偷偷吐口长气,阿健的下巴差不多抵在他头顶。
  
  “好了。”
  
  镜子里的姚老师看上去比来时年轻了。清爽又不夸张的发型衬得他五官舒雅,要是脸不那么红的话,效果会更好。果然还是阿健的手艺最适合他。只有他剪的头可以让自己很普通的样子也显得不寻常起来。
  
  “姚老师还是这个头好看,交关文气,一看就是读书人。”
  
  隔壁的李婶忍不住夸奖。
  
  “是阿健剪得好。”姚老师说着看了眼阿健,后者正好俯身去收拾工具。
  
  “这倒是,我家老头子那一脑门钢毛,也只有阿健收拾的了。”李嫂说着皱起眉头,“阿健啊,那你去了日本我们就发愁啦,以后找谁剪头发去?”
  
  姚老师听得心口猛一跳。
  
  “李阿嫂,阿健去日本学好手艺,回来不一样给你做头发!”四毛子又来插嘴。
  
  “那哪能一样啦,阿健学回来么肯定要自己做老板的,那店也肯定老高级的,我怎么会去?”
  
  “叫阿健给你打折啊,老街坊了,是不是啊,阿健?”
  阿健在那里笑。“好么,你带李阿嫂来,我买一送一。你全价,李阿嫂免单。”
  
  一店人都笑的时候,有个人的声音插进去,格格不入的,还带着些颤抖:“阿健,你要走了么?”
  
  大家都看着问话的姚老师,刚才还发红的脸这会白得有些吓人。
  大春瞟一眼头顶的灯,要不换只瓦数低点的?
  
  阿健抿了抿嘴唇。“也没有那么快。”
  
  姚老师不再说话,又坐了一阵,站起掏出钱包,数出二十块钱付账,然后就走了。
  这过程他一直没有抬头。
  
  出了门口几步,背后有人叫住他。“姚老师。”
  
  这声音真熟悉,姚老师想装作没听见,可是脚还是停下了。
  
  “姚老师。”那人又喊了一声,这一下比刚才更富磁性,也更具侵略性。
  
  姚老师忍不住转过身。
  
  阿健漂亮的眼睛看着他,面上没有平常的笑。往前跨了一步。
  又一步,姚老师觉得心好像要被他踩出来了。
  
  “姚老师,你的包忘记了。”阿健抬手把包递过去。
  
  姚老师一时错愕,有几分狼狈地接过,低头含糊地说声谢谢。然后站在那里,也不说走,也不吱声,手紧紧攒着包带子,半天,才终于霍的抬头问:“阿健,你,你真的要走了么?”
  
  阿健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也没那么快,过了年再说。”
  
  想了想又嘱咐一句:“姚老师,晚上回去判卷子不要太夜了。”刚才看到公文包里厚厚一叠答题卷,涨得拉链也拉不上。不过这句话大概白说了。因为那个人突然转身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根本来不及听他说什么。
  
  阿健又好气又好笑,又有些——下次吧,下次再跟他说。他并没想过下次迟迟不曾到来。
  接下去三个多月,姚老师一直没有出现。
  
  姚老师脑子可以假装忘了时间,但他的头发诚实地生长。长到所有碰到他的人说完正题都会善意地提醒或暗示他该剪头了。
  
  姚老师没办法,就试着找了别人。还不是一般的小店,是中山路上的高级发廊。
  里面的装潢看的人目眩,连洗发水都闪闪发光。姚老师咬咬牙,花了比平时多十倍的钱,剪完了照镜子,却只看到一张眉目寡淡的脸。
  
  果然不是贵的就一定好。不是自己死心眼,阿健就是不一样的。
  
  姚老师于是死心了。接下来就是忙得要死的期末考。
  他没时间想事情,更没时间收拾头发,等考试告一段落时,放假前姚老师被化学组的组长,他的师兄肖前拉住,很严肃地说:“姚霁,你有空收拾下头发,这脸色——看着人都没什么精神。”
  
  姚老师点点头,丧气地认识到,一个人的发型真的很重要。
  一个合心意的发型师真的很重要。
  阿健,真的很重要。
  
  他照着镜子,摸自己脑袋上的乱毛。终于理解文科生爱说的比喻,三千烦恼 
 3、故事003 。。。 
 
 
  丝。
  头发啊头发,你也想他了么?
  
  过年前家里来电话,问他回不回去。
  姚老师说票不好买,很快又要补课,就不回去了。
  他看着斯文,其实是个北方人,在这里上的师大,研究生毕业后分配到S中,一晃眼已经快5年了。
  
  除夕夜姚老师一个人在马路上瞎转悠。经过的每一个商场橱窗都提醒他,难道你要顶着这么一头乱毛过年么?不管怎么样也得找个地方处理下吧。
  
  可是除夕夜的这个点,再热闹的发廊也关了。开年再来过。
  
  姚老师走了很久,才终于看到有一家理发店门口的红白蓝旋转灯还亮着。
  灯旁边矮凳上蹲着一个人,手里的烟头一闪一闪的红,像记忆深处这个城市早已禁放的烟花。
  
  不知不觉地就又走到这里了。姚老师停下脚步,有些所措地看着那个人。
  刘海剪短了,鲜明的五官露出来。穿着薄棉夹克和仔裤,蹲着看有些痞相,下来站直后整个人去了流气,很是精神。
  
  姚老师张着嘴,等人走进了,才记起问:“你怎么还没走?”
  
  “在等你啊。”那人平静地说着,很随意自然地牵起他的手走进店里。
  
  “等我干什么?”姚老师不由自主地跟上。
  
  他的手比记忆中凉很多,天那么冷,在外面蹲了多久?
  
  “你想顶着这么个头过年啊?”那人瞥一眼他的头发,摆出嘲笑的表情。
  
  两人脱了外衣,照例先开始洗头。
  
  “温度可以么?”
  热水冲出来冒着白汽,姚老师眼前有些氤氲。
  “嗯。”
  
  “力度可以么?”
  手还是凉,摸在头皮上却不觉难受,反有种久违的缠绵。
  
  洗完头擦半干,剪发。
  
  “还是老样子么?”
  
  “嗯。”
  
  还是老样子,除了店里没有第三个人。然而这种安静并没有让姚老师觉得尴尬。
  
  “咔嚓”“咔嚓”,剪刀开合的声音也带着淡淡的平安喜乐。
  
  阿健仔细比较着两边的鬓发,对镜子里的姚老师说:“好了。” 
  
  姚老师也看着镜子里的姚老师。不过是剪个头,怎么就好像被人从里面点亮了一样。
  
  阿健翻起姚老师的后衣领,吹着里头的碎发。
  这一次他没有用刷子,只把衣领拉得更低,露出整条白皙的脖颈。
  
  “呼——”温热的气息喷到脑后。姚老师觉得阿健这口气比往日要长。
  
  “姚老师,”脖子后面吹气的人突然说话了,姚老师几乎感觉到他的上下唇触到了皮肤。
  
  靠得太近了。姚老师不由挺起背。
  
  “姚老师,其实你住得挺远的吧。”阿健没有挪开嘴,反而又轻轻送了口气。
  
  姚老师的背脊僵了。
  
  “姚老师,”阿健还是那个姿势说,“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其实你教过我的。”
  
  姚老师的背脊硬了。
  
  “不过你学生那么多,我又是个插班生,成绩也不怎么样,你可能不记得了。”
  
  阿健说完,终于站直了身子。
  
  姚老师还是一动不动,沉默。
  
  他教书到现在,的确有过数不清的学生,也的确有很多记不得。姚老师是教化学的,那一年又不是班主任,一个插班生,每天上课大半时间就是趴在课桌上睡觉,这样的一个人,不记得当然很正常。
  
  可是没想过第一天见面是那样的啊。
  
  “听说今天班上来了个新同学,站起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新同学?新同学没来么?”
  
  “同学?同学?”
  
  姚老师看着趴在桌上的人,手握成拳头敲着桌面。“同学!”
  
  那个头发支棱着的脑袋这才抬起来,惺忪的神气下眼亮得出奇,直射到新毕业的年轻老师心底。扑通,扑通。“册那,谁推我?”
  
  周围人脸都变了。
  姚老师是北方人,可是书在这边念的。本地话他不会讲,但是对方骂人他还是听得懂。
  
  本来只是想叫他道歉的姚老师指着黑板上的题说:“去,解答一下。”
  
  这个题他还没教,是今天的课程内容。姚老师没想过他真的答出来了。
  
  因为这个事,他在这个学生一年后的毕业考试卷上,擅自加了20分也并不觉得完全理亏。
  这么难的题都会做。
  
  其实不光姚老师,老师们都注意到这个新来的插班生。他几乎在每一个的课堂上都睡过觉,但是考试成绩永远不太差,至少不会像你以为的那么差。
  
  等班主任八卦说班里开家长会这个学生居然自己来了,姚老师就开始留心打听他的消息。父母早亡,本地人,有房子,还有一个生病的外婆,上学的同时偷偷打地下零工,所以总是睡不够。
  
  老师们都说,三年【2】班的这个于健啊,要是上课不睡觉,成绩不晓得好成啥样子。说不定高考状元都有可能。可惜他总在睡觉。
  
  毕业考试,第五门是化学,姚老师亲自监考。
  
  开考后半个小时,有人在外面叫:“阿健啊,你阿婆勿相干了!”
  
  姚老师要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里人说的勿相干,并非没关系,而是不行的意思。
  他还在思量,有个人把笔一摔就冲了出去。
  
  另一个监考老师试图挡一下,被那对糁得吓人的黑眼睛瞪了回去。
  那是姚老师最后在学校里看见这个人。
  
  根据规定,八门功课里超过三门不及格的学生,拿不到毕业证。
  于健考到第五门,化学卷子才做了一半。批卷子的时候前半生循规蹈矩的姚老师想了很久,在上面加了几笔,最后打了69分。
  
  大半年前,姚老师偶然经过这条巷子,看到蹲着抽烟的那个人。虽然刘海遮了一半,但是那个侧面,课桌上被手挡了一半的侧面,他曾经在心里描绘过很多遍,一眼就认了出来。
  
  然后他鬼迷心窍一样走过去,听到人家喊“阿健。”
  
  阿健抬头看了他一会,突然笑着问:“先生,剪头发么?”
  姚老师就这么跟了进去。
  
  往事如烟,萦绕不散。
  姚老师默然很一会,看着镜子里的阿健,第一次没有躲开他的视线,沉声道:“不是,我记得你。你叫于健。”
  
  于健顿了一下,嘴角慢慢勾起来。“是啊,我就是于健。”
  他像往常一样转到姚老师正前方,微微俯下…身子,两手捧着他的脑袋。
  
  于健盯着姚老师的额头看。看了很久,看得姚老师心惊胆战地问:“怎么了,有碎头发?”
  
  于健嗯一声,轻轻吹口气,嘴唇擦过他的额头。
  
  于健又盯着姚老师的眼睛看。
  姚老师睫毛扑朔,颤声问:“怎么了,眼,眼睛上也沾了碎头发?”
  
  于健还是嗯一声,更轻地吹口气,嘴唇擦过他的双眼,仿佛羽毛一般的触感。
  
  然后是盯着他不由自主紧抿的嘴看。
  
  姚老师咽了口口水。“这里也有碎头发么?不用管了。”
  
  姚老师后半句话被于健吞掉了。
  
  这个人的嘴唇那么薄,吻却很厚重。舌头像镁离子一样活泼。
  姚老师于是像氯化钠一样轻易就溶于了水,变成了水。
  
  良久,两人才分开。
  于健看着眼前人,笑得志得意满。
  
  “姚老师——” 
  “嗯?”
  “姚霁——”
  “嗯?”
  “阿姚——”
  “嗯?”
  “我们来做摇啊摇的游戏吧。”
  “摇啊摇?” 
  “嗯,摇——阿姚,摇——阿姚——”
  “……册…那。” 

作者有话要说:睡午觉时候看到有理发店的小说,突然想到的




4

4、故事004·上 。。。 
 
 
  程橙在看电视,吃芒果。
  
  电视里放的是最新偶像剧《流星墓园》的发布会现场,程橙在里面演男二。
  
  屏幕上男一林涵和女一莫浩蓓正接受采访。背景里的女二努力地保持微笑,以求镜头万一录到她可以有个好卖相,而不是被贴到论坛标上“茫然姐”或者被狗仔写成“小花旦台前耍大牌搞不和”等花边。
  
  记者:林涵,这部剧里你与程橙抢莫浩蓓,听说剧外你们三人也这样?
  
  林涵:那是谣言。【微笑】我跟程橙是好朋友。
  
  莫浩蓓:是的,我们都是好朋友。
  
  程橙嗤笑。席蒙凑过去给他擦下巴上的芒果汁液。
  
  这种水果吃起来真邋遢,可程橙偏喜欢吃。然后他最恨芒果汁滴到衣服或地毯上。
  一旦席蒙小有疏忽导致了此类后果,他就会很生气。
  
  记者:浩蓓,有观众反应你剧开始到结束时样子变了很多,你有去整容么?
  
  莫浩蓓扬起下巴,挺胸【激动】:太过分了,怎么能那么说?我那是拍戏累瘦的!
  
  程橙又嗤笑。“是,胸都瘦大了。”
  
  席蒙手一抖,沾着芒果汁的婴儿湿巾掉在地上,雪白的地毯立刻沾染了一小点黄色。
  
  程橙冷冷看着他。“第几次了?”
  
  席蒙赶紧趴下用湿巾去擦,但是没留意擦的那面沾着更多芒果汁,于是一小点黄色扩散成一片浑浊的灰黄。
  
  程橙:“帕金森不是大病,早点治。”
  
  席蒙不说话,捏着湿巾。
  
  程橙生气了。
  他生气时不骂人,他损人。
  
  “线虫也比你聪明。”
  
  他会损到你觉得自己的存在即渺小又毫无意义。
  
  “明天前把地毯换了,费用从你薪水里扣。”
  
  席蒙应了,根本没骨气说其实洗洗也能继续用。
  心中泪流满面,这个月又白干了。席蒙很有冲动搞一次基因战役,让芒果绝种。
  
  “想什么呢?”程橙挑眉斜眼,“洗过的地毯配得上我么?”
  
  席蒙看他一眼。
  
  程橙的头上夹着塑料发卡,旧睡衣外面套了一件T恤。
  校服短裤,两条光光的长腿盘着,赤脚。
  嘴角还有没擦净的芒果肉。
  
  这个造型怎么说都应该很猥琐,但看着愣是可爱到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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