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牌打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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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打手-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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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磊不由也跟着笑了。 
  这一笑,好像消融了什么,让两人之间变得有点亲近了。 
  “你这人……其实还不错。” 
  杨磊咳了一声,冒了一句。 
  其实杨磊自己心里知道,对房宇的敌意早就没有了。男人对于自己认可的强者,有天生的接纳和亲近的心理。 
  “但是约战的事儿我不是说着玩的,以后咱俩过过手。” 
  杨磊眼神很认真。 
  “你先把伤养好再说吧。”房宇站了起来。“今天那些人是麻土的人,看来他们还没罢休。” 
  “背后下黑手,太他妈不是玩意儿了。”杨磊恨恨。 
  “你也是太虎了,大晚上一个人出门不带家伙,不黑你黑谁啊?”房宇毫不客气。 
  “……”杨磊自知理亏。 
  “别老往实验中学跑了,练琴哪儿不能练。” 
  杨磊心想,可是别的地儿没有对面那哥们啊! 
  他忽然一愣,狐疑地看房宇。 
  “你怎么知道我老往实验中学跑?” 
  “上次不是碰见吗。” 
  “哦……” 
  杨磊抬头环视了一圈房间。这是个六十平米左右的房子,在现在看是老式住宅了,厅比较小,房间稍微宽敞些。在当时还是比较好的。杨磊坐的是房宇的卧室,一张钢丝床,床单铺得很整洁,旁边是五斗橱什么的家具。房宇住的地方跟他的人一样,整齐,干净。 
  杨磊再往橱柜顶上看,看到了一把吉他。 
  
  
                  第 8 章
  “你也弹吉他?” 
  杨磊意外了。 
  “有时候弹。” 
  房宇往嘴里叼了根烟,抽出一支递给杨磊。 
  杨磊真没想到,这个江海黑社会最出名的打手,居然也喜欢这个调调儿。他很难想象那个在大街上敲得棍子满嘴是血的房宇柔情款款地抱着吉他的样子。 
  “水平怎么样啊?” 
  杨磊还真好奇。 
  “瞎弹。”房宇吸了口烟,笑笑。 
  杨磊想起他自己的吉他来了。 
  “他妈的,我的吉他也废在那儿了!”杨磊垮了脸,想起来就窝火。 
  房宇听了,掸了掸烟蒂,伸手把橱柜顶上那把吉他拿了下来,递给杨磊。 
  “这个你先弹着。” 
  杨磊喜欢房宇豪爽的个性,也没客气,接过来就拨了一溜琴弦。 
  杨磊一听声儿就知道是把好琴。琴音清澈、回声饱满,摸上去的手感都不一样,比他自己那把强多了。 
  杨磊手痒了,一个华丽的前奏,就弹起了《童年》。他有点儿在房宇面前显摆的意思,弹得特别专注认真,还真是他这段时间没少练,几乎没有一点儿错音。 
  房宇靠在边上,一边看他弹,一边抽着烟。 
  两人都没说话,一个站着,一个弹着。动听的音符回荡在房间里。卧室的阳台没有封闭,夜风吹来,轻轻翻动着两人的头发,翻动着流水一般的乐音。 
  
  直到杨磊受伤的胳膊累了,他才停下来,抬起头看着房宇。 
  “咋样儿啊?给个话啊?”杨磊想知道房宇的反应。 
  “行啊,下了不少功夫吧?”房宇眯着眼睛,笑。 
  不知怎么,杨磊觉得房宇那笑特别怪,好像有别的意味在里面。 
  “有个音没对。”房宇示意杨磊把吉他给他。房宇抱着吉他,随手一拨,一个小段的音符泻出。 
  “是五指和弦,不是三指的。” 
  “……” 
  这地方杨磊练了几次都觉得不太对劲,也找不出问题在哪。房宇这么一说,杨磊豁然开朗。 
  “……挺行的啊你!” 
  杨磊惊讶了。一看房宇那出手,就知道不是他自己说的“瞎弹”。 
  “你也弹个曲子我听听呗!” 
  “弹什么?” 
  “《恋曲1990》,会不会?” 
  杨磊觉得这个老难了。 
  房宇没说什么,坐下,抱起了吉他。 
  
  其实当时房宇只是弹了旋律,什么也没有唱。但是很多年后,杨磊回想起当时,脑中始终都有他的歌声…… 
  
  乌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脸,
  怎么也难忘记你容颜的转变。    
  轻飘飘的旧时光就这么溜走,    
  转头回去看看时已匆匆数年…… 
  
  苍茫茫的天涯路是你的飘泊,
  寻寻觅觅长相守是我的脚步。    
  黑漆漆的孤枕边是你的温柔,
  醒来时的清晨里是我的哀愁…… 
  
  房宇弹完了,一抬头,见杨磊不说话,盯着他,表情很怪异。 
  “你晚上去没去过实验中学操场?” 
  杨磊忽然问。 
  “去过。” 
  “那你,你……”杨磊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了。 
  那个人难道是房宇?!可那也太扯了,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但是房宇的琴声又确实太熟悉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熟悉到让杨磊立刻想起了操场对面那个弹琴人。 
  “我什么?”房宇问,斜斜地咬着烟头,表情有点痞,还有点含着笑。 
  杨磊忽然想起来了,那天在小卖部里碰见过房宇,但是当时房宇可没带着琴,他是空着两只手的。 
  肯定不是房宇。杨磊想,高手多了,可能吉他高手弹起来的感觉都差不多吧!反正都是弹得好。 
  只能说他对那位神秘的琴友太有幻想了,那个幻想从来都不是房宇。 
  “没什么,我认识一个人,弹琴特棒,你弹得有点像他。” 
  杨磊认定没那么巧的事。 
  “这首《童年》就是他教我的。我今晚上出来就是去找他的,我老逮不着他。下次带你一块儿去,让他指点咱俩。”杨磊说。 
  房宇笑起来了,笑得很得趣。 
  “好啊。” 
  
  杨磊在房宇家住了一晚上。燕子乙让杨磊先跟着房宇待几天,不要莽莽撞撞地跑去报仇,剩下的事他这个大哥来处理。 
  “房宇,帮燕哥看着杨磊。”房宇办事,燕子乙放心。 
  “放心吧,燕哥。” 
  那几天杨磊就跟房宇混在一起,反正他也跟放了大假似的没事做,就跟着房宇去光明台球室打球,去游艺室打电游,和房宇一起看着几个场子。 
  房宇是光明台球室的“台主”,有人来打台球如果没有伴,就找台球室的人陪打,等级高的陪打就是台主,一般台主台球水平都比较高。房宇是全市有名的台球高手,在那个年代已经能打出不少高难度的球,当年房宇还十四五岁的时候,就是因为在罗九这里打台球打得好被罗九发现,后来又发现他打架也很有天赋,就收了他当手下,一直跟着罗九到今天。 
  光明规模很大,陪打的也多了,房宇轻易不再出来打,除非有高手来了,点名叫房宇出来切磋,房宇会打一下。杨磊台球打得也相当不错,现在日本动漫里那些什么“一杆入魂”的技巧他当年就会了。房宇发现杨磊会打这种球的时候很是惊讶了一下,杨磊也为自己终于有个能震住房宇的绝活而得意。两人在光明里摆开了台子,你一杆,我一杆,打得上瘾,旁边围了一群人围观,毕竟现在难得看到房宇出手了,更难得看到能跟房宇打出这么精彩的球盘的。 
  
  小武第一次看到杨磊跟房宇说说笑笑的时候,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你也在啊,圆滚滚!” 
  杨磊跟小武打招呼,他后来一直叫小武“圆滚滚”。 
  “哥!你把他带来干吗?”小武眼睛瞪得溜圆。 
  “上次的事跟你赔不是了,你就别记恨了兄弟。”杨磊是真心把往事揭过了。 
  “靠!”小武知道杨磊是出了名的有仇必报,他也纳闷,他表哥上次都把杨磊打进医院了,这谁好他俩也好不起来啊?
  李三、川子几个兄弟也整天找不到杨磊的人,后来发现他窝在光明台球室里和房宇在一起,也好一阵纳闷。 
  “磊哥,看录像去!听说来了新片,好片儿!”李三说的既神秘又暧昧。他说的“好片儿”就是黄片,那时候黑社会都含蓄。 
  “不去!”杨磊的兴趣全在和房宇打球上。 
  “别呀!”李三和川子郁闷。 
  “去呗,整天窝在这儿打球,肉都捂白了。”房宇建议杨磊换换花样。 
  “那你去吗?” 
  “去不了,我得看场。” 
  “那我也不去了。”杨磊对李三和川子一挥手。 
  “没大事儿别来找我,忙着!”杨磊一搓杆又走到房宇身边去了。 
  “……” 
  李三和川子对看一眼,面面相觑。 
  “……我靠!” 
  两人异口同声,所有感想都浓缩在这两字里了。 
  
  
                  第 9 章
  杨磊和房宇走得越来越近。 
  杨磊这人虽然好勇斗狠,很少服谁,但他真的把谁看进眼里去了,那就是对人掏心窝子的好,这也是他手底下兄弟们多,都愿意跟他的原因。他只要认准了,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人,那对人就像春天般的温暖,比春天还温暖。 
  所以现在他对房宇也是,他自己也没想到,其实两人总共认识也没多久,之前一大半时间还是仇人,怎么就这么几天相处,就觉得跟房宇竟然挺合拍的,越来越合拍。以前看房宇不顺眼的时候,杨磊也知道那就是因为他不服气,至于他什么时候对房宇服气了,他自己也不知道,反正等他发现的时候,他不仅看房宇顺眼,还越看越顺眼。 
  这不仅仅因为房宇那天救了他。杨磊也说不清楚。 
  人和人之间的感觉是很奇妙的。有的人认识了一辈子,也好像刚刚认识那样;有的人才认识几天,就好像已经认识了一辈子。 
  杨磊后来知道,这句话叫作“倾车如故,华盖如新”。 
  当时的杨磊始终不承认,房宇对他有一种吸引。一种对心服的人从服气到渴望接近,乃至隐隐崇拜的吸引。 
  那是强者对于男人的吸引,是天生的。 
  
  自从知道那房子房宇一个人住,是他租住的,杨磊就三天两头往房宇那房子跑,晚上也常常不回家,就在房宇那住。 
  房宇那儿就是他的兄弟们的一个小据点,都喜欢他那儿自在,常常几个房宇的过命兄弟聚在那儿打牌,打游戏,看录像,一来二去杨磊也和他们混熟了。经常几个人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闹累了就横七竖八地倒下来睡,房宇那两个房间各放了床和沙发,由他们睡。 
  不过他们大部分时间都不会晚上过夜,还是各回各家,就杨磊喜欢赖在那儿。他在家里被唠叨怕了,实在喜欢房宇这儿的自在。 
  连房宇那些兄弟都笑房宇:“房宇,你长尾巴了!” 
  他们都比杨磊大几岁,都把杨磊当弟弟看。 
  对杨磊忽然360度的这么粘他,房宇也有点吃不消。 
  “你怎么老不回家?” 
  “回去又得听我妈唠叨,你这儿多自在!” 
  “你当我这儿开旅馆啊?” 
  “我才多大呀,不占地方,多我一个不多!” 
  杨磊跟房宇贫着。 
  “明天给我麻溜儿的滚!” 
  房宇砸过来一床被子。杨磊嘿嘿笑着接住。 
  他已经摸透了房宇这人面上狠其实心肠软,叫他滚了多少遍了,每次还都拿被子给他! 
  那天晚上杨磊在房宇房间里乱看,看到一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有三个青春的男孩儿勾肩搭背,笑得一脸灿烂,房宇在最中间,左边的男孩儿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右边的虎头虎脑长得很憨厚,三个人都十六七岁年纪,满脸都是阳光。 
  “你朋友啊?”杨磊问房宇。 
  “恩,我同学。从小一起玩大的。” 
  “你那时候还没长开啊!”杨磊取笑。其实照片上的房宇非常清秀,俊美,只是比现在少了很多戾气。 
  房宇没搭腔。杨磊觉察到他情绪不高。 
  “他们现在呢?也跟你一起混?” 
  “左边那个读书好,考大学了,现在出国了。” 
  房宇看了看照片上戴眼镜的男孩,脸上有了笑意。 
  “小子……出息了,奔着美帝国主义去了。” 
  “哦,那右边这个呢?” 
  杨磊半天没听到房宇回答。 
  他有点奇怪,回头看了房宇一眼。 
  “枪毙了。” 
  房宇说,面无表情。 
  
  “……”杨磊不知道说什么。 
  “对不起。”他不想勾起房宇的伤心事。 
  “没什么。过去三年了。” 
  杨磊沉默了一下。 
  “……他就是大虎?” 
  房宇猛地抬头。 
  “你怎么知道?” 
  杨磊把那天晚上他看到房宇和卖瓜子老太的事说了。 
  “我是无心听到的。” 
  “……” 
  房宇沉默。 
  “走。去喝酒。” 
  杨磊把房宇拉到了二楼那个宽敞的平台。两人坐在高高的平台边沿上,手边摆了一溜啤酒瓶。 
  
  
                  第 10 章
  那晚可能是喝了酒,房宇说了很多话。 
  大虎和眼镜是房宇的发小,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同学,三个人一起长大。 
  大虎犯事那年,正赶上严打。 
  大虎杀了人。 
  他杀的那人是政府官员的儿子。那个男人在饭店里见到了大虎的姐姐,大虎的姐姐在那里做服务员。他把大虎的姐姐关在了包房里,毒打后□□了她,然后告诉她他是谁,他爸是谁,她爱去哪告去哪告,然后扬长而去。 
  大虎的姐姐不去上班了,整个人精神恍惚,见人就歇斯底里地尖叫。后来有一天她上了街,再也没有回来。 
  大虎的父母去告官,没有任何回音。他们去上访,被一次次送出门外。 
  大虎带了一把卡簧,在那人在停车场取车的时候,把刀捅进他的身体,一刀刺中心脏。 
  大虎被抓了以后,很多人都说,不会重判,法院量刑会考虑杀人原因的,大虎这是为民除害。 
  大虎被带走前,对他妈说,他相信世上有公道。他很快就能回来。 
  判决结果下来了,死刑。而且是严打树立的典型之一。 
  
  大虎被枪毙前,房宇最后一次去看他,大虎只说了一句话:我不服。 
  
  房宇不说话了,他仰起头喝酒,喉咙急速地滚动。 
  杨磊一直沉默地听着。 
  “大虎是我们三个里心最善的。有老人摔倒了,他去扶,被人家讹了。下次他还扶。” 
  房宇说。 
  “他捡了很多猫,野猫,给它们搭窝,还管吃管喝的。有猫死了,他还掉眼泪。我操……”房宇呵呵地笑了。“跟娘们似的。” 
  杨磊默默看着房宇,忍不住把酒瓶从他嘴边拿下来。 
  “别再喝了。” 
  “我他妈的真不明白。”房宇真的喝多了,他瞪着杨磊。 
  “他该死吗??” 
  
  这是个无解的问题。杨磊清楚,房宇也清楚。 
  “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这世上的公理和正义,只在少数人手里。拳头,刀,枪,出不了正义。” 
  房宇沉默了很久,说,不说了。喝酒。 
  杨磊把瓶子和房宇递来的酒瓶相碰。房宇仰起头,杨磊在夜色中看着他急速地喝酒,喝光了里面所有的酒,才把酒瓶放下。 
  房宇很久都不再说话。 
  杨磊在月光下,惊愕地看见房宇流泪了。 
  他呆呆地看着房宇,没有想到房宇这样的硬汉也会流泪。 
  月光映照着房宇俊美的脸,映着他眼里默默闪动的泪光。月色下房宇泛白的脸庞上那道隐忍的泪光,像闪电一样击中杨磊的心。 
  杨磊的心猛地收紧了。 
  他从不知道,看见一个人流泪,会带给他这么大的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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