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然天成》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瑾然天成- 第1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陈天瑾的胃病大概就是那个时候埋下的根源。
  
  在陈天瑾大约十岁的时候,一次住院回来,他竟变了个人似的,开始同周围的同学说话。同学见万年冰山融化了,自然争相接近,陈天瑾从此变得开朗起来,学习成绩也突飞猛进,不过半个学期,便跃居班级前列。
  
  听Tina这么说,我不禁笑了。陈天瑾不就该是这种一鸣惊人的人吗?
  
  Tina和我坐在隐蔽的长椅上,说起陈天瑾的一件件小事。
  
  据她所说,陈天瑾唯一一次提起自己的理想,是在初三。
  
  老师对着一群面临中考的学生谈到人生理想,陈天瑾在下面玩笑了一句:混吃等死。
  
  恰被老师听见,老师叫他起身,辞严义正地批评了他,最后让他说出自己的理想。他说:“我家六代从教,我还有得选吗?”这话说出来,却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Tina后来问了陈天瑾是不是真心实意。他只说:喜欢不喜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真心实意地选择了这条路。
  
  看他当老师当得吊儿郎当,恐怕是真的不喜欢这门职业。
  
  “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呢。我最初见到你父亲,还是在六年级的时候。”
  
  听Tina随意一句话,我立刻绷紧了神经。
  
  “他来学校接陈天瑾,陈天瑾当场请了假跟他走。”
  
  我心里一紧,突然没心思听下去了。
  
  “后来每年六月下旬,他哥哥都会来接他。初中那两年正赶上期末考试,他连考试都不顾,擅自请了病假跟他哥哥走。”Tina回想着,笑了笑,“他胆子可真大,甚至有同学说他一定是故意的。”
  
  我心里已经不知是何滋味。受到这样待遇的人,恐怕该是心中最重要的人。陈天瑾心心念念想着的人,没有悬念地,一定是他了。
  
  Tina的回忆犹在继续,仿佛述说着自己的故事,一句一句充盈着酸楚,我的心思却飞到了无人绝境:“陈天瑾是个很认真的人。被他爱上的人一定会很幸福。当年喜欢他的人能从我们教室前门排到后门……”她望着天边的浮云,大眼睛里有些忽闪忽闪的光芒。
  
  被他爱上的人,可能会尝到他亲手做的鱼,可能会被他惦记着却疏远着不忍伤害,可能会被他把照片放在床头……
  
  照片放在床头,睡前醒后都能一眼看见,仿佛生活中每一天都有照片中的人伴随。这样的人,难道不该是最重要的人吗?
  
  我禁不住张望着寻找陈天瑾的身影,却是无迹可寻。
  
  “那时候谁会明白作为一个孩子的心思。”Tina似乎也在有意无意地寻找陈天瑾的踪影,“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会记住他所有的好。如果是爱一个人,就会看到他的一切……会受伤……会恨。”
  
  陈天瑾似乎是受伤的那一个,那我呢?
  
  “但是现在一切都是可以改变的。安然,你支持我吧?”Tina起身朝我俏皮一笑。
  
  我一时没回过神来,恍惚冲她点了点头,才想起她刚才说了什么我并没有听。
  
  她走后,我仍然留在长椅上。蓦然觉得一块大石头压着我,好重好重,让人窒息。我早该和陈天瑾划清界限,他是老师,我是学生,他是叔叔,我是侄子,我们该有自己的角色,我们该有自己的人生。
  
  一道阴影投在我膝上,我举头望见陈天瑾蹙眉看着我,满眼的焦虑貌似为我,实际却是为了另一个人。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
  
  他垂着头,低声开口:“你怎么——”
  
  “安帅,你怎么在这里?”
  
  听小白的声音,我立马站起身,瞥了陈天瑾一眼,就随着小白有说有笑走远了。
  
  “安帅你不陪你叔叔吗?”小白仿佛刚刚想起,指了指后面的陈天瑾。
  
  我头也不回,虚着眼望了望刺眼的天空,懒洋洋道:“小白,有东西吃吗?我好饿。”
  
  小白随手递来一袋饼干,我毫不客气地拆了开来。小白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不是不说那玩意太干,从来不吃吗?”
  
  我这时已经一口咬下了两层饼干,一口未嚼就被饼干屑呛着了,喉咙生疼,干涩难耐,眼睛却咳得湿湿的。
  
  小白调侃道:“我就说你不能吃饼干嘛。小样还打肿脸充胖子。”
  
  我有口难辨,好在嘴边递来一瓶矿泉水,便不假思索地凑上去,不想没灌几口,又被水呛得泪眼汪汪,只好攥住身边人的衣角咳个不停。
  
  我想我现在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满下巴的水和饼干屑。我拿手里攥着的衣角擦了擦嘴,又擦了擦湿湿的眼睛,最后干脆把脸贴在他身上,入鼻满是熟悉的气息。
  
  一只手在我背后有力又不失规律地拍着。我咳嗽不止,紧紧挨着他,却不敢抬头,生怕看见这人戴了一副反着光的眼镜,生了一双流淌着温柔的眼睛。
  
  如果说我这是任性,那就再让我任性最后一次吧。
  
……》 
                  chapter 15 
  匆匆走过一个寒冷的冬天,春日的阳光悄然洒落。
  
  整整一个冬天,我和陈天瑾捉迷藏似的你躲我藏。我恨不得换件纯白的衣服,隐在雪地里,让他永远找不着。
  
  无奈每天除了上课,还要额外地单独接触。我送数学作业都只是低着头,来去匆匆。我跟万玉花辞职说不想当数学课代表,万玉花说等她找到人选,然后杳无音讯。辞职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我爸有时会问我,陈天瑾近来如何。
  
  我回想陈天瑾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说他很好。
  
  我爸总会一脸愧疚,然后对我说:你叔叔很喜欢你。你要听话,别惹他生气知道吗?
  
  我失笑。爸爸可知道陈天瑾喜欢的人,是他自己?
  
  幸而开春后,小高考来临,我找到了不理陈天瑾的理由,没日没夜地复习小四门。近来数学课少了,陈天瑾似乎闲得慌,总来班上转悠。每次看见他站在后门口,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我这里,我会有种自己很残忍的错觉。
  
  可残忍的人是他才对。
  
  拖我叔的福,小高考考了三个A一个B,被我爸表扬了一通。
  
  小高考结束紧跟着的就是学农。这次万玉花不能陪同,据说她孩子生病了。包括我在内的一干同学都十分惊异,原来万玉花也是有男人要的,而且还已经嫁了人有了孩子。
  
  万玉花不能陪同,这就意味着要在农村和陈天瑾待三四天。
  
  陈天瑾不愧是在英国待过,绅士风度尽显无余,帮女孩子们拎了一包又一包。我和小白在后面赞叹不已。
  
  不料陈天瑾回头问我要不要帮忙。我愣了一下,把所有行李都塞给了他。他也愣了一下,竟然对我笑了。我一时傻了。
  
  小白在一边道:“安帅,你叔叔长那么‘纤细’,你这当侄子的倒忍心呢?”
  
  我吸了几口乡村的新鲜空气,看看前面走得悠闲的“纤细”的叔叔,突然觉得心里十分通畅……穿堂风一过,全凉了个透。
  
  我殷勤地拿过小白的行李说:“小白,你看你那小胳膊细的,我帮你拿吧。”
  
  大家都是怀着考完试放松一下的心思来学农,心情一散,队伍也全散了,什么人走散了都有可能。可我没见队伍里少了哪位少爷千金,却总发现陈天瑾找不着了。
  
  每次一问他去哪里了,他又立刻出现。害我之前因为找不着他而白白一阵窃喜。
  
  前三天心情起起落落,就这么过去了。小白是活宝,我开心了,他陪我开心,我不开心了,他哄我开心。
  
  白大人说,高中过去了一半,该把握的要好好把握。我愣了半晌没明白。小白朝唐露露努了努嘴,我哑然失笑。
  
  诸位兄弟均表示强力支持。
  
  我说,女人如衣服,我宁愿在男人堆里裸奔。
  
  我们二五班果然二五最多。
  
  学农最后一天晚上举办篝火晚会,未来三八班的女孩子组织的节目相当新颖。放起了圆舞曲,让大家上去跳华尔兹。
  
  那高雅的玩意儿咱玩不来。我们班一众二五怂恿我邀请唐露露。我瞧场上全是女孩子,退却了。
  
  “安帅,以后没机会了。”
  
  “安帅啊,你家露露正面带娇羞地窥望着你,你怎么说?”
  
  “安帅你看,有男生上场了,快去啊!”
  
  我咽了口唾沫,说道:“那是男生和男生跳。”
  
  场上全是不会跳舞的小子丫头,真真是群魔乱舞,乱得一塌糊涂!
  
  我端坐在台下,捧着一杯冰红茶,佯装镇定。身边的二五催得越来越急,我瞧了瞧唐露露,正好与她目光相触,她立马移开了眼,脸上一层红晕。啧啧,美人啊!
  
  我喝了一大口茶,转向露露,正要起身,眼前出现一只摊开的手。循着手臂望去,是陈天瑾背着火光的黑影。
  
  “我、我不会跳——”
  
  话音未落,我就被他轻而易举拉起了身,待我回过神来,我俩已然立在了场中央。
  
  火星飞舞,光与暗交杂,一个个飞旋的影子错综投在地面,他的眼镜映着火光,掩藏住后面的眼神。恰如其人,深藏不露。
  
  他拉过我两只手,一只搭在他腰间,一只与他交握。随后他将手搭在我肩上,凑近我说道:“我教你。”
  
  我傻愣愣站在原地,手心渗出了冷汗,他却握得更紧。
  
  “华尔兹是很美的舞蹈,因为它是由两个人携手演绎的。”他在我耳边轻轻述说着,温缓的气息吹得我脸颊燥热,“安然,陈天瑜有没有和你说过,你爷爷是个音乐家?”
  
  我摇头,把手抽了回来。跃动的火光照在他脸侧,他凝视着我,看不出是喜是悲。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周围尽是旋转着的舞者,整个舞场像是正在演奏的八音盒,我和陈天瑾站在中央,极不和谐。
  
  我不想和他跳,但也不想让他难堪。
  
  何必要走到这一步呢?我对他说:“我爸爸总问我你过得怎么样。”看他的眼神在温热的火光下渐渐寒冷,我不禁失笑,“我爸说叔叔你很喜欢我,让我一定要听你的话,不让你生气。你现在生气了吗?”
  
  “我不会生你的气。”
  
  “因为我是他儿子?”
  
  “安然,你究竟在想什么?”
  
  眼看他伸过手臂就要把我拉近,我赶忙唤了声:“叔!”
  
  “嗯?”
  
  “你眼镜脏了。”说着,我把满手的冷汗蹭在他镜片上,然后撒丫子溜回了二五班。
  
  小白他们笑说我拿陈天瑾做挡箭牌,独留唐露露一人寂寞无主。我讪讪笑着离开了广场和人群,走到篝火照不到的暗处。再回首,舞场中央已经没了那人的踪影。
  
  有那么一种人,似乎不抓住,就会幽灵一样凭白地消失。
  
  小白找到我的时候,我靠在树下昏昏欲睡。
  
  “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小白拎小狗似的把我拽了起来。
  
  “什么样子?”因为蹲太久,我靠在树上一阵眩晕。
  
  “你失恋了?”他细细打量着我,“还是号被盗了?难道说你爸妈离婚了?”
  
  我恼怒:“你他妈才爸妈离婚呢!”
  
  “果然还是你。”小白舒了口气,学着我转身靠在树干上,“明明是那么好的机会。安帅你是不是不喜欢唐露露?”
  
  “没有啊,我很喜欢她。”唐露露这么讨喜的女孩,谁会不喜欢?
  
  那我喜欢陈天瑾吗?
  
  开什么玩笑!他是我老师,我们都是男的,我还该喊他一声叔叔。我们没有可能的……我不禁想笑,他和我爸不是更没可能吗?算我幸灾乐祸也好,我真的想笑。
  
  不伦之恋,注定是悲剧。让人想笑的悲剧,让人笑到心痛的悲剧……
  
  “安帅你笑什么呢?那么开心?”
  
  我仰头望着满天星斗,擦了擦嘴角笑出的口水,淡淡问道:“陈天瑾后来如何了?”
  
  “什么后来?”小白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他被教导主任叫走了。”他转头望着我,突然问道,“你对陈天瑾是怎么看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偏过头去看着他。他目光略微闪动,朝我伸出一只手。我不安地动了动,下一刻却被他摸着脑袋揉乱了一头秀发。妈的,我的发型!
  
  “你他妈干嘛呢?”
  
  我拨开他的手,往他头顶袭去。他一溜烟跑走,我追上去将他瞬间秒杀。
  
  农村的夜空很清朗,星星点点连成一片,漂亮得一塌糊涂。之前喧闹的广场,最终逃不过曲终人散的结局。
  
  宿舍已经熄了灯,乌漆抹黑一片。我和小白两人澡都没洗,躺在草丛里看星星。篮球场几个摸黑打篮球的学生匆匆路过,被草丛里躺着的两个人吓了个半死。我和小白哄笑着看他们连滚带爬地跑回宿舍。
  
  偏偏有那么一些人喜欢无事生非。最后一个路过的孩子踩着了我的脚,摔了一跤。两声惨叫。
  
  待那孩子抬起头来,我一眼就认出他是神经质的八班的。他大概也一眼就认出我是变态的五班的。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免不了一场恶斗。
  
  他瞥了眼旁边的小白,促狭道:“我当是鬼呢,原来是半夜幽会的。”
  
  我傻了。小白怒了。
  
  这人不知死活地说:“刚才晚会的时候还和你们陈老师调情,现在又勾搭上新的了?”
  
  “别乱说,陈老师是我叔叔。”我承认我有些底气不足。
  
  小白倒是真的生气了,揪着他的衣领沉声道:“少废话!道歉!”
  
  那人见小白来硬的,也是跃跃欲试,话说得更难听:“对,我该道歉。有人仗着家里人在学校当老师,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们这些无名小卒当然惹不起。”
  
  我在别人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当初我用在陈天瑾身上的字眼,现在沉沉地压在我自己身上。这便是报应吧。
  
  我走神的功夫,小白已经一拳招呼过去。那人仍没动手,捂着脸说:“怎么不让你叔叔帮忙了,你叔叔不是会帮你打球赛吗?哼,谁不知道你和陈天瑾那点事?”
  
  话音未落,他已经被小白推倒在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我也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格,假惺惺想要拉架,不幸卷入战争。那人生得瘦瘦长长,我和小白加起来却只是和他打了个平手。我不幸被击中肚子,小白护着我被击中无数次。那人最后是两个黑眼圈外加青紫的嘴角。总体来说,我是最占便宜的。八班那人是最惨烈的。
  
  被晚上巡逻的老师发现时,我们三个已经破坏了大片美丽的青草地。男孩子果然都是好战分子,破坏力十分惊人。好不容易被老师拉开,那人飞来一拳,不偏不倚击中了小白的鼻子。
  
  最后小白捂着潺潺流血的鼻子站在中间。巡逻老师拿着手电筒一扫,再一扫,最后停在我脸上。
  
  “陈安然?”
  
……》 作者有话要说:渊少羞涩了,渊少开始不好意思发文了……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