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如懿传》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后宫如懿传- 第4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状。若等怀胎满八月,产出时即便是死胎也不过肚腹泛青而已,症状与其他死胎的差异便不明显了。”

    皇后的声音极轻:“皇上,臣妾分明记得,玫贵人的胎是泛青的。”她沉声,如钟磬般郑重,道:“皇上,若玫贵人和怡贵人的胎真的是中毒,那就是说,死胎并非是天意惩戒,而是有人蓄意为之,谋害龙胎,动摇国祚祥瑞。臣妾以六宫之首的身份,请求皇上彻查此事,以告慰两位龙胎的在天之灵。”

    皇帝的眼中闪过雪亮的恨意,冷冷道:“查!朕倒要看看,是谁有这样的胆子,敢谋害朕的孩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彻查龙胎之死的事情上,没有谁记得,去看一眼尚且昏迷未醒的怡贵人。如懿独自走到暖阁门外,掀起锦帘一角,看着华衾锦堆中昏睡的女子脸色苍白若素,一双纤手在暗紫色锦衾上无声蜷曲,空空的手势,像要努力抓住什么东西。她眼中一酸,忍不住落下泪来,她再清楚不过,怡贵人想要抓住的,再也抓不住了。

    因为连着两胎皇嗣出事,连太后亦被惊动,一时间层层关节查下去,雷厉风行,连怡贵人身边侍奉的宫人也一个没有放过,一一盘查。宫中大有草木皆兵之势,风声鹤唳,人人自危。连素日性子最张扬的嘉贵人也避在自己宫中,足不出户。

016  前事(二)

    慎刑司的精奇嬷嬷们最是做事做老了的,慎刑司的七十二样酷刑才用了一两样,便已有人受不住刑昏死过去,有了这样的筏子,再一一问下去便好办得多了。

    怡贵人的孩子死后,皇帝也甚少过来安慰探视,即便来了也稍稍坐坐就走了,一心只放在了追查之上。倒是皇后顾念着主仆之情,虽然自己的二阿哥还在病中,倒也过来看望了几次。

    怡贵人醒来后一直痴痴呆呆的,茶饭不思,那一双曾经欢喜的眼睛,除了流泪,便再也不会别的了。加之太医说她体内残余未清,每日还要服食定量的红花牛膝汤催落,对于体质孱弱的怡贵人,不啻于是另一重折磨。如懿和海兰一直守着她,防她寻了短见。她却只是向隅而泣,嘶哑着喉咙道:“娴妃娘娘放心,不查出是谁害了嫔妾的孩子,嫔妾是绝不会寻短见的。”说到这句时,她几乎已经咬碎了牙齿:“嫔妾侍奉皇上这么多年才有了一个孩子,他是嫔妾唯一的期盼和希望。到底是谁?是谁这么容不下嫔妾的孩子!”

    是谁要害孩子?连如懿自己也想不明白。她只能端过一碗燕窝粥,慢慢地喂着怡贵人,劝慰道:“吃一点东西,才有力气继续等下去,等你想要知道的事。”

    一碗燕窝粥喂完的时候,却是皇后身边的赵一泰先来了。

    他道:“请娴妃娘娘和海贵人、怡贵人稍作准备,皇后娘娘请三位即刻往长春宫去。”

    如懿搁下手中的碗道:“什么事这么着急?怡贵人尚在静养,能不能……”

    赵一泰道:“皇后娘娘相请,自然是要事。何况事关怡贵人,还请怡贵人再累也要走一趟。”

    话既如此,如懿便命人备下了轿辇,即刻往长春宫中去。待得入殿,皇帝与皇后正坐其上,各宫嫔妃皆已到场,连在雨花阁静修的玫贵人也随坐其中。三人入殿后一一参见,便各自按着位次坐下。皇后见怡贵人病弱难支,不免格外怜惜,道:“赵一泰,拿个鹅羽软垫给怡贵人垫着,让她坐得舒服些。”

    怡贵人忙颤巍巍谢过了,皇帝道:“你身上不好,安心坐着便是。”

    慧贵妃扬一扬手中的丝绢,慵倦道:“外头春光三月,正当杏娇莺啼之时,皇后娘娘不去御花园遍赏春光,怎么这么急召了臣妾等入长春宫呢?”

    皇后一向端庄温和的面庞上不由得浮起几分愁苦之色:“自去冬以来,宫中皇嗣遭厄,悲声连连,本宫与皇上都忧烦不堪,春光再好,也无心细赏。今日急召妹妹们前来,是因为怡贵人胎死腹中之事已有了些眉目,须得找人来问一问。这既是后宫之事,自然应该是后宫人人都听着。”

    怡贵人神色一紧,忙问道:“皇后娘娘所说的眉目,是知道害臣妾孩儿的人是谁了么?”

    皇后温言道:“怡贵人,少安毋躁。此事关系甚大,本宫与皇上也只是略略知道点眉目罢了。至于事情是否如此,大家都来听一听便是。”

    皇帝道:“皇后既然查出了点眉目,有话便说吧。”

    皇后看一眼身边的赵一泰,赵一泰击掌两下,便见许太医与赵太医一同进来。

    皇后沉声道:“众人都知道怡贵人身罹不幸,龙胎死于腹中,乃是受了水银的毒害。本宫却百思不得其解,怡贵人房中并无水银朱砂,娴妃和海贵人对怡贵人的饮食起居也格外小心,照理说是不会出事的。欲查其事,必寻其源,臣妾让人翻查了怡贵人房中的器物,才发现了这些东西。”

    皇后扬一扬脸,莲心捧着一个紫铜盘子,上面放着一对雕银花红烛并一些烧碎了的炭灰。皇帝取过那对红烛看了一看,疑道:“不过是寻常的红烛,怎么了?”

    皇后微微摇头,伸手将其中一根拗断了,道:“请皇上细看,这蜡烛有否不同?”

    皇帝对着日色一看:“虽然是红烛,但里头掺了一些红色的碎粒,可是内务府如今所用的东西越来越不当心了?居然用这样的红烛。”

    皇后又道:“皇上细看这些炭灰。如今也是三月末,宫中只有延禧宫的怡贵人因为怕冷,还用着炭盆。这是她阁中所用的红箩炭烧下来炭灰,颜色灰白。可是细看下去,却有异状。”皇后用护甲轻轻拨弄其间,却见炭灰上沾了些许银色物事,还有一些朱红色的粉末,若不细辨,实在是难以察觉。

    皇后抬一抬手,示意莲心端给众人都看看,众人暗暗诧异,却又实在不知道是何物。

    皇后道:“这些都是怡贵人宫中所用的东西,请太医瞧一瞧,这蜡烛里头和炭灰里的,是什么好东西?”

    赵太医掰开蜡烛,用手指捻了捻细闻,许太医亦翻看了炭灰里头的物事,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道:“回禀皇上皇后,这里头的东西都是朱砂。”

    赵太医道:“朱砂遇高热会析出水银,水银遇见热便会化作无色无臭之气弥散开来,让人不知不觉中吸入。这炭灰里烧剩下的朱红粉末,定是有人将少许朱砂混入红箩炭中,等到烧尽,也不容易发觉。”

    皇后冷笑一声:“这还不算老辣的,皇上且看那红烛,雕了银花装饰,即便烧出朱红和银色的粉末,也会让人以为是烛泪和银花融化后的样子,根本难以察觉。”

    慧贵妃秀眉微蹙,啧啧道:“拼上了这样的心思去害怡贵人,哪里还有不成的。这个人还真是心思狠毒。”

    皇帝道:“既然如此,那么怡贵人阁中的宫人都会有不适之状,怎么只有怡贵人身体不适?”

    玫贵人握着绢子的手瑟瑟发抖,颤声道:“宫人伺候都是轮班入内的,而怡贵人身在其中,几乎每日不离,当然深受其害。”

    皇后看了眼皇帝,含了几分不忍与厌憎:“这些都是小巧而已,臣妾听闻太医说起,怡贵人所怀胎儿中毒甚深,显然怡贵人有服食朱砂或水银的迹象。但那东西怎么吃得下去,一定是饮食方面哪里出了问题。”

    海兰忙起身,战战兢兢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怡贵人的饮食一概都是从御膳房送了新鲜的来,由怡贵人贴身的厨娘自己在小厨房中做的。臣妾也与娴妃娘娘每日留心,并无不新鲜的东西送来给怡贵人吃过。”

    皇后摇头道:“你们自己都还年轻,哪里晓得这其中的厉害。送来的鱼虾都是欢蹦乱跳的,可是这欢蹦乱跳离下锅也不远了,谁还管它有什么毛病。赵一泰,你来说。”

    赵一泰道:“本来皇后娘娘要奴才去御膳房查问,两位贵人在有孕时都喜欢吃什么,这才知道原来两位贵人都很喜欢吃鱼虾。皇后娘娘的原意是要奴才看看这些鱼虾有什么问题,谁知到了御膳房,才发现说供给怡贵人所用的鱼都死了,所以扔了出去。奴才就觉得蹊跷了,给怡贵人所用的鸡鸭鱼虾都是另外养着的,怎么鸡鸭都还好好活着,鱼虾没几日便死完了。所以奴才格外留心,找到了一小袋剩下的鱼食,想看看有什么异样。”

    赵一泰转身取过一小袋鱼食捧到皇后跟前。皇后冷眼瞥着道:“这些鱼都是御膳房里养着专供有孕的嫔妃所食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然后专门养在一个小池子,喂的吃食也格外精细。宫里这样重视皇嗣,没想到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便在这个上打主意了。”

    嘉贵人好奇地望着盆中的鱼:“这些鱼食有什么不同么?”

    皇后淡淡道:“有没有不同,叫太医看过了就是了。”

    赵太医忙应了声“是”,与许太医头并头看了片刻,神色凛然:“回禀皇后娘娘,这些鱼食里都掺了磨细了的朱砂粉末,喂给鱼虾吃下后,初初几日是不会有异样的。因为朱砂本身只是甘,微寒,有微毒。但等鱼虾吃下养上两天后,这些毒素都化在肉里,一经烹制遇热,毒性愈强。本来少少食用也还无妨,但日积月累下来,等于在生服朱砂和水银,慢慢损害胎儿。其手段老辣之极呀。”

    赵一泰又道:“奴才也在御膳房问过,怡贵人与玫贵人有孕后所食鱼虾,的确是由此种鱼食喂养,绝对不会错的。”

    嘉贵人吓得忙掩住了口,惊惶地睁大了双眼,下意识地按住了腹部。纯嫔闭着眼连念了几句佛号,摇头不已。慧贵妃嫌恶地看着那些东西,连连道:“好阴毒的手段!”

    玫贵人与怡贵人早已一脸悲愤,数度按捺不住,几乎立时就要发作了。

    如懿满脸羞愧,忙起身道:“皇上恕罪,皇后娘娘恕罪,臣妾本以为对怡贵人的饮食已经十分仔细,却不承想还是着了如此下作的手段。还请皇上皇后降罪!”

    皇后瞟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娴妃你的确算是小心了,但再小心,总有百密一疏的时候。至于你要受什么罪,挨什么罚,等下本宫和皇上自会处置。”

017  无路(一)

    玫贵人再忍不住,跪在了地上抱住皇帝的腿道:“皇上,皇上,臣妾怀胎八月,突然早产,却产下那样的孩儿,以致被皇上厌弃。臣妾一直不敢怨天尤人,只以为是自己福薄命舛。如今细细想来,原来便是有人这样暗中布置,谋害臣妾和皇上的孩子。皇上,皇上,咱们的孩子死得好可怜。他一生下来连一句‘额娘’都没叫过,连眼睛都没睁开好好看一看,就这样平白无故断送了。皇上啊,哪怕是臣妾在雨花阁再念成千上万遍《往生咒》,孩儿他死得这样冤屈,也不肯往极乐世界去啊!”

    玫贵人哭得伤心欲绝,在场之人无不恻然。怡贵人也背转了身,咬着绢子哭泣不止。

    赵太医道:“玫贵人且勿伤心。依微臣和许太医看来,这个要害娘娘的人,一开始用药极谨慎,几乎是慢慢入药,所以娘娘才会拖到八月早产生下那样一个孩子。而对怡贵人,那人似乎放心大胆,用药也更猛,所以会害得怡贵人怀胎四月胎死腹中。”

    怡贵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皇后娘娘既已查到这么多,那么烦请告诉臣妾一声,到底是谁在谋害臣妾的孩子?”

    皇后看着神色阴郁不定的皇帝,气定神闲道:“不只你们,本宫也很想知道,后宫有如此阴毒之人留着,丧心病狂,谋害龙胎,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所以在请你们所有人到场的时候,本宫已让素心带了人遍查你们所有人的寝宫,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了。”

    皇后话音未落,素心已带了人匆匆进来,福了一福道:“皇后娘娘交代的奴婢都已经做了,果然在其中一位小主的妆台屉子底下找到了一包朱砂,还请皇后娘娘过目。”

    皇后将那包朱砂递到皇帝面前:“皇上闻闻,这包朱砂沾上了什么气味?”

    皇帝取过轻轻一嗅,目中的瞳孔骤然缩紧,那种厉色,汇成一根尖锐的长针,几能锥人。他失声道:“是沉水香的气味!娴妃,宫里只有你一个用沉水香的!”

    如懿心头大惊,眼见皇帝只逼视着自己,情不自禁跪下道:“皇上明鉴,臣妾真的不知情,更不知妆台屉子中何时会有这包朱砂!”

    皇后闭目长叹一声:“素心,你实说吧。”

    素心道:“皇上所言不错,奴婢便是在延禧宫娴妃娘娘的妆台屉子下找到的这包朱砂。当时娴妃娘娘的侍婢阿箬还左右阻挠,不许奴婢翻查。如此看来,阿箬也是知情的,所以奴婢也带了她来。”

    皇后冷冷道:“先不必传阿箬。娴妃,你且看看现在进来的这个人,可是你认识的?”

    如懿回首望去,却见素心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显然他们是刚从慎刑司出来,脸上还带了些许轻伤,看着倒不甚严重。

    如懿摇头道:“臣妾不认识。”

    皇后的笑意冷凝在嘴角:“你不认识他们,他们却个个认识你了。这个御膳房的小禄子,是你宫里小福子的哥哥,专管着给有孕嫔妃们养活鱼活虾的。”

    如懿沉着道:“臣妾是知道小福子有个哥哥,但臣妾今日也是第一次见他,从前从不相识。”

    皇后取过那包鱼食丢在了小禄子跟前道:“说,是谁指使你给那些鱼虾喂朱砂的?”

    小禄子偷眼瞟着如懿,嘴上却硬:“奴才不知,奴才实在不知啊!”

    “不知?”皇后森冷道,“在慎刑司才一用刑你就招了,此刻还想翻供。本宫也不和你计较,立刻送回慎刑司就是。”

    小禄子一听“慎刑司”三字,吓得浑身发抖,连连磕头求饶道:“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是娴妃娘娘吩咐奴才这样做,奴才实在不敢不听啊,她对奴才说,只要奴才敢不乖乖听话,就要寻个由头杀了奴才的弟弟小福子。奴才只有小福子一个弟弟,从小相依为命,实在不敢不听娴妃娘娘的话啊!”

    如懿逼视着他道:“小禄子,你好好想想清楚,本宫从未见过你,又怎会拿你弟弟的性命威胁你呢?”

    小禄子苦着脸道:“娴妃娘娘,那日在御膳房门外的甬道里,这话分明是您自己说的。您说您还没有身孕,怎么出身低贱的玫贵人和怡贵人都有了,简直让乌拉那拉氏的祖先笑话您!您说一定要出这口气,还说奴才不做,您杀了小福子后一样可以找别人做。奴才万般无奈才答应了的。”

    另一个小太监小安子也哭着道:“娴妃娘娘,您当日到内务府找到奴才,要奴才做一些掺了朱砂的蜡烛送到您宫里。奴才送去之后您打赏了奴才三十两银子。奴才只当您是做了自己玩儿的,实在不知道您是去害人呀!”

    如懿气得浑身发怔,心口一阵阵发寒,仿佛是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渊里,只觉得四周越来越寒,却不知自己究竟要掉到哪里才算完。

    慧贵妃轻笑一声道:“这就难怪了!本宫怎么说呢,从怡贵人惊蛰那日遇蛇开始就觉得奇怪,怎么巧不巧怡贵人遇了蛇就被娴妃你撞见救了呢。怡贵人这就感激涕零去了你的延禧宫同住。这不正好下手,一切方便么?”

    如懿恼怒地直视着她道:“慧贵妃慎言。如果说一切是我蓄意所为,那么就该离怡贵人越远越好,才不容易被人发现,怎么还会这么蠢接她来延禧宫同住,好叫人疑心?”

    “疑心?”慧贵妃嗤笑,耳边一双明铛垂玉环玲玲作响,“若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