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青by 竹下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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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青by 竹下岚-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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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隐约在他的意料之内,又多少出乎意料。坐在沙发上,骆晏白抓住他的肩膀,将嘴唇碰上来,金旌本能地躲闪,他却很坚定,扳过金旌的肩头,试探着亲吻。许久没有与人亲热过的金旌就此沦陷,追求快感真是人类最诚实的本能。
  他在骆晏白的身上闻到了沙尘、海水、遥远的地方的气息。没有香水的味道,统统来自他不知晓的、神秘的自然。而骆晏白将脸埋在他的肩窝,深深吸气。
  “阿旌,你好香。”
  “香水?”
  “像是,又不像是。”
  言毕,他挺身冲刺,撞击着金旌的身体深处。金旌下意识地收紧身体,迎合他。骆晏白似乎很陶醉,停了下来,亲吻金旌,又动起来。他们无声地纠缠,将身体的欲/望发泄到最大限度,罪恶感被抛诸脑后。男人略显粗暴的方式带来毁灭性的快感,干渴已久的身体对此反应敏锐,轻易达到高/潮,而且不止一次。最终,金旌在他手里释放,筋疲力尽地倒下,再也撑不起眼睑。睡着的那一刻,他在想:
  明早醒来,骆晏白必然又是不知所踪了。
  
  手机和闹钟同时响起来,该去上班了。金旌头痛不已,身体沉重,摸索着去关闹铃,却被人抢先一步掐断了。他睁开眼,看到骆晏白赤身坐在床边,上下晃荡他的青蛙闹钟。
  “你做什么……”
  “我想看看它会不会叫啊。”
  “脑残啊你真是……”
  按着太阳穴,金旌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抱着空调被等待清醒。骆晏白凑过来,撩撩他的头发,亲了微翘的鼻尖。
  “还要去上班?”
  “对。你呢?”
  金旌清醒了,跳下床找衣服穿,迅速整理完毕,将丝衬衫挂起来,扣上长裤腰扣。骆晏白站在他身后看着,耸耸宽厚的肩膀。
  “暂时没工作,不需要离开离都。到处闲晃吧。”
  “嗯,那注意点,别让警察和军方逮住你。”
  随口说了一句,金旌冲进洗手间去洗漱。出来的时候,骆晏白已经穿好衣服,白衬衫、卡其布长裤,袖子卷起来,健壮的手臂露在外面,墨蓝的眼珠一动不动地凝视他。
  “我还能再来你家吗?”
  “……”扣着衬衫扣子,金旌沉吟片刻,“随便你吧。如果你真的没地方可去的话。”
  




3

3、三 。。。 
 
 
  沿着离河岸慢慢走着,一片白色老式公寓出现在芭蕉林里。骆晏白从背包掏出钥匙,上了六层楼梯,爬上最高层的阁楼,开了锁,轻轻转动门把手。进门之前,他先屏住呼吸,试着感知门内的动静——似乎有人在。将背包放在地上,他拉开拉链,自夹层取出一把银色大型手枪,拉开保险,推开了门。
  “阿骆!”
  一抹窈窕的身影自门内冲出,扑到骆晏白身上,挂住他的脖颈。骆晏白松了口气,将手枪插入腰侧,扯下女孩的双手。
  “你怎么进来的?”
  “这门锁还难不倒我。”安利雅族的女孩眨了眨眼,“你昨晚去哪了?”
  “没去哪。”
  他含糊其辞,将背包丢在白木地板上,去小冰箱里拿水喝。碧觧转过身来看着他,慢慢走到他身边,跪下来抱着他的背脊,下颌轻轻蹭着他的肩头。见他没反应,她有点恼了,手指滑向前去,伸进他的衬衫领口,抚摸结实的胸肌,指尖划弄喉结。骆晏白微微仰起头,身后女孩柔软的胸部顶着他的肩胛,她的热度和温暖依偎着他的背。纤细的手指在他的胸口徘徊一会,溜了下去,试探着伸进裤腰。骆晏白闭着眼睛,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怎么?”她不解地侧头。骆晏白没说话,示意她起身,拿着瓶装水站了起来。
  “我有点累,要睡会。你去茶哥那里吧。”
  走到铺在倾斜天花板下的地铺,他扯开被子把自己一裹,背对着安利雅女孩。她默默地站了一会,转身跑掉了,步伐飞快,狠狠地碰上他的门。骆晏白拿下被单,叹了口气,以手盖住脸。指间有木香香型的淡淡香味。这是拥抱金旌留下的味道。他深深地、贪婪地呼吸几口,像是要将香味吞吃掉似的。
  
  由于骆晏白的回归,金旌的好心情维持了足足一周。春天过去,曳着花朵绚烂的尾巴,然后夏天就要到了。他本以为不会再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
  民族司宣布最新的民族识别提案,多数专家和委员建议将番青人归入离坎民族。金旌看到了提案,惊讶得无法言语。按照比较主流的意见,番青人是离坎人进入安利雅地区后逐渐非主体化形成的族群,本来就是离坎人,虽然使用安利雅字母,语言却是变种离坎话。而且,根据去年的人口普查结果,番青人约一千七百多名,散居于全国各地,多数人不会说本民族语言,基本没人认识番青文字。实在不足以成为一个民族。
  等待着番青的命运是既定的。被重新离坎化,融入离坎民族,如水滴入海,消失无痕。
  但是,除了番青人自己,谁有权决定番青的去留?
  没有一个番青人站出来说话。有话语权的是金旌的家族,番青民族的长房家族,但阿公已经去世,性格软弱的父亲更不能站出来抗议。番青人就要这么沉默着,被消解掉了。
  金旌觉得非常害怕。他知道将要失去的是很重要的东西,但他无力抓住,这些无形的东西,像沙子一样从他的指缝漏下。他只能缅怀、追挽、哀悼。他在见证一个有七百年历史的民族的末日。
  
  骆晏白把玩着墨镜,坐在公车站的候车长椅上,看着不远处帝国图书馆巍峨的建筑群。几何形尖顶高高地耸立,以离坎文字书写的【天赐智识、书海浩瀚】悬浮于房顶之上。这是知识和智慧的堡垒,所有的人,不论是他自己、身边的学生们、路过的青年男女,还是存在于过去、未来的某个人物,最终的归宿都是这里。所有人都在经营、创造,其成果被有意识地浓缩,提纯,进入知识的宝库,如同地层沉积。
  五点整。图书馆的玻璃旋转门自动滑开,身着员工制服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出。没多久,金旌也出来了。同样的黑色长裤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就是比别人要好看。骆晏白雀跃不已,站起来等着他。
  “阿旌!”
  金旌也看到了冲自己用力挥手的黑衣青年。如刺桐树般挺拔朴实。他笑了笑,跑过广场,挤入人群,站到骆晏白身边。
  “下午好,小白。”
  “我想吃你做的凉面。”
  “吃不腻吗?”
  “好久没吃了,暂时不会腻。”
  等待公交车的人群挤满了站台。骆晏白伸手将金旌拉过来,让他站在自己身前,为他挡开人群,双手自然而然地环绕在他身前。两人在大学交往时曾常常这样做。一瞬间,金旌恍惚回到了某一刻,或是某些时刻。他闭了闭眼,又睁开,街对面的刺桐花悠悠飘落,鲜红耀眼。
  
  “为什么不开心?”
  做饭时,骆晏白帮他洗着青菜,柔和地提问道。金旌停了手,怔了一会。
  “小白,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回来找我?”
  “因为想见你啊。”
  “那想见我的原因呢?友谊?同窗情?还是闲得无聊?”
  将青菜撕碎,骆晏白安静了几秒,随即将双手撑着水池,转身面对金旌。
  “都不是。我想再续前缘,不行吗?在霞水遇到你的时候我很高兴。其实我一直没忘记你……阿旌,我和你在一起六个多月,这是我与他人交往的最长记录。我很喜欢你。我觉得上天让我们在霞水重逢,必然是有安排的。分开后,我经常想你。”
  “你是说你喜欢我?”
  金旌讶异地拔高声音,以不可置信的语调反问。骆晏白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
  “对啊。”
  “那你当初分手分得那么干脆?”
  “是你说要分手的啊,我觉得让你空等我退役也不太厚道,所以……”
  “要是真的喜欢我,你就不该和我分手!”
  “可是你说要分手的嘛。”
  “我说什么你就听啊?我让你去跳离河你去不去啊?”
  “要是你觉得有必要……”他抓抓头发,艰难地思考片刻,“跳也可以。”
  这不是脑残是什么。金旌无比脱力,盯着骆晏白,半晌没有说话。终于从震惊中恢复过来,金旌端着锅接了水,放到燃气灶上,开火等待煮面。骆晏白扭扭捏捏地揪着衣角,待金旌转身后,他嗫嚅道:
  “要是你讨厌我,我走就是了……”
  “你个神经病。”
  重重地将菜刀剁入案板,金旌恶狠狠地骂道。舒了口气,他畅快了许多,两年来的郁闷终于一扫而空。
  “别装可怜了,你让我为你担心了这么久,先想想怎么赔偿我的精神损失吧!”
  “那就是说,咱们重新开始?”骆晏白两眼放光。
  “等我想想吧。”金旌冷然道。
  
  经过几个辗转反侧的晚上,金旌最终决定死前挣扎一下。他整理了图书馆能得到的所有关于番青的资料,包括起源、历史、现状、人数、风俗等等材料,写了申请书寄到民族司。慎重地将纹章拍了照,他将照片和一份自己的简述一起交上,然后焦急地等待回音。对方很快给了他答复,和负责人在电话里谈过之后,金旌陷入了茫然中。
  民族司认为,现有的只鳞片爪不足以说明番青人具有作为一个独立民族的资格。比起其他民族丰富的材料来,番青的资料简直少得可怜,最要命的是书面材料几乎没有。成文的史诗呢?故事歌呢?民族史呢?族谱在哪?民族司的专家承认番青人是一个生活在山中的族群,却认为他们没有足以被称为民族的共同记忆、宗教信仰、历史文化。这些,都是金旌不能否认的。或许,过去曾有这些东西,近百年来却被番青人自己忽视和抛弃了。
  越是这样,想要拯救番青的欲望就越强烈。金旌坐不住了。他想起少年时期经历的火灾,在火灾中被烧毁的阿公的珍藏——族谱抄本、祖地地图。最后的栖息地没了,村落中仅存的几家番青人各自散落天涯,金旌和阿公去霞水居住后,阿公曾凭记忆复制了一份地图,但族谱他只能追溯以上五代。写信请父亲将阿公遗物中有关番青的地图等物品寄来,金旌立刻着手将地图转化为可以看懂的文字。
  然后他遭遇了挫折。跑了几个研究所,能读懂番青文字的人只有三四位,要么不在国内,要么年迈住院,要么只懂些皮毛,不懂番青语言的文法。情况比他想得还差劲。
  
  骆晏白到他家来,看到金旌急得上火,问他到底怎么了。斟酌一番,金旌将情况如实相告,骆晏白像是在听天书。说到地图时,骆晏白的眼睛刷地亮了,像点了天灯。
  “地图?藏宝图么?”
  “……”被他吓到,金旌呆呆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不知道。是关于祖地祠堂里藏着的族谱和其他宝物的地图,在我们民族最初发源的地方。或许有宝藏吧……”
  “要是七百年历史的话,应该有不少文物吧?”
  “这倒是。番青的祖先是集体从离都周边逃难过去的大户,据说很殷实。”
  “……”
  闻言,骆晏白站起来,抱着手臂绕着沙发走了两圈,神情深沉。金旌觉得他有点奇怪,便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对宝藏反应这么大?你想去寻宝吗?”
  “……阿旌。”
  他猛地转过身,双手撑着沙发背,严肃地看着金旌。这副表情真把金旌吓了一跳。
  “实话告诉你,我离开军队后,和一群人搭伙,在做宝藏猎人。”
  “……啊?”金旌张大嘴巴。
  “最近我想和他们拆伙,单打独斗。我需要一个机会……阿旌,你要去那个地方是不是?我可以帮你。翻译地图,找路线,进入藏宝地,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那你想要什么?”
  “我要证明靠自己也能干好,而且……”他抓抓头发,尴尬道,“要是你能把宝藏分我一点……我就能和茶哥他们分开了。自己有点底子,我可以去干点更像样的……”
  “啊。哦。”
  金旌漫应两声,低头思考。其实这个主意也不坏。他是打算去祖地拿族谱和书卷的,有个帮手比没有要好。祖地应当在安利雅山脉之中,说不好很凶险,他又没什么野外生存经验。宝藏不宝藏的他不在乎,要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分成也可以。另外雇人也很麻烦,看样子,骆晏白的经验也蛮丰富。
  “那我来写个合同。”做了决定,他拍板道。骆晏白夸张地往后一退。
  “啥?就我们俩的关系还要写合同?”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我怕你又心血来潮跑了,到时候我找谁去?”
  
  合同完成,骆晏白和金旌开始紧锣密鼓地制定计划。在地图的问题上,骆晏白也没辙了。番青文字他不认识,同时确定熟人也没人认识。使用这种文字的人毕竟太少了。金旌弄来一份字母表逐字比对,依然看不懂地图上各种复杂的句子和谜语般的词组。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翻译机。忙了小半月,金旌做梦的时候都梦见鬼画符一样的变形安利雅字母在追着他跑,他真是恨透了自己,当初为什么一心羡慕大都市的生活,天天读离坎书,不好好和阿公学番青语文。
  




4

4、四 。。。 
 
 
  四小白,你到底做了啥
  
  走到报亭附近,骆晏白折过去,买了包香烟。他刚刚睡醒离开租住的阁楼,正打算去帝国图书馆等金旌下班。老板找不开零,他便拿了份《离坎文化报》,边走边看,顺便撕开香烟外包的玻璃纸。掏出一支烟放到嘴里,他将左手伸进衣袋掏打火机,同时瞥了一眼报纸内页。突然,他停了动作,展开报纸急切地阅读起来。
  读完后,骆晏白将报纸往兜里一揣,急匆匆地奔跑起来,跳上电车。不远处,烫着波浪卷发的安利雅女孩从另一趟电车上下来,看到了他,大声喊着他的名字,骆晏白却一点都没听见。电车晃荡着开远,将宽阔的浅绿河面抛在线路之后。
  
  “就是这个。”
  将报纸展开,拍在金旌家餐厅的木桌上,骆晏白大声说道。金旌被他一路拉回来,到现在都头晕,根本搞不清状况。他莫名其妙地看着报纸。这一版的大幅版面都是一个标题【大陆宗教会议自今日起在帝国人文科学研究院召开,盛况空前】。见他没找到内容所在,骆晏白将手指压上报纸,滑动着,按到一排与会学者照片中的某一张下面。
  “你仔细看这个。”
  星域帝国大学高级讲师,诺坎文化专家,在离坎安利雅文化方面也颇有研究,曾参与密妥蓝人识别计划,通晓密妥蓝、番青、姏红等安利雅系语言。现研究重心转向安利雅。
  “卓穆……?”
  念着这位外国学者的名字,金旌皱眉看着他的照片。骆晏白也凑过来认真研究。黑白半侧身照,发色和眸色似乎是黑色。照片中的青年站在光线很好的地方,神色柔和,脸部线条典雅漂亮,但不知是哪里透着一种令人颤栗的凌厉气息。人确实好看,古典而凛然。
  “模样真讨人喜欢。”金旌评价道。骆晏白瞪他一眼。
  “看脸有什么用!重点是他有本事!看到没有,他懂番青语言!”
  “一个外国人,能懂到什么地步?”
  金旌不以为然。打开电脑,他进入大陆通用的学术资料库,搜了这位讲师的名字。成果不丰富,论文数量比起那些大腕要少很多,而且奇妙地有一年多的空白。下载了他所有的论文,金旌泡了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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