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这都几点了？赶紧去排队吧，过了再给我打电话。”
“哎！”高闯答应的痛快，蹦着就回了侯考的大厅。
一拨一拨的过，有人乐着回来，有人苦着脸，还有的小姑娘脸皮儿薄，干脆抹眼泪了。要说高闯一点儿不紧张，那是骗人，偏偏他的考号还特别靠后，眼看着屋里等着的人越来越少，他这心也越来越往上跑，好容易到他了，跟他算的一点儿都不一样，不认识的考官，还全车最后一个考。
刚上车做的笔杆儿条直，车上第一个考的是个大叔，大叔已经是二进宫了，所以特别紧张，挂档的时候手直哆嗦，结果考官拍着大叔的肩膀开始讲笑话，全车人都跟着放松了。
高闯之前的三位战友都顺利过关，轮到高闯，他琢磨了一下还没考过的科目，大概就是侧位停车，井盖儿，之字路什么的了。这都是手拿把攥的事儿，于是声音干脆的喊报告上车，系上安全带，等着指示。
“前面右拐。”考官发话。
高闯照做，但心里嘀咕，右拐就出了考试场了，撑死了路口有个限制门，路边有个红绿灯，难不成还是去坡起？
“把车开到考试大厅门口，车停漂亮点儿啊。”考官笑呵呵的继续下达指示。
高闯更嘀咕了，这是什么路子？要说考侧位停车干嘛去大厅门口停？但这时候别瞎问，让干嘛干嘛就对了。
把车停好，还等着下一步指令呢，结果考官一伸手，“卡给我。”
“啊？”高闯愣愣的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给我卡，你就可以下车了。”
“我，这就算过了？”高闯完全不能相信。
“怎么着？你不想过啊？”考官还是乐呵呵的样子，冲着高闯一歪头。
“想，想！给您，谢谢！”把卡交出去，飞着就奔了电话亭。
结果卫虎那头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高闯不死心的连播几次，可电话里一成不变的就这一句话。
气哼哼的摔上电话，中午谁说过了第一时间通知他的来着？这举动招得电话亭老板老大不高兴，本来电话没通就不收钱，您还拿我们东西出气，摔坏了算谁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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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闯为了今儿的考试，特意请了一天假，现在找不着卫虎也没事儿干，伸手一摸兜儿里钥匙，有主意了，上家堵人去！
满以为，就算手机打不通，但卫虎心里得有这个事儿，可左等右等，是既等不到开机又等不到人。高闯烦了，下楼买了包烟，其实从卫虎跟他说少抽烟那次开始，他就慢慢戒了，眼下一心烦，也想不起别的抓挠。
一根儿接一根儿，屋里能见度都快不足五米了，抬手看了眼表，十一点半，抓起烟盒，空了。把空烟盒一攥，高闯起身，爱回来不会来吧，已经无所谓失望不是忘了。
往门口走，门却自己开了。
“咳咳，这怎么意思？”猛的被屋里的烟味儿呛到，开门的卫虎半天缓不过劲儿。
等烟味儿散了点儿，卫虎才发现屋里还站着个人，但他第一反应是快步走到沙发旁边，看这孩子到底抽了多少。
“你要疯啊？”卫虎指着满满的一烟灰缸烟头冲高闯吼。
“谁让你不回来的。”高闯理直气壮。
卫虎软下语气，“那你倒是给我打个电话啊。”
可这话把高闯点着了，两步到了卫虎跟前，伸手就往裤子兜儿里掏，然后把卫虎手机按在他脸上，“你自己看看，你让我怎么打？”
卫虎傻眼了，中午挂了电话之后就一直等着高闯的消息，迟迟接不到电话，七点多去高闯打工的店找人，结果人家告诉他高闯今天请假，就又到了高闯租房的地方，在门口足足等了仨小时都没等着人影，心里没着没落的，可怎么就愣是没想起来看一眼手机呢？
“我路上只要手机不响就想不起来看，谁想到它就没电了啊。”卫虎陪着笑。
高闯哼了一声，其实看见卫虎人，气就消得差不多了，又不是不讲理，开出租的哪儿有回来早的？但哼完了，高闯一指烟灰缸，“我本来都戒了，为了等你复吸算谁的？”
卫虎皱着脸，“那我这罪过也太大了……咱还是得戒了啊，复吸就这一次行不？”
高闯哪儿看得了他可怜巴巴的那样啊，自己本来也只是那么一说而已，“你就没点儿正事儿要问吗？”
“啊对！怎么样，过了吧？”卫虎这才想起正事来。
“必须过啊，我是谁？”高闯小脑袋一仰。
“呦呦，不是你中午心在嗓子眼儿的时候了？”
“那也是你昨儿吓唬的我！我今儿是没赶上你说那姓白的，可我们这考官脾气好得没边儿了，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
“嘿，还怀疑我，你可着驾校打听打听，谁不知道？”
“不打听，反正我考完了。”
卫虎看着高闯那小样儿，忍不住捏着他脸，“欠收拾啊。”
高闯侧过头就咬，“放开！”
这不挑衅么，卫虎抓住高闯手腕儿，底下一个扫堂腿，就把人放倒了，然后膝盖一压，胳膊肘定住下巴，“赶紧给我交待，都考什么了！”
高闯一点儿挣扎没有，还把两手放在脑袋两侧，做出投降状，“就考把车开回侯考大厅外头停下。”
卫虎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没啦？”这绝对是他知道的最不可思议的路考。
“没了，我点儿够正吧？”高闯虽然受制于人，但还是躺在地上跟条泥鳅似的左右乱扭。
卫虎放开人顺便给了他一下，“我看八成把你错当成谁的后门儿户了吧？”除了这个，卫虎找不到其他能说服自己的理由。
“爱怎地怎地，反正我过了，后天取本儿去，完了你可得保我能去你们公司。”
“你这走都没学利索呢就想飞啊？”
高闯黑了脸，“和着你忽悠我呢啊？你不想带我就直说！”
“我他妈家门钥匙都给你了，忽悠你这个？”卫虎脸色也不好看。
高闯愣愣的盯着卫虎，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脏字呢，不过，好像很顺耳？心里还觉得挺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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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闯蹭到卫虎旁边，往他身上一挂，“嘿嘿嘿嘿。”
“再嘿我抽你啊！”卫虎还绷着。
“你抽，你抽。”高闯去拉卫虎的手。
“少没皮没脸的。”卫虎哪儿能真抽？再者说，中午饭之后还没吃过东西呢，这会儿肚子里头咕噜咕噜的直叫唤。
“什么声音？”高闯半蹲下，耳朵贴在卫虎肚子上。
卫虎拎着高闯脖领子把人扔一边儿，自己进厨房了，不过翻箱倒柜之后发现，连做个方便面盖饭的材料都不够了，只有面没有饭。
高闯在门口探出半个头，“没吃饭呢？我也没吃呢。”
卫虎一听这个乐了，“那你来吧？”
“我来那可就是方便面盖饭。”高闯以为这话能拿住卫虎呢。
卫虎眯着眼，伸手往里一让，“就这个了。”
高闯这会儿觉得不对劲了，看卫虎表情就知道里头有坏门儿，等看了冰箱里和柜子里的存货之后，全明白了。
可高闯是谁啊？比犯坏？他二话没说撕开两袋面下锅煮了，还磕了俩鸡蛋，卫虎靠着门框，“咱可是盖饭啊。”
高闯瞥了他一眼，也不吱声，又拿出两袋面，搁手里嘎巴嘎巴给捏碎了。
卫虎这回看不明白了，“你这是要干嘛？”
高闯依旧不说话，拿出俩大碗，把捏碎了的干面倒碗里。
卫虎大概看明白了，千钧一发，在高闯要把煮熟的面往里浇的时候给拦住了，“小祖宗，我服你了行不行？”
“你要吃盖饭，我就给你盖呀。”
“大晚上的，咱少吃点儿好消化，就面吧，甭饭了，你看行吗？”
“你早说我就不浪费这两代了吧？”
“不浪费，你留着我当零食吃。”卫虎赶紧把那两碗干面渣儿推倒一边，又拿出俩空碗。
两个人填饱了肚子，高闯看了眼表，都快一点了，自己要说回去，卫虎肯定得送他，还是别折腾了，“虎哥，你今儿得借我床被子。”
听这话卫虎直接回屋给抱出一套被褥来，“借什么借，归你了。”
高闯美滋滋的接过来，“真大方嘿。”
“少废话，赶紧睡，明天开始，你早上跟我一起出车。”
“哦！”高闯握拳。
要说带着高闯，那就不能拉活儿，虽然每天都是上午，可半天儿半天儿的耽误，确实是影响不小，所以卫虎就晚上找补。
结果他这个“夜不归宿”的问题又被林山逮到了，上回是因为要把病休耽误的挣回来，这次又因为什么？
晚上收车之后在卫虎家楼下堵人，快两点才见着卫虎的车进了小区。
林山退到楼道阴影里，没让卫虎看见，等他停好车下来才走过来，可卫虎完全没有防备，林山一拍他，他吓得一激灵。
“林子？好家伙！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卫虎拍着胸口一个劲儿的顺气。
“你又怎么个意思？不要命了？”林山皱着眉头，脸色算不上好看。
“先上来吧，家说去。”卫虎知道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能带过去的，而且他这次也不打算糊弄过去。
林山点头，他也打算今儿就弄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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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之后，卫虎开门见山，“我这些天拉晚儿是因为上午拉不了活儿，还十点来中收车的话份子钱都够呛。”
“你上午干嘛去了？”
“这不高闯考完本儿了么，我当初答应带他，现在上午带着他上路呢。”卫虎这回没绕弯子。
林山沉默了，上次听卫虎提起来，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那你天天带着他也不是办法啊，这又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出徒的事儿。”
林山的话没错，就算卫虎担保，公司不要求高闯有几年的驾驶经验，但开出租毕竟是要对乘客负责的，刚从驾校出来，什么经验都没有哪儿行？
“所以我打算这半年都带着他，然后再看情况。”卫虎当然不可能没想到这点，正是因为想到了，才有了现在的安排。
“你就不怕到不了半年，自己先进了医院？”开出租有的是开夜班的，但天天连轴转哪儿顶得住？
“哪儿那么夸张啊，你净瞎操心。”卫虎拍拍林山，是想让他别过度担心。
林山转身躲开卫虎的手，“我可不也就是瞎操心吗，可你别忘了，咱们那儿前些日子老张是怎么进的医院？”老张的儿子该考大学了，为了多给孩子攒点儿学费，天天没日没夜，结果四十多岁的人突发心梗进了急救室，因为这事儿公司还特别开了会。
“你放心，我不会像老张那么拼的，只要份子钱够了我就不开晚班儿，反正我一个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多点儿少点儿都问题不大。”
听卫虎这么说，林山脸色缓和了些，“我看这样吧，每个月我帮你带俩礼拜。”
卫虎赶紧摆手，“不用不用，那天你不还说想买房呢吗？没道理让你也跟着搭进来。”跟自己情况不一样，林山现在跟着家里二老一起住，住的还是当年单位发的老两居室，连个客厅都没有的老结构户型，所以林山一直合计着买套房，将来结婚也有个窝儿。
虽说林山肯定不愿意卫虎那么拼命，但也没坚持跟他一起带高闯，他不确定自己跟高闯的相处能不能顺当，其实对于高闯的出现，心里一直觉得堵得慌。不同于卫虎其他的朋友，高闯几乎是空降在他面前的，他完全不知道高闯的情况，而卫虎也从没有介绍的打算。
“虎子，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你跟高闯到底多深的交情？一般的朋友用不用做到这份儿上？”
林山这问题让卫虎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这种时候他总恍惚的以为林山其实跟自己想的一样，可他就是没胆儿问到底是不是真一样。“要说起来，在高闯那次到车队找我之前，我们俩只有一面之缘……”卫虎把前前后后这些事儿都跟林山说了，“我就是觉得这孩子特别像我当年，当年我有你，所以有我今天，如今我也想拉高闯一把。”
“和着我就跟一个路上劫你钱未遂的小混混一个分量。”林山说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滋味儿，他知道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笑着拍拍卫虎，然后调侃一句“没想到你小子还是个善人”之类的，可他做不到，他一直相信，卫虎于之自己和自己于之卫虎，都应该是特别的，不是随便一个别的什么人就能等同的。
“林子，我问你一句，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分量？”虽然卫虎不敢直接问，但他真的需要弄清楚林山的想法。
“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兄弟，最好的哥们儿。”
卫虎听了苦笑，这是按瓷实了告诉自己没希望啊，“那在我心里，你比唯一的兄弟，最好的哥们儿还重要。”
因为卫虎的话，林山觉得胸口莫名的抽了一下，“你……”
卫虎赶紧岔开：“所以，以后不管你有了儿子还是闺女，这干爹都得让我当，也只能让我当！”
猛的一转话题，林山还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孩儿他妈都不知道在哪儿呢，你说点儿正经的吧！”
“这多正经啊，我得先预约下来，踏实。”
经卫虎这么一搅合，林山也恢复了一贯的样子，“为了给我们家孩儿当干爹，你也不能把自己累垮了，知道不？”
“请组织放心！”卫虎做了个立正的姿势。
……
林山乐呵呵的回去了，屋里就剩卫虎一个人之后他一下倒进沙发里，什么念想都断了吧，既然林子说要做兄弟，那这辈子就做兄弟吧，也不赖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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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闯是个聪明孩子，他知道卫虎为了带他没少受累，所以每天都特别认真，仨月，卫虎跟车的情况下已经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对于高闯的技术，卫虎是越来越有数儿，可每天看他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红包红点儿，越看越不顺眼，“你天天宁可喂蚊子也不搬回我那儿去是吧？”
“我这刚续了半年的合同，房租还是押一付三，退租不就亏大了？”高闯一边抓着胳膊上的包一边回答。
卫虎闭上眼，“我看着你都痒痒！”
“啊？那我明儿穿长袖吧。”
“你就不怕中暑？”
“嘿，放心，我耐高温，耐高寒！”
卫虎靠着车窗，托着下巴，“我都纳闷儿，你到底是轴什么呢？难不成我还能把你吃了？”
高闯小声低估了一句，“问题是你根本不想吃啊。”
“什么？”卫虎是真没听清。
“没事儿，我买了蚊香和必扑，这两天明显好多了。”
卫虎瞅了瞅高闯，就算刚才的话没听清，但也知道绝不是说这个呢，不过人家不乐意说，也没必要追着问。
十一点来钟，在离高闯租住的地方不到五百米的路边，教学时间结束，俩人就近找了个小馆子要了两碗刀削面。
“吃完了回去抓紧睡一会儿啊。”一边儿填肚子，卫虎还不忘嘱咐。
高闯边吃边点头，吃完了一抹嘴，“虎哥，你这人有时候特让人受不了你知道吗？”
“我又怎么了我？”卫虎觉得自己真委屈。
“你每天都故意找个离我那儿不远的地方停下，不是巧合吧？你嘱咐我抓紧睡会儿，可你现在晚上不也挺晚的吗？还有，我路考那天，其实你是去找我了对吧？”那天卫虎什么都没说，可第二天高闯去上班，他们经理说头天有个出租司机找他，问他是不是除了什么事儿，后来回家房东也拉着他问，有个出租司机在他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