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告而取- 第4部分

第二天我就後悔了。卫翔竟然叫我协助他管帐。
卫家的帐不是无名客栈可比的，金额和数量之庞大，搞得我焦头烂额。惊讶在卫家手中流通的金额数字之馀，我更是对每天要管理这麽繁杂工作的卫翔肃然起敬。
「现在知道尊敬我了吧！」卫翔捏捏我的鼻头道。这个已经变成了他每天的习惯动作，不管我再怎麽抗议，每天都来个这麽一两下，结果久了连我也习惯了。

糟的是，我习惯的还不只这个啊。




不告而取　【三】上

卫翔说，我是个做生意的天才。

被他大少爷这样称赞当然是很爽，但是因为要管的事越来越多，所以我高兴不起来。
替卫家工作的那些夥计先生们，并不太清楚忽然蹦出来的我跟卫翔什麽关系，只知道卫翔很听我的话，於是个个都一口一个公子，深怕得罪了我。看著那些待了数十年的老夥计对我前倨後恭，我心想如果他们知道我怎们混到他们东家身边的，肯定会愤而辞职吧。

过了一阵子，卫翔又说，因为我是做生意的天才，所以他要把一两间独立的铺子放给我管理看看。
因为他说这件事儿的时候，表情不大正经，我当他故意难我，於是二话不说接了下来。

基本上开店这回事嘛，主要目的当然是赚钱，而次要目的呢，就是给客人方便。你的店越是带给客人方便，要什麽有什麽，顺便几句甜言蜜语把客人伺候的服服贴贴，客人就高兴了。客人高兴了，钱就滚滚而来，於是你也高兴了；你高兴了，於是给夥计加薪，夥计也高兴了，为了下次的加薪更加努力…………这样良性循环下去，大家都高兴。虽然一开始会有些痛苦，不过因为我接手的时候卫翔已经将先天环境调适得相当良好，所以我管起来也没费什麽力。谁知道卫翔更是高兴，好像我是千里马他是伯乐一样。原本他想再放几间店让我管，可是在我以太累为由连续好几天不让他得逞之後，终於放弃了这个念头。

………………算一算，我到这里也已经将近三个月了，我那些个无情无义的兄弟们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好啊，果然是有义气。
再这样下去，我就要忘记我的本行是个贼了。
好像不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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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县地处江南，并不像我以前住的地方一样冬天会下雪，但是冷起来也是会要人命，尤其是要我的命。

「哈啾！」这大概是我入冬以来不知道第几百个喷嚏了吧。只要天气一冷，我必定会鼻塞流鼻水兼喷嚏连连，大夫们都说我这是先天的宿疾，开的药顶多让我夜里好睡点，一点建设性的效果都没有。

卫翔又递了条手巾给我：「小非，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废话，我才跟你认识多久。
我白了卫翔一眼，一大早起床就喷嚏连连，再加上整晚鼻子不通没睡好，心情烂透了。
「小非你这样子，今天还是在家休息比较好吧？」卫翔大概看出我心情正不爽，小心翼翼地问。
「不碍事。」我用鼻音回答。
「可是小非………」
「这样就得休息，那我岂不是得休一整个冬天？」又不是做贼，会怕忍不住喷嚏被逮……
「那你今天先跟我去看大夫。」
「没有用啦………哈啾！哈啾！哈啾！哈……」

卫翔很有耐心的等我打完了七八个喷嚏之後，摸出了一件裘衣塞给我：「穿上。咱们出门去。」　
「我不要看大夫。」我坚决地说。
「小非~~」
「就跟你说看了那麽多大夫也没用………哈啾！」
「小非…………」
「不去就是不去。」
「好吧，你哪儿都不去。」卫翔没力的垂下肩膀，终於认输：「不过还是把衣服披上吧，暖和些。」

然後当天晚上，卫翔就灌了我一堆奇怪的药膳。
「我不要吃这个啦！」
「这个对身体很好啊………」
「我不要吃青蛙。」
「这个方子炖青蛙才有效啊！」
「不要~它用肚子在瞪我啦！赶快拿走~~~」
「那、那这碗你试试？」
「………为什麽是墨黑色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药材的关系。你先喝一口嘛~~」
「………好苦！」
「良药苦口吧。」
「不要~~我怕苦！」

终於每一种都尝过了之後，卫翔小心翼翼的问我：
「小非……你觉得哪个比较能吃？」
「这个吧。其他的都太恐怖了。」我比比其中一盅。
「那其他的都倒掉好了……」卫翔有点沮丧地说。我闻言大惊：
「倒掉？那、那都是银子啊！」
「可是你又不吃………」
「我吃就是了。（泪）」
「那我喂你~~」
「不用了……啊！你帮我把青蛙皮剥掉啦！」
「这个要连皮吃才有效……」
「你也不要整只好好丢进去啊！」
「那你眼睛闭上我喂你？」
「呜………好啦…………」

「………………」
「………………」
「…………这碗是什麽，怎麽酒味那麽重？」
「因为这个是用酒做的汤底。」
「你、你不知道我很容易醉吗？」
「…………不知道耶…………真是太可惜了。」
「什麽可惜？」
「早知道就拿酒来灌你，你脸红的样子这麽可爱。」
「你、你这个家伙………我最……最………」

我的意识到这里已经断得差不多，隐约只感到卫翔在耳边说著什麽，却听不脑子里，然後就真的不省人事了。


从那天之後，我每晚的餐桌上就会出现那盅被我顺手比了一比的东西。味道是不差啦，但也称不上好吃，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小非，你吃得好乾净喔！」卫翔感动的看著我。
「那是当然。」大冬天的鲤鱼有多贵我可不是不晓得，当然要吃乾净点。
看看右边卫翔感动的表情；又看看左边小羽努力地把一块胡萝卜塞进嘴里，以及旁边小涓严厉的目光；再向前看看卫家老爷夫人万年如一日的恩爱模样…………

真是和平啊。

正当我这麽想时，饭厅的门「碰」的一声打了开来，还伴随著著高亢的女音：
「翔哥哥！」
显然是冲著卫翔而来的。真是，为什麽卫家的不速之客都喜欢在用餐时间出现？
所有人转过头看著门口，只见一个娇俏的女孩大喇喇站在敞开的门前，五官很是清秀，只可惜表情狰狞了些。

「是初月啊，用过饭了没有？」卫家老爹依旧和蔼地招呼著。
那女孩看向卫老爹，楞了一楞，忽然哗拉流下眼泪：「叔父，你要给初月做主啊－－」
「有什麽事坐下再讲、坐下再讲。」卫老爹摆摆手，两个机伶的下人拖来一张椅子，谁晓得初月硬是不肯坐：
「您不给我个公道，我是决不会坐下的！」……这不是跪著时才会用上的台词吗？
我看了看一反常态没有发言的卫翔，发现他的脸色不大好看……难道他对人家大姑娘做了什麽必须给公道的事？想到这里我的脸色登时比他难看了几分。
「这些年你和翔儿一直分别住在湛县和京里，他应该不会千里迢迢去对你怎麽样吧？」卫老爹不慌不忙地开口。

「就是这样我才生气啊！」初月拿出手绢拭泪，丝毫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就是因为我不在他身边，倒使得他被个狐狸精迷了去！」说著尖锐的目光环视在场众人，扫到我的时候我暗暗冷了一下。
……人家说吃醋的女人最是恐怖，现在我体会到了。
正当我几乎要拔腿就跑的时候，初月吃人的目光却跳过我，迅速地伸出右手向小涓一指：
「你这个狐狸精！不要以为你混进来骗倒叔父叔母我就治不了你！」
「你说谁是狐狸精？」小涓一个拍桌，站了起来。
这误会可大了。


……………好累。
我坐在卫翔的房里，伸手替自己倒杯茶啜了一口，叹气。
女人间的战争果真恐怖。
好不容易阻止饭厅的屋顶惨遭掀翻，众人又花了一番力气才让初月相信小涓是卫翔的亲妹妹；於是他大小姐坚持翻遍卫家每个角落，却浑然不觉她口中的狐狸精一直跟他的翔哥哥黏在一起，还在一旁帮忙拿钥匙开门。

「小非，对不起。」卫翔带著认罪的表情说。
「为什麽道歉？」我疑惑地说。
「碰到这种事情总是对你说不过去。」
「我觉得还好……」我把语尾拖长，原本以为他会迫不及待地凑上来要我向他问东问西，没想到他一言不发，还沉思了起来。
「……………」
「……………」
「…………她跟你什麽关系？」
「我还以为你不想问呢。」
「不讲就算了。」

「要、要讲，」卫翔急忙拉住我说：「她是琛王府的小郡主，名叫初月。」
……原来是皱眉头老兄的妹妹，难不成他们家的传统是在人家吃饭时踹门？
「这麽说来她是你堂妹？」
「她其实是王妃…也就是我伯母…姊姊的女儿，只是因为双亲早逝，我二伯便将她收做养女，视如己出。」
「那你又是如何掳获人家姑娘芳心的啊？」
「别那麽讽刺嘛……四年前我上京调货顺便拜访了二伯家，她不知怎麽搞的一见面就喊著要嫁我。因为她缠的紧，当时我想说要快快摆脱这块牛皮糖，就骗她说我喜欢年纪大的，起码要十八岁以上……」
「……然後她今年满十八？」我接口道。

卫翔点了点头，忽然抱了过来：「小非，对不起。」
「又来了，你道歉做什麽？」我挣扎了几下，谁晓得这家伙越抱越紧，脸也贴了上来：
「我知道你很介意的。」
「我为什麽要介意？」力气敌不过他，我只好拿目光直直地看著他。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却被他眼中不常见的深邃给震住了。
「小非，我………」他喃喃地说著，嘴唇渐渐靠近我的……

「呀啊－－－」高亢的尖叫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也打断了卫翔的动作。
初月一脸不可置信地站在敞开的大门前，寒风从她身後钻了进来，冷得我当场连打五六个喷嚏。
卫翔见状脱下身上的外挂让我披著，转过头不冷不热地看著初月：「还请郡主先把门关上。」
充耳不闻的初月用对小涓一样的姿势伸出一只手指著我，半晌才开了口：
「你…你这个变态！」

我转头看了看卫翔，再看了看她：「你骂错人了吧，怎麽想都是这家伙比较变态。」
「住口！你…你竟然诱惑翔哥哥！」
「我…」我诱惑卫翔？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我什麽时候诱惑过你？」
「你无时不刻都在诱惑我，小非，你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诱惑。」

看著眼前这家伙认真的表情，我当然是很感动……感动到胃里一阵翻绞，顿时说不出话来。
「怎麽了小非？」卫翔一手覆住我支撑在他肩上的手，担心地问道。
「…………原来你还可以更恶心…………」
「我这是肺腑之言。」
「够了！」再也受不了而暴喝出声的除了我，还有一直被冷落在门口的初月。

「两个男的在一起很恶心耶你们！」初月叉腰大喊。
卫翔听了淡淡一笑：「这句话拿去跟你家大哥说如何？」
初月闻言脸色白了一白，好半天才嗫嚅的说：「我那个大哥本来就怪怪的……」
「这我倒同意。」
「………我不是要说这个吧！翔哥哥，你被这个狐狸精骗了啦！」初月著急地大喊。
「小非，他说你是狐狸耶！正好和我一对儿………」
我白了他一眼。
谁晓得初月更加暴跳如雷了起来，眼看著就要冲过来：「不准对我的翔哥哥抛媚眼！」

这…这误会可大了。




不告而取　【三】下

就在张牙舞爪的小郡主越来越逼近之时，一道冷白寒光闪过，止住了小郡主的动作：
「吵什麽吵？我们家还要不要睡觉啊？」
小涓左手持剑，剑尖在离初月咽喉三寸的地方亮晃晃地闪著。一般人碰到这种情况时都会吓到腿软的吧，没想到初月竟然毫无惧色，依旧叉著腰大喊：
「你竟然敢拿剑对著本郡主？」
「有什麽不敢的？」剑尖又逼近了一寸。
「你…你再给我过来试试看！」架势依旧在，只是声音有些发抖。
「嗯？」再逼近一寸。
「你……」

「乖乖回你的房间睡觉！」小涓啊，不是我说，任何男人看到你这样都会逃跑的唷。
初月咬著牙，恨恨的转过身踏出房门，临走前还回过头瞪了我一眼。
「好了，」小涓还剑入鞘，打了个呵欠：「这下就能好好睡了。」说著也踏出了房门，关门前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探头跟我说：「沈哥，要是她天亮又来找你麻烦，记得叫我一声。」
「我是很感激啦，不过用武力这样好吗？」
「对付语言说不通的对手就要让她用身体理解不是吗？放心吧…那麽晚安啦，大哥、沈哥。」

眼看著门关上，我松了一口气，伸了伸懒腰：
「啊~好累啊，我要睡了，今天说什麽都不准你乱来。」
「小非…你生气了吗？」卫翔有些不安的说。
我笑了，上前拍拍他的脸：「没什麽好生气的，大少爷。」再瞧了瞧他局促的表情，不知怎地心情竟轻飘飘地高兴了起来。大概是一时冲动吧，我竟然凑上前去用我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
「算是送你的。」　
「小非…………」

看著他一脸夸张的感激涕零，我忽然觉得脸上热了起来，赶忙踢掉鞋子爬上床：
「好、好了啦，我要睡了。」
「嗯。」卫翔见状手脚敏捷的跟进。
「………」
「………」
「你缠这麽紧做什麽？我、我刚刚不是说……」话还没说完，一抬头看到卫翔温柔的笑脸，我竟然怔住了。
「我知道。」他说。
结果这家伙就这样把我当成抱枕，安稳的睡著了。反倒是我，因为原因不明的心脏狂跳，导致很久很久之後才渐渐睡著………。


「哈啾！哈啾！哈啾！哈……」
一大早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倏然接触到冷空气的我很悲哀的马上打了好几个喷嚏。
「小非…还那麽早，等晚些出太阳暖和点再起来吧？」被喷嚏吵醒的卫翔担心地说。
「可是我已经醒了。」我吸了吸鼻子道
「那陪我聊天。」
「聊什麽？水龙客栈的帐？」
「你真是个实际的人啊……」
「过奖。」

正当我们在被窝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著时，门外响起了高亢的女声：
「翔哥哥、翔哥哥，起床了！姓沈的狐狸精，起来，我要和你决斗！」
由远而近的喊叫在门快要被踹开的前一刻忽然止住，取而代之的是小涓的怒骂：
「大哥他们自己会起床！还是郡、主、殿、下您要纡、尊、降、贵充当我们卫家的报晓鸡？」
「你…你这个粗鲁的女人，把你的剑拿开！」

喔…又来了是吧……。
我没力的把头埋到自己的手臂里，又探头看了看卫翔，发现他一脸沉思状。
「你…你在想什麽？」我有点谨慎，因为通常他这样就表示有人要倒大楣。
「我只是在想，」卫翔淡淡的说：「昨天小涓说的很对，面对语言不通的对象就要让他用身体体会…」
「乍听之下是挺有道理的没错，」我说：「但那又怎麽了？」
「……如果我现在把你这样那样，然後故意让她看到，她会不会就此知难而退？」
我吓了一跳，大大的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不行、不行！你敢做我就从此不让你、你…哈啾！哈啾！哈…………」
卫翔叹了口气，把我拉回身边：「别那麽紧张啊，小非。」
「哇啊啊~我不要~~~」
「我知道你不肯，倒是你再这样花枝乱颤下去，我可要把持不住了。」
闻言我立刻乖乖卷进被窝，不敢乱动分毫。

「你不肯就没办法了，只是你不觉得这是很好的提案吗？」卫翔一脸遗憾。
「不觉得！言语不通的又不是我，为什麽要动用我的身体让她体会！」我坚决地说：「总而言之，你敢做的话，从此就别想碰我！」
「那我现在不做的话，今天晚上就可以吗？」
「那是两回事！」我忍不住吼了起来。
结果在小涓很有义气的牵制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