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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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少年-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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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嘤嘤!!”谢赭边假装嚎啕着边企图趁乱扭上白宇泽的床,不过失败了,整个人都被蹬到床板底下滚了好几遭。不过即便遭到这样的冷遇也没能打击到他公布喜讯的热情,片刻后,一只手从床底下“哧溜”伸了出来,还很有节奏感的挥舞着一张破纸。
  “动次大次动次大次~锵锵!恭喜‘校园十佳歌手’冠军得主白宇泽同学床上领奖~~(假声)哦哦哦好帅~~阿泽俺の嫁~~~”
  那边谢赭兀自闹腾的紧,白宇泽却如石化般僵在了床上,两手捧着奖状不敢置信。“这……这这真的是真的吗?”
  “相公我还能骗你不成。”谢赭趁机一翻身坐到他身旁,抬手从果盘里拎了串葡萄大啃。“可惜啊,得冠军的不止你一个~”
  “还有谁?”话一出口白宇泽便反应过来自己简直傻的可以,于是立马笑着补充:“肯定是姚儿吧?”
  “娘子聪明。就是内磨人的小妖精。”他神采奕奕的回身从书包里翻出几张谱纸,嘴里喋喋不休:“你最近都在医院,不知道咱们乐队现在有多火。大家私下找我商量了几次,打算过几天等你出院了就瞒着老师在晚上搞一个小型演出,到时候会来个一两百号人吧。虽然现成的歌曲题材很丰富,但是刚起步我们也该有些原创作品撑底儿。昨晚我一夜没睡谱了首曲出来,你看看填什么词才……”
  说到兴奋处,谢赭忽然察觉到身边人不同寻常的沉默,蓦地侧过头来,颇有试探意味。“你怎么不说话?……”
  白宇泽头低的不能再低,眉尖微微耸起。谢赭知道,这微妙的表情变化代表他现在有点难过。于是更加无措。“怎么……你不高兴吗?不愿意在人前表演?那我回头立马和他们说不——”
  “对不起。”少年终于抬起脸来了,燕眼微微泛着红。他不愿,却不得不在此刻打破眼前人于未来旖旎繁盛的憧憬和幻想。
  “对不起,谢赭。再过不久,我和小杉……就会离开这个城市了。”
  “真的……对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四章

  
  姚绿和宁子樾进到病房里时,谢赭早已经不在了。白宇泽失魂落魄地靠在床头,被唤了好几声才醒过神来。
  事情太复杂,如今面对他们,他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好在床边的两人与以往相比已拥有了足够的耐心和冷静,待他略显混乱的将前因后果娓娓连接起来,信息也已经被消化的差不多了。
  “你……”屋内的沉寂只持续了片刻,姚绿神情复杂,欲言又止。宁子樾见状平静接过话头:“你们真的要走?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白宇泽郁郁摇头。“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离开啊。”
  “这件事,谢赭知道吗?”姚绿蹙起眉来,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刚刚告诉他……听完以后,他一句话也没讲就走了。”少年不安分的动动身体,眼有愧色。“虽然之前已经做过了思想准备,但没想到他反应会那么大。毕竟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在他看来,这大约和背叛没什么两样吧……”
  “……何止是背叛的问题啊。笨蛋。”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姚绿觉得自己的生活简直堪称史上第一大闹剧,身边连个思维正常点的人都没有。“行了,你好好歇着吧。回学校以后我俩帮你哄哄他。冷杉的病房在哪?”
  “就旁边。306。”
  又就伤势叮嘱了他几句,得知他再过五天就能出院的消息后两人便起身出门了。
  “最近身边的事都太他妈邪乎了。这帮小子怎么一个个都巴不得赶紧离开,连点良心都没有。妈妈我很受伤啊喂。”姚绿站在隔壁病房外透过玻璃凝视着那正在床上闭目小憩的少年,插上裤兜喃喃抱怨。坐在一旁排椅上的人却没有动静。
  他下意识侧过脸,看清他沉静的眉目写满了寂寥,这才反应过来。所有这一切,不单单是针对他一人的措手不及。
  很多年前,宁子樾也曾独自插着口袋站在山崖,看着无限沦陷无限皓首的蓝天,胸腔里翻涌着黑红色的熔岩。
  他想他大约并谈不上什么坚强。
  也不过是一个喜欢把双手插在裤袋里看一切悲欢离合,面无表情却心如刀割的人。
  “苏扬走的时候,腿几乎还完全没有好。一直强撑着,但是我都知道。”宁子樾缓慢地低声说着,似乎更像是自言自语。“我已经没有能力继续把他挡在身后,所以才不挽留。现在我什么都没有了,也好。这样才不会有第二个林洇,第二个林染……”
  “……并不是一个人啊,你。”姚绿依旧淡淡,没办法,对于越想逃开的人,他就越不要让他如愿。“就算他们一个个都走了,我还是会站在这里——你一回头就能望见的地方。”
  他说这话时已经移开了目光,所以没有看到——
  宁子樾闻言在墙壁遮挡的阴影里闭上双眼,微微心痛的摇了摇头。
  三天后,冷杉先白宇泽一步办理了出院手续。临走前他答应会先回学校老实上课,等白宇泽出院后两人再作打算。
  不过在他拎着东西走出医院大门后,却并没有先急着回学校。侧身挤上路边一辆人满为患的公交车,没驶出几站便到达了目的地。
  在台阶下微仰脸望去,玻璃门里两个前台的小护士正在聊天,身后是一墙塞得满满的药架。
  以前在酒吧唱歌时他也多少认识了些三教九流的人,冷杉记得其中有谁告诉过他,这条街上唯一的一家小诊所背地里后台硬得很,一直在悄悄进行着非法的临床医药试验。只要肯和他们签知情同意书以身试药,报酬绝不是问题。
  这是桩危险的交易,但他不得不铤而走险。考虑到规划好的将来,现今两人最急缺的就是钱。即便白宇泽的父母之前已为他们付清了所有的医药费,可谁知流浪的远方还会有什么艰难险阻在等着他们。
  要吃苦,他无所谓。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由于信任自己而抛弃一切、颠沛流离的恋人也跟着他一起吃苦。他舍不得。
  最后深吸了一口气,少年神情又更坚定几分,迈步便要踏上那石筑台阶,不料旁侧忽然袭来一道劲风,饶他动作敏捷还是被拳头蹭到了脸。
  脑海里弹出的第一反应就是糟了,难道靳徽之已经派人到这边来寻仇了?!于是根本顾不上脸畔火辣辣的痛感,他连来人的脸都没来得及看便毫不留力拧住了那条偷袭的胳膊,弓身甩出自己平生最为狠绝的一个过肩摔。不过他没想到那人也是变招迅疾,顺势捞住他襟口的衣服就是不撒手,结果两人最终四肢纠缠着一起绊倒在坚硬的台阶上囫囵滚了下去,硌得都快灵魂出窍了。
  “……操,冷杉你他妈至于吗!!我不就轻轻碰了你一下,竟然下这么狠的手!”谢赭扶着腰龇牙咧嘴的从地上坐起来,那眼神恨不得将眼前的人生吞活剥。
  冷杉定睛一看是他,原本所有的惊讶和恐慌都自动转化为熊熊怒火,用极其冰寒森冷的表情又一手重新将他大力按倒在地,脸颊上红色的印记分外明显。“……什么?‘不就轻轻碰了一下’?”
  “呃……”明显感觉到理亏的某赭吃瘪的顿了顿,很快又凶恶起来,一手指着眼前伫立的建筑,声色俱厉:“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去那鬼地方干什么?药物一旦出了什么差错你的小命就没了!你这混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不瞒着别人做决定?你把自己当成什么?!”
  “……和你没关系。”那个人却看都没看他一眼,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来,语气平静又可恶。“你走吧。上课的时间快到了。”
  谢赭终于出离愤怒了,伸手粗暴去掀他肩膀:“你都要死了,我他妈还上个屁课!!”冷杉见状也动了真火,转过身来刚要给他点厉害尝尝,忽然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就那么撞进他怀里,他下意识伸手接住,随即迷茫。“你……?”
  “……没多少。三千块——算我借你的。”少年叼着根烟徐徐点上,烟雾袅袅模糊了表情。“你记住了,冷杉。欠我的,你要还。……”
  “我不……”
  “你敢不要试试看。我立马就给白打电话,向他汇报你今天的英勇事迹。”
  冷杉垂眸捏着信封,就不做声了。
  谢赭也不再多说什么,一直将那支烟安静吸完,才平淡开口:“后天他就能出院了吧。晚上八点在学校有乐队的告别演出,你会来吧。”
  对方仍未做声,不知是默认还是拒绝。
  这个夏天,也实在是太漫长了。
  ++++++++++++++++++++++++++
  两天后。
  傍晚时候冷杉独自到了医院来接白宇泽,先是去楼下办理了出院手续,然后再回来和他一起收拾东西。
  病房里能清晰听见两人折叠衣物的窸窣声,窗外暮色已由天边渐次褪去,徐风吹散了白色的纱帘,也只留下湖水般的幽凉。
  不知为什么,两人在这一刻都不太想开口说话。本来是值得庆祝的,一来两人的身体都已顺利康复,二来他们很快就可以一起离开这夜长梦多之地,断了很多念想。
  你有没有过这样的感触。像结束一场期末考试就如同刚刚打完一场战役,期待已久的旅行前夜,或者即将与多年不见的好友正式碰面。太过惊喜,反而会突然地平静下来,也许带了些微的不安,临将踏出的脚步会变得踌躇不前。
  才突然的想起,原来还有那么多的放不下,让你无法完全释怀,心安理得地去享受。
  “火车票已经买好了。明天上午九点的。”长久的沉默后,冷杉将脚边拎包的拉链拉好,直起身这样说道。“去苏州,可以么?”
  白宇泽的目光在他脸上停驻几秒,点点头。“……嗯。我没有意见。”
  “真的可以吗?就这么走掉。”冷杉望着少年安静坐在窗边的剪影,于薄暮的勾勒下,实在美好又苍白。于是他故作轻松地抬手揉揉对方的头发,柔声道:“反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少年还以他一个安慰的笑,随即摇头。“我不后悔,只是有点舍不得。至少在离开之前,想把自己现在所拥有的好好用心记一遍。”说着他拎了布包站起身来,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含了几分怅然。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出租车停稳在校门口时,天光已经黯淡,即便离得很近也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脸。
  正门与料想的一样紧锁着,两人便熟门熟路的绕到围墙后身,依次翻了进去。然而之后冷杉却并没有送白宇泽回宿舍的意思,反而牵着他径直向北楼的方向走去。
  “小杉?”他在后面试探唤他,“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对方简短回应,手上是不容抗拒的力道。白宇泽闻言便乖乖闭了嘴,随他穿越黄昏里静悄悄的宿舍区一路向前。
  北楼算是整个校区建成时间最久的建筑了,虽然它确实足够高,但地角却相对偏僻。之前也是因为来往的人烟稀少,他们才敢公然霸占顶楼的排练教室。不过,小小的排练室并不是他们今夜的目的地。
  白宇泽在冷杉的帮助下顺着梯子登上北楼天台,刚擦着汗抬起头来,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慑住了。
  那几个背对自己的熟悉人影听见动静后都仿佛等待已久的转过身来,每个人望着他的眼睛都如星辰般明亮。他们默默从中间让出一条路来,然后白宇泽看见了本该被搁置在排练室里的那套老架子鼓,自己的破木吉他,被擦得亮闪闪的贝斯,还有静静支在一边的黑白键盘。
  “呦~今天可真是个纪念性的日子啊。”
  姚绿将手里拿着的麦克安到主唱位置的支架上,冲他微笑。“这几个麦克是我们从广播室偷拿出来的,等下全校都能听得见哦。”
  白宇泽还言语不能地僵在原地,好多个念头不断地涌现又消失,直涨得脑袋嗡嗡作响。此时已紧随其后爬上天台的冷杉就在后面微微推了他一把,低道:“去吧。”
  那是校园里盛夏的夜,他们站在顶楼一片空出来的天台上,吹着夏夜来临前尚且温吞的微风,看着城市逐渐被夜幕笼罩。霓虹灯还没有点起仪态万方的照耀,路灯也静默而安静的杵在渐进的黑暗中,一切都以一个被侵蚀的趋势倒入夜的静默里,像这个时代一样,充满了不安。
  等五个人终于同时用声音把已经融入喑哑黑幕中的自己勾勒出来,时钟刚好走到晚上八点整。一瞬间,路灯从他们脚下亮起,依次排开一直延展到街道城区,直指那一片颤巍巍的霓虹建筑。它在代替阳光,用尽所有的能量抵住黑夜的压迫。
  然而,还不仅仅是这样。
  前方一座座原本宁静沉寂的宿舍楼仿佛忽然被谁从酣睡中惊醒,从黑洞洞的窗口里投射出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暖黄灯光,一点一点,充斥满眼,直到蔓延成璀璨的海洋。
  这是Z中夜晚独有的万家灯火十里洋场。
  微弱,却充满力量。
  他们知道无数道目光就隐藏在那夜色与灯火背后,聆听着,期盼着,于是愈发猖獗地放纵着,狂欢着,无止境般一曲曲吼了下去。喉咙嘶哑了,就闷一口酒再唱。视线模糊了,就胡乱抹一把再来。
  期间白宇泽察觉到指尖逐渐传来摩擦的痛感,大概是被琴弦割破了,却恍若不觉般继续疯狂地弹唱下去,沉醉下去,泪水早就在脸上肆意流淌。他想到他明天就要离开了,或许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或许再也不会碰见身边这群人。列车向下一站驶去,从前就只是过眼云烟。那是比忘记,还要可怕千万倍的结局。
  他曾经行走在苍野之中,在不知是谁丢弃的背包里翻出过小半壶的酒。他以为那是水,咕咚咕咚喝了个痛快。那时他还什么都没有,还什么都没失去。浩瀚天地只容了他一个。
  后来与他喝酒的人多了起来,一张张脸走马灯的浮现又淡去,快的令人来不及去回忆。他跟他们勾着肩膀放声歌唱,唱过漫天繁星或者乌云密布,唱过喧闹酷夏或者寂静寒冬。
  歌声再也掩盖不住的哽咽,流泪的原来并不止他一个人。
  夜渐渐地深了。
  谢赭摇摇晃晃走上前将冷杉从主唱的位子推开,大约是喝得太多了,涕泪横流的样子简直狼狈。好在,意识还算清醒。
  “最后一曲……我一个人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仅跑调,而且跑得找不着北。但是有些话语,有些决断,果然还是要亲口来表达的。
  前奏响起的间歇,少年的目光一直静静停在天台边缘。他忆起两年前那一日,自己猝不及防接到白宇泽的来电,然而对方只来得及报出位置便匆忙挂断了。他慌慌张张骑了单车赶到学校,却恰好看见那个人如折翼的风筝般直直从楼顶坠落下去,世界从此被黑暗淹没。
  我听不到花开的声音,只见到你的坠落。我忘了全部过往的真相,却在印象里把回忆填补的清晰。
  忘记一切,没有关系,我陪你;失去依靠,没有关系,我陪你。可是这一次,当你终于摸索到庞大迷宫的出口,当你终于可以和本该一起得到幸福的人远走高飞,我也就失去了所有不愿放手的理由。
  暗恋之所以痛苦又卑微,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他默默在你心里排着队,你却永远是他心里的首席。……
  “这个微笑,用尽我疼痛的力气;
  这回释然,用尽我铭记的场地;
  这场告别,用尽我去爱你的勇气;
  这次我真的会哭泣,用尽我爱你的表情;
  因为这——是最后一次爱你。”
  在夜空下躬身谢幕时,他含了满眼泪光,待抬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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