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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你的意思，父王曾经告诫过我。叛国者必用重典，”纳奇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抚摸着腰间古旧的剑柄，低声道，“凡是叛军，都必须付出血的代价。”
“并非如此。”没想到，莫德西奇居然摇了摇头，指点着几案上的军舆图，解释道，“去年凛冬，雪灾尤甚，开春之后，蛮人必定会南下侵掠，到那时内外夹击。仅凭我们手中的力量，是不足以抵挡的……”
“所以呢？”纳奇尼凝视着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询问其意见。
“帝国律令中规定，首恶既除，从者不究，因此波维纳老将军必须死，不如此做，那上万名俘虏就不会心安。”莫德里奇长身而起，拱手请求道。“而且这最好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由陛下亲自动手，并亲自作出承诺……”
“至于那些俘虏么，”在空旷的王帐中，他的声音幽幽回荡，“我们需要士兵防备蛮人。而他们也可以获得一个机会，一个用自己的鲜血，洗清身上罪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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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颤抖，黄金杯中的残酒，荡漾着一圈圈明亮的涟漪。
莫德西奇已经退了出去。少了他，营帐中顿时显得有些冷清。等到了这个时候，纳奇尼才恍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位智计百出的幕僚了。
不过他刚才所说的一切，固然有些冷酷无情，却处处都是为帝国着想，没有任何私心作祟。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纳奇尼才如此信任这个年青人。
当众处死波维纳，收编奔狼原战区的残军，许下承诺笼络军心，然后将他们推向九死一生的边境沙场，任由其在抵抗蛮人入侵的战争中消耗殆尽。
丝丝入扣的谋划，也是眼下他所能采取的，最完美的策略。
看来，自己还真是有了一个得力的臂助呢。
纳奇尼暗暗想到，一丝不忍却横亘在其内心中，阻止他站起身来，走出营帐，亲手斩下波维纳老将军的头颅。
纳奇尼知道，身为一名王者，一名志在天下的王者，这种不忍是无济于事的妇人之仁。可他现在，却没办法完全避免这一点。就像他在不久前，同意了吞并安蓝公国的计划，却专门叮嘱卡特罗曼，暗示其不要伤害自己的老友。
另一方面，纳奇尼也明白，他心中的这种柔弱已经所剩不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正在逐渐变少。
他更清楚的知道，终有一天，自己将成为一名当之无愧的铁血王者，从手中的长剑，到内在的心性，都一样冷硬如铁。
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
纳奇尼猛地仰头，饮尽杯中残酒，这酒早已凉了，冷冽的感觉顺着喉管笔直灌入，随即升腾起炙热的火焰。
随手抛下金杯，他起身，挂剑，大踏步走出了营帐。
无数火把高高举起，将四野照的明亮如白昼，所有的俘虏都被押解到了附近，等候着王者的最终裁决。
纳奇尼看到，波维纳老将军正被紧紧绑在临时竖起的木柱上，白发丛生如乱草。莫德里奇站在一旁，贴心的幕僚给自己准备好了施展的舞台，正向他悄然使着眼色。
他大声许诺，赦众人无罪，被俘的叛军感激涕零，山呼万岁。在海啸般的声浪里，他缓步走到波维纳身前，紧紧握住了腰间的乌都尔斯？泣血之刃。
“死在战神佩剑之下，也不枉我戎马半生了，”恍惚间，他听到老将军含糊的叹道，“二殿下，开春之后，蛮人必将南下，请多加防备。”
纳奇尼沉默着点点头，长剑出鞘，形制古朴，霜刃上有几滴鲜艳的血珠缓缓沁出，就像是这人间杀器伪善的哭泣。
ps：（4/50，3200字，够良心了啊。）
367 河谷定议（）
惊蛰之后，又过三天。
在这段时间内，安蓝动荡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在卡特罗曼的扶持下，安塞尔？博列洛在安芬城登临大公尊位，并且正式向斯诺顿帝国递交了臣服的国书。这个紫罗兰战争中兴起的田园国度，在南北两大势力的夹缝中挣扎了千年之久后，终于败给了*裸的现实。
“……安塞尔被册封为博列洛大公，安蓝成为了斯诺顿的一个附属国，”迪奥斯浏览着斥候发回的情报，转头看向了阿莱格里，“不过现在，这块领土的价值大小，可就全取决于我们的态度了。”
斯诺顿本土与安蓝公国之间，隔着巍峨高耸的铸铁山脉，地形崎岖，飞鸟难渡。若是没有“蹑光者之路”相联接，这块飞地除了一个虚无的名头外，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反之，这条山中小道只要还存在，骠骑之国就能源源不断的将军队输送到南方地区，然后以安蓝为桥头堡四处扩张，甚至就此开启他们统一天下的步伐。
阿莱格里轻轻点头，知道他所言非虚。既然斯诺顿帝国已经将安蓝牢牢抓在了手里，那么其下一步行动，应该就是掌控这条南北要道了。想到此处，他皱眉询问道，“你们说，纳奇尼会怎样对付咱们？”
“应该不会用强吧，”布鲁克思索片刻，率先开口道，“若是要拼个鱼死网破，咱们干脆就把这条小路炸掉，到那时通途变天堑，他就是军队再多，又能奈我们何？”
这位年纪老迈的魔法师，已经不再涉足政务，专职管理河谷中魔法师们聚居的小镇，平日里倒也一副慈祥的老翁形象。不过其暴烈的性格。可丝毫没有减弱，讲到“炸掉”之时，布鲁克下意识的摩拳擦掌，颇有些跃跃欲试之意。
“布鲁克老哥。炸掉这条流淌着黄金的商道，可是下策中的下策。”主管河谷商务的孟德尔，抹了一把自己的大光头，连连摆手。经商半生的他，自然知道这条商道的重要意义，想了想，忙又补充道，“就凭这条商路，斯诺顿帝国就不敢对我们用强，否则其国内的物价。至少要上涨半成左右。”
“那也是建立在，我们允许其通过‘蹑光者之路’输送兵员的基础上，”随着阿莱格里势力的扩张，安德烈需要处理的政务也越来越多，此时俨然已经是河谷的核心人物。做出的推断也显得颇有分量，“据我猜测，纳奇尼王应该会选择册封阿莱格里大人，勋位有很大可能是伯爵……”
“团长现在不就是伯爵吗？”柏姬一愣，纳闷的问道。她来自偏远的高地之国，对于人类的爵位制度并不清楚。
“听起来相同，实则有异。”说起这种事来，自然是安德烈最有发言权，他便开口为野蛮人少女解释道，“斯诺顿的一个行省，都要比安蓝公国幅员辽阔，纳奇尼王实封的伯爵。可比某个乡下土贵族的地位要高的多。”当然，有一句话，安德烈并没有说出来，就是如果斯诺顿最后真的能够一统大陆，那么其麾下贵族的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更何况。以阿莱格里与北国王者的关系，伯爵必定不是其封号的终点。
听出了其话语中隐含的倾向，阿莱格里抚摸着下巴，转身问道，“迪奥斯，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么……”有关河谷的要务讨论到最后，还是需要最核心的三个人做出决定，已经是众人都习以为常的状况，加上阿莱格里耳根有些偏软，因此迪奥斯的意见就显得尤为重要。他迟疑了片刻，还是坦率的说道，“大陆南北争雄，已经是未来不可避免的趋势，而我们恰好被夹在了中间，若是终将要做出一个选择的话……老实说，我对斯诺顿并没有恶感，所以不会反对你接受纳奇尼的册封。”
心中清楚迪奥斯对光明教廷的敌视，阿莱格里也表态道，“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考虑倒向光明教廷，但是我还有些疑虑的是，眼下是否到了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
闻听此言，迪奥斯不由轻舒了一口气，阿莱格里对光明教廷的态度，他自然早就一清二楚。但那毕竟是以前的事情，现在其体内多了些与光明神主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难保不会发生什么变故。此时听到阿莱格里做出了明确的表态，他心中的担忧顿时放下了大半。
不过扯了半天，阿莱格里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决定，好像并不愿意接受斯诺顿的册封。结合惊蛰之夜发生的种种，场中诸人似乎醒悟了些什么，同时陷入了思索之中。
“阿莱格里，你推三阻四的，是不是在担心奥妮莎小姐不高兴？”其他人还在考虑，或者装作在考虑的时候，赛丽尔忽然狡黠的笑了笑，脆声打破了房间内安静的气氛。别人即使想到了这一点，也不会如此直白的说出来，不过赛丽尔的性子一向有点野，可不会顾忌这些虚伪的套路。
“额？”阿莱格里先是一愣，随即连连摇头，一叠声的否定道，“怎么会，我也是为在河谷的未来着想，成为别人的附庸，就会受到他们的掣肘……万一，万一到时候……”
“好了，我是想说，”他还没想好如此措辞，赛丽尔已经摆摆手笑道，“我们的意见只是作为参考，你自己做出决定就好，就算是因为奥妮莎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大家也不会有什么不满的。”
“团长，团长，我也是这个意思，”终于得到了插嘴的机会，小矮人霍埃尔赶忙大表忠心，厚实的胸膛被拍的砰砰直响，“有需要的话，我到白矮人那里借些专家来，保证将这个小洞堵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过来。”
“好了好了，”阿莱格里拍拍小矮人的脑袋，轻声道，“我出手救下奥妮莎，是因为她是我的朋友……不过以咱们目前的实力来说，保住其性命已算极限，若是因此，葬送掉了整个河谷的基业，我纵然对得住奥妮莎，又怎么对得起大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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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8 善良的杀手（）
据说，世界上最稳定的结构，就是三角形。
巧合的是，赫尔修斯河谷最顶端的领导核心，恰恰就由三个人组成。
在这其中，迪奥斯负责提供参考意见，阿莱格里负责作出最终决定，伊尔洛则负责打瞌睡。
三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运转的堪称完美无瑕。
这次，也不例外。
“那就这样吧，等到纳奇尼真来册封的时候，我再召集大家，”阿莱格里拍拍手，总结道，随即，他瞥了昏昏欲睡的半精灵一眼，忽然提声道，“伊尔洛？”
“啊？”伊尔洛的听力极为敏锐，此时一个激灵就醒了过来，他有些茫然的扫视着场中诸人，脑子一转，立即高高举起了双手，大声表态道，“我同意！”
“你同意什么？”阿莱格里微愕，无奈的摇摇头，招手道，“我们早就说完了……我有其他事找你。”
“切，不早说。”半精灵游侠撇了撇嘴，从长桌那头站起身，晃晃悠悠的朝这边走过来。看得出来，他还没有完全睡醒，至少眼睛还眯着，动作也有些踉跄，不过途经赛丽尔身边时，伊尔洛却轻盈的一转，对方暗中伸出的黑脚便完全落了空。
“这厮的‘灵敏触觉’，越来越纯熟了，”赛丽尔失望的耸了耸肩，摆手道，“算了，我先走一步，还一堆事情要做呢。”
让她主管河谷的情报工作，本就有些强人所难。更何况，这段时间里四处传回来的信息又杂又乱，就算安德烈特意调派了一些人手帮忙，也让赛丽尔忙的焦头烂额。
以她为首，没过多久，房间里的人就走了个七七八八。伊尔洛靠到阿莱格里身旁，笑着问道，“怎么了？”
“奥妮莎醒了没？”阿莱格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北方向。轻声问道。
“唔……还没，”伊尔洛稍一感应，就回答道，他狐疑的看了一眼阿莱格里。忽然问道，“你的那个什么仪式，到底管用不管用，怎么一直到现在，她都没醒过来？”
已经过去了三天时间，奥妮莎的身体明显已经好转，但是却一直没有恢复神智，就连阿莱格里自己，都有些忧虑起来，迟疑道。
“应该有用吧……这个‘救赎’仪式，可是非常强大的，据我所知，就算是一具死去数天的尸体，都能够轻易将其复生。”
“没错。神主救赎，死而复生，这可是光明神的拿手好戏，”迪奥斯把玩着手里的半截断刃，重又走进房间，接话道，“据我推测。应该是她体内的变化太大，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适应吧，咱们耐心等待就好了。”
“希望如此，”阿莱格里点点头，看向他手中颇有些眼熟的物件，好奇道。“这个……好像是那天……”
“这是突袭奥妮莎的那个人，所使用的兵器，”迪奥斯走近，一屁股坐了下来，将残刃放到长桌上。郑重的介绍道，“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他随手从战场中捡到的残次品，但这几天无意中查探了一番，却发现其中大有蹊跷。”
“是么？”阿莱格里伸手拿起，认真细致的查探。这半截断刃，大概只有尺许长短，很像是一柄短剑被崩断后，遗留下来的小半截。刃尖如狼牙般参差不齐，像是锯齿一般，剑刃呈现出黯淡的灰黑色，间或露出一片斑驳的锈迹，卖相惨不堪言。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啊？”因为迪奥斯出言提醒过，所以阿莱格里还特地检查了其有无隐秘的附魔法阵，最终却一无所获。
“你看呢？”迪奥斯故作玄机的笑了笑，转头询问半精灵游侠。
“这个感觉……”伊尔洛凝视着这截断刃，眉头微皱，有些不确定的答道，“确实有些不一样。”
“到底哪里不一样？”这一下，阿莱格里更加的纳闷了，再次细致的观察了一番，却依旧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与魔法无关，也无怪乎你看不出来，”迪奥斯终于卖足了关子，为其揭晓了谜底，“这把残刃的质地很是特殊，将气劲的流动和外泄的杀气，都削减到了极致，我想即使以伊尔洛的敏锐感觉，也很难有所察觉。”
“确实如此，如果没有你提醒，我还毫无所觉，”半精灵点点头，确认了这一点，随即补充道，“即使在知情的前提下，我也需要刻意凝神才能发现到这把武器……我猜，除了质地之外，这与其锻造工艺肯定也有一定关联。”
“没错，”迪奥斯取过利刃，指点着断裂的刃口，总结道，“仔细看这里，可不像是因为外力而折断的，而是本来就打算做成这种形状，另外，看它的剑柄和吞锷，形制非常古朴，应该是从古代流传下来的……综合这些因素，我认为这是一把，专门为刺客设计的独门兵器，其从头到尾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偷袭而准备的。”
“你的意思是……那个突袭者，并不是卡特罗曼安排的战士？”阿莱格里思索片刻，问道。
“不一定，不过他应该并不是卡特罗曼麾下的士兵，而是一名确确实实的杀手，”迪奥斯将那截残刃握在掌中，断定道，“军中高手，固然实力强劲，却不可能掌控那种极致的潜伏技巧，也不可能传承有这样一把武器。”
“对了，我记得，那天卡特罗曼曾经喊过一个名字，好像是达尔……尼昂还是什么的。”旁边的伊尔洛，此时也插话道，达尔尼昂出击的时候，只有他距离最近，印象也最为深刻。
“达尔尼昂……一会我让赛丽尔查一查这个名字。”迪奥斯点点头，顺手记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伊尔洛迟疑片刻，忽然又开口道，“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名杀手突袭的时候，我一时脑袋发热，先挡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