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吟襟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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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吟襟佩-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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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上乘之作也!”
  “哈哈哈——”
  那名老者一听这句话很是得意,摸着长长的白胡子道:
  “老夫从来都只画鸟兽虫鱼,最近忽然迷上了人物,便试他一试,看来画者,通也!”
  “先生说得极对。所谓通一而知其三,便是这个道理。何况作画技法都已熟炼,画出的只是形体不一罢了。”
  “嗯,说得不错。诶,你是叫什么名字来着?”
  “小生孙佩之。”
  “哦?孙佩之?你……父亲可是唤作孙洛?”
  “先生怎知?我父亲确实叫孙洛,曾经在路州做过知府。”
  “嗯,那便是他了。”
  老者眼露迷茫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只听他说:
  “你父亲很有才华啊!只是……唉!可惜了!”
  孙佩之见他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心下猜测着他与父亲的关系。
  “对了,听说你今年要参加春闱?”
  “哦!正是!”
  “那便好,你且就在我江府住下,有什么需要尽管说。这是老夫的小书童江颜,以后有什么事你便与他讲也是一样。”
  “谢谢先生!”
  孙佩之对着江渚淳又是一拜。
  “不用客气,想当年你父亲升做知府之后,我有幸在路州与他相识,与他曾泛舟游湖,同行的还有李府的公子李元蔚。可惜啊可惜!两个如此才华之人,一个远逝
  一个消失!幸得有老张介绍你来,你尽管去安心备考罢!相信李洛的儿子定不比他差!”
  孙佩之被他如此肯定的话语所激励,重重地点头答应。
  出来之后,江颜便带着他去了厢房,安排他住下。
  ………………
  “公子公子——”
  “行啦,福儿,你可别再跟着我了,一会儿再上药也是一样的。”
  “可、可是……”
  “嗯?”忽然他瞥见站在房门口观望的孙佩之,唇角一勾,道,“要不你把药给我,让我自己抹上好了。”
  “啊?公子自己怎么上药啊!”
  “放心,公子我自有妙计。”
  看戏的孙佩之看见那对丹凤眼对着自己邪邪一笑,忽然感觉背后一寒,连忙进了屋,不再去看那个人。
  “哟,兄台竟然如此认真呐,不知小弟我有无打搅到你呢?”
  嘴里说着如此抱歉的话语,自己却不管有无打搅到孙佩之,,径自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细细打量着他的房间。
  “还挺整齐的,兄台可真勤奋,其实这些完全可以让丫头们去整理,你尽管看着自己书去。”
  孙佩之见他跟着进来,便知晓这书是没法看进去的,于是放下手中的《礼记》,沉声道:
  “小事罢了,何必劳累那些小丫头。”
  丹凤眼笑眯眯地支起下巴紧紧盯着他,道:
  “原来你在看《礼记》呐,如何?瞧到哪儿啦?”
  说到书,孙佩之顿时来了精神,拾起书,回答说:
  “才刚复习完一遍,现在正在整理自己对儒学的见解,以自己的理解再去背诵《礼记》,如此记忆也深刻,也好炼炼手笔。因为先前早已看完《论语》、《大学》、《中庸》、《儒行》等书集,此时再观《礼记》便能将所有学习到的融于一炉,有了一整套的思想体系。我观此书,以礼乐为核心,涉及到政治、伦理、哲学、美学、教育、宗教、文化等各方面,对于现在甚至是以后,都有很重要的参考作用。所以有人传言《礼记》根本不值一读,只需精学《论语》之类便足矣,在我看来,这完全就是错误的观点!你看这一篇,古人所言就十分得理:记问之学,不足以为人师,必也其听语乎,力不能问,然后语之,语之而不知,虽舍之可也,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始驾马者反之,车在马前,君子察于此三者,可以有志于学矣……”
  其实丹凤眼根本就没有听清孙佩之嘴中说的具体内容,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人风度翩翩,一如他第一次从梅树后面所见,浊世佳公子一个,侃侃而谈,再配以沉静稳重的略带着换声时期的沙哑嗓音,竟显得格外迷人。这让趴在椅背上的他昏昏欲眠,渐渐地,眼皮耸下
  来,合上,沉沉睡了过去。而孙佩之完全没有发现,依旧不急不徐地念着书,谈着自己对书中的一些见解。
  “不知兄台觉得如何?”
  孙佩之想起那个人,便转身问他。一回头便看到安静沉睡的丹凤眼,他薄薄的唇角微微翘起,似乎梦见什么开心的事。孙佩之见了没有因他在自己说话时睡过去而生气,反而觉得他很坦率,想起第一次见他时,那种阴阳怪调,他就浑身不舒服。可是没想到他睡着会如此可爱,长长的睫毛,笔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还有,细腻的皮肤……好像摸上一摸啊!
  可是手去早于头脑一步,它已经扶摸上他的脸颊了。
  仿佛感觉到了什么,沉睡中的那个人眼皮动了动,却并未睁开,任那张带着些微粗糙的皮肤磨蹭着自己的脸,甚至很享受地在那手掌里亲昵地蹭了蹭,继续他的美梦。
  孙佩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右手,他紧紧抓着那只手,很是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啊?对方可是个男人啊!可就算是女人也不能随意触碰啊!一想到此,心都乱了,连忙口中喃喃念叨道: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
  假睡中的丹凤眼终于忍不住“嗤”地笑出了声。孙佩之却还是闭着眼,渐渐平静下自己杂乱的心。
  “诶,你还真有趣,又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就情不自禁摸了一把我这水灵灵的脸皮子嘛?你自责什么呢!”
  一听到这话,孙佩之刚平静下来的心又开始起伏不定,赶紧过身背对着他,不停地念着《般若心经》。
  “原来你对佛学也有研究啊!果真博学!对了,我还不知兄台叫什么名叫,可否告知小弟呢?”
  孙佩之平静地睁开眼,面无表情地对他说:
  “兄台,你该回去上药了,不然门外的小丫头该着急了。”
  丹凤眼扫了眼不见一个人影的门外,遗憾地说:
  “看来我家丫头都不理我了呢,不如请兄台帮我抹一下药?”
  孙佩之右眼皮跳了跳,有种很不好预感,皱皱眉,实在不想帮他上,可是不上的话,看他那样子似乎能磨到下午,只得点头答应。
  丹凤眼双眼一亮,忙站起身往孙佩之的床上走去。
  “你要干什么?”
  只见丹凤眼媚态之姿尽显,秋水流转,转身就脱去了那几层衣物。裸着斑驳的背,趴倒在床上,抬眼对惊吓过度的孙佩之挑眉道:
  “自然是请兄台帮小弟上药啊!”
  他这才看清他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鞭痕,在雪白的皮肤上显得更为刺目。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很轻很轻,生怕重了会弄疼他。痛心道:
  “你这伤究竟是谁伤的?竟下了如此之重的手!”
  丹凤眼嗤笑一声,自嘲道:
  “所谓的‘三纲五常’罢了!”
  一听,孙佩之便已明白他该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让长辈祖宗家法给伺候了。于是便不再多问,一心拿药轻轻抹到他的背上去。
  当他的手指触摸到光滑的皮肤时,两人都不禁一颤。如此细腻,孙佩之从来不知原来男人的皮肤也能这样好,虽然他仅仅摸过张语依的手,但是明显,手下的触感更佳。他的右手如同中了魔一般,不由得失去控制,轻轻抚摸着,好似初春躺于青草地上,那种毛茸茸的感觉。突然他觉得那些鞭痕是那样的刺眼,恨不得将这此鞭痕转移到自己身上来。
  “对了,你还不曾告知我你叫什么名呢……”
  蓦地,孙佩之听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从手下这人口里说出,看他那样子似乎很困。他平静下起伏不定的心,低声回答到:
  “孙佩之。子小孙,‘采而佩之,奕奕清芳’中的佩之。”
  “原来是佩之,‘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梦熊,渭水泱泱。   采而佩之,奕奕清芳。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孙之昌。’佩之,佩之,真是好名字。你抹药真好,轻轻的,痒痒的,比福儿的技术都要好,明日、后日、大后日、大大后日,我还请你抹,好麽……好、好麽……”
  “好。”
  低低应了一句,手下的人头一歪便沉沉睡了过去。
  他轻轻吟唱着自己名字的诗句,到了最后渐渐变成了呢喃。不知为何,听着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喃喃吟出,让他的心莫名地悸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破土而出。这让孙佩之莫名感到一种恐慌,却又不知所措。


☆、ゞ其ゞ

  床上的人一直睡到晚饭才醒过来。那会孙佩之刚吃过饭回到房里,便看到斜斜倚在床头,慵懒地看着从门外进来的自己。这让孙佩之有股错觉,仿佛他在等待自己的良人回房。
  他轻轻关上门,想起上午的心动,深呼了几口气,平静地说:
  “你醒了?”
  丹凤眼邪邪一笑,道:
  “李吟。”
  “嗯?什么?”
  “李吟,我的名字。”
  “哦,你刚醒,一天未进食,现在想吃些什么?”
  “那便有劳佩之帮我叫福儿送一碗药粥来罢!”
  孙佩之应声出去,唤来一名路过的小厮,让他传话给福儿带一碗药粥去他房里。回去后看到李吟又躺下了,微微闭着双眼。孙佩之以为他又睡过去了,便轻手轻脚地坐到书桌旁,背对着他安静复习着。
  李吟并未睡着,他听到孙佩之坐下的声音,就睁开了双眼,静静看着他。
  他似乎对自己叫什么并没什么反应。这京城,谁不知自己的臭名,就算是外来的人,总该听得一丝风声罢。不过也有可能是自己常来江府,什么性子,江府里的人最清楚。外面的人讲些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可是……
  李吟想起半个月前,徐沫将清醒后的自己送到了江府,要自己来江府休养。难道她也对自己彻底绝望了吗?想到此,他幽幽叹了口气,正翻阅着书的孙佩之听了,转过头问:
  “我以为你睡了,何故又叹起气来?”
  李吟看着他,忽然想到他上午摸完自己脸颊后的举动,忍不住痴痴笑了出声,又带着了后背的伤口,顿时抽着冷气,呲牙咧嘴。
  孙佩之忙走过去,小心扶起他来,急切地问道:
  “怎么样怎么样?哪里不适?你好好地笑什么!”
  李吟看着那张关切的脸,拍拍他的手,笑得更厉害了。
  孙佩之见他根本不理自己,便生气一推,李吟背朝下正好撞到床上,疼得他狂叫一声,立马弹坐起来,两眼泪汪汪地,委屈地看着孙佩之。这种眼神让孙佩之心里受不了,闭了闭眼,微一定神,便坐在床边说:
  “你背上的伤好一半了,如果你不仔细着,又会裂开,到时后留下疤痕,可就是你的事了!”
  “呵呵,反正我又看不着我的背,何必那样好看呢?”
  孙佩之剑眉紧蹙,没见过这么不珍惜自己的人。沉着声说:
  “趴着罢,让我看看你的伤如何了。就算你自己不心疼,你的母亲也该心疼了。”
  李吟听到“母亲”两个字,好久才低声说到:
  “我娘生下我便走了……”
  这话让正在查看伤痕的孙佩之停住了手。
  一时之间,一室寂静。
  “公子,您终于醒了,福儿亲手熬了药粥,您快趁热喝
  了罢!”
  端着药粥的福儿划破了满室的沉寂,让心思各异的两人都回了神,孙佩之起身,将位置让给福儿。
  “咦?公子,您怎滴还趴着呢?能起来吗?”
  说着将手中的碗放于旁边的矮桌上,温柔地扶起李吟。让他坐起身,靠在床头。
  “福儿,你手艺又更好了!爷都闻着香味儿了!”
  那名叫福儿的丫环掩嘴吃吃笑了,嗔了他一眼道:
  “公子,您尽会捡好听的话逗奴婢!”
  “冤枉啊,你问问孙公子,可是香气四溢?”
  两人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孙佩之,后者听到说到自己,忙笑着点头称赞道:
  “虽然没尝过,但观之色、香,便让人馋涎欲滴!”
  一说完福儿便两颊泛红,有些扭捏道:
  “孙公子真会说话!”
  而李吟看着浅笑着的孙佩之,发现他竟然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这似乎是第一次见他笑,没想到竟让他有一夜春风过的感觉。
  “好了,公子,趁粥还热乎着,先吃了罢!”
  舀起一勺,仔细地吹了几口,俯前身子凑到李吟嘴边。
  孙佩之忽然不想再看下去,便垂下头对两人道:
  “我去外面走走,一会再回来。”
  说完转身迅速离开了房间。
  他一路行至前院,在经过江渚淳书房时,正好被刚走出来的江渚淳看到,便叫住了他:
  “原来是佩之,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见过先生。学生想到处走走。”
  “正好,我也出去散散步,不如一同吧。”
  “荣幸之至。”
  孙佩之跟随其后。
  此时天已全黑,两人向着大街上走。
  “佩之最近在府里住着可还习惯?”
  “谢谢先生关心,学生一切都很好。”
  “那就好,缺什么就跟颜儿说,别那么客气。老夫的妻自从走了之后,江府就只有李吟那小子偶尔来热闹热闹。可如今他又受伤了,唉!幸好你来了,江府的人总不会太闲着无聊。哈哈哈。”
  孙佩之这才想起,李吟与江府的关系,据他所知,江渚淳并没有什么儿子,而且就算有,那也该姓江才是。
  江渚淳见孙佩之欲言又止,便问:
  “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罢,对我不用如此介意。”
  “学生是想问,那李兄弟可是您的亲戚?”
  江渚淳这才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便笑着道:
  “呵呵呵,想是你刚来京城,并不了解。他是李宰相唯一的后人,其母在生下他时便血崩而死,而其父因其母死去,一夜白头,而后离开了京城,不知所踪。李吟从小没了父母,性格怪异,当然他只是太过孤单罢了。我见他聪颖非常,便私下收了他做徒弟。哈哈哈,事实证明老夫的眼光还是
  很不错的。老夫敢说,他之才华,当世无双!只可惜啊!唉,他被李府逼得整日流连风月场所,半个月前,他竟带一个妓子回去想娶她为妻。这可气坏了李老儿!拿出上任皇上赐下的金鞭就是家法伺候了。哦,听说他今日在你那里躺了一日,想必已见过了身背上的伤罢。半个月了,如今也好大半了,可是想要消痕,却还得躺他一个月。李老儿这半个月一丝气也没消,今儿上朝,老夫还问他来着。一提,他就火大了。看来徐夫人把他送到江府疗养很是明智啊!”
  摸着长胡子,江渚淳想到李府那个当家夫人便不住地点头称赞。也是,李府幸得有这么一位漂亮又精明能干的女主子,否则,以如今的李府来看,完全就是一个空壳。
  “先生……你、你是说,李吟便是李荫李宰相之孙、李元蔚大人之子?”
  “正是。”
  他没有看到一脸愕然的孙佩之,径自向着湖边走去,两手交握于背后,临风欣赏着湖景。
  而跟在他身后的孙佩之心里却犹如打翻了五味瓶。原来他就是与自己定亲的人!不,现在该说是该结拜的兄弟。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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