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抬到楼上找个房间把他们丢进去，明天记得要帐。”
然后被谁粗手粗脚的拽起来，热烘烘有些难闻的味道传进鼻子里，卡路亚皱了皱眉，却没有一丝力气挣脱，连睁开眼都好象无能为力。
直到被甩进房间里，敞开的窗子外面一阵冷风灌进来，被狠狠一吹，他才觉得脑袋稍微清醒过来一点。转头一看，就瞧见贝芬如同一滩烂泥窝在腿边，卡路亚有点得意的扯了扯嘴角，拉起贝芬，“喂。”
“干……干什么……”贝芬胡乱的挥着手，想打开骚扰自己的东西。
啪——
卡路亚愣住了。
贝芬瞬间恢复了一点神智，“卡，卡路亚？”
卡路亚黑了脸，就算没防备，被贝芬打到也实在是……“小鬼你敢打我？”
“打都打了……你喊什么喊……”
卡路亚冷哼一声，“你马上就知道了。”
他话音未落，贝芬眼前就是一黑，原来卡路亚的拳头已经往他眼睛揍过来。他又怎么会服气？当即毫不客气的还击，两个人迅速打成一团。谁也没有留手，一下比一下狠，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打面前这个人。
又过了好一会，卡路亚眸光一闪，与贝芬对视一眼，同时住了手。然后不约而同的向后一躺，并排仰倒在了地板上。
“呵呵……呵……呵……”卡路亚边抽气边断断续续的笑，全身上下都酸疼得很，连根手指头也不想动弹一下，“小鬼你的力气还真大，打起来一点也不留情……”
“你……呼……不也……不也一样……”贝芬同样有些气喘吁吁。
“痛快了吧？”安静了片刻，卡路亚忽然说。他在衣袋里摸到了个圆东西，依稀记得是那天塞缪尔给他的糖豆，干脆送进嘴里，确实很甜。
“嗯？”贝芬一愣，眨了眨眼，往他看过去。
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让地板都仿佛泛起一层柔和的微光。可是蛇族男人现在却完全隐没黑暗里，即使不戴面具，恐怕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然而那张苍白的脸孔，就好象直接印在脑子里一样。贝芬下意识的伸手过去，摸上了卡路亚的面具。
“小鬼？”身体软软的，真是糟糕。卡路亚无奈的承认在力气上，蛇族不如犬族，哪怕贝芬还是个小鬼。想要阻挡，手却使不上劲，一推一拉间面具已经被摘了下去。
“还……还是这样……”好看……贝芬在心里说。
他微一使力，就把卡路亚从阴影中扯了出来，果然看到那张白得近乎于透明的脸。只不过这个时候，因为麦酒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艳色，连蛇纹都像被染红了。手指触到的位置比记忆里的冰凉要热一点，但还是比自己温度低。
贝芬忽然想起那次卡路亚让自己挖伤口的情景，赤/裸的身体，一处又一处的伤……似乎只是想着，身体就忍不住的热起来。
“小鬼你！”
卡路亚好象难得把眼睛瞪得这么大呢，每回都只能看到他狭长的双眼眯起的样子……贝芬的手指沿着面颊一路往下，凉凉的，很舒服。
下一刻，他就顺从了这个感觉，整个身体都贴了上去。
“喂！你干……”卡路亚眼前一暗，全部的话就被一个柔软的物体尽数堵了回去。
猛地睁开眼，卡路亚在感觉到全身酸软无力的刹那，昨天夜晚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先是带着贝芬出来喝酒，然后两个人都喝多了，借着酒醉打了一架，再然后……却是那么莫名其妙的一段经历。他还记得小鬼不管不顾的亲吻里透着一丝急躁，也记得没有力气挣扎的自己无奈地被小鬼压在身下，更记得最后酒气上涌，反抗的心思渐渐远去，他甚至回应了起来……
卡路亚咬了咬牙，暗恨自己好心带贝芬出来开解，最后竟然把自己赔了进去！
吃力的坐起来，他低头检视身上，就发现到处都是青紫红肿的斑痕，衬着过于苍白的皮肤，愈加显得触目惊心。
“……真是个小鬼！”不愧是犬族，卡路亚忍不住咬牙，几乎都是用牙齿啃咬出的，怪不得会留下这些痕迹！
他刚想站起来，身后难以启齿的部位猛的一痛，让他又坐了回去。整个身体都被撕裂般的疼痛，卡路亚的脸色忽青忽白，良久，才骂出一句：“该死……”
那里面甚至还有小鬼根本不知道清理的东西！
可恶……他什么时候吃过这么大的亏！
只要想起来卡路亚就觉得一肚子火气，很想把仍在熟睡中的贝芬捞起来狠揍一顿。凭什么他现在连行动都举步维艰，小鬼却能神清气爽的安睡！要不是那场打得他头昏脑胀全身无力的架，凭他的手段，绝不可能屈居人下！
“咝——”倒抽了一口凉气，卡路亚勉强站了起来。蹒跚着找到面具戴上，竭力忍耐着那分痛苦，也忍耐着顺着大腿根部往下流淌的粘腻，一步步慢慢挪了出去。
只是他离开房间轻轻带上门的时候，压根就没有留意到屋内少年的睫毛像受到了惊吓一般动了动。
一下楼迎面就遇上了来要帐的侍应，卡路亚冷哼一声，“我楼上的朋友会付的。”就慢吞吞地走了。至于贝芬有没有带钱……哼，他巴不得那小鬼身无分文！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也的确是被狗咬了一口，卡路亚边往回走，边想着这件事该怎么善后。贝芬醒过来会不会还记得这事，他说不好。毕竟昨天的意乱情迷，绝大部分的原因恐怕还是要落到那桶麦酒上。
想到麦酒，脑袋不禁抽疼起来。卡路亚按了按额角，因为难受冒出来的冷汗让面具都有些粘搭搭的。他看了眼天空，太阳还斜斜的挂在东方，时间还早。当务之急，是快点清理好自己，赶紧回去给小猫熊们喂早饭。
反正他也不可能去找贝芬算帐……哼，如果这么做了，那无疑是让他承认自己竟然连一个小鬼都搞不定，实在太丢人了！还是当做没发生过这件事为好，大家都喝了那么多酒，记忆有点缺损，那可再正常不过。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卡路亚心安理得了。
只是他却没有料到，贝芬竟然会找过来。
当时他正在喂小猫熊吃中饭，大半个上午的休息，身体恢复了不少。清理过的部位虽然还隐隐作痛，但已经不妨碍行动了，就是精神还有点怏怏的。因此被贝芬一把拽住手腕想往外带的时候，他迅速反应过来，抽回手，“你干嘛！”
眼角的余光看到弗拉和托米都好奇的看向贝芬，卡路亚谨慎的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和缓下来，重新把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贝芬，你有什么事吗？”
“……”犬族少年瞪着他，绿幽幽的眸光闪烁了一会，“找你说点事情。”
“那就在这里说吧。”卡路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虽然不认为昨晚的事很严重，彼此都是男性，再说又都喝多了。可是他一点也不想和贝芬独处，他不想回忆起昨夜，希望能暂时保持一个足够的距离。
贝芬却很坚持，“我……我要单独和你说。”
卡路亚定定的看了他一会，终于还是妥协了。算了，要是真的收不了场，怎么也不能当着小猫熊来。
与贝芬一道出了帐篷，两人很快就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这个地方离士兵训练的场所相当远，加上不是什么重要的位置，没有安排守卫，四周几乎看不到一个人影。卡路亚在贝芬后面停住脚步，眯起眼看了看他僵硬着双肩的背影，“说吧。”
“卡路亚……”贝芬喊他名字的语气带着为难，“昨天晚上……”
卡路亚瞳孔猛地一缩，果断截住他的话：“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一本正经的反问让贝芬一愣，迅速转身：“你是说……？”
卡路亚斜斜睨他一眼，“我是说，昨晚好象没什么事发生吧？我记得去喝了回酒，你喝醉了，我也喝醉了，然后今天早上就回来了。有什么不对劲吗？难道说……小鬼。”他倏地欺近到贝芬面前，几乎能数得清他睫毛的根数，“你被偷了钱袋？”
贝芬怔忡了一会，脸上终于露出恼怒来，“你在说什么啊！你明知道我说的是……”
他的话再一次被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我什么都不知道，昨天晚上没有任何事，我们都喝醉了，懂吗，小鬼？”
卡路亚看过来的眼神森寒彻骨，不带一丝温度，让贝芬激灵了一下。
他懂了。
卡路亚并不是在装傻，而是在用一种命令般的语气陈述着这件事，告诉他昨天晚上与平常没有两样。
如果不是早上先卡路亚一步醒来，他说不定真的会信以为真，以为昨夜的一切只是场幻梦。
可是贝芬清楚的记得，早上醒来时身边睡着卡路亚，也记得当时对方的模样。
蛇族男人脸上没有面具，双眼合着，鼻翼随着呼吸微微翕动，均匀的吐息拂动了长长的睫毛，显得比更早的时候少了几分风情，多了一丝安详。黑发凌乱的散落在他肩头，让他本来就很白的皮肤显得有些病态。至少在见过蛇族人以前，贝芬从来都不知道兽人也会有这样的肤色。
紧接着，他就看到了那些星星点点的青紫痕迹。他虽然还只是个少年，除了喜欢牙塔以外再没有对任何人动过心思，但也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更何况，他醒来没多久，脑海深处的记忆都回来了。
于是下一刻，被吓了一跳的贝芬，在发现卡路亚的眼皮动了动后，不假思索的闭上眼假装继续熟睡。
直到卡路亚果然醒来，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等卡路亚走了，贝芬也急匆匆的赶了回去。到达自己的住处前，他绕过去看了眼牙塔的营帐，才发现牙塔竟然还没有回来。
心里是一团乱，翻来覆去的，一会想窥见牙塔与二皇子殿下的那一幕，一会又想到卡路亚醉酒后的样子。最后他忍不住跑来找了卡路亚，却没想到卡路亚会说出这番话。不，也不能这样说，隐隐约约的，他似乎预感到卡路亚会是这种反应。可真正遇到了，他还是发现自己很生气。
“小鬼？”贝芬怎么傻站在那不吭声？卡路亚不放心的喊了他一声。
贝芬恶狠狠地瞪住他，忽然觉得明白了这种生气因何而来，“我当然知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些话明明该由自己先开口的！“我喜欢的可是牙塔大人，除非喝醉酒，不然怎么可能看上你这个混蛋！”
卡路亚稍稍一怔，继而就弯起唇角，凑到他近前，拍了拍贝芬的脸，“聪明的小鬼，你记得这点就好。”
看着卡路亚转身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的离开，贝芬死死攥紧拳头，克制住一拳挥过去的冲动。他刚才说的事实啊……只有牙塔大人才在他的心目中有非同一般的特殊地位，卡路亚根本比都不能比，昨天晚上只不过是由一大桶麦酒催生的意外罢了。可是为什么心里头，却又因为卡路亚的言行，生出一丝好不容易才捕捉到的失落？
他想不出这个答案，可又忍不住一遍遍的想。他试图忘记昨夜的这段记忆，可越是想忘掉，卡路亚在身下满面酡红的模样，被进入时咬紧牙关汗水滴落的脆弱，就越清晰。
卡路亚现在根本没理会贝芬的想法，他想起昨天去找牙塔的目的，脚下一拐，就往牙塔的营帐走了过去。他是在半道上碰见的牙塔，银发男人面孔带着一点阴郁，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大人？牙塔大人？”以至于都没有发现自己，卡路亚只好提高音量多叫了两声。
牙塔定了定神，“卡路，你找我？”
“是的。”卡路亚点头，将小猫熊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
“交给我吧，你放心。”牙塔含笑看着他说。
……又是那种专注且温柔的眼神，可是卡路亚的心情与那天截然不同。因为现在的他必须时刻提醒自己，错觉只是错觉，他是牙塔的下属，别错认了自己的身份——不然，只会让他在这个泥沼里，越陷越深。
在将弗拉和托米都交给牙塔照顾后，卡路亚总算是放下了这一桩心事。几天后，他和贝芬一道踏上了前往安眠领的路途。从菲尔谢特的军团驻扎地离开时，他的思绪一直停留在昨天牙塔把他找去刻意说的那番话上。
“……与安眠领要达成什么样的协定，这个协定怎样对我们最有利，又在安眠领能够接受的范围内，这个度，接下来就得由你全权把握了。上次我说过，这回的任务没有罗伦德那次困难，可是这两天我仔细一想，发现也不一定。但是卡路，交给你，我很放心。现在我想嘱咐你一句，多加小心。”
卡路亚无声的叹了口气。
即使亲眼看到了牙塔和二皇子的那一幕，可是在听到牙塔这样说的时候，那种郑重又珍重的语气，好象自己的确是很重要的人一样，他发现自己的心还是很没用的在蠢蠢欲动。
可恶……这样真是傻透了。
卡路亚捏紧手指，强迫自己不要再继续想下去。然而眼角的余光一扫，又落到了亦步亦趋跟在身旁的贝芬身上。前一刻的苦恼消失了，新的烦恼却钻了出来。怎么忘了呢，跟这个小鬼也还有一盘烂帐要算。
他一直告诉自己那天晚上不过是场意外，但说来容易，实践起来却不那么简单。尤其是每当夜深人静，四周一个人也没用，安静得仿佛空间都被隔绝开来，极力想要遗忘的记忆就会窜出来作祟。
……小鬼还时不时的偷眼往这边看！
卡路亚按捺下借这个机会去呵斥贝芬的冲动，毕竟是他让贝芬忘掉这件事的，他一点也不愿意被认为是个只会出尔反尔的小心眼。
一直憋着，难免就让他看贝芬怎么都不顺眼——当然以前也没顺眼过。他的烦躁让身下的铁背蜥蜴都似乎感觉到了，不自在的扭动了一下长尾。
就像上回到科林一样，卡路亚这次还是选择了铁背蜥蜴作为骑兽。帝国边境与安眠领相距最近的城市，正是前任兽皇在那里遇刺的岩波拉比。两人赶到岩波拉比城的时候，正是一天之中的黄昏时分，淡淡的橘色光芒如同纱幕一般垂撒下来，让暗灰色有些古旧的城墙显出一种惊人的壮美。
一年多前兽人帝国快要出兵南下的时候，卡路亚也曾经站在城下，在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的位置他停住脚步，微有些怔忡的望向城头。
那时候他满怀信心，与每一名兽人帝国的士兵一样，相信大军会顺利南下，也相信有一天牙塔大人或许会发现自己这个静静守在一旁的人存在。可是才不到两年的短暂时光，就好象什么都不一样了。
帝国四分五裂，从现在的情形来看，不用等到统一就已元气大伤，更别提南下占领人类的土地了。而牙塔，他更是发现了彼此间如鸿沟一般的距离。
贝芬走了几步才发现他停在后面，疑惑的回头：“卡路亚？”
卡路亚调回视线往前看去，贝芬翠绿的瞳眸色泽似乎变浅了，像此刻道路两旁刚刚发芽的草叶。他心头忽的一跳，掩饰的快走几步，“没什么。”
贝芬撇了撇嘴，“不想说就算了。”
卡路亚没理会他，他知道贝芬也对牙塔存有与自己相似的情感。但那次喝醉已经是一个意外了，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心思再暴露在这个小鬼面前。
虽说他们的目的地是安眠领，可尽管二皇子的领地与安眠领交界，他们也不能随意跨过这道界线闯入其中。因此卡路亚和贝芬在进入岩波拉比城后，就找了一家旅馆暂且住下。定房间的时候卡路亚专门确认了两间房隔得足够远，一间在三楼走廊的最东头，另一间则在走廊的西边——他不想承认的那夜终归留下了痕迹，比如他一点也不想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