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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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门-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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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长得这么妖精,指不定就是个吃人的鬼!”
  ……
  围着巷子的汉子们,忽然顿住声音,一个个眼睛发直地看着,朝着他们走来的两个人影。
  有些人面上讪讪,有些人眼光赤衤果,却皆是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道路。
  两人穿过人群,缓缓走近,伫立在惊起响动的尸体面前。
  受害之人身着一身灰色衣袍,皮肤脱水,呈酱紫色,四肢干枯,明显瘪了下去。眼球突出,已是一片死灰色,嘴大张着,像是受到极大惊吓。心脏部位衣锦撕裂,露出手掌大小的黑色窟窿,灰袍上没有丝毫血迹,是被吸了血,再教人挖去了心——
  这人正是上午在由尘酒肆中,与众人吹嘘的灰袍男子。
  由尘沉默地看着金三的尸体,身旁的清乾仙君早已没了那抹金色祥云的微笑——
  仅一街之隔,居然有妖孽恣意放肆,他清乾仙君颜面何存?
  “太守大人来了!”
  人群再度嚷嚷开来,推开一条道路,由尘两人略微侧目,便见太守霍麒涞一干人等神色凝重地走了过来,右边还有一个和尚。
  此人面若莲花,周身佛光张扬,眉心一点朱砂痣,右手虎口挂着一串佛珠,正立于胸前。
  霍麒涞对待和尚极为恭敬,待走到金三的尸首前时,他看也不看由尘两人一眼,直接对着和尚作揖道:“迦叶大师,您看,这已经是第四十一个了!请大师定要助本官降除妖孽,否则崦嵫城内,百姓永不得安宁!”
  和尚看了尸首一眼,随即痛惜闭眼轻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上天有好生之德,此孽畜如此残忍,贫僧定降服捉拿,以慰死者在天之灵。”
  霍麒涞一听,面露喜色,忙道:“若大师能降伏此妖孽,本官定塑金身相谢!”
  此话一出,周围人群皆是一片唏嘘之声。
  这霍太守两袖清风,何来钱财为和尚塑造金身?莫不是要变卖家产?
  “太守大人言重了,此些皆不过是过眼云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只望太守大人善待百姓。贫僧游历至此,即见有妖孽作祟,必定倾尽所能,还百姓安居乐业。”迦叶和尚断然拒绝金身之诺,不止霍麒涞愣了一下,连周围的汉子们,也不由得暗自佩服起这个慈悲的出家人。
  “多谢迦叶大师!”霍麒涞双目通红,竟单膝跪了下去。
  却正好被和尚伸手截住,缓缓扶起:“太守大人,你折杀贫僧了。”
  众人见霍麒涞为了崦嵫城妖孽作祟之事,竟对和尚摆出了如此底下的姿态,不禁皆叹,这崦嵫城果真有个为民请命的好父母官!
  “太守大人请放心,此事贫僧定会给城内百姓一个交待,还请太守大人保重身体。”转而看向地上金三的尸首,缓缓必目,“阿弥陀佛。”
  迦叶走到尸首身边,单膝俯身,伸出左手,缓缓覆于死者死灰的眼球之上,嘴唇轻颤,定心默念往生咒,一句句佛法真言脱口而出,在场的所有人,心底都莫名油然升起一股肃穆庄严之意,周身仿若筋骨疏开,犹如脱胎换骨。
  酱紫色的尸体渐渐升起一股金光,迦叶抬手,金三方才还突出的眼球,居然紧紧地闭上了。
  亡灵超度,地藏往生。
  “天呐,闭……闭上了。”
  “果真是活菩萨!”
  “崦嵫城这下,定是有救了!”
  ……
  “这和尚不简单,是命定罗汉。”沉默的两人,清乾仙君忽然低声对由尘说道。
  然而,不知怎的,由尘忽然转身就要离开人群,清乾仙君只好跟了上去。
  透过帽檐,那双淡金色的眸子中,竟有一抹难得一见的惊诧——
  如果方才没有看错,那迦叶和尚的左手有一断指处,正是小指!

  第六回

  那一夜的恐慌,因为迦叶和尚出手超度亡灵,而慢慢平息下来。
  如今的崦嵫城,虽然人人自危,却比当初让人安心一点,因为人人皆知,太守霍麒涞此次请来的和尚是真的德高望重,法力无边。
  就如濮落所说的,迦叶和尚是命定的十世罗汉。
  只是不知道第一世的和尚到底缺了什么,虽然修为次次境界高深,却每每只差一点颓脱凡体,位列西天罗汉,以至于到了这第十世,不仅修为累积至深,也是他最后成为罗汉的机会。
  如若不然,这一世过后,迦叶和尚便很有可能堕入魔道,成为妖僧。
  成佛成魔,仅是一念之差。
  那一夜回到酒肆,由尘一直心绪不宁,濮落这几日还从未见他如从这般过。
  他开口问由尘出了何事,由尘却始终沉默,唯一说的一句话,还是逐客令。
  “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濮落心底苦笑,他一届极天仙君,居然还有在乎时辰的时候,想要赶人,这理由,也未免太过牵强。
  由尘不说,他也不愿逼迫,于是,两人沉默了片刻,濮落终是转身踏着金色祥云而去。
  忍不住回头时,却看见那站在门外的白衣身影,始终未落一寸不舍的目光在自己身上。
  那一刻,濮落的心,空了,就好像什么很想得到,却抓不住衣角。
  第二日,濮落一大早寻来由尘的酒肆,干净的门厅空空荡荡,酒肆的大门关闭得紧紧的。
  敲了半晌门,开门的却是那个惧怕他的小猫妖,即使不再双腿打颤,乌黑的眼睛里仍旧透着遇见天敌的恐慌。
  “为何门庭紧闭?”
  “尘……尘哥哥不在。”
  濮落略微皱眉:“去了梅山?”
  小苗摇头:“酿酒的梅花已经采够了,尘哥哥应该不会在梅山。今天一大早就没见尘哥哥的踪影,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昨夜尘哥哥吩咐这几日不做生意,所以酒肆最近不开门。”
  沉默一下,濮落又问:“廉君可在?”既然小猫妖不知道,廉君肯定知晓一些。
  “君哥哥在,他很少出长生池。”即使出门,也是为了寻人,本体冬眠,元神出窍。
  “那带我去见他。”濮落说着,便要向内院走去,却不料被小猫妖挡了出路。
  “等……等一下!”小苗怯怯地半张着双臂挡在濮落身前,“尘哥哥昨夜吩咐,仙君……不能进长生池。”
  濮落一愣,顿住脚步,不解地笑道:“为何?”
  小苗摇头:“我不知道,但是尘哥哥说了,仙君可以到酒肆饮酒,也可以在内院歇息,但就是不能进长生池。”
  濮落半垂眸子,转念一想,问道:“紫蒲藤果真是给了廉君?”除了第一日隐隐感到,长生池内有紫蒲藤的气息,而后几日都再未有此感应。以廉君的修为,不可能一夜之间融合了紫蒲藤的浑厚仙气。那么,就一定是由尘使了什么东西,遮蔽了廉君身上的紫蒲藤气息。
  小苗打了一个冷战,虽然他隐隐知道清乾仙君似乎什么都知道了,并且就算如此,还没有对他们有不善的举动,但是,他的尘哥哥叫他防着清乾仙君避见廉君,其中就必定有他的道理。
  见小苗白着脸色支支吾吾,濮落摇首道:“我要是真要找你们麻烦,你这小妖孽就不会今日还站在这里。廉君的修为纯净,紫蒲藤虽是我南岳山的宝物,但是廉君是为了救命,我早已不打算追究,你们居然还这般防着我。别再多说,快领我去见他。”
  “不……不行!”小苗再次挡在濮落身前,一副憋急了的样子说,“仙君,您……您要是真要闯长生池,尘哥哥回来了一定会责骂我的,求求仙君不要为难小妖。况且,仙君也不想尘哥哥生气吧?”在人间待了数年,他自然看得出清乾仙君对由尘的不同心思。
  果然,一听到惹由尘生气,清乾仙君果真顿住了脚步,他看了小苗一眼,忽然笑了起来:“你这小妖怎知我不愿由尘生气?”
  “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小苗直言,“仙君对尘哥哥很好。”
  濮落依旧微笑,心底一阵舒畅,直笑自己连掩盖情绪都不会了。
  默了一下,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先告辞,待由尘回来,再来探望。”说着,侧转身子,意欲离开,他并不喜欢一个人独饮。
  小苗一听,松了一口气。
  “仙君且慢。”
  濮落刚转身走出一步,身后忽然传来那个不是太熟悉的声音,他和小苗回头,便见廉君一脸温和地站在隔着内院的门帘后。
  这个男子虽没有由尘姿容绝色,但是给人的感觉很舒心,与由尘一般,都是不可多得的。
  “君哥哥?”小苗愣了一下,心底一急,连忙跑上前去,“你怎么出来了?”
  廉君放下手中的帘子,拍了拍小苗的肩膀,示意他不必担心,抬脚朝濮落走去。
  “仙君来找由尘?”
  濮落有些惊讶廉君会走出长生池,自他的印象中,廉君从来没有踏出过长生池,不是在湖心亭中,就是在连接着湖心亭的清风筑内。
  “廉兄知他在何处?”
  见廉君缓缓摇头,濮落刚升起希望的心又有些失落。
  “不过,”廉君说,“我大概知道他去了哪里。”
  濮落又新生希望,定定地微笑看着廉君。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去了仙界。”廉君道。
  濮落有些不解:“仙界?由尘身上虽有仙气,但毕竟不是仙体,怎么能随意去仙界?”他知道,早在百年前,癯仙失踪,由尘便被驱逐出了仙界,毕竟天界威严,不可留有凡间妖物,怎么如今他还可以毫无顾虑地去仙界?
  廉君解释道:“当年癯仙失踪后,由尘确实被驱逐出了那里。只是当时王母娘娘应了他一个承诺,每逢十一月十五,便可回瑶池梅林一次。”今日刚好是这月的十五,而上次由尘向太白金星要来的闭气灵珠,是太白金星亲自拿下界的,由尘只是让白鹤衔了一道文书上去而已。
  濮落面上若有所思:“如此说来,他在瑶池梅林?”
  廉君点头。
  濮落笑道:“那么,我就不再打扰了,告辞。”嘴角的微笑,恍若金色祥云破开沉重雾霭。
  今日急切来寻由尘,只是他得到了一个消息,恰巧与由尘有关。虽然不是什么天大的事,但却令人隐隐不安,所以,他要提醒由尘一下。
  然而,如今由尘不在,去了仙界,自己也正好到瑶池瞧瞧,看看那处由尘如此留恋的癯仙梅林,是何种风景。
  ×××
  “小狐狸!”
  二十八星宿宫中,手执拂尘的太白金星直往金星宫走去,长长地白色胡须被风带起一阵弧度。
  “太白老儿,”一个白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野中,绝色的容颜清冷慵懒,“走得这么急,小心崴了脚。”
  “你这小东西,什么时候舍得到我的金星宫了?”太白金星用拂尘指了指由尘,面上假意带着嗔怒。
  由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几日不见,还是个老顽童。”
  太白金星不悦:“你这个小狐狸,有事情找我时就让仙鹤传书,害我一大把年纪了,还急冲冲地下界给你送闭气灵珠。跟你说了多少次,让你少管那个莲花精的事,上次倒好,直接要我把闭气灵珠送他遮蔽仙气?你这呆孩子,怎么把自家的东西老往外送?!他命数有劫,小心把你给搭了进去。”
  由尘言塞地转身躲过太白金星的“教导”,心底翻了无数个白眼。
  这老头子不管过一百年,还是一千年,都改不了这个唠叨的性子。
  “喝口水,说这么多话,小心噎着了。”由尘嘴角勾着淡笑,递给太白金星一只盛满的茶杯。
  太白金星横了他一眼,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忽然想起今日正好是人间的月中十五:“去过梅林了?”
  由尘摇头:“我已在此地等候你多时了。”
  太白金星一听,脸色拉了下来:“又想要我什么宝贝?”
  “你怎知,我一定就是来向你讨要宝贝的?”接过他手中的茶杯,小心地放在茶案上,由尘垂下眸子摆弄,有些心不在焉。
  “你哪次找我不是讨要宝贝?好久都没和我痛痛快快地喝一次了!”太白金星控诉道。
  “你还好意思说,听说上次你在王母娘娘的蟠桃会上,醉酒大闹,把好好的一个蟠桃会变成了耍猴会,那二十板子还没让你记住教训?我记得,二郎神可不是会留情面的人。”当年,由尘就是被这太白金星诱导,练成了一个千杯不醉的小酒鬼。
  太白金星老脸红了一红:“哪……哪有的事!失误,失误而已。”那时他大闹蟠桃会,差点被贬下了界,是他的师兄太上老君向王母娘娘求情,才换来了那二十板子。
  不过,说到酒,由尘酿酒的本事快赶过百花仙子了,特别是酿的一类梅花酒,简直让他爱不释手。
  “小狐狸,你不是新酿了一种‘百转千回’酒么?什么时候让老头子我尝尝?”抬着眼睛到处寻了寻,居然没有看见酒坛子的踪影,眼里难掩失望的神色。
  由尘颇有些无奈,清冷地道:“都放你的酒窝里了,藏好一点,尽量适可而止,我听说王母娘娘已经对你下了禁酒令。”
  太白金星眼中精光一闪,嬉皮笑脸地拉着由尘走进金星宫内厅:“还是小狐狸知我心,还是小狐狸疼我。”
  由尘不语,一把抓住快要飞向酒窖的太白金星:“给你带了好酒,是不是也应该帮我一下?”
  太白金星顿住脚步,一脸泄气:“你这小东西,果真不是为了这么单纯的理由。”
  “我记得,金臂神将有一样法宝,名叫金刚罩,只要张开此罩,即使是玉皇大帝,也不能轻易破罩。”由尘缓慢道来,“老头,你可否帮我借来一用?”
  太白金星脸色一变:“小狐狸,你要金臂神将的金刚罩做什么?难道……”方才还嬉笑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你在人间闯了大祸?”
  由尘淡淡地摇头:“我从不管人间的闲事,借金刚罩自有用处。”
  太白金星松了一口气,他实是怕这只小白狐待在人间太久,被人间浊气迷了心智,堕入魔道。毕竟,他是天生残狐,既已无法修炼成仙,就只能安分守己地待在人间。
  “金刚罩是金臂神将的至宝,当年仙妖两界一战,他便是以此法宝镇住了妖界妖王,若是想要借来一用,怕是很难。”
  由尘沉默,思忖了一下,突然问道:“崦嵫城内近日惨案连连,是不是妖界所为?”
  “这个……”太白金星面露难色,“不好说。”
  由尘不解:“为何?”
  “当年两界一战,妖王虽然被金刚罩所制,元气大伤,但是,我仙界损伤也十分严重,上一届的北斗七星就是在那场战争中伤亡了四个,连二郎神都受了重伤。后来,两界为恢复元气,整顿秩序而议和,定下《太元山书》,至今看似相安无事,其实暗涌汹动。百年来,每当三凶星现,天下易主时,便会拟定地点,修改《太元山书》,以推迟两界的冲突。”
  太白金星顿了顿,道:“如果凡界祸乱是因妖界而起,怕是两界冲突就要提前了。”
  由尘蹙眉,盯着一脸凝重的太白金星:“也就是说,你们不希望是妖界所为,但是,却很可能的确是他们所为?”
  太白金星叹了一口气,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玉帝和众仙家有何想法?听玉尺说,这几日你都很晚回宫,是玉帝召众仙家商量对策?”玉尺是金星宫的守宫童子,现下正在酒窖中打理由尘送来的几十坛好酒。
  “玉帝的意思是,在三凶星现之前,提前修改《太元山书》,或者,擒拿妖王。”太白金星沉着说道。
  “修改《太元山书》?是在仙界,还是去妖界?即使妖王元气还未复原,想要击杀他谈何容易?”
  “这次,玉帝打算派上仙去妖界,一振天庭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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