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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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门-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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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声音,浅浅淡淡,“片刻就好,当务之急,得快些找到水源疫区,那些药汤撑不了多久。”­;濮落轻叹一声,满是无奈:“疫源之事,无须过于计较。梅山幽泉内,所困的是上古邪兽,梅林又见鳧徯,方才我见山顶盛西北之风,腥气甚重,此事有九成是禺疆吐风所致。只要斩杀邪兽,清理水源,辅以防疫药汤,控制瘟疫指日可待,”脚下腾起金色祥云,濮落搂着怀中的人跃上空中,视野顿时宽阔,一片苍茫雪雾,峰顶近在眼前,“你若不珍惜自己,只会让人更加心疼。”­;由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线,带着若有似无的讽刺意味:“若我一直不近人情,你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对我?”如此说着,却还是靠在那温暖的怀中。­;“会,”没有丝毫犹豫,濮落轻声说,“真心给了便是给了,何来要回之说。”­;由尘略微怔了一怔,想要反驳,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垂目沉默下来。­;只因,他知道,清乾仙君从来不屑欺骗,不止因为他是清乾仙君,更因他与欺骗无缘,想做便做,才是清乾本色。­;终是叹息一声,由尘闭上眼帘,淡漠的声音,飘渺如风:“遇上我,是你的不幸,还是我的有幸?”言语中的落寞,满是自弃的意味,让人闻之伤神。­;濮落收紧臂弯,下颚抵在由尘的头顶,五指收紧,像是要将他揉进骨血:“不论幸与不幸,我只知,我濮落要定你了,只要你。”­;哪怕风云变色,天地崩裂,想要便要得到,没有任何理由。
  由尘轻笑出声,抬头定睛看着他,淡金色的眸光若绸光洁:“我一直很奇怪,天下之大,奇人甚多,美人不计其数,我由尘何德何能,为何偏偏就是我?”­;濮落回望他的目光,脚下也不怠慢,默了一下,像是在思考他的问题,斟酌回答的语句:“还记得我们初遇之时?”由尘轻轻点头,“其实,那时我早已看到了你,不然,小猫儿也不会有机会逃进你的袖中。”­;淡金色的眸里闪过一丝意外之色,由尘沉默,听他缓缓道来。­;“我追着小猫妖去到梅山时,最先感受到梅山的隐晦灵气,起初并不知是天泉,是后来你出事,才想通了此事。”濮落继续诉说,“我记得,那天下着很大的雪,一片红艳的梅林,到处都是零散,或者片片的白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重重叠叠的枝桠里,却偏偏看到了一个更为美得动人的身影。雪白的发,随风雪扬动,洁白的衣上,覆上一层略微逊色的薄雪,一张瓷白得透明的容颜,让天地都黯然失色。怀中的一捧红花,比上那人唇上的胭脂红,简直不成颜色。”­;“我当时在想,他不冷吗?为什么雪都融进衣衫了,那双俏丽的眉峰,也不曾蹙起。明明看起来那么美好,却毫无生气,就像再过一会儿,大雪便会慢慢将他覆盖,埋进积雪黄土下,永世消散。”墨色的眸里,是一抹难见的失神,宛如对于当初的记忆,仍旧心有余悸,他沉声说,“你可知,当时我的心,痛了一下。”感受到怀中人的一下轻颤,濮落转头对着他展颜轻笑,轮廓间散发的淡金色光芒,总让人误以为是天边初升的旭日,温暖而又悸动。­;目光有些闪烁地躲开他的目光,由尘的心,却已经乱了。­;濮落回头看着远方,低沉的声音接着说:“自化身以来,我从来不知七情六欲,伤痛病苦是什么。也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可是,就是那么一瞬,让我恍然尝遍了人世间所有的滋味,百骸一震,心神难宁。我似乎隐隐知道了什么,有些什么是我不想错过的。直到追着小猫妖到了梅树下,直到你就着散落的花海落入我的怀中,直到感受到指尖的温热,那时我便知,是他,就是这个人,我要定他了。”濮落的嘴角一直扬着一抹浅笑,像是忆起了那时的痴傻,却从不后悔。­;“只是瞬息,心底无故升起了一个念想,强烈得混乱了百年不变的根基,不顾一切天理伦道,不顾今后是毁是灭,是聚是散,只想将它实现,不留丝毫余地。”转头看向垂着眼睑的人,濮落问,“你知道是什么?”顿了顿,兀自答道,“是将你箍进怀中,永不放开。”­;

  第二十五回

  “好一副情深意长的画面,”刚一落地,耳边忽而传来一阵轻浮的高吟,“果然是冠绝天下,绝世无双。”伴随着扇面展开的‘嘶啦’声。
  青蓝长袍挡在幽洞跟前,墨黑宝扇轻摇扇动,勾魂眼紧盯着面前两人,嘴角似笑非笑。
  “麓公?”由尘轻蹙眉头。
  “认识?”濮落见他脸色不佳,轻声询问。
  由尘点点头,离开濮落的怀抱,站稳在雪山巅峰的幽洞前:“你为何在此?”他问洞边的人,狭长的凤眼闪烁着凌厉的幽光。
  宝扇一收,轻轻拍打起掌心,麓公站直身子,转身正对两人:“一为等人,二是看戏。”
  闻言,由尘默了一下:“我知我已失了约,但是,崦嵫城疫病之事一完,我定火速前往妖界,不再耽搁。”
  麓公抬眼看向他,勾魂眼内散去轻浮,如冰犀利:“晚了,”轻笑一声,“那个莲花精,就任他自生自灭好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由尘心下一震,脚下上前一步:“廉君出了何事。”冷漠的声音,透着咄咄逼人的气势。
  “还能出什么事,你不是知道那个和尚是他的劫数?所谓应劫而生,他也是应劫而灭罢了。”麓公玩弄着手中的宝扇,额前几缕发丝垂下,洒脱飘扬,“我说尘儿小公子,在下可等不了太久,若是小公子无心合作,可别麓某不念旧情。”说着,勾魂眼眸光一变,又是极致风流韵致。
  “什么旧情?”濮落突然插话,一身暖黄衣袍,金阳璀璨。
  麓公略微愣了一下,宝扇轻磕了磕额角,颇有深意笑道:“哎呀,在下怎么忘了仙君在此,容不得小妖放肆。方才,就当在下是妄言,妄言。”说着,抬手对濮落浅浅拱手,一双勾魂眼微微眯了一下。
  濮落淡淡打量他,瑞凤眼只是略略看了一下,便移了开去:“小妖?九玄青鲈,确是小妖。一只水鱼,也妄想跳跃龙门,不自量力。”
  麓公脸色一变,虽依旧面若冠玉,却隐隐泛起了青白。
  九玄青鲈一族,当年本是淡水鱼妖,后因偷跃龙门,妄想化龙登天,被上界仙人察觉,剔去龙筋,刮去龙鳞,打回了原形。并以黑水河泥责罚,泥沙不干,永不蜕化登仙。
  由此,九玄青鲈自那以后,便被打入了黑水河内,沦为妖邪,张嘴吞食黑泥,至今族类愈发稀少,以致濒临绝迹。
  “上仙……说的是。”嘴角轻微抽搐,那强拉扯上的唇角,确实比哭还难看。
  “如此,还挡着那做什么?”濮落上前一步,略微挡在由尘身前,瑞凤眼清浅地看着麓公,一身暖黄衣袍金阳璀璨,气势逼人。
  麓公不由后退一步,却只是片刻,脸色恢复如初,风流依旧:“好,好!在下立刻让路,上仙,请。”勾魂眼掠过濮落的肩头,直指身后之人,幽暗的眸光深处,暗暗闪动着一抹阴狠。
  “走吧。”缓缓回身,濮落拉起由尘的手臂,淡然轻笑。
  由尘回神,抬头看向他,嫣红的唇轻颤一下,似是欲言又止,却终是紧抿了下来,随着濮落而去。
  经过麓公身侧,由尘的眉却蹙了起来,看着麓公对他合扇浅拜了一下,那轻浮的唇角不变,却让他怎么都有些不安,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即将发生。
  进入幽洞,前方已是一片暗色,迎面而来一股腥风,极其令人不适。
  濮落将由尘拉入怀中,低声对他轻语:“若看不见路,挨紧我一点。”周身缓缓腾起淡金色的晕光,照亮着洞中一切。
  由尘闭了闭眼,光线不足,他的眼睛着实看不清,也只好任由自己靠在濮落怀中。只是,与麓公相遇这一出,实在有些蹊跷。
  怕是,这洞里面还有什么等着他们。
  “轰隆——”
  正如此想着,幽洞内忽然一阵骚动,脚下地面震动了几下,头顶甚至有细小的碎石落下。
  然而,伴随着山崩之势的,还有一声嘶厉的猫叫!
  淡金色的眸光一变,由尘稳住身子,一把扯住濮落的手臂:“走!”脚下腾飞,几个方位措置,眼前光景后退,便瞬息进了幽洞深处。
  原来,雪山忘川中心是一片冰凌寒川,泉眼处有一颗鹅卵石大小的吐水龙珠,此时正缓缓向外吐着源源不断的清水。
  然而,寒气缭绕的泉眼中心,龙珠发出的光芒却是暗绿色,连离得最近的一片水源,也被染了颜色。
  “果然是禺疆。”濮落见龙珠变色,泉眼异位,四下寻找罪魁祸首。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冰凌寒川上方,传来巨大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上争斗不休。
  “还有人?”濮落蹙眉,低头却见由尘脸色不佳,微微泛着惨白之色,“怎么了?”他担心询问,由尘却只是紧抿着唇,不言字句。
  寻不来答案,濮落正想打开天眼,一窥川上景象。哪知,头顶“轰隆”一阵巨响,结着冰凌的石壁瞬时破了一个大洞,石屑冰渣四处飞溅,他双手一收,紧紧将由尘护在怀中,一手出掌击向混乱不堪的天际,挡开一切直下的石屑冰渣。
  一时间,泉眼寒川之内,五光十色,犹如天女散花,漫天飞舞。
  直应了花飞满天不暇接,一身青紫在人间。
  倘若是凡人在此,不知又要叫老天收去多少性命。
  “混账!快将妖丹吐出来!”
  不算熟悉的声音,也不算陌生的声音,依旧低沉厚重,腹语滚滚,连那一身的装扮也未改变分毫,幽蓝斗篷像是一张染黑的宣纸,散发着一层淡淡的晕光。
  “不要!是我先抢到的!你休想叫我吐出来!”稚儿般的声音,虽颤颤巍巍,却带着一股倔强,由尘从远处听清之时,瞳孔不由紧缩,脖间又缓缓爬出红艳的梅花印记。
  “小苗!”他厉声吼道,从濮落怀中抽离,向着混乱的空中凌空而去,手指间花绳闪动纠缠,浑身都散发着浸人的寒气。
  “尘儿!”濮落心下大乱,不曾多想,紧随着一同追了出去。
  不远处,四处掉落石屑冰渣的地方,一个幽蓝色的身影,正与一个弱小的身影前后追逐不休。
  那弱小的身影像是听到了方才的喊声,身子战栗了一下,脚步一顿,头顶紧逐而来的捆妖锁,险些趁机将他击倒,幸好小人儿虽看起有些圆润,身形还算灵敏,险险侧身躲过,只是手臂被捆妖锁擦了过去,痛得他凄厉地嘶叫了一声,清清楚楚,正是猫叫!
  由尘身形在石屑中快速移动,头顶破开的巨洞中,像是还有什么在向里面挤压,龟裂的厚厚冰壁,不停地掉落冰渣,一根根断裂的冰凌,从头顶落下,简直是杀人的凶器。
  好在由尘法力不弱,身后又有人竭力开路,那快速移动的身影,伴随着飞舞扬动的银发白衣,宛如凌空跳着一曲美不胜收的柔韧舞蹈,带着舞蹈本身的灵动,又加入了男儿舞刀弄枪的刚韧。
  只是,若是忽略他周身散发的寒气,如此风华绝代,疾走步伐与舞姿,简直以假乱真。
  “妖狐?”那幽蓝斗篷的邪魔,像是发现了由尘的存在,暂时收回了追逐小人儿的锁链,蓝光闪烁的三角魔眼,宛如睚眦欲裂,“来得正好,今日吾也收了你的千年妖丹,再挖出那个小混账吞掉的上古妖丹,凑成两颗,正好献给吾王!”说着,捆妖锁朝着由尘当头劈下。
  由尘神色一变,淡金色的眸光寒气如冰,他抬手变动手腕,花绳立刻势如破竹,紧紧勾住了粗大的捆妖锁链:“谷鬼,我没有找你算账,你竟打起了我妖丹的主意!想要收了我的妖丹,也该掂一掂你有几斤几两!”
  谷鬼扯紧捆妖锁,一头暗蓝长发张牙舞爪,宛如九头妖龙:“妖狐,你自己用人不慎,不知管教手下之人,怨不得吾。吾王想招纳你为吾妖界所用,可吾绝不会承认你。一个半魔半妖半仙之人,也妄想入我妖界,简直异想天开!”他轻哼一声,“如今,竟还让一个小混账来抢妖丹?妖狐,你是不是受够了仙界,现在想要沦为魔道,难道不觉得太晚了吗!”
  “什么妖丹?”由尘心下一凉,方才发火,是因知小苗竟在此地。此为忘川泉眼,若是禺风真在此地,他区区几百年的小妖,简直无疑是送死!
  “小心!”还没来得及多问,由尘只感到头顶发出巨大的震动,一片黑云压下,后背温热靠近,只听见一阵巨响,头顶散开无数碎石,而自己正被人护在怀中。
  睁眼抬起头来,濮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的谷鬼,一身金阳正气,即使百里之外,也让谷鬼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神丹——神丹——”
  冰壁破口处,一个匍匐在边缘,人面鸟身的妖怪,正瞪着一双鱼眼看着下面众人。他生有双翼,头部两侧珥有双蛇,双足还各踏一蛇,挨着冰壁蠕动前行,宛若一滩烂泥。鱼嘴中发出的哼声,厚重缓慢,听起来极为让人不适。
  此物,正是近日吐风,污染忘川泉眼的吐水龙珠,造成天下瘟病四起的上古精怪——禺疆!

  第二十六回

  禺疆本是黄帝玄孙,统治北海,是传说中的海神、风神和瘟神。
  自炎黄两帝统领神界以来,他本应称得上是神人。后来却因吐风不慎,导致北海境内,刀兵水火,天灾乘之,尸骸暴露,饿殍横野。
  以致,黄帝大怒,将他削去神职,逐出神界。
  后来,禺疆辗转人界,因受了人间浊气,双眼蒙白,分不清是非黑白,由此后,沦为专门散播瘟疫的瘟怪。
  只要遇上禺疆口吐西北之风,天下必有瘟病横行。加之他双眼不分是非,以致瘟病不息,生灵涂炭。
  直到西王母划下瑶池天泉,涤荡人间,将禺疆困于梅山幽泉之内,才使得万物复苏。
  这其中,也包括鳧徯之类示乱的上古精怪。
  此次梅山幽泉破,放出无数作乱精怪,无疑间接促成了天下大乱之势。
  “神丹——神丹——”
  满怀怒叱的哼声,隐隐带着惊慌失措的躁乱无助,失去内丹的禺疆,躯体松软得宛如烂泥,像是立即就会化为一滩脓水。两足上的无骨游蛇,好似轻轻一压,就能两指掐碎。
  濮落掌风一扬,金光瞬息斩断由尘和谷鬼纠缠着的捆妖锁与花绳,谷鬼受力猛地后退几步,由尘则被濮落带离倒退两丈。方才的凌空之地,头顶附在冰壁上的禺疆,鱼嘴中滚落的腥绿液体,粘稠似糊,掉进吐水龙珠周围,遇水立即腾起青烟。
  见此情状,濮落不由皱眉,若是就此斩杀禺疆,怕是泉眼龙珠便要被彻底污染了。
  看来,得换个地方才行。
  “小混账!哪里逃!”
  一声破空呵斥,由尘猛然回神,便见远处的谷鬼抬手甩出捆妖锁,直逼洞穴一方——那里,小苗正想趁机从另一处洞口偷逃而去。
  眸光一闪,由尘脱离濮落的怀抱,腕间一动,梅花幻影而成的花绳,便瞬息抽向那方,再次与捆妖锁紧紧勾住。
  “妖狐!休要多管闲事!”谷鬼怒极,三角魔眼紧蹙瞪大,猛然施力,捆妖锁链伴随着铮铮之声,拉扯着由尘,生生拉回了一丈。
  “尘儿!”濮落不由出声,刚要上前,由尘却突然转过头来,淡金色的眸子散去平日的慵懒,紧盯着他:“将禺疆引出去,除去后顾之忧,紫蒲藤的药粉给我。”
  濮落愣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四处乱撞的禺疆,再看向由尘,终是抬手抛出一只瓷瓶,转身飞向禺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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