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浮世情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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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邪之浮世情劫-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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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与龙睛的声音同时响起,我猛然被人拦腰牢牢环箍住,平时孔武有力的双臂此刻正贴着我的腰腹部在颤抖着,激切的声音倾吐内心的彷徨惊悚。 
“你做什么?”我皱眉问道。 
“不许你离开我,听见了没有?不许!我不许你离开!” 
神色狂乱的脸庞深深蒙进我的背部,间隔几层衣裳,泌着湿意。 
“我从来就不属于人间,从何处而来就该归于何处,就算你是人间的一朝天子也打消不了我的去意。好了,放手吧,即使你现在不肯松开手,迟早有一天,你也不得不松开,长痛不如短痛,越早结束越好,免得牵挂更深……” 
我一边说着,一边朝龙睛挥手示意,龙睛拱拳领命,飞身化作一道夺艳的朱虹遁去,绛光迸散,迷踪无迹可循。 
“当年你弃我而去,如今复要重演?不!我宁愿与你共同步入死亡,也不愿生受离别的噬痛,倘若再来一次,我一定会发疯发狂的!” 
“其实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不是吗?是你的执迷不悟害了你!”我反身推去,纹丝不动,他的力气超乎我的想像,“如果你爱的是南陵,如果你能少一点迷恋……” 
“为什么你不说——如果你能爱上我?” 
他惨然垂落双臂,一张俊脸不停地抽挛着,形容可怖绝伦。 
“爱……如果我爱上你,你教我怎样去面对南陵?” 
我轻掩眼帘,幽语细碎,清雅的眉川蓄容起一池春漪,泛漾翠澜千迭,皱了双眉。 
这张凝聚着痴情与专情的面容,我早已看得熟得不能再熟了,偏他不是一个我可以爱恋的对象。 
负了他又如何?误了他又如何?不曾相识便不曾发生,既然相识,发生的就这样发生了,何必强争什么?纵使一笔抹去,了无留痕,也觉太过矫情。 
自幼相依为命的情谊,霎时灰飞烟灭,如今幽魂倩魄亦不可求,我不该恨吗?然,多年相处,天大的恨意也应渐渐泯灭,再谈什么爱恨情仇,已无多大意义。 
不堪回首处,且听风吟,愿化清风随之远飓,让漫漫岁月、悠悠时光冲淡所有的记忆,我拥有永恒的生命,便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忘怀一个人,在沉默中,忘掉这一份浓烈的感情。 
感情是可以冲淡的,留在我身上的气味也可以洗净,我不相信我会让一介凡人牵动我的情感,我只肯让自己相信铭记着屈辱的烙印将会慢慢磨平,那个男人对我不算什么……真的……不算什么…… 
“你为了南陵就可以不爱我?”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平,阔广的音域如海潮波涌,一声声叩敲我的心扉,撼摇着我的意志,“不爱我?当真?难道你想永远欺骗自己下去?就为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鬼魂?” 
“不要说了!” 
我大喝一声,凄清的脸色犹如寒苞素裹的白梅妆点而成,好似玉雪雕成的塑像,毫无半点神采。 
“御……西……”唇微微挣动,蕴情无限地唤着,但教我听得心惊肉跳。 
“不许说出来!” 
我抢上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低低喝令他不许再蹦出一个字。 
真是无可药救了,我知道自己的名字一旦由他嘴里泄露出来,就象是服食了令人麻酥酥的罂栗,迷得我晕头转向,届时再要坚持下去就会显得极为可笑。 
“为什么不许?难道你也会害怕吗?” 
活像洞烛了我心底最隐晦的角落,炯炯雄眸逼视得我无所遁形,蓦地出手捉住我按在他唇边的手,双手互扭,十指交缠,拧绞成一个纠结不解的情扣。 
四目迎对,相觑眉宇,隐隐浮荡起一抹暧昧的气息,悄然流转着说不清的怅怅情愫,然后他浅露出一丝矜笑,似乎胜券在握,逐渐恢复了他素招我憎恶不已的傲慢与狷狂。 
“怕?我会怕什么?” 
我逞强地一瞪眼,恨意又见滋生,陡然一抽手,挥开了他的紧握,却让他反手扯住了袖笼。 
倾心相爱仅需一瞬,相处却似逆水行船,不经天长地久的磨合见不得彼此一方真心,我和他处得一团糟,谈何循循之仪、相敬如宾?用爱来垫补这个窟窿总不觉够,天生的王者,常胜的名将,若要攻克下这座不拔的坚关,实在太难、太难…… 
我和他委实太像了,那种狂拗的性子,哪怕是面对自己最赋深情的人,也不懂得低下骄傲的头颅,更不会摧眉折腰地奉承对方一下,日积月累,心诟在所难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若想化解难上加难。 
假如他能表现得软弱一些,假如他能用哀怜来打动我,或许……真的或许…… 
可是,我从未考虑过——假如我能表现得软弱一些,假如我能用哀怜来打动那个男人,或许……真的或许…… 
骄傲啊骄傲,谁教我们拥有不相上下的骄傲,自尊比天还高,自负比海更深。 
是哪个让我和他,多遇坎坷? 
两个元凶在此——我和他! 
“放手吧,让我归去……” 
轻盈地腾空而起,离地寸寸渐起,脸上的决绝仿佛是心死后的空洞。 
猎展的衣袂在风中狂舞,宛似离枝飞走的蝴蝶,不恋旧莳的花香。 
我无法忍受自己沦为一个男人的附庸,就象他一般,不屑由帝王之尊降纡屈就于一名不显眼的小仙吏,毕竟在天界,轮不到他来称王称霸,更将拉远我与他之间的距离。 
于是,他选择留伫红尘,享受人间绝顶繁华,而我逐日奔月,往赴长空碧野。 
罢了罢了,我们为各自的骄傲与自尊作出了最理智的选择,背人伤神亦不可怨尤,断肠亦无悔处。 
冰心无情,冷血自制,是属于风曜的御西罗,不想再为凡人烦恼,挥手之间,捐弃半世相思。 
我是风,如风自由,与白云相伴孤独,细数千雪的寂寞。 
“不——留下来——我不许你飞走——” 
那个男人死命地伸长了手臂,急欲将我拉回人间、拉回他的怀抱,裂帛脆响,仿佛情弦中断。 
魂黯销,纵无奈,他拉不回我的去势,却仅能撕下一幅绝薄的衣袖…… 
他顿时呆若木鸡,刹那后,悲壮的狂呼爆发出贯穿古今的惨烈,绝恸似姜女的号啕,闻者无不动容。 
忽转饮泣无声,宛然是寥秋的枯竹在沉重地叹吟暮老的晚景,飘飘渺渺,细若游丝,彻宵啸仰殇月,不断不续,无休无绝。 
千红血寂,万艳泪阑,人心至此也该为之共泣涕下,我若身为热血之躯,合该软了心肠,毅然收回离他别去之念,投怀送抱,束手垂教万斛柔丝缠缚住风翼,尽敛一腔铮傲,宛转娥眉,俯首甘为情奴。 
遗憾啊,我终究非比凡人,情肠似铁,肤冻如砌,犹比长城坚忍,难怪别人时以异眼相待,但观我此生志向并不渴盼寻觅一个温暖的栖巢,人间更非我流连忘返的地方。 
梁园虽好,却非久留之地——早有良鉴在前。 
罪责于我一身吗?或许我太过理智,太过看轻情爱,太过无视他的付出,方显得我这般狠心绝情,不存迟疑。 
“大地不该眷恋天空,天空也永远无法抚摸大地,我和你……今生错在相逢……不如相忘……” 
我含愧垂首,怔然地望着他仰起的一脸绝望,心底凄楚,唯有自知。 
景儿漠视世间情份,我的离去不会为他带来不快,而他——我的男人——悲剧早在初遇时缔铸。 
朱曜的出现,唤起我血液里螫伏许久的激奋,提醒我此身肩负的重任,无权仿效小儿女的痴态。 
落日神山,风曜军团,是比之情爱更为重要的东西,是我万万割舍不断的。 
“你要我忘掉你?你明知我做不到!做不到的!” 
他朝着天空激动地大叫,嘶喑的声音沙哑碎裂,如同一举吞下十斤黄莲,涩苦得岂堪形容,隐约夹杂着呜咽,攥握的残袖在风中飘零如泪。 
“忘不了吗?那就……” 
未了之言肆溢于风起时,我不知道他是否听见了。 
其实他听见了,又能如何? 
南陵死前的诅咒——互不见真心…… 
让我别无选择,自当破碎虚空,乘风归去…… 
归去兮,莫回盼,仙凡前生无姻字,情路自古最难行。 
爱恨……随你…… 
悠云本无心,轻风自闲适,人间在视野里逐渐收缩成一个茫不可及的焦点,终于消失于风岚烟横的迷离,绛霞瑞霭层层环裹,云弥雾锁,起涌东方,阻隔天地一线。 
走一趟人间,历一遭情劫,落日神山重新迎回了它的主人。 
历劫归来,原该庆幸,心情却怎也高兴不起来,一颗心仿佛失落了半爿,遗忘在人间。 
我原以为忙碌的征战可使我忘却一切,事实证明,显然我想错了。 
战场上的节节胜利,填补不了内心日增的空虚,我什么时候把对战争的狂热分散给了我向来忽视的畴域? 
“我要重启望生池,寻找失落于人间的那两颗星子。” 
好生冠冕堂皇的理由,即使是最灵光的鼻子也嗅觉不到我隐藏在背后的真正用心。 
没有人会反对我的提议,因为他们相信这是找回两位曜上将的最佳捷径。 
望生池。 
望不见众生诸相。 
我失魂落魄地瞧着池中楚楚映影,眼波转动,眄盼间,紫发委地如云,少年俊貌无双,未减分毫丰采,仍然是天上的风曜、众星的骄傲。 
灵光四射,英气逼人,当日气慨依旧,御西罗毕竟是御西罗! 
可是……欺不了自己的心…… 
此时的御西罗已非当年的御西罗! 
怔立池畔,默默低首细忖,凝噎倦语,脉脉惆怅怎诉? 
隔了良久,燕鹊俏啼脆流,似同晨钟暮鼓,惊得我如从梦中猝然惊醒,恍忆起此来的目的。 
风扬万里,翻扬衣袂,牵引来星辉月璀,银纱倾拽般照于一身,回眸自视,见紫瀑柔丝华光流转,宛如涂抹了一层银粉,透出明亮的艳色。 
“日月怎会逆行,天地岂能契合?天上人间,生死茫茫,求谁去守这一世的真心不移?”忽然转念,不觉哑然失笑,“不过,星、煦若是同心,我又何必妄作小人。”——他们毕竟不同于我。 
叹语未毕,袖风掠荡,素手交映,清莹似玉,略一掐指轻弹,射出惊艳的紫巍华光,拟化无数星萤迸溅开来,铄闪间,尽数投向望生池。 
一束束紫电驰擎而过,异彩纷妙,灿耀漫天,池上腾升起如梦似幻的迷蒙氲氤。 
安于封印的望生池从沉眠中苏醒,波涟款漾,宛若被激活了往日的灵气,池中的倾轧愈演愈烈,再也无法维持静止的假象。 
转眼间,漩涡疾卷,伏浪骤掀,轰然声中溅了我一头一脸,浑身湿淋淋的,象是刚从水中捞起的一般。 
休瞧这来势汹汹,但也平息得迅速,当我施法弄干了自己之后,动荡的望生池已逐趋平静,时隔不大,一池清水恢复了原先的端貌详态,犹如一位典雅贤淑的贵妇,动若脱兔,静若处子,知机地藏起了方才的调皮劲儿,耍赖似的不肯承认她的恶作剧,逗人莞尔。 
揭去银色封印,封印的力量随即隐去,望生池脱离了我的操纵,水光粼粼,犹如溶雪,池底泛起交错的人影…… 
望生池。 
又望见人间诸相。 
望见了星煦双曜,望见了颦眉浅笑的风御景,望见了被放逐天涯的雷霆…… 
更望见了那个持袖等候的男人,望见了他的疯疯癫癫,望见了他的痴痴傻傻…… 
一滴泪。 
模糊镜影池波。 
滚滚盈眶,珍珠线断,扬扬洒洒,纷落池中,嵌落心头,泪落得更凶…… 
悲从中来,泣呓逸出唇畔,难抑,多泪。 
无法微笑。 
无法凄恻。 
无法叹息。 
冷静,自制,化作烟云消散。 
血沸,如灼。 
心酸,如剪。 
魂黯,肠断,难逃情天罗网。 
爱他吗? 
真的爱他吗? 
还是真的不爱他? 
南陵,对不起…… 
我真正做不到的是——不爱他! 
在最前世,在一瞥间,已然情丝暗绕。 
眼前一花,画面倏换,我见到景儿一脸不快乐地微笑。 
好笨的景儿,你以为你真能放弃那个叫“雷霆”的男人? 
纵然你施以再多的无情,撂下再多的狠语,甚至不惜几次放逐他于荒朔,然则,无可否认,雷霆对你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三千嫔妃,八百男宠,而你独独捡中他作为风王朝继承人的另一半胤统来源。 
你这般无欢强作笑,你这般眉间翳堆愁,便是最好的说明。 
我唯一不懂的是——为什么你不谙情爱,却知晓他爱你已深? 
说什么“世上没有一个父亲会阻碍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你卑鄙地利用了这一点,逼迫雷霆不得不为你卖命,他的忠心永远只能属于你一人,终生不敢违喏。 
呵呵,果然是绝佳的帝王之选,我当初没有看走了眼,因为我早已料到你比我更无情,你的血比我更冷。 
只是你唯一不知道的是——你会受雷霆的用情至深而感动,即使你对雷霆的感情并非是真正的、纯粹的爱情,可是会让你能够坦然接受的人只有他一个。 
景儿啊,你够能干,你够狠辣,但你终究在不知不觉中坠进了我的计谋,毕竟青出于蓝,又怎能胜于蓝呢? 
自从重返天界之后,我时常在望生池畔踯躅徘徊,流连再三,梭巡地望向人间,关注着喜怒哀乐的交替。 
一日,我目睹了死亡。 
雷霆被迫战死,谅非是景儿的初衷,我的心底自不无惋惜之情,怜悯或许有之,但说不上有什么太多的伤感。 
人生自古谁无死,将军难免阵前亡,我身为三军统帅,对此司空见惯,早已不作为奇,看淡生与死。 
我以为望生池里浮现出的战争场面应该结束了,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必须承认,我真的从未想过会有这个可能性。 
紫丸飞泻,凭空破影,孤身出没在这一片狼籍死寂中的人是景儿。 
他的脸色极为难看,飘逸华丽的紫衣喧宾夺主地抢走了他的绝代风华,乍看之下,更觉苍白如死。 
“雷霆……雷霆……” 
我似乎听见他在含泪呼唤着这个名字,深锁的眉宇掩不住溢露的焦灼与惊惶,乱了平素的稳健分寸。 
“雷……霆……” 
挂落眼角的晶莹,不是望生池的水,而是他的泪! 
没有感情的景儿会哭?见他潸然垂淌、泪落难禁,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霎时间,让我感到无比陌生,震愕油然从心底升起。 
我茫然地看着他,看着他仓皇失措地四处翻找雷霆的尸骸,看着他眸光涣散地发现了僵硬冰冷的雷霆,看着他惊骇欲绝的悲痛,看着他为雷霆的死而悔恨不已…… 
侵天狂舞的紫芒从他身上爆涨而出,光采缕缕雪亮如电,几乎要刺破云层、戳透天庭,即使隔着一个遥远的空间,我也隐约感受到这股恐怖的力量。 
你这要干什么? 
我悚然吓白了脸,来不及细想,纵身跃入望生池,“咕嗵”一声,水花迅速没过了头顶,我无心挣扎,任由这股水势将我推送向池底的最深处,穿越过天空的结界。 
我自云间飘落尘埃,凡尘中已然铸成恨事,我连叹息也觉迟了,只来得及收拢景儿荡然四散的魂魄。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我问着小心掬于手上的一团光,那是我竭尽全力所收集到的景儿的残魂碎魄——一个不完整的灵魂。 
我不懂,你明明具有不死之躯,长生不老不是你的痴心妄想,为什么要拿自己的宝贵性命去挽救那个气绝多时的雷霆,是因为他用爱打动了你,还是你爱上了他?你天生无情,于此却太嫌多情,我要你将雷霆当做祭品,你反为他牺牲了自己,遭遇这番光景,证明你已改变,难道不再无情? 
雷霆醒了,应该说他复活了,是景儿以自己的毁灭赎回了他的生机。 
“御大人……”雷霆愕然发现我的踪迹,用极端无知的眼神,迷茫地瞅着我,“我、我不是……死了吗?” 
我瞧也不瞧他,喟叹着自顾对光说话:“忤天而生的你求不到死的安息,除了活着,你只能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御大人……” 
雷霆越想越无法解释自己的起死回生之谜,只能求助于我。 
“看到我手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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