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后by兰道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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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之后by兰道先生-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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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哥哥的称呼彻底激怒了他,他解开我的裤子,不由分说将我的腿分开,我剧烈地挣扎起来,手腕被银锁链灼烧成黑色,有些皮肉开始腐烂,但我竭力躲避着尤金的侵犯。
  在最后一刻,我听见轻微的“啪嗒”一声,我的左手自由了。那只手被我挣脱甩在地上,我的左臂只剩手腕部分,我用这只血肉模糊的左臂推开了尤金。他的身上溅着我的血,我瞪着他,喘着气慢慢坐好。我的左手就在地上,但我够不到它。我看见它在一点点腐烂,变成焦炭一般的黑色,然后化成粉末。
  我永远失去了左手。
  “啊——!!!”
  这时我才感到疼痛。我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回荡在地下室里,尤金吓了一跳,他想扶我,被我再一次推开。
  “离我远点。”我咬着牙挤出几个单词。
  艾尔默闻声赶来,他看着牢里发生的一切,我的衣物被褪去,鲜血溅得到处都是,还有血不断从我左手腕处流出。
  “我说过不准伤害他!审判者就在楼上——你疯了么,尤金?”艾尔默扶起我,质问他,然后他看了看我左手的伤,“你也疯了。”
  艾尔默解开锁住我的链子,帮我把衣服穿好,这期间,失去左手的疼痛让我一直颤抖不已,吸血鬼的复生功能只限于将断掉的手接回去,重新长好而已,但这样一整只手都没有的,基本没有复原的可能。
  我绝望地想着,跟着艾尔默上了楼。尤金扶住我,我的血淋漓地洒满了台阶。
  “抱歉。”他在我耳边安慰我,揉着我的头发,“如果你选择我,我会让他们放了你。”
  我没有回答他。左手依旧在滴血。
  肯顿庄园的会客厅被临时改成了审判庭。六名穿着白斗篷的人坐在一张长桌后,每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分不清性别,看不出年龄。
  他们就是审判者。
  整个审判庭只有我一个人。我看不见卡斯尔,也听不到头顶上方的审判者在说些什么。接着一声闷响,一个人被推到了我身边,他银白色的发丝纠结到一起,脸上的血依旧没有擦干净,他发出很轻微的呻吟,左肩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摸索着爬过去,一把抱住了他。他像是突然得到了支撑,整个人朝我倒过来,我接住了他所有的重量,他的生命,他的爱。
  当他的身体靠近我的,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怀里的卡斯尔动了动,睁开他灰色的眼睛,艰难地伸出手抚摸我的脸。他的手指看上去已经被折断好几次了,他就用这样伤痕累累的指背擦掉了我脸上的泪水。
  他的身体紧紧靠在我怀里,声音轻得若有似乎。
  “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卡斯尔。我再也不会走了,再也不会丢下你,再也不会离开。我们永远在一起……”我将头埋进他潮湿染血的银发里,低声呜咽着。
  我回来了。事到如今我才明白卡斯尔所做的一切的意义,他逃亡,是为了见我;而我来救他,也只是为了见他。我们早已见惯了生死,但我们还未看够彼此;生命虽然冗长,但我们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
  我们彼此就是对方存在的意义,他为我做的,同样值得我为他做。
  “既然人都到齐了,审判开始吧。”艾尔默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看见六名审判者站起身,坐到围着我们的高高的审判台上的椅子上,其中一人身材稍矮,坐在了主席位上。
  他们开始念诵奇怪的经文,声音很小,但我却切实听到了,而且那声音让我既不舒服。一团火在我心中灼烧,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我像是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置于火场之中,手臂开始颤抖,我不自觉地松开了卡斯尔。
  “传言是真的。”身形较矮的审判者开始说话,声音清冽温柔,像女人。我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只见白色的,没有表情的面具之后,是一双金如琥珀的眼睛。
  他们交流了一下眼神。
  女性审判者站起来,走下审判台,蹲下来伸出一双纤细的手托起我的脸,她的手很冷,但很舒服。我好奇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性身上,怎么会有如此亲切熟悉的……如母亲一样的感觉。
  “这孩子身体里有以诺基石碎片。”她金色的眸子看了我良久,才慢慢扶着我站起来,对台上五名审判者说道。
  我的血弄脏了她雪白的审判服,但她不以为意,反而用手紧紧抓着竭力后退的我。她的手抚过我左手腕的断口,像安慰孩子一样对我说,“别担心,你只需忍耐一会儿。”
  我以为审判者对我们这样的犯人,会和执法者的态度一样,将我们视为血族的叛徒,只需居高临下地对我们下一道死令,决定我们的生死即可,但当她握着我的手时,我却感到了温暖。
  就在那只手安抚我的时候,我想起了她的名字,她是黛芙妮,来自希腊的审判者。
  然后她走回了审判台,又坐回了主席位上。
  “诸位意下如何?”
  “卡斯尔斯特林谋杀‘第五石匠’,破坏以诺基石,已构成死罪。”其中一人说。
  “但他已经变成‘第五石匠’,血族历史中,还未有给石匠定罪的先例。”另一人的声音又说。
  黛芙妮静静听他们说着,一言不发。等到这些白袍的审判者讨论完毕,她才缓缓开口,“诸位意下如何?”
  “还请您定夺。”出乎我意料的是,这些白袍审判者对黛芙妮充满敬意,“我等只是辅助。”
  “我比较在意的,是那个孩子。”她看着我,我被那双金色的眼睛彻底迷住了,“他的罪过,我认为可以免除。”
  “这……他私闯执法者的领地试图劫走罪犯……”一位审判者欲言又止。
  “可他并没有成功。”黛芙妮说。
  我像是忽然想明白似的浑身一颤。我的身体里,有以诺基石,他们不会随意杀死我。我慢慢走到审判台下,抬起头问黛芙妮。
  “你们会定卡斯尔的罪吗?”
  “你脸色很难看。”黛芙妮抚摸我的脸。
  我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我想请她不要用母亲一般的眼神看着我。
  “你必须保持情绪稳定。”她俯身,纤细的手指滑过我的胸口,“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做不到。”我声音颤抖,用右手抓住她的手,“我请你们,放过卡斯尔。所有的罪,都是我一人的罪。求你们放过他,求你们……”
  黛芙妮的手指一僵,但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你愿意付出什么代价呢,孩子?”
  “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为什么?”
  我松开了她,走到卡斯尔身边,慢慢跪下来,将他抱在怀里。我用完好的那只手捧起他的脸,想让他再次睁眼看看我,但他已经连动一动眼皮都很艰难了。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虚无助的样子。
  然后抬起头面对六位审判者,我听见自己用坚定无比的声音说:“因为我爱他。”
  站在审判台下的尤金忽然看向了我,我知道他一直没有移开视线。
  “我们相识于六百多年前的十字军东征中,那时我们从未爱过彼此。”我用手轻轻梳理着卡斯尔的头发,试图将那些由于干涸的血而打结的头发梳理开,“直到他死在耶路撒冷城外,直到我变成吸血鬼陷入沉睡,自取毁灭的时候,我都没有爱上他。但当我看到过去,在我死后他做的一切时,我才知道自己当年做了一个错误的选择。这一次重生,我会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手,选择他。”
  我看到怀里的人虚弱地微笑了。
  我低下头,轻轻吻上他苍白的嘴唇,“我爱你,卡斯尔。”
  我从未见过卡斯尔哭泣,但他紧闭的双眼里有泪水涌出。
  “我一直都爱你,纳撒内尔。”
  我将他抱得更紧了,好像这是他留在这世间最后的生命一样,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
  黛芙妮转头问台下的尤金:“你意下如何,执法者沃森?”
  我抬起头看着我曾经的哥哥。他站在那里,仿佛一个故事多余的主角,良久都没有说话。最后他看向我,我从他的眼神里又找到了那种熟悉的感觉,那是十年前他离开我去伦敦时,在火车站拥抱我时的眼神,目光温柔如水。
  “他们无罪。”
  黛芙妮笑了,她走下审判台,取下面具。那张面具瞬间变成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她将纸交给剩余的五名审判者,又转过身来。
  她仿佛是来自奥林匹斯山的女神,浑身都在散发着耀眼的光芒;我甚至不敢相信她是一个吸血鬼,她身上充满光明的味道。棕色的长发垂落胸前,金色的眼眸更为她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她很年轻,外貌不会超过二十五岁。
  她站在我面前,宣读最后的结果。
  “我,黛芙妮,血族审判者与祭司,此次审判的最终判决人,宣判卡斯尔斯特林与纳撒内尔斯特林无罪。”
  此言一出,五位陪同的审判者全都站了起来,他们看着手里的审判书和黛芙妮,顿时抗议声一片。
  “您不能这样做,祭司大人!”
  “为何?”
  “斯特林的谋杀罪就算可以赦免,但被他破坏以诺基石是无法复原的!”
  “不。”黛芙妮摸了摸我的额头,“正是因为可以挽回,我才宣判他们无罪。”
  “在以诺城最终重现的时候,我们会把他祭祀掉。”最左边的审判者说,“他的生命已经和以诺基石融为一体了,如果您执意要放过他,只能这样挽回了。”
  “确实如此。但……”黛芙妮默默念了一段咒语,我的胸口又剧烈地疼痛起来,像是有利刃在胸中搅动,我痛苦地皱起了眉毛。
  “他去过虚无了。”黛芙妮说。
  其他人又交头接耳起来。
  然后她问我,“你在虚无里,得到了什么?”
  “一把长剑。”我说。
  “很好。”黛芙妮摸着我的头安慰我,“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会令你痛苦得难以忍受,但这是救你们的唯一办法了。”
  我点点头,仿佛看到了救世主。我相信眼前这位如母亲般祭司会帮助我。
  她让我平躺在一张长桌上,然后将手按在我的胸口。那种疼痛感再次袭来,但我紧咬牙关忍住了。胸口开始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就像虚无里的纳撒内尔抽出胸口的那把剑一样。黛芙妮的手离开我胸膛时,带出了一把长剑。
  长剑插在我身体里,拔出时像是要把我的胸膛撕裂。一股强大的力量栖息在胸前,引导着那把长剑缓缓浮现。
  我看见了阿苏夫的战场,尸体累积成山,年轻的脸孔一张张撕裂,最后遁入虚无;我看见卡斯尔的尸体,看见我的棺材,看见我们的血契仪式……
  剧痛让我忍不住喊出了声。
  黛芙妮却没有停下动作,她在我耳边命令道:“用你的左手抽出它,纳撒内尔!”
  我已经没有左手了!
  但当我将失去左手的手腕移到胸前时,我惊异地发现它已经长了出来。新生的左手光滑如初生婴儿,之前的伤疤统统不见了。
  我用左手握住剑柄,用尽全身力气将它抽了出来。
  一把精巧的长剑彻底从我身体脱离出来。我高举着它,它璀璨的光芒险些灼伤我的眼。和我在虚无里见过的那把剑一模一样。我想起纳撒内尔说过的话,他说这是属于我的东西。
  现在我深信不疑了。
  审判者也发出惊呼。
  “这是以诺基石的碎片。”黛芙妮将我扶起来,把长剑递到他们面前,“但现在它只属于纳撒内尔。”
  “属于我?”
  “伪经里说过,我族当中必出一人,手握从虚无中带来的长剑,斩杀驱魔者于无形。”
  这是我第二次听到“伪经”这个词,而我也知道祭司口中的伪经就是“以诺伪经”,血族的圣经。莱安曾经翻译过这本书的一部分,就已经窥得不少的秘密,而眼前这位祭司,恐怕知道的比莱安还要多。
  不管黛芙妮所说是否为真,她救了我们,也从我身体里取出了长剑。
  “真么说来,伪经里记载的,那位‘手持长剑、立于教廷之血之上的暗杀者’,就是他?”一位白袍人问道。
  黛芙妮点头。
  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只是为了卡斯尔而来,从未想过被突然委以重任。
  “纳撒内尔斯特林,我免除你所有的罪,任命你为血族‘暗杀者’,以斩杀驱魔人,夺回被教廷掠走的以诺基石为己任,你可愿接受?”
  她将长剑搭在我肩头,我像一名受封的骑士一般抬起头,回答她:“我接受。”

  第46章 尾声

  两天前发生的一切在我看来就像一场梦。我闯入执法者的庄园,被抓起来,接受审判,最后被判无罪。
  卡斯尔身上的伤口正在慢慢复原,但他那个可以在阳光下行走的标记不见了。执法者为了惩罚他,最终连同皮肉一起挖走了它。我却一点都不遗憾,这样他终于不用每十年陷入一次沉睡,我们相处的时间会更多。
  我摸了摸自己的那枚标志,然后掏出了一把银色的匕首。就在这时,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我收起武器打开门,看到祭司黛芙妮站在门外。
  “他还好吗?”她坐在卡斯尔床边,问我。
  “好了很多。”我说,“伤口也在愈合。”
  “执法者们只是执行公务,给了他适当的惩罚。”黛芙妮叹了口气。
  “我明白。我们现在都活着,这就很好了。”我半跪在卡斯尔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谢谢您。”
  黛芙妮微笑起来,“你应该感谢莱安。如果我没猜错,他偷看了很多伪经。但他的任务只是用血鉴别伪经真假而已。”
  从卡斯尔打算复活开始,莱安就在一直帮助他,帮他翻译伪经,为他准备防止中毒的草药,帮他逃过执法者的追踪,甚至将“五月花”号送给他,让它成为了“月食”号。
  “‘月食’号……怎么样了?”我想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审判结果是归还以诺基石,上面所有有罪的血族一并斩杀。”黛芙妮淡淡说道。
  “那朱利安……”船上所有的人,或许都是因为罪有应得,但惟独那个棕色头发的青年,他帮助我良多,我不能看他死去。
  “他很好。”黛芙妮站起来,指了指门口,我看到朱利安就站在门外,身着他一贯的棕色礼服三件套,对我微笑。
  他手上拿着那块以诺基石,身边站着文森特。
  就在这时,卡斯尔睁开了眼睛,我稍微将身体前倾,吻了吻他的额头。他的一条手臂揽住我的脖子,努力凑上来吻住我的嘴唇。
  这个吻对我们来说来得太晚了,也太珍贵了。
  黛芙妮看着我们,就像看着一对别扭的恋人。如果最开始就知道审判结果如此,我们会不会早一些面对?但如果不经历这些,我又怎么会爱上卡斯尔?我们的爱,开始于痛苦之中,在痛苦的洗礼中成长,却收获了圆满的结局。
  卡斯尔看着黛芙妮金色的眼睛,梦呓似的说了一句:“您很像我的一位朋友。”
  “那么,不必代我向他问好了。”黛芙妮站起来,准备离开,“我带朱利安和文森特去处理剩下的事情,你们好好休息吧。莱安的事情,我会与其他审判者商议,不要担心。”
  “因为他是撒狄厄斯的血契对象。”卡斯尔轻声说道,“我不会和他说起这件事的。”
  黛芙妮白色的长裙滑过门框,“谢谢你。”
  ***
  所有人都走后,房间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卡斯尔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我不知道他这样的状态会持续多久,但我不在乎,只要他还在我身边,就够了。
  “进来吧。”我对着门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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