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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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誓-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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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多位来自寿春的名流和王府的客卿端坐席间,忘情地击节应和。
世子刘迁坐在刘陵上首,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紧盯着领舞的少女,悄悄盘算着该如何抢在父王下手之前,将她据为己有。
穿越过舞女们轻盈婆娑的曼妙舞姿,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对面席位上正襟危坐,目不邪视的兄长刘不害,不屑地暗骂道:“假正经!”
今天上午霍去病在书房中的话,像一根骨刺深深扎在刘迁的心头,一想到那群来无影去无踪的可怕刺客,他便感到寝食难安。
“王八蛋,咱们走着瞧!”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刘迁喃喃地低声恶骂。
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转回到那位领舞的少女身上,看着她婀娜的舞姿,娇艳的红唇,刘迁一阵阵心痒难熬,恨不得将她立刻拥入怀里肆意轻薄。
“嗯,待会儿就去找伍被,让他赶紧想个法子帮我把这丫头弄到手。”
他瞥了眼刘不害后排席位上的伍先生,暗暗为自己想出的高招得意。
同样心神不宁的,还有刘迁身旁的郡主刘陵。她的目光不时瞟向宫门外,焦灼地等候着霍去病的消息。
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如此信任这个难以捉摸的年轻人?仅凭对方的一席话和一个骷髅头的供词,就把三百亲兵和从长安招揽来的众多门客交付在他手上,还特意安排这场歌舞献演将伍先生召至王府。
假如他是在欺骗自己呢,又或者他弄错了,甚至把事情给办砸了该怎么办?她不由自主望向高坐在王位上的刘安,默默祈祷霍去病马到成功,没有辜负自己的信托。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向父王交代。
此刻,刘陵无心赏乐,更无心观舞,偏偏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表情,哪怕心里正打着小鼓。
突然,一团黑乎乎的物事从宫门外飞入,被抛跌在柔软的羊绒地毯上。宫殿中央霓裳飘荡的舞女们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刺穿了悠扬的舞乐。
乐声戛然而止,舞女们四散奔逃,人们惊愕地看向门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上百道目光的注视下,霍去病空着手,悠然踱进了天宁宫,先朝刘陵投去一笑。
刘陵得到暗示,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心想,这恶棍实在无法无天,也太会胡闹了。
“小霍,你这是在干什么?”刘迁站起身,老大不开心地喝问道。
“世子不是命我追查今早那群刺客的来历么?我将他们都请来了。”
霍去病弯身在地上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中年人身上拍打几下,解开了他被禁制的穴位,一把将他拎站起来。
“对不起,惊扰了诸位观赏歌舞的雅兴。但我保证,稍后上演的节目会更加精采,一定足够抵偿大家刚才所受到的惊吓。”
“咦,他不是我大哥府里的管事刘义吗?你抓他干什么?”看清楚那个哆哆嗦嗦的中年人相貌,刘迁觉得自己还是一头雾水。
“刘义老兄,劳驾你告诉王爷和世子,今晚你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霍去病十分亲切和蔼地拍拍刘义肩膀,就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在打招呼。
刘义脸色灰白,显然刚刚吃了霍去病不少苦头,心虚地朝刘迁对面的筵席望了望,赶紧又低下头,含含糊糊地嗫嚅道:“我……小人去了……”
“哧!”一抹碧光破空呼啸,射向刘义胸口。
霍去病早有防备,抓住刘义肩头往身后一放,闪电般抽刀劈落,将碧光一截为二,竟是支三寸长的碧绿色尖梭。
“有刺客!”王府侍卫纷纷拔剑,将淮南王夫妇、世子刘迁等重要人物密不透风地重重保护起来,四处找寻发射尖梭的刺客。
“慌什么!”刘陵冷喝道:“刘义,你说!今晚去哪儿了?”
刘义死里逃生,知道自己差点被杀人灭口,把心一横,大声道:“我是受大王子吩咐,前往伍先生设在城外的秘密行辕,探望今天上午暗杀世子失败,退回那里躲藏的十几个刺客!”
“什么?”刘安大吃一惊。尽管他下午就得到爱女的密报,却作梦都想不到这件事的幕后真凶不仅是伍被,竟连自己的长子刘不害也牵涉其中。
“带刺客!”霍去病轻蔑地扫过面色发青的刘不害,和伍先生深幽冷厉的眼神在半空中短兵相接,随即又一错而过。
七八个伤痕累累做了俘虏的刺客,在田由和郡主府亲兵的押送下进入宫内,衣衫已被剥去,每个人的背心都触目惊心地露出一个“楚”字刺青。
刘迁回过神,指着垂头丧气的刺客大叫道:“对,就是这群混蛋妄图刺杀本世子!”
刘安惊怒交集,手指刘不害问道:“真是你干的?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亲生兄弟?”
“对,是我干的!”刘不害这时也恢复了镇定,眼睛一眨不眨地与淮南王对视。
“我为什么要杀他,这问题父王你心里最清楚不过。我是长子,可就因为生母不是王妃,你们便肆意作践我!
“做不了世子,是我命不好,我认了。可天子颁下的推恩令你为什么抗拒不行?连一块小小的封地都吝啬给我,只想着留给刘迁!
“他算什么东西?除了吃喝玩乐,欺男霸女,他什么都不会!凭什么我要矮他一头,受人欺负?我不服!”
“放屁!”刘迁涨红脸大骂道:“你不过是个贱女人生下的小杂种,能跟我比?还想让父王推恩封土给你,作梦!”
“好像闹大了,主人。”躲在霍去病袖袂里的骷髅头小声咕哝说:“看样子这兄弟两个非干起来不可,一场宫廷惨剧迫在眉睫啊。唉,谁让淮南王这么能生呢?”
霍去病嘴角上翘,不发一言,好像眼前发生的事情已经和他完全无关。
“来人!把刘不害这小畜生和伍被一块儿锁了,押到殿下听审!”刘安气得发抖,但到底不愿把王室丑闻暴露在大庭广众下,忙向王府护卫下令。
“大王子,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您还犹豫什么?”伍先生站起身,宽大的袖口里喷出一蓬黑气,吹向冲上来锁拿刘不害的几名王府侍卫。
“噗通、噗通——”那几个侍卫身子一晃,全身肌肤发黑,顷刻间倒毙在地。
刘迁瞧傻了,色厉内荏道:“伍被,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可待你不薄啊!”
“世子错了。”霍去病嘿然道:“他不是伍被,真正的伍先生早在三年前就被他囚禁在秘密行辕中不见天日。这个人,从一开始对淮南王府便是别有所图。”
“啊?”刘迁瞠目结舌,望着伍被疑惑道:“那、那他到底是什么人?”
“哧啦!”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从假伍被的脸上被揭下,露出隐藏在下面的真实面容。
由于长期得不到日晒,他的脸色异常苍白,看上去也比真正的伍被更加苍老,颧骨高耸,眼洼深陷,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妖异感觉。
“老夫风回雪,来自云梦大泽,也就是你们通常所说的‘巫域’。”
他甩手扔了人皮面具,不以为意地轻笑一声说:“筹谋三年功亏一篑——霍去病,昨天真正该和你立下生死状的那个人,也许是我!”
“巫域?”刘迁讶异地看向身旁的刘陵,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妹子粉脸变色,彷佛遭遇到了某种极为恐怖的事物。
那是自古就存在于黑暗中,类似于宗教的神秘组织,属于南方巫统最为强大和古老的一支主要流派,始终隐藏在死气弥漫的云梦大泽中与世隔绝。
但每一个从巫域走出的人,无不拥有异常可怖的力量,沾惹上他们的人从来就没有好下场。
为了对付一个仇敌,他们甚至不惜用巫蛊毁灭成千上万的生灵,从而积聚起庞大无比的怨灵能量,让所过之处赤野千里,寸草不生。
如此可怕的一个人,居然在王府以另一个人的身分,堂而皇之地生活了三年多。不知有多少次,自己和他近在咫尺,呼来喝去,想到这里不由令刘陵不寒而栗。
可霍去病却洒脱地一摊双手:“有谁想和从巫域出来的怪物作对呢?可没办法,是你先惹上了我。从我懂事起,师父就没教过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做人道理。所以,你想我死,我只有让你死!”
“凭你?”风回雪轻蔑冷笑:“我是受到蚩尤大神祝福的天巫,岂是尔等凡夫俗子可以相比。大王子,你还在等什么?”
刘不害却往旁边退了两步,嗫嚅说:“你、你不是伍先生?你骗了我!”
“废物!”风回雪揪起他的胸襟,狰狞低笑说:“你只有跟我合作才能保住性命!”
“你们听着!大王子受巫妖蛊惑企图犯上作乱,罪不容诛!其它不明真相的党羽只要幡然悔悟,将功赎罪,除少数首恶以外概不追究!”
刘陵当机立断,高声道:“无论是谁杀死这巫妖,当即赏金一千斤,享俸一千八百石!”
“臭丫头,我先宰了你!”风回雪松开刘不害,一只枯干的手臂像条能够无限延伸的长蛇,张开手爪穿越过十几丈远的距离,掐向刘陵咽喉。
“嚓!”饮雪魔刀电光如虹,将风回雪的右手齐腕切下,却没有一滴鲜血飙出。
“嗤嗤——”截断的伤口冒起一蓬凄迷的绿雾,从里头又探出一只嫩如婴儿的小手,迅速生长变大恢复如初。
“这、这家伙简直不是人!”刘迁吓得几乎瘫在地上,袍服下摆已隐约透出水渍。
刘陵也是花容失色,只能勉强保持镇静,向挡在自己身前的霍去病叫道:“小心啊!”
霍去病回头朝她咧嘴笑了笑,轻佻道:“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流眼泪?”
见鬼!刘陵差点破口骂这无赖,可话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一声惊叫。
风回雪掉落在地上的那只断手猛然跳起,像柄利刃直插霍去病的小腹。
霍去病明明有时间闪躲,却放弃了这种选择,挥刀斩向袭来的断手。
“杀啊!”受到风回雪惊人的实力鼓舞,刘不害拔出佩剑高呼着,冲出席位。二十多名死党从宫殿的各个席位鼓噪跃起,可还是有不少党羽受了刘陵的影响,犹豫不绝地待在原位上观望不动。
天宁宫中顿时乱成一团,刘安夫妇在大批王府侍卫的保护下往后殿退避,几个门客夹起腿如筛糠的刘迁也向宫门外逃避,只在地上留下一溜湿漉漉的水渍。
宾客、舞伎、侍女们鸡飞狗跳,慌不择路地到处奔逃。王府的侍卫和忠于淮南王的门客则奋起反击,与叛乱分子杀得天昏地暗。
随着大股禁卫军从宫门外涌入支持,叛党开始寡不敌众,往风回雪身边退却。
风回雪一面迎战霍去病,一面用左手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道黑色的符咒,轻轻一抖,符咒在火光乍现中化为灰烬,洒向头顶。
“呼——”大殿上空,黑气无端汇聚,形成一团漩涡状的云霾。
风回雪双指虚点,口中发出古怪难听的颂咒声。一支数量上百的鬼军,透过黑色云霾被召唤而来,清一色骑着披甲鬼骑手持长戈杀向王府侍卫。
“铁甲鬼骑!是金瞳鬼将统率的铁甲鬼骑,居然也被老主人用通灵巫力召来了!”
骷髅头战战兢兢地瞧着那一排排从上空冲杀下来的鬼骑士,惊惶说道:“主人,快逃吧,咱们不是他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闭嘴!”霍去病恶狠狠地呵斥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神色中的懒散早已不见踪影,充满了骁勇的杀气和冰冷的酷意,九阳龙罡更已运转到了“亢龙有悔”之境。
刘陵藏在他身后,眼眸里闪动着异彩,却不肯在侍卫保护下离开大殿。
“嗤嗤嗤嗤!”一阵密集尖锐的锐器穿空声从后殿响起,一排排银白色的箭光,在大殿火烛照耀之下璀璨生辉,铺天盖地汹涌而来。
它们如同长了眼睛,穿梭在混战的人群间,一支支精准到难以置信地射入那些鬼骑士头颅,引发起连绵不绝的轰然爆鸣。
“玄烛排空箭咒!”风回雪眼中鬼焰一闪望向后殿:“青叶真人,你也来了?”
“是,我来了!”一位身材颀长的蓝袍老人高戴羽冠,手中握着一支狭长彤红的弩箭箭匣,从后殿缓步走出。在他背后还跟随着十几名弟子,全都配备着各种形状和用途的长弓与弩箭。
“国师!”刘陵喜出望外,大叫道:“快帮我们诛灭这个巫妖!”
青叶真人向刘陵温和一笑道:“郡主放心,有老朽在此,绝不容鬼怪妖魅猖獗。”
“青叶真人,你虽然是清微宗七大长老之一,可也不是老夫的对手!”
风回雪冷然说道:“巫域和峨嵋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我劝你最好袖手旁观,别给清微宗惹麻烦!”
“替天行道,诛除鬼魅,敝宗向来义不容辞。”青叶真人生硬道:“今晚我这股河水,偏想碰碰你的这口井水!”
彤红色的箭匣一收,青叶真人手中已换了张银灰色的长弓,双指扣定弓弦,瞄准二十丈外的风回雪徐徐拉开,一束银色箭光陡然亮起。
“乾坤一掷——破!”光箭离弦激射,比起霍去病曾经见到过的,厉虹如所发的后羿神箭,在威力上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箭光如练,撕裂杀气严霜的空间,直击风回雪眉心。
“啪啪!”风回雪用双掌拍碎簇拥在身边的两名大王子党徒脑壳,从碎裂的头颅中,赫然飙射出两道漆黑如墨的血箭。
他撮唇轻轻一吹,低吟道:“千魂万魄,化血为兵!”血箭“哗啦啦”散成一蓬乌黑闪亮的飓风,如暴怒的恶龙翻动呼啸迎向银色箭光。
“砰!”箭光血风激撞在一处,迸发出刺鼻难闻的腐臭气息,同时化为了灰烬。
“孽障,竟以活人献祭施展妖法!”青叶真人一声断喝,长弓再开。
“铿!”霍去病趁着风回雪全神贯注,应对青叶真人的机会,展开锆龙风驭腾空而起,饮雪魔刀居高临下,一式“月冷龙沙”直劈对方面门。
风回雪来不及使用巫术阻挡,电光石火间大袖飞扬,卷向饮雪魔刀。
霍去病回旋半空,刀式源源不绝壮阔如长江大河。“清角吹寒”、“尘清虎落”、“云护轻幡”三式刀法一气呵成,锋芒逼人,凌厉至极。
“飕!”青叶真人第二支乾坤一掷神箭接踵而至,直取风回雪胸口。风回雪出手如电,左手夹住箭身,一股邪异绿气冒出,“嘶嘶”闷响中,银箭渐被炼化。
“哧啦!”趁着风回雪分神炼化银箭之际,饮雪魔刀毫不客气地截断他右臂一片袖袂,批亢捣虚,斩向脖颈。
风回雪肩头一耸,从脖颈与肩膀的交结部位,不可思议地冒起一只白骨森森的鬼爪,锁向饮雪魔刀。
“碎!”霍去病恶狠狠一声低喝,饮雪刀背上盘踞的赤龙骤然昂首咆哮,锋锐的刀光势如破竹地击碎鬼爪,劈在风回雪的肩膀上。
“噗!”黑血泉涌,饮雪魔刀高高弹起。风回雪发出凄厉啸声,向后飞退。
众王府侍卫欢声雷动,士气大振,反观刘不害的党羽却惊惶失措,左顾右盼。
“多少年了,老夫不曾再品尝过受伤流血的滋味。”
风回雪用手指点击伤口穴道,将沾了自己鲜血的指头送到嘴边舔了口,露出难以言喻的兴奋与诡异之色,阴冷低笑说:“如果不是刀上蕴藏的‘血现云龙’,你还是伤不到我。”
霍去病吹落滚动在刀刃上的黑色血珠,笑了笑说:“你说的没错,是我的刀够狠。”
“风回雪!”青叶真人亮起第三支乾坤一掷神箭,大叫道:“还不束手就擒!”
风回雪蓦然仰天大笑,好像青叶真人刚刚所说的,是天底下最为可笑的一个笑话。
他的嘴里“啵”地喷出颗碧绿色晶莹浑圆的巫珠,双手在小腹前飞快地变幻出让人眼花撩乱的法印手势,长吟道:“九天十地,万魂俯首;八荒六合,千灵哀嚎——”
青叶真人面色剧变,叫道:“‘天荒地合,戮魂绝灵’大法,快阻止他!”弓弦上的乾坤一掷神箭激越飞掠,射向悬浮在风回雪眼前的巫珠。
“嗡——”巫珠迸射出千百道像剑华一样犀利的光芒,刺穿了几十个人的头颅。其中既有王府侍卫和前来赴宴的宾客,也有忠于刘不害的党徒。
这些被巫光击穿的头颅砰砰爆裂,道道黑色的魂魄升腾而起,从四面八方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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