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君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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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君役-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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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〇一章 万马齐喑究可哀() 
四年。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萧启的铠甲在细雨的冲刷下,更见惨白,随行的将士也是满脸疲色,前方便是渡城,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将以前征战过的路线再来一遍,可山河败破如斯,他又有什么办法。

    看着木然前行的士兵,萧启的心情更加沉重,这几日,萧启一直坚持与他们一同起卧,从未因为自己的身份享受任何特权,可士兵们,除了看向自己的眼神温和些许外,颓废情绪似乎分毫不减。

    萧启勒住马缰,回首向传令官道:“告诉兄弟们,打起精神,到渡城再做休整。”

    传令官下去布置不提,萧启的目光细细扫过周围的景物,熟悉又陌生的。

    遥记当年,与兄弟们初到南京战场,豪情万丈。

    而如今,只留自己一人,踽踽独行。

    回头看向木然前行的士兵,萧启摇摇头,不是,自己不是一个人,至少,这些要将一同前来的士兵活着带回亲人身旁。

    轻轻抚摸了一下爱马的鬃毛,长出一口气,终究是回到了战场。

    所愿,亦非所愿。

    来到渡城军营外,早有十数名高阶将领等候,待看清“柒”字大旗,那些将领纷纷跪拜,为首的更是朗声道:“卑职夏凛山率部将参见七将军!”

    萧启皱了皱眉头:“你任何职?抬起头来。”

    夏凛山依言抬头,见到萧启的面具,身体明显一抖,又俯下身恭敬答道:“卑职原为齐大帅帐下的地利将军,现暂任百越战场统帅一职。”

    萧启仔细打量此人,脸型方正,眉眼也很是不俗,可不知为什么,眼中的神采让萧启微微感到不适,但也没有细想,而是道:“原来是夏将军,请起。”

    夏凛山讪笑着站起身,道:“多谢七将军,小的已经在家中内备宴,还请将军移驾。”

    “听夏将军的口音不像是渡城人。”

    “嘿嘿,小的在渡城治了个宅子,还请将军……”

    “无妨,先到军营看看再去不迟。”

    夏凛山脸色一变:“将军一路辛苦,不如……”

    萧启侧过脸,声音冰冷:“不必。”说完,大步走进军营。

    “将军!”夏凛山本想阻止,谁料萧启身形更快,已经闪身进了军营。夏凛山看着萧启的背影,眼中忿色一闪而逝。

    军营中。

    满眼凋敝景象,仅有的数十顶帐篷也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甚至有了破洞,根本不能阻挡瑟瑟的寒风。所有没有官衔的士兵,都只能睡在露天的空地上。

    更让萧启哀叹的是,几乎所有的士兵都没有铠甲,甚至连最基本的护心镜都没有配全。

    看到萧启,竟然没有士兵站起身,眼中都是麻木和和漠然,如同垂死的老人。

    萧启看向夏凛山:“上个月皇上为百越战场拨银十万两,为何现在战场还是这个样子?这样的军队莫说收复失地,简直一击即溃,如此带兵,有辱我大齐军威!”

    夏凛山一愣,又陪笑道:“将军,小的按照皇上吩咐已经为你准备了大帐,小的这就让人去给您搭好?”

    “不必。”

    萧启又走到军营正中的大锅旁,揭开锅盖,只见里面上下翻腾着浑黄的液体,偶尔还可以看到几粒高粱扶起,又沉下。拿起一旁的铁勺搅了搅,几乎看不到几粒粮食。

    “将士们就吃这些?”

    “启禀将军,这个是……”夏凛山只觉的全身发凉,这个来历不明的七将军竟然能给他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他无法呼吸。

    萧启走到一名脸色蜡黄的老兵身前,蹲下身道:“你们每日就吃这些东西?”

    那老兵看了一眼夏凛山,颤颤巍巍不敢说话,萧启道:“无妨,你告诉我。”

    老兵摇摇头,木然的把脸扭到一边。

    “我是新来的主帅,你不用担心。”

    老兵脸色一白,急忙起身跪下道:“小的见过大帅,小的每天吃的很好,很好……”

    萧启叹口气,又看向一名十几岁的少年,少年发现萧启在看他,竟然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后跑去,仿佛有鬼在追。

    “夏将军,上个月皇上拨来的军饷还剩多少?”

    “呃……”夏凛山一时语塞,竟然不能回答。

    萧启一声冷笑:“号令全军集合,本帅有事要说。”

    “将军,明天吧,小的……”

    “你去便是。”

    “末将领命!”

    萧启等了一个时辰,所有士兵才勉强到齐,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面黄肌瘦神色萎靡的士兵,萧启心中暗暗叹息,眼神凌厉的扫过所有人,狰狞的面具让不少人微微颤抖。最后,萧启将眼神停留在夏凛山的脸上,夏凛山一愣,随即笑笑,低下了头。

    “本帅今日初来渡城军营,发现不少问题,其一,军备不足,就连最基本的铠甲和帐篷都无法保证,其二,辎重匮乏,其三,军威不振,如此状态,说不战自溃亦不为过,其四,军纪松弛,军容不整,有损大齐国威!”

    声音中带着薄薄的怒意,透过面具传出,无形的威压让在场的士兵莫名的产生敬畏之情。

    “就在上月,皇上拨银十万两给百越战场将士,可今日看来,这些钱并未送到将士手中。本帅要彻查克扣军饷一事,并保证,帐篷一日不全,本帅一日陪兄弟们露天而眠,一位兄弟没有铠甲,本帅一日不披甲作战,军粮一日没有送到,本帅一日与兄弟们一起挨饿!”掷地有声,在场将士无不动容。

    说完,萧启除下身上的铠甲,放在地上,单薄的身影在寒风中愈显清瘦:“如违此誓,天地不容!”

    在场将士木然的眼神终于有了一点变化,但除了震惊外,眼神中的怀疑还是深深刺痛了萧启,看来,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夏凛山站在下手,心中念头飞转,他没想到,这回派来的上司竟然是个软硬不吃的刺头,心中已经暗暗打算将他架空,然后排挤走。

    晚上和将士们一起喝了小半碗米汤,然后示意夏凛山将地图和渡城的布防图拿来给他看,夏凛山找了好久,才抱着几个发黄的卷轴送了过来。

    萧启仔细翻了一阵,眉头越皱越紧,这些分明是当年自己攻打南景的资料,且不说地图已经陈旧,布防很多都已经废弃不用。于是抬头道:“这些是最新的吗?”

    “是啊,将军您刚来不了解情况,等明天小的带您去熟悉熟悉情况。”

    萧启冷笑道:“且不说着地图是四年前的,可你看,鹤嘴洲前年发水,木桥被冲垮你为什么没注明?还有,向灵山去年新修的栈道你也没有标出来。再看你的布防,嘉陵渡口水势湍急,你应该布置的是旱军,水军用处不大。还有,洛水桥那里布军太少,不能抵挡敌人突袭。”

    夏凛山道:“将军,小的在这里两年了,比较熟悉这里的情况。”

    “两年?”萧启心中微凉,冷笑一声:“即使我初来乍到,也知你布防有漏洞,按我说得来。”

    夏凛山讷讷的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萧启合上卷宗道:“和我说说前几任主帅的情况吧。”

    夏凛山清了清嗓子:“齐大帅走后,一直没人接替,我们敌不过百越大军,节节败退,回到渡城,后来的第一名将军姓郑,三十多岁,天不怕地不怕,结果没出两个月就水米不进,消瘦而死。”

    “第二名将军年纪大一些,来到这里后日夜惊恐,每日躲在帐篷里不出来,我们求见也推脱不见,小的邀请他到渡城小住,没想到他不足半月就吓得半夜逃跑。七将军是第三位。”

    “也就是说,这里大部分时间,都没有主帅?”

    “正是。”

    “军中之事,一直由你负责?”

    “是。”

    “上月拨款之事,你可知晓?”

    “小的……不知……”

    萧启缓缓点头,并不相信夏凛山的话,但从他的回答中,也知这里的将士恐怕对自己也不抱希望,可这个夏凛山,人虽然机灵,但没有用到战场谋划,不是将帅之才。

    “不早了,夏将军回去吧。”

    这夜,萧启又是无眠。

    繁星点点,皎皎河汉,银光如瀑布般倾泄而下,冷月无声,清风无语,形影相吊,默默无言。

    萧启从未想到,自己来到百越战场,竟然面对的是如此惨淡的战局。一路上的民生凋蔽虽也让他心痛,可身在江湖并非没有耳闻,心里也有准备,可是,大齐的军队竟然变成这个样子,军备松弛,官吏贪污,毫无战力。看来,整笞军队,势在必行。

    可是,今天看夏凛山的态度,聪慧如萧启怎会不知,自己初来乍到,既无亲兵随从,又无将士归心,重整军威必定阻力重重,但,势在必行。萧启的心性,从不后悔,既然来到这里,就要坚持到底。

    身边的将士们已经熟睡,发出此起彼伏的酣声,萧启坐起身,冰凉潮湿的土地让他全身的骨头微微酸疼,刺骨的冷风更让他难以入眠,那颗火凤凰自己一直没有舍得吃,虽然说不出原因,但他总觉得,这颗药应该给更需要的人。

第卌七章 意料之外,惊现() 
因为带着山河,萧启的速度比来时慢了不少,第九日才来到上京城外。

    已是傍晚,怀里的山河静静的睡着,萧启抬头看着上京高耸的城墙,轻轻叹口气,随即扬了扬嘴角,催马进了已经开始缓缓合上的城门。

    第二日,萧启带着山河来到奇门子的住处,他本不想与故人相见,可想到山河,便不得不前来拜访。

    刚刚扣了两下门,就听到奇门子嚷道:“妈了个巴子的,大清早的也不让老子睡觉!”

    接着,门猛的被打开:“妈呀!鬼呀!大清早的见鬼了!”

    四年来,奇门子除了身材更见肥硕,竟然毫无变化,丝毫不见老态,心中暗暗放心;可是依然控制不住内心的激荡,一时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奇门子又吼道:“你小子没良心啊!变成鬼这么多年才想起老子?是不会忙着去看女鬼了?”

    萧启看了看怀里的山河:“三叔,我……没死……”

    “我知道我知道!快进来!白钺那个老家伙早就和我说了!进来!”

    奇门子拉着萧启进屋坐好,又吩咐顾婶儿去准备饭菜,才瞪眼想萧启吼道:“你没良心啊!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说来看看我!”

    萧启看了看在怀里有些害怕的山河道:“我刚刚回了趟家。”

    奇门子点点头道:“好啊!你也该回家看看了,这个小家伙是?”

    萧启这才想起来介绍道:“山河,叫爷爷。”

    山河疑惑的看了奇门子:“爹爹……”

    “什么!这个是你的儿子?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儿子?不是你媳妇偷汉子生的吧?一点儿也不像你!”

    萧启抱着山河坐正:“他是我的亲生儿子。”

    奇门子用手板起山河的脸,探究道:“你老子那么好看,你一点儿也不像……”

    山河不满的侧过脸不理奇门子,奇门子大笑道:“有趣的小东西!”

    山河不满的吼道:“我叫山河,不是小东西!”

    “有趣!山河!好名字!萧山河?大气!”

    萧启抱起山河,轻声道:“山河要叫爷爷,爷爷会做那种飞鸟呢!”

    山河将亮晶晶的眼睛转向奇门子,奇门子叹口气起身道:“好好好,我带你去看!小东西!”

    “我不是小东西!”山河从萧启怀里跳出来,一面跟在奇门子身后,一面喊。

    午饭后,萧启哄山河睡下,才细细讲了山河的事情和自己的目的。

    奇门子用手指轻轻扣着桌面,道:“小子,山河在我这里你就放心吧,只是你……”

    萧启道:“我意已决。”

    奇门子叹了口气,摇头道:“真搞不懂你,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萧启犹豫道:“三叔可否为我做一个假面?越狰狞越好。”

    “没必要吧?那些百越的人也不见得认得你,还带那个劳什子干什么?”

    “三叔,百越巫蛊,不得不防,而且我不是仅仅打败百越就满足的,还有咯卫什,景北以及……一切威胁,我总不能这样去见奚正阳将军吧?”

    奇门子道:“等你击退百越,那小子还不还你身份?”

    “但愿如此,但不得不早作打算。”

    奇门子摇摇头道:“也罢,我就再帮你一回吧!”

    萧启起身施礼道:“多谢三叔……”

    “你不必谢我,正经,你应该去老焦那里看看,他一直惦记着你。”

    萧启垂首不语,如果不是因为山河,他可能连奇门子都不想见……

    奇门子笑着拍拍肩膀,道:“和我出去走走如何?”

    萧启看了看熟睡的山河,点点头。

    奇门子扭动着硕大的身躯,拉着萧启一路向南,萧启虽然疑惑,但还是跟在后面。

    很快,奇门子在一家不大但别有风味的饭馆门前站住了脚:“走,这家的羊肉不错,我带你去尝尝!”

    毕竟刚刚吃过饭,萧启本想拒绝,奈何奇门子已经率先走了进去,便只得摇摇头跟在后面。

    奇门子和店小二打了声招呼,带着萧启径直来了后院,路上还解释道:“我和他们掌柜的熟,咱们去个清净地方!”

    “能比家里清净吗?”萧启暗暗想。

    很快,两人穿过一条曲曲折折的小径,就来到了一间隐秘的小院门前。

    看着紧闭的门,萧启不由后退了一步,可奇门子很快扯住了他的手,上前扣了扣门。

    开门的竟然是迷糊。

    见到萧启,迷糊先是一愣,随即嚷道:“师父,是萧哥哥,萧哥哥终于来了!”

    萧启神色一黯,转过身,却又被奇门子扯了回来。

    萧启身体微微颤抖的跟在奇门子身后进了小院,院中不是很大,除了满满晾晒的药材和一个水缸,竟然没有其他陈设。

    迷糊激动的跑到一扇紧闭的木门口,拼命的敲着:“师父,师父,萧哥哥来了!”

    可那扇门却丝毫没有动静,迷糊不甘心的跺跺脚,又打算去敲,忽然,侧面的一扇门猛地打开:“七郎!”

    听到这个称呼,萧启的身体一僵,竟然毫无反应。

    这时,又有一扇门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窜了出来,猛的从后面拍了一下萧启的肩膀:“七郎,你可回来了!”

    萧启艰难的回过头正对上熊霸含泪的双目。

    小院周遭的门纷纷打开,萧启的目光慢慢划过从里面探出头来的汉子,眼睛慢慢湿润,到后来,眼前只剩一片模糊。

    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狂跳的心和胸中的酸楚,抬起头刚想说话,一个黑色的身影便箭一样的冲到萧启脚下,重重的跪了下去。

    竟是安平。

    “属下保护不力,让主人受苦,还请主人责罚。”

    萧启的手颤抖着伸向安平,安平膝行上前,拉住萧启冰凉枯瘦的手指。

    “主人,属下无能,只救下八名千夫营兄弟……”

    萧启的喉结上下急剧的抖动,身体也微微颤抖,刚刚张开口,一口鲜血便喷涌而出,萧启急忙有手掩口,可还是有血顺着指缝淋漓而下。

    熊霸惊骇的扶住萧启的肩,紧张的吼道:“七郎,你怎么了?七郎,你说话啊!”

    其他人也跑到萧启周围,纷纷唤着七郎。

    萧启缓缓摇头,许久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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