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忘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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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忘江湖-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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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肠客痴痴注视他的身影。

    带着水腥味的风吹起邪神医的衣襟,摇摆不定。

    他俊秀挺拔,孑然一身。

    ◇◆◇

    竹屋既毁。四人无处栖身,只得回山洞,在洞口燃了火。

    断肠客给李宣号了脉,开了张药方,却与师兄写的有些出入,两人争执了半天。

    李宣有些倦了,转头看身边,慕容天正边拣了树枝在地上划,边侧头看他,见他回头,微骇砖头,隔了片刻,却又抬起头笑着望他。

    李宣不觉嘴角微翘,垂了眼帘,微一思忖,那笑颜更深,竟连眼角眉梢也满是风流。

    两人便这么笑着互相凝视,火光在两人脸上衣间闪耀,争吵声在身后继续,那往昔的恩怨似乎忽如浮云流水般散了,天地就仅余了这山洞大小的空间。只剩了彼此面上那盈盈的一掬笑意。


    有的话又何需再说出口。

    你知道,我便也明了了。

    ◇◆◇

    次日清晨,断肠客一早赶入城中抓药,慕容天到湖中钓了几条鱼,本想着自己动手熬锅鱼汤,却被邪神医半路接了过去,倒是怕他暴殄天物。

    李宣待日上三竿才醒,醒时恰好闻到那浓香扑鼻。慕容天端了只破碗,盛了半碗鱼汤踏入洞口,见他睁眼,笑道:「正好,趁热喝了吧。」

    李宣支起身子,接过一尝,皱眉道:「这鱼怎么没放盐。」

    慕容天笑道:「盐?大概烧屋子时。都融到湖里去了。……断肠客前辈应该会带些来。」

    李宣想起往事,不禁嘿嘿直笑,慕容天奇道:「你笑什么?」

    李宣挑眉,突然语气一变,「慕容兄,别后可好。」

    慕容天一怔,却记起这是两人在这洞中相见时,李宣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不禁微微感叹,真是世事难料,那时候的自己又怎么想得到这之后的种种变化。

    垂眼笑了一笑,也抬目道:「王爷来此有何贵干?」这却是当时他答他的话。

    两人静了片刻,相视一笑。

    李宣只坐了半晌,身体已觉无力,居然有些呼吸沉重起来,慕容天伸手扶他躺下,李宣仰视他英俊的面容,看了片刻,突然道:「小天。」

    慕容天地头,「什么?」李宣不知不觉已换了称呼,两人却不觉有何异样。

    李宣嘴角微挑,显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慢慢道:「你……亲我一亲。」

    「啊?」

    慕容天不禁吃惊,目光触及李宣又立刻闪开,神情间居然有些慌张,迟疑了片刻,却将手撑在李宣头旁,对着那张微薄的唇低身下去。慢慢接近,相距已不过寸许。


    彼此的气息近在咫尺,闻着对方身上不算陌生的味道,慕容天脑中微微迷离,脑中居然不合时宜的想起自己两次被强迫的情景,身子不自主慢了。这个时候自己却在想些什么,正懊恼间,脖子上一沉,身体不由往前一顿,却是被李宣一伸手,把他给勾了下来。


    两唇相触,浅尝即止,温暖柔软。

    李宣松手,慕容天抬起上身,俯身地头看他,同钦王爷此刻虽然满脸病容,却仍是五官清秀,俊美非常,让人不敢逼视。慕容天瞧了他片刻,反被对方盯得心中怦然直跳,赶紧转了视线,胡乱找了个话题,「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不解……当初见面时,你怎么便知道我吃了半颗散功丹?」


    李宣笑一笑,撇了撇嘴,「这还不简单。」慕容天好奇心起,将头转了回来。

    「那一日,你被迫跳崖时,我就在身旁,眼睁睁看着你吐了那半颗药丸……只是你们当时都全神贯注,不曾察觉罢了。」慕容天无语。

    却听李宣突然低声道,「抱歉。」

    「什么?」

    「……很多,很多事情。」李宣也不解释,反笑了起来,似乎倦了闭目不语,慕容天一想竟是呆了。

    ◇◆◇

    服了断肠客和邪神医配制的药剂,几日后,李宣的身体慢慢有了些起色,脸色也终于红润起来。断肠客喜形于色,邪神医虽然不说,但提及时却隐隐有些得意之色,这毒居然能让这两人如此动容,显然其实已极是难解。


    慕容天奇道:「前辈当日说救的时候要遭罪,好像没有?」

    邪神医微微一笑,「这小王爷小有骨气,当时我给他护心脉那几针,常人受了,都是痛得要闹几日方休,他倒哼也不曾哼一声,还有心情赶着和你调情。」

    慕容天面上一红,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他总是轻易动一动便说累了,再一细想,却是心中隐隐生痛。

    调养了十数日,李宣居然已能下床行走。虽然是行一两步便跌倒了,却让三人均是大喜。邪神医道,「他身上余毒已清,剩下的只是调养了。」

    断肠客闻及此言,便开始有逐客之意,他早想与师兄单独相处,嫌这两人占了他一百三十二天中的十多天,着实可恼。慕容天见了,心知再留也是无趣,提出辞呈,邪神医已配好十颗蜜丸,一并给了慕容天,道:「每日服一颗,少劳作,多休息,再者,我开了张药方,能长年服用,好生调养,或者能比我原本预想的更好些也说不定。他此刻需要有地方将养,否则难免前功尽弃,我那新砌草屋,若是有用,也给了你吧。」


    慕容天叩首拜谢,邪神医避之不受。

    断肠客在旁皱眉道:「这么多俗礼,快走吧。」

    慕容天抱拳:「大恩不言谢,两位前辈,如果将来有机会,晚辈再报此恩。」

    抱了李宣出洞时,却听见身后琴音突起,安静平和,似在道别。与入洞时听闻的琴声中那番大起大落颇有不同。李宣道:「这次该是神医前辈在奏了。」慕容天点头。


    一路走,那琴音渐行渐弱,到了洞口,已经没了弦声,慕容天注视那洞口,只觉惆怅莫名。洞口马却还在,那黄马拖着车厢,低头在草地上边啃边走,居然也没跑远。


    慕容天将李宣扶上车子,跳坐到车前,回身笑道:「我们去哪?」

    李宣笑了一声,捏着嗓子,柔声道:「人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相公自行定夺便是。」慕容天忍不住笑,那离愁却被消了大半,一声叱喝,甩了个响鞭。

    两人缓缓行了几日,回到邪神医那间草屋。慕容天每日里出行,买了鱼肉蔬菜,自己做饭,口味自然差些,李宣也只是抱怨几句,却是每顿都吃个干净。

    如此过了月许,李宣终于能行动如常人,只是手脚无力,也经不起劳累,有时候行了两三里路,便是气喘吁吁,举步维艰。慕容天暗道,邪神医果然是不负神医之名,一切却跟他料得一模一样,最后分别时,邪神医说调养好了,会比他原本说的要好,不知会好到哪个程度,只能慢慢休养了。


    两人身上的银两,又是抓药又是生活,很快便用尽了,慕容天在屋前的山坡下种了些蔬菜,有时候无钱抓药时,不得不典当些物件,后实在窘迫了,慕容天只得蒙了面找了个人云为富不仁的富人家,盗了些银两,才解了这燃眉之急。李宣得知了,非但不内疚,反每每拿了这事情来取笑,戏称慕容天为「飞天大盗大侠」,慕容天苦笑不已,哪里说得过他的伶牙俐嘴,只得不理睬他。


    这一日,慕容天到山下采些蔬菜,正在田间停停找找,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逼近,在这僻静山村间,竟是分外清晰。

    抬头一看,黄土小道上,飞尘滚滚中一人一马渐渐行近。那人远远看见他,「啊」的一声,纵身飞起,扑到他面前,这一起一落间,慕容天早已经看清来人,不禁一惊:「是你,你怎么……」


    ◇◆◇

    慕容天回到山坡下时,远远见草屋上浓烟滚滚,不禁「啊呀」一声,抛下手中拎的菜,纵身赶了上去。却见一人被烟贯得呛咳不止,从屋子里冲了出来,两人正撞了个满怀。那人一抬头,一脸黑色烟灰,只剩了两只眼是白色,骨溜溜的转,「小天,你怎么就回了,咳咳。」


    慕容天扶住他,上下看了片刻,才道:「你又在搞什么?」

    李宣叹道:「我原本是想生火熬药来着。你放心,火还没燃起来,屋子烧不了,就是烟熏得人难受,我把窗子门全打开,也呆不住。」

    「我说过都等我来做,怎么……算了,那等烟散了在进去吧。」

    李宣偷眼瞧了瞧他,慕容天也不见半点埋怨之色,趁势将身体靠上去,对方也仿若不觉。「到河边去洗洗吧,你这张脸,看起来比锅底还黑了几分。」慕容天反手牵他,李宣嘻嘻笑了笑,任他拖着自己往前走。


    不过是条深不及腰的溪流,慕容天下到水中石块上,自下摆扯下一块衣襟,浸透了,拧干,跳回河岸。李宣面含微笑,悠然坐在岸边,慕容天微微迟疑,单腿跪了下来,捧着他的脸颊,伸手擦拭。湿巾过后,还露出原本白皙的肌肤。那额,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无一不精致动人。


    慕容天仔细洗拭,拿衣襟拿到河中漂了数次,似乎不肯放过一点圬处。李宣面上疑惑渐现。待他要去第三次漂洗时,终于忍耐不住,扯住了他的手,「小天?」

    慕容天抬眼,李宣目光来回巡视,微蹙的眉峰 透着不解,「你今天怎么了?」

    慕容天心中黯然,面上却是明朗一笑,「什么怎么了?」

    「怪怪的。」李宣盯着他道。

    慕容天哈哈笑了一声,弓身坐到李宣身边,仰面躺了下去,蓝天上一缕流云,更现出阳光分外明媚。

    「你做过比这更怪的事,我也没像你这般大惊失色啊。」他静静道,说着侧过头来看他。一绺发丝垂下,眼中隐约光华流动。李宣心中一动,满腹疑窦这才退去,展颜一笑,缓缓俯身,几乎将他整个人压住。慕容天也不动弹,只定定看他一举一动。


    李宣的唇轻触他的面颊,声音暧昧低迷,「你说的……却是这件事情么?」

    慕容天微微笑了笑,正待开口,李宣的手却灵巧地滑入他衣中,触及肌肤,那手略凉,慕容天颤了颤,继而却长吁了口气,松懈下来。李宣嘴角轻扬,在他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是……这件吗?」


    慕容天不禁张嘴,却终究不好意思开口,又强自把那声音抑了下去。

    李宣俯到他耳边,不无恶意道:「你知道么,……这叫野合,如果有人来看见了,才是场好戏……」慕容天闻言一惊,被那讥诮般的言语激得清醒了大半,面上一红,正翻身要起,却被李宣用身子压了下去。其实李宣此刻武功全失,慕容天要推开他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是想到自己的决定,哪里还忍心再动手。


    李宣做无赖状撒娇道:「你不推开我,便是答应了。」慕容天只是不语。

    李宣听了半晌无语,心中奇怪,半抬起身子地头审视。慕容天也没闭目,只安静看着他,双眸幽深漆黑,却毫无拒绝之色。李宣怔了怔,心思九转,迟疑片刻。道:「我数三下,你再不出声,我就真做了。」


    「一。」

    他直直看着他,似乎没听到他的话。

    「二……」

    他垂下了眼帘,半闭半合的眸子,看不清其间的波澜,双唇却仍闭着。

    ……这是默许?

    「……三」

    李宣将头抵在慕容天肩头,两人都静了半晌。

    李宣直起身,低头来解慕容天身侧的绳扣,却发觉自己的手微微有些颤动,他也不敢抬头,只觉得心旌摇曳,欣喜中居然有些慌恐,窸窣之声过后,他抬头看了一眼,慕容天早闭上了双目。那张脸剑眉入鬓,英气逼人,李宣痴痴看着,想到之前那两夜销魂,忽地心中一荡,禁不住对着那双眼吻了下去。


    天高,地远,流水潺潺,草木芬香。

    他和他谁也没开口,这一场交合沉默却甜蜜。他进入时,他忍不住皱眉,即使已经经历过,他依然无法从这种方式中得到快感。李宣缓了速度,耐心地,轻轻地抽动,不停吻着身下的他。那吻缠绵如丝,似乎已经纠缠了一生。


    一生,多遥远啊,我亲口许了,但却做不到。慕容天微微睁目,李宣正看着他,目中满是欲望和爱恋。

    颈项间都是彼此的气息,身体里都是对方的味道,多熟悉的场景……

    第一次是他下药。

    第二次是他用强。

    曾觉得那么愤怒的事情,此刻却是甘之如饴,甘心情愿。

    一生如此漫长,种种转折,预先又怎么想得到?

    自己许那句一生时,怎么会知道不久之后,却还是要分离……然不管曾经如何,将来如何,这一刻,我却只愿有你。

    慕容天忍不住喘息,勾住李宣的头,深深吻了下去。李宣本是见他疼痛,强自按捺,这一吻却让他大是兴奋,猛然将他双手梏于头顶,身下大力冲撞了起来,慕容天不自主随他动作摇晃,哪里还控制得了声音,不住呻吟,被他突然一把捂住了嘴,把那喘息声生生压了回去,却是李宣已经急红了眼,他再是狂放,也终究还是怕过路有人听到。


    骤然李宣加快了动作,慕容天被撞得头晕目眩,情急间,对着那手掌狠狠一口咬了下去,两人都是吃痛,不禁大叫出声。

    喘息良久,终于能各自平静下来,两人裸身躺在地上,想起刚刚的情景,也不知谁出了第一声,终是笑成一团。

    ◇◆◇

    波光粼粼,溅起的水花如银片在空中闪耀着坠下。

    慕容天大笑,将李宣压入了水中,李宣措手不及,跌了下去。片刻后,才冲出水面,满身水流落下,口中呛得直咳,「不得了,有人想谋杀亲夫,赶紧抓了报官啊。」说着扑了过去,两人赤身打成一团,水花四溅。


    本来已奔近溪边的一只松鼠被这突起的喧闹声惊到,转身窜入了草丛。

    半晌,两人停手歇战,都靠在石头上,一人霸了一面,头触着头,望着高天流云,李宣却还有力气用脑袋来顶他,慕容天躲开了,他又跟过来,良久才肯罢休。李宣将手举过头顶,抓住慕容天的耳朵,轻轻扯了扯,慕容天也不理他。


    「我想起一句话,只羡鸳鸯不羡仙,小天,像不像?」

    慕容天定定看着那天空中的白云苍狗,不断变幻,半晌,才终于低声「嗯」了一声。









      第十七章

    夜深,窗外已是万籁俱寂,偶然几声蛙鸣更显寂寥,月光从窗口泻入,银水般流了满地,慕容天悄然起身,站在屋中央听李宣平缓的呼吸。清辉将他映于地面的身影拉得很瘦长,一切静得如画一般。间或风过,慕容天的散发被吹起,黑影上也是丝丝发动,才给这一幕添了些生气。


    慕容天地头,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好的素白纸笺,放在李宣的草枕边,伸手在他发上轻轻抚了一下,李宣酣睡之中,却仍有些知觉,口中喃喃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声音在静夜中听起来,却是分外明晰,说完翻身又睡了。


    慕容天收回手,凝目看了李宣。

    转身又迟疑侧头,身后那人鼻息均匀,似乎一切平静如昔,慕容天怔怔听了片刻,终于悄悄推门而出。

    客栈中,早是黑灯瞎火,只一间房的窗仍透着亮,慕容天远远一眼便已确定了去处。

    店门早关了,慕容天在墙边,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四角飞檐,足尖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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