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重欲作者:骨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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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重欲作者:骨谷-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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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有的还公开表示,为有顾易扬这昔日大学士和经筵讲师竟从商的老师感到屈辱,更有甚者,发表了系列文章攻讦,那是字字都透著愤懑,句句都透著斥责,很有点划清界线的味道。
  其中,当日为首来拜访的陈洛,更每每在文章里头把小太子挂上,句句皆似顾易扬的行为已不单单辱没了他们这些文人官员,还辱没了当朝太子,有辱国体。
  这些人虽今还没到达朝中中枢大臣的级别,然皆是身挂官职,再不济也有点功名,有点名望,是商贾所极为忌惮之人。
  若再不懂事务,不懂避嫌,便枉为如今还能在京城站得住脚的玉器商贾了。
  於是,本来与顾易扬合作愉快的商人开始借故疏远,即使对其手上的货眼馋到不行,也硬忍了下来,道:
  “顾先生,非我不愿与你交好,只是……唉!”
  顾易扬一直是个明白人,见此,也就不去自讨没趣了,反正之前所得已足够解宅中燃眉之急,剩余的便是等风头过後再卷土重来。
  这整个事情发生得轰动却又和风细雨,非圈中人并不容易知晓。
  而被顾易扬保护得好好的顾青霄更是一点也不晓得。
  皆因顾易扬以快要院试了,要仔细准备准备,便找了个老先生给小少年上课,直接把人关在那一亩三分之地。
  但百密,总有一疏。
 
  
  第二十章 拳脚相向

  或许小少年真的对读书这事不太擅长,更可能是由于教的人不是他家先生,顾青霄感觉总学不进去,连上课也有点心不在焉的,惹得老先生瞪眼吹胡子的,说出“若不是看在顾学士的份上,我早不理你这小子了”的话来。
  小少年既爲先生骄傲,同时又有点愧疚,聂聂说:
  “余老先生,要不您放我出去逛逛?我也不闲逛,就去书局。”
  老先生闻之先是瞪他壹眼,接著想想这麽困著硬学怕真事倍功半,还不如歇会,于是便勉强点头许了。
  顾青霄开心得拍手,粲然壹笑,招呼壹声便跑出去了。
  老先生看著少年远去的背影,无奈叹:
  “希望这小子真能有出息……只是,不知顾学士你把这小子保护得如此好是好还是坏。”
  突然想起了什麽,老先生拧著眉,喃喃:
  “这麽放出去,没事吧……最近关于顾学士的流言可不少啊。”
  另壹边厢,终于可以出来好好逛逛京城的顾青霄却是壹下子感到心胸开阔,心情愉悦。
  当然,底子里顾青霄还是很听话的,主要是他不想给他家先生惹麻烦,所以他边逛边看,最终还是到了书局。
  京城里的书局规模是小镇的小书摊所不能比拟的,藏书之丰可令首次来的人瞠目结舌。
  顾青霄来的书局名“远扬书局”,意爲名声远扬。
  书局分三层。
  首层大都是小说诗集等杂书闲书,还有四书五经类寻常所需,门口边放的是壹些朝中官员和文坛大师写的文章诗赋,至于政论却是极少。另还兼售壹些笔砚墨宝。
  二层是字画藏卷,有名家所作,也有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所寄卖,很多自认独具慧眼的书商画商都喜欢流连于此。
  三层则是开阔的大厅,书架子只有几个,藏书不多,却本本皆是精品,京城里有名的才子文官时有出现于此。壹般人却是不敢贸然上来的,多是由二楼伺候的店员领路。
  顾青霄不知底里,直接就往二楼走,掌柜想叫都来不及,但想著大约是个想见识见识的小家夥,也就算了,况且二楼有人守著。
  可也不知幸还是不幸,二楼的店员正好去了茅厕,顾青霄在见到二楼的字画时著实惊豔,不禁期待上三楼的,便哒哒哒继续往上。
  事有千般巧。
  今日来三楼的,人很少,只有三人。其中,竟有那天去顾宅拜访顾易扬的李玉芳和中谨。
  顾青霄刚到楼梯口便发现三层静悄悄的,只有几乎不可闻的说话声,不禁放轻了脚步,悄然走进。
  由于有书架的遮挡,里面的三人并没有注意到新到的小子。
  “谨之,你说这传言可信不可信?”李玉芳手捧著壹本诗册,摸著册子面上的几个字,赫然是“顾玉书 著”,有点黯然道。
  中谨,字谨之。
  顾易扬,字玉书。
  “传言?你说哪个?”中谨看不过他那似珍惜又似难受的神情,冷哼壹声,略显粗暴把诗册抽了过来,略带怒意往旁边地上壹扔。
  “啊!你!”李玉芳壹惊,想骂却又骂不出,只急忙绕过他去捡。
  见他如此中谨更怒了,忍不住喊:
  “你捡什麽捡?这种人作的诗能看吗,只壹个市侩之人,说的想的尽是金钱俗物,财帛利欲!”
  李玉芳虽之前曾与他们壹起“拜访”顾易扬,然打从心底,他从未因传言对他少了壹分敬佩,只是心恨其不争,才逆言以对,现下听同出壹门的中谨如此说,却是火从心烧,忍不住怒道:
  “你明知先生不是那般人!”


  中谨和李玉芳当年一起中的举人,同入殿试,当年前者得了一甲,授翰林院编修,任户部主事,官至六品;後者得了二甲,授翰林院庶吉士,任翰林院编撰,官至正七品,均在京城任职,故而感情很是深厚,亲如手足。
  李玉芳只道中谨并非不知自己心中所想,却又如此出言不逊,心下更是委屈,忍不住又喊:
  “说先生说的想的尽是金钱俗物,难不成你在户部每天看的想的就不是?!”
  中谨闻言脸色一变。
  一旁陪同两人来的第三人,秦松眼看两人真要吵起来,马上双手往下按,道: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同朝为官,又出身同门,何苦意气用事,好好说话不行?”
  李玉芳却不理,又道:
  “只怕中主事却不那麽想,在他眼里,谁都不比他清高!”
  本只怒顾易扬的中谨,见李玉芳如此极力维护,反倒更加气愤了,开始有点口不择言:
  “你──我能跟顾易扬比麽?他自甘堕落,自入贱业,熏得满身铜臭,愧为读书之人,耻为天子门生,更亏欠当年授他官职的皇上!我如何跟他一般?我所思所想,为的是国家,为的是朝廷,为的是皇上!有他这样的老师,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直呼老师的名讳在此朝也是禁忌,中谨如此说却硬生生把顾易扬往下压了一层。
  何况後面那句“奇耻大辱”,已经把两人敌对起来了。
  李玉芳闻之怒火攻心,而一旁秦松也觉他说得过了。
  正当两人准备说话时,旁边突然冒出来的人影却是让他们刚出口的话戛然而止。
  而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见一少年突然扑向中谨,一下子便把他扑倒在地!
  接著,一个重拳落在了中谨的下巴,引起其一声哀嚎,同时只闻少年大叫:
  “有你这样的学生,对先生来说才是奇耻大辱!”
  少年还觉不够,又是一拳打在中谨脸上,中谨一下子被打得破了嘴,目眩耳鸣,一片茫然。
  一时愣住的李玉芳和秦松此时终於反应过来,李玉芳叫喊著“住手!”,去扯骑在中谨身上的少年,秦松则大声呼救:
  “来人啊,打人哪,打死人哪!”
  少年虽然这些年用书养著,可骨子里可非一般读书人,年纪虽小,力气可不小,一用力就把扯他的李玉芳推开,接著又想去揍中谨。
  秦松见了,也去帮忙拉扯。
  场面一时陷入了混乱。
  却只闻咚咚咚的系列声音,几个书局店员呼啦啦就提著棍子冲了上来。
  先是一个较壮的人一把就把少年给扯了开来,咆哮著就要出拳,可一目及小孩的脸,明显就一稚嫩少年,一拳下去说不定就没了,且看衣服料子还好得很,怕来头不小,便瞬间顿住,只钳制著他。
  少年──顾青霄却不管不顾,不断挣扎,手被抓住,脚还在乱踢,嘴里骂:
  “枉你读圣贤书,连尊师重道这四个字都不懂!那你还读什麽书,回家吃你娘的奶去吧!狗骚的混账!”
  中谨何时如此被人辱骂过,痛得龇牙咧嘴也顾不得,颤抖著手指指著,想回嘴,可当话一出口却说不出什麽比他更粗鄙的话来,只能“你……你……”个不停。
  倒是一边扶著他的李玉芳看著少年眼熟,想了好一会终於想起,惊讶道:
  “你是先生家的……那个少年?”
  “……是你?!”中谨此时才认出来,也是惊诧。
  来帮忙的书局店员,本来还在考虑该帮哪一边,听他们如此说哪里还不知道是这些文人之间的争执,他们连帮忙也没资格,便住了口,哪边也不帮,只仍旧牵制住顾青霄,并派人请了大夫。
  知道是顾易扬身边的人,想起方才几人的对话,李玉芳这边不觉气势也弱了几分,连中谨也不知该说什麽。
  见他们没话回,少年倒是没了继续揍人的劲头,可心里燃著的一把火却怎麽也灭不掉,怒哼一声,横了他们一眼,少年挣开牵制,咚咚咚就往楼下跑。
  李玉芳不禁现出了担忧,喃喃:
  “方才的话,他肯定听了去,要是跟先生说……那……”
  便是中谨,即使明知方才说那话的是自己,可思及真的可能被顾易扬听见,也不禁莫名的压抑。
  二人相顾无言。
  只有秦松见之暗暗叹了声。


  第二十一章 质问

  并非不知此朝文人对从商之人的轻视,事实上,不论是因曾生於市井,还是所交朋友,或身有感受,或耳有所闻,即使单单从书中笔墨,就可知晓个够了。
  但就本身而言,顾青霄对此是打从心底嗤之以鼻。
  然,他先生却是不同。
  不是说他先生也与其他人一般见识,相反,单单从他先生这些年来的表现,便可知晓门户之见从不是他在乎的。
  可是,一想到他家先生沦为商贾,遭到同是文人的蔑视,且已经被传得如此不堪,甚至连他昔日门生也视其为耻辱,顾青霄便觉得心酸得痛,揪得麻。
  待少年跑回到家里时,眼眶已经红通通的了。
  “嘭!”一声,少年撞开了书房的门。
  正在书房里拨著算盘算账的顾易扬一惊,擡眼觑将而去,见是少年,讶异。
  这边厢,少年见了满桌的银子和那算盘账簿,双目一瞠。
  事实上,他一开始还有点不相信的,想想,他先生是那般才华横溢,本应活在文人圈里,终日只管与人论学问、赋诗词的人,怎麽可能……
  可现下,从前只作写字绘丹青的手现在用来细细点著俗物,只作吟诗赋新词的嘴现在满口金银细作,心中,仿佛有什麽崩了一角。
  犹如周围气息一下子变得稀薄,有什麽正不断往他胸口压去,那种难受,复杂得让他不知如何是好,顾青霄难以呼吸似的浅喘了下。
  “先生……”仅仅两个字,却艰难无比。
  “今天怎麽这麽早就回来了?”顾易扬状若有意无意地拨开桌上的算盘,顺便把银子收进盒里,“我记得杜老先生说过你今天得晚一点的。”
  他不经意的一句话,却让少年突然领悟了什麽,瞠目瞪著他,轻声说:
  “……先生是故意的吧。”
  顾易扬有点莫名,侧头看他。
  而他的无所谓的态度正刺激了少年,怒火就如从没爆发过的火山巖浆,瞬间汹涌而上,他带著压抑,道:
  “先生故意让杜老来教我,就是为了瞒著我作买卖,是这样没错吧。”
  顾易扬闻言微微皱了眉。
  清楚他性子如顾青霄,便知他并不是在懊恼他态度恶劣,而是为自己的失策。而这,无疑证实了少年的猜测。
  对於少年来说,与其说气愤一向敬重的先生被流言中伤,还不如气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更难受的是——
  他家先生连让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的机会都没有给!


  这些情绪少年一时都无法理清,各种想法犹如流水迅速而过,又带著旋儿让人突兀冒出又突兀消失。
  乱糟糟的思绪根本无法指引他作出正确的选择。
  仿佛被逼迫到了尽头,少年脑里只一空白,张嘴便大叫:
  “你到底有没有身为文人羞耻心?!到现在你还为金银所惑!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怎麽说你?!满腹经纶不为国所用,满肚才略不为民所谋,这就是你想要的评价?!”
  说到了最後,少年已经带著哭腔,仿佛终於找到了宣泄口,泪水不可抑制崩堤而下。
  这话是说得重了,即便是之前公开表示与顾易扬划清界线的陈洛,也没有如此刻薄。然而,少年却说了。
  顾易扬愕然,接著皱眉看著哭红了眼的顾青霄。
  久久,他才放下笔,哂笑,却没有如往常一般走过去摸摸少年的脸软语安慰,倒是玩味似的反问:
  “那你呢?你想要怎样的评价?”
  顾青霄一愣,眼泪也忘了掉。
  紧接著,顾易扬却是沈下脸,言语间带著讽刺与刻薄,道:
  “如果连府上的这些人都养不活,何能为民所谋?如果连他人评论也不能视若等闲,何能为国所用?”
  少年听了,先怔了怔,然後涨红了脸。
  握拳的双手颤抖著,嘴巴一张一开,却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
  顾易扬见了,终察觉自己态度过了,便收起了过於严厉的表情,叹了声气,手按额头,自嘲般道:
  “真是的,我这是在做什麽,跟小孩计较这个。”
  话落,他走到顾青霄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温和一笑,道:
  “好了,刚才的话当我没说,你也不用在乎别人的闲言闲语,反正对外我只说你是我的远亲,我的名声与你无干。”
  如果说,方才顾易扬少见的刻薄严厉震住了少年,那麽,这句话却是在少年心中放下了轰天雷。
  只是远亲……与你无干……
  少年心中反复呢喃著此八个字。
  仅仅八个字,却分量顶天。
  明明刚说了伤害对方的话,然,对方的一句话,却让他感觉被狠狠地,刺了一刀。
  胸口仿佛一下子被洞穿,破了个大洞,呼呼地扯著风。


  第二十二章 桂花糕

  顾易扬後来说了些什麽,顾青霄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只凭著本能浑浑噩噩回到了自己房间。
  刚进房门,便见被吩咐伺候他的侍女正把一碟小点心放在桌上,走了过来,拉著他的手到桌边,笑著说:
  “小少爷,你看这是什麽,是兰翠阁的桂花糕,是他们的掌柜亲自送来的。听说可好吃了,清早排队也未必能得到一份呢,今天却给咱们顾宅送上好些。”
  侍女边说边把筷子塞到少年手里,想起了什麽,又道:
  “以前大少爷当家时虽然吃的用的也不错,但样样都得自家出钱,我们虽是做下人的,可也把这里当家,用得也不舒坦。可现在却与以往不同,自从二少爷当家後,可多店家送东西来了,上次我才大厅上看见有人送了好些缎子呢……嗯,少爷怎就不吃了?”
  叨叨絮絮说了很久的侍女终於发现少年只拿著筷子看著桂花糕发呆,奇怪问。
  而陷入沉思的少年终於如惊醒一般,眨了眨眼,方点点头,低头夹起一块,放进嘴里。
  桂花糕方一入口,松软糍糯,清甜浓香,便一下子盈满了口腔,继咀嚼之後,那花香便越发浓郁了。
  说不得小小糕点便可虏获众人之心。
  少年顿了顿,才继续细细咀嚼,只是神情却不似在品尝世间美味,倒似若有所思。
  是的,正如这侍女说的,他家先生的回归,让这个顾宅再不像从前了。
  尽管他家先生并没有重新入仕,令家族重获辉煌,可是,他确确实实让这个家族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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