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醉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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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醉侯-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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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买了壶酒,边走边喝。
  给的钱少,这酒自然也不好,味道酸涩,不过他却毫不在意,只是大口灌著。
  待到回到家门口时,叶飘不知怎地竟有些醉了,按理说这酒这麽劣,他是不该醉的。
  推开门,空无一人的旧屋没有生气地沈闷著,叶飘脚步微踉地走进去,随手关了门,便坐在床上低头不语。
  他握著酒壶,仰头一饮,酒水顺著嘴角就毫无顾惜地流了出来。
  叶飘喝完最後一口气,重重喘了声,忽然把酒壶狠狠摔到了地上。
  “常醉侯!”
  他眼前又出现了离宵临风把酒与己对饮的印象,影影绰绰之间,连那分温柔都显得那麽真实。
  为什麽这时候还是想起你呢?那五十鞭你已还了……说好不再相欠,不再相见。
  叶飘苦闷地一笑,身子一倾就倒回了床上。
  他微微侧了身躺在床,没一会儿就见他的背影抽搐了起来。
  沈闷的屋里依旧是死寂的,偶尔才听到叶飘低低呢喃一声。
  “常醉侯……”
  刹木侵犯边界之事令举朝不安,萧凌身为一国之主,更是忧心忡忡。
  他刚立後一年,这才刚有了半月大的皇子。
  还未和孩子妻子尽享天伦之乐,这位年仅十八的皇帝便决定御驾亲征。
  当年他的皇叔萧离征西之时也不过十八岁,却能立下赫赫功绩,萧凌自然不想在这上面输给了他。虽然对方如今已只是一介罪囚。
  临出征前,他特地去严狱府见了离宵一面,结果离宵却是劝他不要贸然亲征。
  尽管一干元老大臣也都劝阻他这想法,可萧凌却是执意要御驾亲征,让刹木蛮民见识天朝威严,更要让离宵看看自己同样也可以和他一样立下不世之功。
  自萧凌西征之後,如今已有一月,离宵在严狱府中忐忑不安,他恨那小子居然不听自己劝阻,万一出了什麽差池,这萧家天下,只恐有变。
  刚到晌午,小莲便端了饭食进来,她把酒水饭菜一一摆好,这才扶了行走不便的离宵用餐。
  桌上的菜有酒有肉,果蔬齐全,连米饭也是上等的香米。
  这都是方鸿飞因担心离宵的身体特意命人为他烹制饭食,不再有所怠慢委屈。
  “侯爷,今天方大人特意令京城醉香楼的名厨做了狮子头,您来尝尝。”
  小莲殷情地夹了个狮子头放到离宵碗里,满面是笑地望著他。
  离宵仍为萧凌亲征之事放心不下,美食在前也没什麽心思,拿起筷子又放了下去。
  “小莲,最近你在外面可有听到皇上西征的消息?”
  小莲虽然是严狱府中的仆役,不过平日却比他自由了许多,应该是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人,听到更多的话,上次离宵得知萧凌喜得皇子一事也是小莲告知的。
  小莲愣了愣,没想到这向来温文寡言的侯爷已为罪囚之身竟还关心著边境战事,她仔细想了想,这才说道:“听人讲皇上已到刹木督战,前线战事激烈,我军大胜了几场呢,想必皇上很快就能破敌还朝吧。”
  大胜了几场?是真是假?是谋是计?
  离宵沈默不语,拿起杯子浅抿了一口酒,眉宇间反倒锁得更深了。
  晚间刚吃完饭,离宵拖著镣铐在狭小的院子里正活动著筋骨,忽然门外一阵嘈杂,一干御前侍卫随即就冲了进来。
  为首之人正是薛统领。
  按理说这里是严狱府所辖之地,轮不到皇宫大内的人轻易插手,为何他们会撞进此处?
  离宵虽然不解,却也并不慌乱,他镇定站在院里,手间挽著铁镣,沈声问道:“你们想干什麽?”
  “奉皇上遗旨,诛杀逆贼萧离!”
  薛统领冷笑一声,挥了挥手,他所带来的侍卫立即将离宵团团围住。
  遗旨?!难道……
  “你说什麽?!”
  薛统领见离宵神色慌乱,以为他贪生怕死,随即厉声道:“陛下於军前不幸中箭身亡,临殁前留下遗旨要我等务必将你这逆贼处死!”
  离宵心中一紧,眼前已出现了萧凌凄然浴血的模样。
  虽然他对皇位之争仍耿耿於怀,可对方毕竟是他皇兄之子,又是自己从小看著长大的侄子,如今闻知死讯,离宵顿时痛心不已,仰头一叹间,泪已落下。
  “傻孩子,为何不肯听我一言……轻冒箭矢岂是王者作为?!”
  “哼,皇叔,您有所叹便去地府再叹吧,来人,杀了他!”
  薛统领立功心切,又怕夜长梦多,立即令人上前斩杀离宵。
  刀光之下,离宵昂然而立,慨然就死,他虽然知道事出蹊跷,可此刻却是无力反抗。
  突然一声惊雷似的怒喝让薛统领吓了一跳,接著便见著一道身影已落到了离宵身边。
  离宵看了那人一眼,低笑道,“方鸿飞,你做什麽?”
  方鸿飞横刀在手,目光如电,他环顾了周围的侍卫一眼,怒道:“你们奉了谁的命,胆敢妄动皇叔?!”
  萧凌的死讯甫到之时,方鸿飞便知肯定会生一场大变,如今皇子年幼,萧家皇族一脉稀薄,唯一的一位亲族王爷也被关在严狱府中,如此一来,众多权臣外戚必然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大肆揽权。
  而不管对谁而言,离宵都是他们欲除之而後快的眼中钉。
  还未等他回到严狱府安排一切,已有手下飞马告诉他薛统领奉了皇後的懿旨带人前去严狱府处死离宵了。
  “我等自然是奉了皇上的遗旨,方鸿飞,你难道要包庇此逆贼?!”
  薛统领回头一看,身後又已多出一圈武士,想来都是方鸿飞的手下。
  “既是皇上遗旨,那就拿出圣旨来!”
  方鸿飞算到萧凌死讯虽传,但若真有遗旨应该还在途中未到京城,薛统领此来既是奉的皇後的命令,想来是皇後那党外戚想先下手为强,除了这个可能会被推到皇位上的皇叔,到时萧家幼主在他们一手掌握,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
  果然如方鸿飞所料,薛统领是拿不出圣旨来的。只见他踟躇片刻,忽然发了狠地高喊道,“我等奉皇後之令来此杀贼,谁敢阻拦?!杀了萧离,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上!”
  方鸿飞冷笑一声,再无所顾忌,他一手护著离宵,一手扬刀,瞬间便砍翻了敢冲过来的侍卫。
  薛统领看他武功竟然了得,心中一惊,却已是无路可退,只好咬牙带人又冲杀过来。
  而方鸿飞手下的武士见状,也纷纷和御前侍卫们拔刀相向,不一会儿,这平日凄清冷落的严狱府别院便声震如天地厮杀了起来。
  离宵虽然被方鸿飞护著,可是毕竟手足被困,无法施展一身武艺,况且薛统领带来的侍卫众多,刀光剑影之间,他的右臂已被刀剑所伤。
  方鸿飞见他受伤,心中急愤,一刀剁掉个侍卫的人头,急忙去看离宵的伤势。
  “侯爷,你没事吧?”
  “没事。”离宵冷冷淡淡地看了看伤口,说道,“解了我的镣铐。”
  方鸿飞一怔,已又有侍卫冲了上来,他逼开对方,看见离宵面容冷峻,咬咬牙摸出镣铐的钥匙塞到了离宵手中。
  他是来救离宵的,不是来看著他无力自保而由人杀戮的。
  只要能救他,怎麽都好!
  离宵在方鸿飞的掩护下,自行卸下了手足上的镣铐,他动了动手腕,顿时感到一阵轻松愉快。
  面前一柄染血的剑正落在他面前,主人的尸身躺在一边。
  离宵缓缓弯腰,拣起那柄剑,冰冷的笑意象剑的寒光一样令人不敢逼视。
  方鸿飞这边被几个侍卫缠杀住,不得脱身,薛统领看见离宵落了单,立即雀跃地持剑杀了过来。
  虽然看到离宵手足的镣铐已落,但他想起当年押送离宵时,对方何其落魄,又残了一足,如今更是深受幽禁之苦,能有几分厉害?
  “哈哈,皇叔,得罪了!”薛统领厉声一笑,手中剑气如霜,直取离宵咽喉。
  他满以为这一剑定能刺穿离宵咽喉,可是只见对方站定不动,手腕一翻,手中那柄寒剑不偏不倚地竟以剑刃对上了自己的剑刃,让自己无法再向前刺进半分。
  月色如水,一弯新月悄然自云中而出。
  离宵转脸,看著薛统领,唇角轻扬,冷冽的眼中杀意翻腾。
  刹那,薛统领手中的长剑被离宵的真气震为几段,他本人也喷出一口鲜血後跌倒在地。
  其它正和方鸿飞以及手下武士缠斗的侍卫看见自己的头领被制,都不约而同地停了手,齐齐望向离宵。
  方鸿飞也满是惊愕,他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不该放开离宵了。
  困龙出世,谁能复囚?
  薛统领惊恐万分地望著拖著残腿一步步朝自己走来的离宵,急忙告饶,“侯爷……小的也是逼不得已,请侯爷饶命啊!”
  “逼不得已?”
  尾音里扬出几分戏谑,离宵脸上的寒意稍淡,他望著天边的新月,神色安宁。
  薛统领看见离宵似是无意杀他,急忙抹了抹血,想往後退去。
  可他还未爬起来,便觉得胸口一凉,低头去看竟是一支长剑穿胸而口,钉进了面前的石板里。
  “你……”他不甘心地回头去望,看见离宵正负手弯腰对著自己轻蔑一笑。
  话音未落,薛统领吐出一口血,扑倒在地,再无动弹。
  “凉风有信,秋月无边,如此美景,无酒相伴,实在可惜,哈哈……”
  离宵不管周围那种种或是恐惧或是猜疑的目光,轻笑一声,独自又往平日居住屋子蹒跚地走了回去。
  院子里还站著的人见他缓步过来,都纷纷自觉地让开了一条路。
  方鸿飞仍愕然立在原地,看见离宵寂寂独行的背影,心中一痛,他手中紧握的刀也随之落地,一声闷响。
  皇帝驾崩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国,而皇子年幼,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一时国政无主,百姓们也恐慌万分,每日交头接耳,连亡国一词都说了出来。
  这时,人们才又想起当年大破刹木的宁王,纷纷议论为何此时不见宁王出来扶持朝政。
  然而没过几日,人们口中猜测多方的宁王竟果真以摄政王的身份出来辅政了,更调集了三路大军开赴战场,势必为先皇报仇雪恨。
  叶飘听见这消息的时候,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离宵没死,离宵还活著,他又做了宁王,甚至还做了摄政王。
  他喝了口酒,看了眼屋外正因为宁王辅政而无不欢欣雀跃的百姓,这才喃喃地笑了起来。
  “常醉侯,我敬你。”
  你终於还是得偿所愿了。只是不知此时你身边站的是谁?
  真是怀念和你一起并辔而行的日子,逍遥自在,情意缱绻。
  叶飘怀恋地想著过往点点,眼前的离宵的形象更加生动了,玉冠金簪,墨衮绣袍的常醉侯,曾对自己笑得那麽温柔。
  可自己却是那麽无情地伤了他。又有何面目再去见他……
  萧凌的遗旨是在他死讯两日後才送回京城的,遗旨由三公当堂展阅,下跪百官俯首叩听,方鸿飞也在其中。
  当他听到太尉缓缓念出“朕决意将皇位传於皇叔萧离”之时,浑身一颤。
  看来,自己的死期是到了。
  只可惜这两年,他还是没有真正地得到过离宵的一丝真心,却只伤他更深。
  方鸿飞久久地跪著,面上缓缓露出一抹无奈的笑。
  果然,离宵自严狱府进宫後没两日,百官都各得升迁奖赏之时,他却被罢官削爵,软禁在家中。
  事态危急,离宵临危授命,这或多或少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严狱府的两年已是看淡一切,虽然萧凌死前想传位给他,可他如今却不乐意做皇帝了。
  他要的天下是靠自己双手争来的,而非今日受赠所获。
  况且他心中也对这个英年早逝的侄儿多有痛惜,不愿夺了他儿子的皇位。
  很快,离宵以先皇後继有人为名,硬是推却了皇位,只恢复了王爷的身份。
  不过他这一举动却很是赢得了不少老臣的赞赏,最初对他仍有戒心疑虑的大臣们也都更为心服口服,唯独之前一心想杀他的皇後一族惶恐不安,为了避祸纷纷主动交出了官印,而皇後更是抱了当今天子亲往他住的扬恩宫赔罪。
  恢复了王位又加封为摄政王,已尽纳军国大权的离宵自然不能坐视刹木的侵犯,他紧急调召回当年因为自己谋逆一事而被发配各处的旧部,令他们前往边境御敌。
  这些将军当年随他西征,对刹木的战术和边境地形都非常了解,知道该怎麽对付这蛮族。
  如此一来,离宵安心坐镇京城,稳住民心,再派出得力大将出阵,只等捷报。
  

  第九章

  扬恩宫是离宵做皇子时居住的地方,自从他被贬为歌淄侯之後,已是十载未回。
  如今再回,物非人非。
  离宵批完奏章,正半躺在软塌上闭目休息。
  他回味著悠悠半生,几多悲欢,面容也在梦中微微沈凝。
  曾在严狱府悉心照顾过离宵两年的小莲如今已被他封为王妃。
  这个女孩是在他最痛苦的时候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离宵不喜欢让自己欠别人的情。
  所以现在,他要报答她,让她一步登天,而当年他欠叶飘的,早在鞭影之间还清。
  小莲最初得知这消息的时候大惊失色,她本是有罪之身,况且姿色平平,怎麽攀得上这位丰神如玉的摄政王?
  然而当离宵派人将她接入宫後她终於还是慢慢接受了这事实。
  小莲入宫之後,不改当年在严狱府勤俭谦逊的作风,对离宵的衣食起居仍是悉心照料,丝毫没有做了王妃便忘乎所以的做法。
  今晚她亲自下厨熬了些银耳汤替离宵润润肺,她知道离宵肺上不好,受点寒就咳嗽不止,往日在严狱府里她便私自拿自己的月钱攒下买过次等银耳替离宵褒汤润肺。
  小莲笑盈盈和女婢端著汤来到离宵的书房,却发现他已在软榻上睡著了。
  “王爷……”小莲轻轻唤了他一声,见他不醒,想来他必是累了,立即心疼地便取了榻上的毛毯替他盖上。
  离宵正在梦中。
  他似乎又回到凌云峰的山巅,崖间冷风猎猎,天地苍茫,让他感到了深深的寂寞。
  忽然他听到身後一阵笑声,急忙回头去看。
  “皇弟。”肃王萧远挺拔的身影从树後而出,望著他笑。
  “皇兄!”
  离宵一惊,转而一喜,想他兄弟二人自幼同在深宫长大,虽然各有私心,却终究骨肉情深。
  萧远冲他摇了摇头,不等他上前便消隐不见。
  “侯爷……”
  听见这声音,离宵陡然一怒,他回头急视,果真看到了不苟言笑的方鸿飞。
  那人仍装出副忠心耿耿的样子垂手而立,那双看著的自己眼里还是一如既往地深藏不露。
  “你这奴才。”离宵冷笑了一声,正要开口,眼前的方鸿飞忽然如萧远那样渐渐消隐了。
  四周又是一片苍茫孤寂。
  离宵茫然无措地左顾右盼,周围再没有一个人影,深入骨髓的痛苦与孤独同时袭来,让他浑身发颤,不能自已。
  “离宵。”
  此时一个平和的声音在一角响起,离宵稍愣,转身一望,一身白衣的叶飘已翩然走了过来。
  离宵怔怔地看著他朝自己这边走来,心中激动万千,又有言语万千,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甚至他怕自己若叫了他一声,他也会悄然隐逝。
  叶飘慢慢走过来,面容带笑,这个笑恰似他与离宵相遇在云来酒楼那一日,豪爽而开怀。
  就在那抹白衣和自己就要走到自己面前时,离宵终於探手向叶飘抓去。
  他感到自己抓到了对方一片衣襟,可是面前的人却仍如幻影般渐渐消逝。
  离宵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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