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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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寸大乱-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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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的手脚莫名其妙都麻了。 
  或许我真的是缺水了。 
  所以我看着天空,努力咽下几口唾沫。 
  嘴里血腥气很重,我觉得我在把阮双的血也一起咽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感觉我的手脚也在逐渐地有感觉。 
  我屏住呼吸,看了看刚才阮双割完手腕后随意丢在地下的匕首。
  当脚步声距我近在咫尺的时候,那人停住了。 
  我深吸一口气,猛然抓过匕首,跳起就朝那人砍了下去。 
  夜风呼呼吹过,那人伸手牢牢钳住我。 
  “陛下……”他阻止我道。 
  我定睛一瞧,是古宜。 
  “陛下莫慌,是微臣啊。”他急急道,“刚才有歹人从背后偷袭臣,将臣敲晕了。臣醒来后就不见了陛下……臣怕陛下被歹人捉走了……” 
  我怔怔看着他。 
  “陛下当时可有看清那歹人是谁吗?” 
  我想了想,当时敲晕他的,不是我吗?
  于是我惴惴问他:“你没有看清那歹……唔……那人吗?” 
  他甚是遗憾地摇摇头。 
  我连忙也摇摇头,一本正经回道:“你练过武的都没有看清,我怎么会看得清?” 
  他点点头,道:“也是。” 
  说完他上来拉我。 
  然后他极其惊讶地盯着我的嘴巴。 
  “陛下,你怎么吐血了?谁伤到了你吗?” 
  我抹了抹嘴角的血迹,回头看着地下的阮双,道:“没有。他说我缺水,所以把血滴在我的嘴巴里。” 
  古宜闻言皱了皱眉。“不会是什么巫术吧?”他不放心地嘟哝。 
  我想,说不定真是阮双使了什么巫术。否则我的心,怎么莫名其妙就被锁在他的身上了呢?
  于是我蹲□来,把阮双抱住,恳切地看着古宜:“带他一起走吧。” 
  古宜甚是踌躇。 
  “我们已经离山脚很近了。宫里侍卫追不上了。”我补充道。 
  他还是很踌躇的样子。 
  我想了想,觉得自己和古宜硬上,肯定是不行的。 
  软的这一套他刚才也不吃。 
  我思来想去,只剩色诱一条路了。 
  我好歹也做过皇帝,沦落到此,这笔帐我以后一定要和阮双好好算清楚。 
  于是我叹口气,重新站起身来,握起古宜的手。 
  我把他的脸想成了蛋黄酥,于是我就用我平日里看蛋黄酥的眼神看着他。 
  浅白色的星光里头,他的脸红了。 
  “带他一起走吧……”我再一次道,“我答应你……” 
  然后我顿了顿。 
  一般人家色诱,总归要给个什么好处。 
  我能给古宜什么好处呢?
  我正搜肠刮肚地想着,他已经慌慌张张挣脱了我的手。 
  然后,他一把扛起地下的阮双。 
  “我……我……来背他吧……下山劳累,陛下自己走就好……”他一边说着,一边顶着大红脸沿着山坡疾速走了下去。 
  
  === 
  我与古宜就这样带着阮双回到了山脚下的秘密营地。 
  阮双一直昏迷不醒。 
  随行的人中有个粗通医理的,我们让他看看。 
  山洞狭小,我与古宜便在外头候着。 
  五更天,夏虫在微亮的草隙里鸣叫,叫得纠葛缠绵。 
  我听得仔细,却倏然发觉身边的古宜只是垂头,似乎心不在焉。
  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太傅先前说的话。他说:「古宜要杀我,是求我死。」
  于是我问古宜:「太傅到底有没有把通缉你的黄榜撤掉?」
  
  昨日我在京城巷子里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却忸忸怩怩说什么很担心我。 
  我当时以为他病了。 
  
  他猛然听我开口问话,吓了一跳,神色腼腆,好像是我捉到了他的什么不该让人晓得的心事。好半日他才回神,点头道:「很早就撤了。半年前林献寒篡位的时候就撤了。否则臣在京城走动没有如今这么方便的。」
  「以什么理由撤了呢?」
  「内阁周大人让人做了手脚,林献寒以为我已畏罪自杀了。」
  我想了想,对他道:「这种手脚太傅也会的。太傅不是称帝之前在我的生死上也做了类似的手脚吗?」
  他皱了皱眉,思忖不响。 
  这时,里头给阮双看病的人走了出来。 
  一副看不出所以然的表情。 
  他只含糊道:「脉象孱弱,气虚血虚,似有沉疴。」
  我走入山洞瞧了瞧阮双。 
  第一缕晨曦透过洞口无声无息地飘入,卷起洞里的湿气,萦绕在他覆盖下来的卷长睫毛上,折射出一个与他英气面容截然不同的柔美弧度。 
  清晨,万物复苏,他却呈现出了一种万籁俱寂的恬静安宁。 
  我想到他在偏殿里与我重逢时恍生幻觉的模样,心里甚痛。 
  于是我决定带他离开茸山别宫,去京城里面找个好大夫仔细瞧瞧。 
  我不知道古宜会不会同意。我能看出他不喜欢阮双。 
  而且似乎是越来越不喜欢。 
  我心里盘算了一通说辞,然后我出去,找古宜。 
  他正在外头吩咐人收拾东西。 
  我看着所有人行色匆匆的摸样,不由一怔。 
  「陛下先前所言甚是。」他见我出来,便道,「这几个月,似乎事情太顺利了些。」
  我点点头,也没有多接话。 
  「林献寒得位不正,礼法不容。如今陛下重新现身,臣以为,也并非要冒险暗杀。可以直接联络朝中重臣,共谋议事。」
  
  ===
  古宜将我与阮双安顿进了内阁周大人家。 
  周大人也是三公九卿之后,是先皇年少故交。据说,两人年轻时亦一起做了不少荒唐事。 
  最有名的一桩,发生在先皇刚袭了弘熙王之爵后不久。 
  
  当时前朝慕容静霆登基伊始,入京城大般若光明寺祭告慕容氏列祖。 
  这本是皇家的私事,先皇和周大人却不知如何混入了寺内。 
  不仅混入了寺,还混入了寺内慕容氏的禁地。 
  禁地里,又据说有一汪碧池,为慕容氏列祖列宗所庇佑,因此水色清丽不染纤尘。慕容氏族的后人,会在祭扫结束后,饮池水一瓢,以乞先祖庇佑。 
  那日天气炎热,先皇与周大人起了玩心,便跳进被慕容氏视为圣洁的池子里,想洗一个畅快澡。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个澡洗得不大畅快。 
  因为洗到一半的时候,他们被发觉了。 
  一向冷若冰霜的慕容静霆勃然大怒,叫太监把赤身裸体的两人拖到大殿里,当中责了二十杖。 
  先皇在床上养病半月,差点因此丢了爵位。 
  不过先皇对此甚不在乎,他曾事后道:总有一日,我要在慕容氏的禁地里正大光明洗个澡,无人敢说不。 
  再也没有那一日。 
  因为先皇登基之后,便下令,把寺里那一块慕容氏的禁地,封了。 
  
  周大人与先皇一起洗过澡,一起被赤身裸体责罚过,自然心里一直是向着先皇的。 
  所以他见到我还活着,是很高兴的,拉着我问长问短。 
  我瞧见他脸上的褶子像菊花一样绽放,立马认定现在告诉他我不是先皇儿子不是个明智之举。 
  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说。 
  他看到昏迷不醒的阮双时,却吃了一惊。 
  「世子还活着?」
  我点了点头:「他病得好像很重。」
  「长得真像。」他却喃喃自语一句。 
  我不解看他。 
  他似乎掉落在往事回忆里。 
  好半天他才发觉我在看他。于是他收起笑容,解释道:「他和他的舅舅慕容静霆,长得一模一样。」
  
  




☆、第 54 章

  第二十一章:
  
  接下来的几日,便如古宜说的,朝中时不时有大臣来周大人家走动看我。 
  有些是先皇当年出生入死的得力干将,还有些是我母族柳氏在京城的势力。 
  后者很让我吃惊。没想到当年太傅处心积虑把我外公赶到南疆去,我外公和我母后还是在太傅的眼皮底下留了不少人。 
  我想着当日我痴心妄想扳倒太傅,突然觉得自己可笑得很。朝中局势,比我想的,还要复杂。 
  我突然和怀念和阮双两人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日子。 
  那个时候我们吃不饱,可什么牵挂也没有。 
  我喜欢那样的日子。 
  为什么我们不能一直过那样的日子呢?
  
  阮双调养了几日,身体便精神许多了。 
  可惜请来的大夫依然看不出他是什么毛病。 
  如今医道中落啊。我便自己找了几本医书,雄心壮志准备好好学究一番。 
  做大夫虽比不上文人雅士,好歹也是门手艺。我一直发愁以后我与阮双以何谋生。如若我能给人看看病什么的,也是不错。特别是如若我能比他挣得多,我就能在气势上高他一筹,这样万事我都能有个先机。 
  比如说,我与他房事的时候,如若我想压他他却与我虚与委蛇,最后趁我不备反压了我,那么我就可以罚他,不给他买东西吃,让他饿肚皮。 
  然后我突然想到他是很耐饿的,这个法子大概不太会奏效,不由有些气馁。 
  这样一想,我医书顿时也看不进去了。 
  
  我便扔了书去找阮双。 
  正值傍晚,红色的晚暮薄洒阮双院落里的一池碧塘,色彩斑斓。 
  丫鬟却说阮双刚刚出门去了。 
  我吃了一惊。 
  虽说这几日风传太傅在茸山别宫病势加重,无暇顾及阮双逃离一事,可阮双的身子也不见得大好。 
  况且,他出门去干什么呢?
  我怕他脑子一根筋,又要去自投罗网找太傅送死,所以赶紧追了出去。 
  
  我出门奔到大街上,便看到他远远站在一家卖糖葫芦的铺子前,一动不动地瞧。 
  我走上前去,道:「原来你太阳落山还要跑出来,是嘴馋想吃糖葫芦。」
  他闻言回头看了看我,道:「上次与你分别,没替你买到。」
  「那今天买好了。」
  他依旧看着我,淡淡道:「我没钱。」
  一副理所当然我该付钱的样子。 
  我也不掏钱,只道:「钱可以赚的。」
  他瞥了我一眼,转身便走。 
  「你要去哪里?」我赶紧拉住他,「不吃糖葫芦了?糖葫芦很好吃的!」
  「我去赚钱。」
  「怎么赚?」
  他停下来,笑眯眯地看住我,道:「今天是七夕,我去大般若光明寺转一圈,就有钱了。」
  
  京城七夕风俗,待字闺中的女子会去寺庙里焚香求姻缘。如若遇见中意的男子,便用香包装一枚铜钱,赠于那男子。 
  大般若光明寺曾是皇家寺庙,慕容朝不再后,它便成了京城最热闹的寺庙了。 
  据说,如若有情人在那里共上一炷香,此生便会结缘。 
  所以今夜七夕,那里的女子定是最多的。 
  
  我撇撇嘴,回道:「别自视太高,你这个冷冰冰的样子,被夏风吹了也融化不掉,肯定没人看得上的!」
  他摊手道:「我以前七夕去那里,除了女人,连男人也会给我塞香包。如若我肯和他们共上一炷香,他们还会塞我更多的钱。」
  「我不信!」我叫道。 
  他不以为意地掸掸袖子,转身要走。 
  「你存心气我!」我咬牙看着他翩翩然的背影。 
  他停下,扭头看我,眼睛在最后一丝晚霞里弯出一个暧昧不清的弧度。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他似乎是漫不经心地道,随即朝我勾出一根尾指。 
  尾指修长而白净,宛如头顶苍穹上连住牛郎织女的那一抹迷人天河。 
  我想了想,也伸出尾指勾上了他。 
  
  ===
  七夕女儿节,似水流年,如花美眷。 
  我与阮双手拉手,一起去大般若光明寺。 
  寺内有很多女子上香。很多人都会朝我与阮双看上两眼。不过阮双撒谎,没有人朝他塞香包。有些人似乎是想塞的,不过她们往往在看到我之后,就用惊羡的眼神瞥我一眼,也不再上前来。 
  我很得意。 
  “她们定是觉得我比你好!因此后悔了。”我对阮双道。 
  “那她们怎么不塞你呢?”他慵懒地问。 
  我被他问住了。想了半天我回他:“因为她们一定看得出,我其实思慕的是男子。” 
  他闻言莞尔一笑。 
  然后他突拨开拥挤的人群往大殿里的金身菩萨前挤去。 
  “你要干嘛?”我的手尚被他拉着,便也跌跌撞撞跟着他往前走。 
  他不说话,直接挤到了菩萨底下,对一旁的和尚说:“我要一支最好的香。” 
  和尚给了他一支香,却笑着对我道:“姑娘好福气。” 
  我一楞,随即大怒,道:“你看清楚,我是男的!” 
  他也一楞,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连忙解释道:“我见公子生得好,以为公子是女扮男装……再说七夕多是男女共同上香以乞有缘……” 
  我越听越气,扭头就走。 
  阮双却一把拉住我。 
  我气愤地扭头。 
  他已经接了香点上,正沉敛如湖水般地看住我。俊美的容颜就这样匿在袅袅烟香之后,仿佛随时随地就要融化进我的每一寸肌肤里。 
  “把手给我。”他轻声道,眼睛点点光亮。 
  我咬了咬牙,把另一只手给他。 
  他将我的手按在香上,捏住,虔诚道:“我们一起来给菩萨上炷香。” 
  
  京城鼎鼎有名的大般若光明寺,我与他,七夕之夜,一起上炷香。 
  一拜风调雨顺,我与他,刻刻笑靥如春。 
  二拜同德同心,我与他,生生不离不弃。 
  三拜天地永坚,我与他,世世结缘缠绵。 
  手里的香浅浅燃烧,醉人的香气。 
  我上跪天地,下跪双亲。今朝今日,为了他,破格跪了一次。 
  如若菩萨知道我的诚意,一定会准了我的愿。 
  
  于是我回头看他。 
  他一脸恬静。 
  “菩萨会答应我们的。”我对他道。 
  “可是我已经十三年不曾来这里了。”他微微有些忧郁,“菩萨会不会忘了我?会不会怪我十三年不敬香火?” 
  “怎么会呢?”我捏住他的手,“这里本是慕容朝的皇家私人庙宇,菩萨就算要记住要怪,也该怪慕容朝的最后一个皇帝慕容静霆荒淫无度。” 
  他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愈发得忧郁。 
  香已经燃到了尽头。 
  “我带你到寺里各处走走。”他突然转了话题,一把将我拉起来。 
  我迷惑;“你对这寺庙很熟悉吗?” 
  他看着我,微微颔首:“是的。我很熟悉。” 
  “寺庙有什么好玩的。”我撇嘴,“还不如去吃糖葫芦。” 
  他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 
  然后他凑上我的耳畔,若有若无地吹了一口气,道:“寺庙里有一个池子……适合两人……” 
  我睁大了眼睛。 
  “适合两人什么?” 
  他住嘴不说,邪邪侧脸看我。 
  我想了想,认真道:“我水性不太好。” 
  他大笑,拉着我就往外头走。 
  “我水性真的不太好。”我怕他不信,赶紧补充,“上次跳江救你,差点没把我淹死……” 
  “我水性好就可以了。”他头也不回,直接打断了我。 
  
  ===
  大般若光明寺比我想象得大。 
  我从来也没有来过这里。 
  阮双拉着我,熟门熟路穿廊过阁,一直来到了一个庭院里。 
  庭院深深,杳无人烟,只有雪白的栀子花开了一地。 
  “你说的池子在哪里?”我问他。 
  他没有说话,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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