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照青衫冷by梓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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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青衫冷by梓涵-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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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照青衫冷】BY梓涵
夜孤寒(上)

从曲折悠长的回廊走进正厅,萧骋隐隐的听到胡笳丝竹声响,更有女子正咦呀吊嗓,和着 脂粉香气,生生将凛冽的北风都酥化了。
他侧脸,望向身侧满面渴切的萧凛和一干亲贵。
下朝后贵为天子的萧凛携众微服出宫,说是带他去个极销魂快乐的去处,其实便是领他来 这满园枯竹的深宅里听戏吗?
疑问他不曾出口,只是踏着步子随在众人身后。
习惯了谨言慎行垂眉顿首,能不发声时,他决计不会发声。
原因不是身份卑微,而是因为过于尊贵,所谓兵符在握权倾天下,他已然是这朝内最尊贵 的胄王,也是天子最大的忌惮。
孤高处不胜寒凉,若要说他毫无野心,怕是不止天子朝臣不信,就连自己也很难相信。
是以他不恋女色,皇室人丁不旺皇子们资质平庸,若他诞下子肆,便是有来日夺位之嫌。
是以他克俭清廉,清粥淡饭以为足够内敛。
可是他错了。
昨日朝下对饮,三杯薄酒入肚,圣上醉里清明,幽幽问他:“胄王萧骋,天纵英明,酒色 财帛无一所好,你这样浑没缺点的人,胄王之尊,是不是还是辱没了你?”
胄亲王之尊,已是位极人臣,这话里分明已然满掩戒心和杀机。
他当下惶恐,掠衫跪地再无一言。
这一跪便是一夜,宫人将炭火系数熄灭,长夜孤寒,他听得更漏内细沙流去有如当年权权 兄弟情谊。
当日送他出征紧握他双手说愿共享天下的三哥,如今贵为天子,亦有他的难处。
若不能无情,便配不起帝王之尊,自古如此。
是以这夜他也没有怨犹,在清冷石阶上早料想过了所有结局,所有结局也都能承受。
清早时圣上来了,嗔怪他迂腐,说是做三哥的还信不过他,又何苦来这一夜长跪。
他当时双膝麻木,几乎不能站立。
他的圣上双手扶携住他,笑意盈盈一如当年亲厚。
他朝他一狭眼,道:“下朝后我带你去个销魂快乐处,这些年咱们胄王活的象个苦行僧, 外头可早就议论纷纷了。”
他又如何拒绝,不能也不敢。
所以入夜一行人便来到这里。
也不知是谁家宅院,隐在京城深处无牌无匾,门庭看似简陋入里却是极尽奢华,连拾步长 阶也是白玉雕成。
除却他,所有人都轻车熟路,九曲十折后入了正厅。
踏门而入后丝竹声顿时消匿,所有人悄无声息隐退。
萧凛入座,捧着碗盏喝茶,身侧有中年妇人顿首听候差遣。
“今日有贵客。”萧凛清嗓:“青衫身子可好些了?方不方便见客?”
妇人躬身,道是那青衫近日已不再咳血,身子也轻快,早起还吊嗓练功,见客应该无碍了 。
萧凛将杯盏落下,说了声那就请吧。
妇人告退,萧骋发现众人头颈全都偏往侧门,喉结上下吞吐,像是无限期待。
门外衣角簌簌,有道清冷嗓音响起:“晏青衫求见。”
声音不如想象中魅惑婉转,倒是干净清澈象旷谷幽泉。
萧骋回身,恰巧他跨进门来,身上宽袍大袖一件青衫,说是戏服,偏偏脸上又干干净净没 半点油彩。
这日,便是他们初见。
缘起缘灭爱恨纠葛,便都始于这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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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叫君王渴盼一见的男人,姿色自然是有。
可萧骋却不曾想,这世上原来还有这样冰雪样人物,踏步如云风掩暗香。
所谓男宠,总不免流于女子媚态矫揉造作。
可他不,他风韵天成,肌肤隐隐透明,个子高挑眉眼舒朗,似体内蕴有日月光华,生来就 为把斗黯浊世照亮。
一时间萧骋失仪,盏内滚茶泼了满身。
邻座萧凛暗自笑了,将眉浅浅挑起:“记得青衫的规矩是要来客听他唱罢一曲,今日席有 贵客,你就调个拿手的唱吧。”
晏青衫微微躬身应诺,水袖甩起发声吟唱。
萧骋是员武将,也可说是个粗人,原本也半点不懂这戏里干坤。
可听得一时半刻,竟也就入迷,魂魄被牵了去。
晏青衫今日唱的是曲悲调,他人生的风流,戏则更是风流,唱腔清越婉转,姿态步法迤逦 洒脱,更重要是戏有魂灵,有道不尽的冷暖悲欢。
这满室里真心听他唱曲的,也就只有萧骋。
他便只对了他唱,扬洒起落,唱到末了那句“你看那残月犹然依北斗,可记得双星当日照 西厢?”时,萧骋竟也满腔萧瑟入了戏,不由长长幽幽叹了口气。
他举目,看到除他外众人都高声阔笑眼内欲火满盛,那萧瑟之意便更浓了。
“何苦呢?”他低语:“既是无人真心来听,你又何苦学的这身好戏?”
跟前晏青衫矮身,在比那戏里最后一个苍凉的手势,宽袖内伸出一只修长剔透的手,手背 长有胭红色贝壳大小的胎记。
他回萧骋,用低而刻骨的语调。
他道:“长夜寒凉,我总要有所寄托,才好勉强维系尊严。”
说这话时他双眼就在萧骋跟前,萧骋清楚看到那双琉璃色眼眸里清凌凌的痛色,心下不由 一突,竟是微微疼了。
他张口,却是不知该说什么,那端萧凛已移步过来,牵住了晏青衫那只右手。
“瞧这手长的。”萧凛拍着那胎记:“光一只手,就媚态万千,可就更别提人了。”
晏青衫在原地站着,广袖垂地,姿态既不逢迎也不抗拒。
萧凛乘势搂住他腰,半拖半拽将他引往内室。
一路上不忘调笑:“你们这次可收敛些,别再折腾得人家半月下不得床。”
亲贵们连连称是跟在身后。
只余下萧骋仍旧枯坐,等听到萧凛的呼声这才恍然惊醒。
“七弟。”
萧凛在门楣唤他:“你不来吗?这其中滋味,我保你终生难忘。”

圣上发声,萧骋原本是决计不会不从,可这夜这步,也不知为什么,他却是如何也迈不出 。
房里人等的心焦,众口纷纭说他一贯刻板哪里这么容易放得开,萧凛神色里愠意闪没了几 个来回,将门缓缓扣上了。
房内点着妖娆香气,萧凛将晏青衫双手反扣一把推上桌面,衣衫三两下除尽,环顾四问道 是谁先来上。
有人上前,将俯卧在窄小桌面上的晏青衫双腿高高持起,欲望迎往干涩菊口,没有半点前 陈怜惜。
痛苦是熟习却依旧难耐的,晏青衫抬头,双手握住桌角,想呼喊也或者只是大口呼吸,那 唇齿却被人强捏了开,被炙热的八尺昂藏填满。
他在这欢靡气息漫溢的斗室里被迫吞吐,双腿被迫着越举越高,强拗着维持一个常人几乎 不可能达到的角度,菊口里一人奔腾到欢快的顶点,液体和着他血还未及流淌,便瞬时又裹挟 住了另一人滚烫的欲望。
他放弃挣扎,早已放弃,唯一的执拗是不肯叫床。
这执拗叫萧凛不快,他将他身子翻覆,握住他分身轻轻抚触,铃口缓缓开了,他体尝到快 感,胸膛激越起伏。
“还是不肯叫吗?”
萧凛咬住他耳,在上面留下列血红齿印。
他不摇头,只将上下齿咬的更紧。
萧凛起身,从窗前花瓶里折了枝芬芳正烈的腊梅。
“有人送过你花吗?”他问。
案上晏青衫摇头。
“那今日便有人送了。”
萧凛将枝上最细那根分桠拔下,无限怜惜的贯入他微张的铃口。
腊梅花通体晶莹无限美好,如今却绽放在最丑恶的枝头。
晏青衫顿时汗如雨落通身颤抖。
萧凛此时拔下第二根枝桠,笑魇如花问他:“如何?还不肯叫吗?”
他松了口,气若游丝回复:“不如我唱出戏吧。戏里也欢音无数。”
“那好。”萧凛将他身提起,顶上数尺前白壁不染的南墙,喘着粗气道:“你唱吧。捡欢 喜的唱。”
萧骋本在原地坐着,听不远处门内倒也不甚嘈杂,于是静默片刻后他起身,缓步迈出门厅 。
到门口时有疾风掠过枯竹,突来的一阵寒意。
那门内亮起了晏青衫的嗓音,唱的是《西厢记》的名段《教弟》。
“乱愁多怎禁得水流花放,闲将这木兰词教与欢郎……”
“小红娘确扶我人佛殿进,问如来你叫我怎度春芳……”
本来是女子思慕爱郎闲散的一只小曲,却被他咬了牙唱的字字血泪。
到后来句不成句字不成字,只听见尾音摇颤绝望的迎上静夜,象被桎梏的幽魂只盼望带来 解脱的幻灭。
萧骋眼前又层叠起方才那琉璃色眸内清凌的痛色。
痛波及到他心胸,竟叫他急步生风一把推开了那扇木门。
门内萧凛止住动作静望,似嗔还喜。
他招手唤他:“来吧,自小唱念坐打,他这身子可比谁都软韧销魂。”
萧骋在原地抱拳,几乎不忍再将第二眼落下:“还请三哥施恩,将这人赐予了七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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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凛有些意外,将衣衫合拢问他:“赐便赐了,还施什么恩?七弟若是不习惯,咱们就找 别的乐子去,今夜他归你一人便是了。”
萧骋仍是低头,语声渐渐小了:“不止今夜赐予,所以还请三哥开恩。”
“不止今夜?”
萧凛闻言朗声笑了,身后众人立即随声附和,象听了个天大笑话。
“那七弟夜夜光临便是了。”他搂住萧骋肩头:“你可别告诉三哥,你想将这婊子收了入 府。”
萧骋继续低头,姿态倔强而坚定。
萧凛回身,望了匍匐在地的晏青衫一眼,心间匆匆划过一个闪念。
他将眉微微立起,语声阴晴不定:“我也难得寻到这样尤物,七弟言下之意,该不会是要 夺三哥所好,私下一人独享吧?”
争夺,这字眼是两人间最大的忌惮。若从一个小小戏子起端,往后争夺的难保会是天下。
他言下之意如此,萧骋顿时额头冷汗如瀑,不知觉已将身退出了门楣。
空气瞬时凝重了,将欢靡的热力一分分冻却。
萧凛顿觉意兴阑珊,头也不回率众人似阵疾风去了,那喧嚣室内便只剩下吊着半口气的晏 青衫和门外犹自不知所措的萧骋。
厅堂里渐渐有了人声,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进门收拾残局,晏青衫最终被她们架了出去, 身上披着来时那件青袍。
等人去的远了,萧骋才急急抬头,看见那宽袍广袖遥遥飘去,似乎被架着的只是件衫子, 内里裹着的人早化了烟尘散尽。
周遭暂时寂静,萧骋在原地站了良久,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肯离去。
他看见先前那中年妇人在门角探头,慢慢将步移了去,问她晏青衫住所在哪。
女子是个七窍玲珑人,毕恭毕敬回了说住在东厢,然后又道了声可是,欲言又止只等萧骋 追问。
萧骋会意,知道她不敢拦阻又怕晏青衫眼前再受不得恩客承欢,道了声放心后缓缓去了。
东厢只有一间大屋,燃着微弱烛火,萧骋推门而进时晏青衫正在桌前喝粥。
屋内空旷冷凄,四壁挂满精心描就的脸谱,不止不曾燃着火盆,便连张床也没有。
见有人来访,晏青衫忙忙起身,扶住桌角勉强站立。
萧骋入了门,见桌上一碗人参鸡汤热气正浓,便挥手要他先喝了再说。
晏青衫依言喝了,萧骋这才瞧见桌上余下的半碗残粥稀的能照见人影。
他觉着气氛凝重,便打了个趣道:“怎么,你们这里厨子舍得搁上好人参熬汤,却不舍得 半把米煮粥吗?”
晏青衫淡淡回应:“纵厨子舍得,我们这些靠后庭吃饭的,又哪里喝的起那浓粥。”
萧骋一愣,起先不明白这话里所指,待到想的明白了,那心里却是一阵寒凉顿时失了语。
晏青衫见他沉默,只当是他有所图不便开口,慢慢挪步到门楣道:“若是要做,隔壁有床 ,我这里是向不招待恩客的。”
这一路他拿右手扶墙,左手便一直低垂着看来软弱无力。
萧骋上前,发现他左臂脱臼,尾指更是被人生生折断,于是催动内力将他关节复合,又寻 枝条将那断指固定。
自始至终晏青衫不发一言,拿双斜长的丹凤眼冷冷睨他。
绑好后萧骋发问,问他年纪生辰家乡本名,他一概不予回答。
问的急了只回一句:“艺名晏青衫,本名婊子。”
那神态是不管不顾的,象巴不得谁勃然一怒将自己杀了。
热怀碰了冰霜,萧骋也一时无趣,迟疑片刻后起身别去。
到门口时回身道:“你这等样人物,本不该在这里,放心,我会想法子弄你出去。”
桌前晏青衫冷冷哼了一声,用极低嗓音回道:“出去了,您会放我自由吗?还是关在您自 家牢笼,听我日日啼唱?若是如此,那青衫便在此谢过了。”
说完便伏在案角,再不瞧萧骋一眼。
此时屋内唯一的烛火幽幽灭了,长夜顿时撒网,将一切光明掩却。
静中奇源 2007…8…28 11:43
夜孤寒(中)

第二日胄王府内定远将军卫阶来访,萧骋与他乘夜说了些国事,待到酒尽鸡鸣时卫阶欲起 身告辞,却发现萧骋神色犹豫,好似还有什么未尽之言,于是便将身端坐了,只等他开口。
半晌萧骋方才开口问道:“你可去过这京城里有家妓宅,无牌无匾的,里面养着个戏班。 ”
卫阶神色顿时扭捏,抬眼揣摩萧骋意图,良久才挤出“去过”两字。
萧骋将壶内温酒缓缓饮了,问他可知道这妓宅来历名头。
那卫阶立马陪笑:“也就胄王自爱不知,这朝内亲贵,又有哪个不晓得城内有个勾栏院, 是静王奉圣上旨意修建,里面人物个个有倾城之色,且因习戏修身,连身子也分外软韧销魂。 ”
这话他起头时还含了逢迎之意,说到后来神魂便飘了去,头脸燥热,恋恋不忘那些个连场 春梦。
见萧骋不语,他又将身子前倾,在萧骋耳侧低语:“其实要论勾栏院头牌,那还属晏青衫 莫属,这人姿色自是不消说,就是只手也大大有名,人称胭脂红。哪日胄王得空了,可以向圣 上讨要张如梦令,亲口尝尝这绝顶滋味。”
萧骋闻言心下一沉,脸上再挂不住悦色,将酒盏落桌冷声问他:“那卫将军又曾亲口尝过 几次呢?”
卫阶春梦立马醒了,尴尬着赔笑:“胄王说笑,这勾栏院岂是我想去就去的,得圣上赏赐 如梦令才能得进院栏。在下不才,统共也就去过两次。”
“勾栏院。”萧骋冷笑,往复念着这名。
突然间他开始明白那日晏青衫眼内痛后的绝望。
这是个由天下最尊贵之人围成的固若金汤的牢笼,没有人能是他的救赎,那长夜孤寒,也 就只有直到他死才会穷尽。
他想起了他那双眼,那琉璃色里极尽的清澈,在这样欲念的泥沼里,是如此万般的不合时 宜。
不自觉里他长叹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和他相识不过一日,却已是第三次为他喟然长叹。
然而伤感也只是伤感,他是个百事缠身时日永不够用的人,每日在公文战事里埋头,那叹 息声便也渐渐远了,淡化成浅浅一抹青痕。
直到那日静王寿诞两人重见,这叹息方才又浮上心头。
他这才想起,当日自己原本应允过要给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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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王生辰是腊月二十四,小年夜,本是个极好记的日子,可萧骋当日偏偏忘了。
他今年方才二十八岁,却是已然有了老相,总觉得头脑不够清明。
那是由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正一寸寸吞噬他的青春。
路是越行越难了,这日奏折又被批驳,好像不管是什么事端,只要是他的立场,圣上就一 定要极力反对。
战事上他主力攻,圣上就主固守,他要提拔重用的人,在圣上眼内就定是一无是处。
他纵是再忠肝义胆呕心沥血,也敌不过那狐疑眼光后日渐浓重的猜忌。
或者,他若想全身而退,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将兵权出让解甲归田。
这念头不是不曾有过,可到底不曾放手,是因为心有不甘。
十八岁时投身沙场,十年几千个日月披星戴月的付出,若要谁在二十八岁年华正好时将一 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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