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他在这里,那么他问的不就是……
“没有什么区别吧。”玄翎的声音果然响了起来,“你该不是忘记了,那本来就是我的属地。”
他们在说些什么?眠沅湘听不明白,但还是觉出了里面的不祥。
“是你的没错。”飞廉苦笑,“不过现在它的原主人不是在这里吗?而且你要去取那件东西也有点危险。”先前的玉简天书已经让眠沅湘按照约定带到了北琉,没有相和它克制的力量,想必眠夜那边也为它费了不少的心思。
沉默了一小会儿,然后玄翎这么说,“我不管,是我的。”
怎么听都有点小孩子紧紧抱着玩具说是他的就是他的一样。
眠沅湘忍不住动了动。
“谁?”飞廉的感觉还是很敏锐的,在叫出声的同时他立刻就拔出了手边的剑,这里是前线不是后方,更不是安全的京城之内。
“是我。”眠沅湘见暴露了行踪,只好走了出来。
“玄翎!”这么尖锐的声音想像不出是出自飞廉的嘴巴,可他就这么叫了,而且还没什么形象地冲出去了,“去找大夫来!”
受伤的不是玄翎,而是眠沅湘,他只来得及瞪大眼睛,连问的机会都没有。
冰冷的利刃刺入身体的感觉是什么,鲜血喷涌而出的感觉是什么,还有……那种被背叛的感觉是什么……一片黑暗,还有一片冰冷……那种痛,仿佛要撕裂他……
“你干什么啊?”飞廉懊恼地责备自己的弟弟,“他要是现在死了会变成什么样你知道吗?”
“不知道。”玄翎冷冷地回嘴,“我现在不舒服看到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扭曲着自己的神情。
“你不分青红皂白就一剑刺过去,难道理由就是这个?”
“哼。”玄翎冷哼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个时候的自己和他那个行动比脑袋更加迅速的四弟有多像。
难怪那两个是双胞胎。飞廉在心里腹诽了一下,然后注意到了玄翎难看的脸色,“该说你什么好呢,我也知道被心魔碰过的灵息是会很不稳定,但你用不着这么激烈吧?”引动血来解除心魔的影响确实是个好办法,不过——飞廉看看那边躺倒的人,再次深刻地同情了一下,转回视线继续关心自家三弟,“你脸色很差,是不是病了?”
“没有。”玄翎倔强地别过头,却在不经意间让飞廉看到了他的秘密。
“火焰的线吗?”那丝丝缕缕从玄翎的脖颈下面延伸出来,仿佛是在燃烧一样的色彩。
原来这样,难怪不舒服,难怪心绪混乱,也难免某人进来的时候就直接用砍人这种恐怖的放血方式了。
原来——飞廉瞟瞟躺在那里的人。什么叫做活该,眼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当然了,当事人肯定不觉得他是活该,他敢肯定他是无辜的。但是偏偏,觉得自己无辜的他在刚见面的时候就被砍了,然后又被躺在床上软禁了。玄翎也不来看他,来看他的飞廉什么都不说,只唉声叹气地说他要保重尽早康复。至于康复之后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从一开始只是他父王因为他的莫名失踪和乱七八糟的传言想要给北琉施加点压力,现在似乎演变成了玄翎正想以此为借口吞并北荒。这是怎么了?眠沅湘自认自己认识的玄翎绝没有这么大的野心。他认识的北琉的太子甚至对自己的位置不是很喜欢,他更喜欢待在人们不熟悉的世界里和那些精灵们为伴。什么事情让他变化了?还是他原本就没有看透他呢?
“还不休息?”懒懒的嗓音,还有香味。
眠沅湘记得那是玄翎的拿手菜之一。不过现在闻起来好像加了点什么。
“玄翎?”
“是。”那人的脚步还是那么轻,就好像小猫一样,“醒着就吃点东西。”很温柔的声音,一点也不像他把剑刺过来的时候那样的充满了仇恨。
是啊,仇恨,为什么玄翎看过来的眼神那么地仇恨?
“我吃了会死吗?”你是想要我的命吗?玄翎。
动作顿了顿,然后粥被放在了床边。
“什么?”玄翎的眼神有些空洞,“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知道了。”眠沅湘珉了珉嘴,“我马上就吃。”你是真的要吞并北荒吗?那我就是那个最大的阻碍吗?
眠沅湘的感叹只持续了几句话的时间,他端起碗喝粥的时候觉得在以前吃过的味道里面带了点苦涩,带了点血腥,是错觉吧,怎么会血腥呢。应该是毒药的味道才是。
“你以为——”冷笑着的玄翎逼近了,“我会毒死你吗?”
“不、不会吗?”眠沅湘喝完了粥都觉得自己没什么不舒服的,反而有一种暖暖的感觉从心中升腾出来,浑身的伤痛好了一大半的感觉。
“需要吗?”玄翎磨牙,然后转身就走。
“玄翎!”
眠沅湘如果只是叫的话也没什么,问题是他除了叫还动手去拉了,他恢复的速度显然要比他自己预料的快上很多,一下子就抓住了玄翎的手臂。
“嘶——”忍痛的呼叫声被压抑在了喉咙里,玄翎的脸色立刻苍白了,除了那快要迸发出火焰的眼睛,整张脸的血色都消失了。
眠沅湘摸到了满手的黏腻。
“玄翎!”
血从里面渗透出来,整个袖子不一会儿就像是泡在了血里面。
“这是怎么了?”眠沅湘把他的袖子扯高了,上面是一道狭长的伤口,被他一抓之下边缘的肉都翻了出来,血水直冒。
“与你无关。”冷冷地抛出一句,玄翎很想拂袖而去,但他被抓住的手臂让他动弹不得。他不得不抱怨为什么两个人的孽缘怎么这么顽强,明明不想再见他了,冥冥中依旧会把他们凑到一起,这是……为什么呢……
卷三 白雪 第七章 叛(下)
第八章 东洲(上)
“你怎么……”眠沅湘问不出来了,在玄翎还没有阻止他之前他端起那个碗仔细嗅了嗅。血腥气,淡淡的,带着点甜香的血腥气。
眠沅湘不知道该摆出苦笑还是讽刺的笑容了。把玄翎拖过来坐到身边,然后撕扯下被单的一角帮他包裹伤口,因为他先前鲁莽的动作,伤口看起来裂开了不少。
术士是有这种能力的吗?眠沅湘知道玄翎让他恢复得更快了,其他的,他想不了多少。
一个人包扎,一个人坐着让他包扎。眠沅湘想说点什么,不过他动的时候仍旧觉得伤口很痛。玄翎刺的时候似乎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为什么呢?”他这么想,也这么问。
玄翎看他的眼神很冰冷,“忘记的人没有资格问为什么。”如果是以前,如果是他还是北琉太子的单纯的时候,他会告诉他?不,他根本就不会刺出那一剑。
眠沅湘没有说话,他深黑色的眼睛看着玄翎,很想从那双深蓝色的眼睛里看出些什么。
被他看得难受了,玄翎忍不住别转开了眼睛。
“银色的……”眠沅湘突然说了一句,“很漂亮。”
“什么?”玄翎一颤。眼前突然光芒一片。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挡,那光芒和他身上的伤痕相互呼应着,让他半边的身子剧痛无比。
“重华!”他叫了一声,这样的光芒不是一个凡人能够发出的灵光。
通彻于天地间的灵光,在凡人没有看到的地方孤独地矗立着,还待在大营帐里的飞廉在部下们惊讶的眼神里面突然站了起来,“震王殿下?”
飞廉的手捏紧了——怎么可以在这里出现,他不知道玄翎的眼睛……
“抱歉。”出现在玄翎对面的神灵显然是知道这一点的,“我想我要是再不出来,恐怕就要提前去转生了。”
玄翎别开了眼,强烈的刺激让泪水从眼眶里滑落,即使闭上了眼睛还是能感到一阵阵的刺痛。
“我会想办法赔礼道歉的。”那位神灵这么说着,“不过要过一段时间……”
玄翎刚想说他不需要的时候,眼前就没有了那位的气息。越想越气的玄翎再也不顾自己的“形象”了,“你的意思是这里的烂摊子我来收拾吗?!”可惜了,那位估计已经远在十万八千里之外的是听不到了……
这一次的北荒和北琉的纷争到了这种程度,介于很多不能说或者是不可以说的内幕,被牵扯到了必然兵戈相向的地步,飞廉这两天看着玄翎的脸色有些心惊胆跳。他是知道的,那位创建了眠城的神灵其实在最后时刻来临的时候是把眠城交托给玄翎的,如果玄翎这个时候要拿回对眠城的控制权并不是不可以,他甚至有足够的理由让眠城的所有人相信他就是他们所崇尚的那个神灵。但是,玄翎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过去和身份,那么,他到底想怎么做呢?飞廉不想见到流血冲突,他觉得玄翎也不想,不过在被某位显然不负责的神灵刺激了之后……貌似难说了啊……
“玄翎你……”是不是该去休息了?
“没事。”眼眶下面黑黑的玄翎抬头看着自己的大哥,“我只是在想有什么办法让他们退兵。”要是能顺便能让眠城归附于北琉那就更好了。
飞廉在玄翎身边坐了下来,问了一句自从玄翎和琉列谈过之后他就很想问的问题,“玄翎你是不是想要统一东洲?”这不是没有过先例,在先代天帝还在的时候人间界是没有所谓国家的,所以的生灵都在天帝的统治之下,那个时候的人间界居住的不仅是人类,还有来自于其他界的生灵们。
玄翎没有说话,但他的眼神似乎在确认飞廉的问题。
“我知道了。”飞廉这么说,“你好好想想怎么做吧。”
玄翎会用人类的方法去达到这个目的吧,毕竟这是属于人类的琉列的要求……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在这个来使过于嚣张的时候,是不是也可以教训一下呢?
飞廉座下的将领们都在磨牙。震王殿下还能保持微笑,真让他们觉得佩服。
“既然我们双方没有共识。”飞廉抬手,“那贵使还是请回吧。啊,我想现在坐立不安的应该不止是我,北荒王也不好受吧,毕竟——你们的王子还没有任何消息不是。”对方既然认为是他们把眠沅湘扣起来了,那就更加让他们误会吧,反正飞廉也不期待他们能理解其中的过程。
“辛苦了。”在来使昂着头颅走出去的时候玄翎转了过来,拍拍飞廉的肩膀,“应付他们你还真行。”
所以就都交给他吗?飞廉翻了个白眼。
两兄弟联络感情,做属下的自然是识相地退下去了,更何况其中一个还是他们未来的皇帝。
“照这个情况看,明天就能开打了。”飞廉为这个头大,“万一要是……”
“没有万一。”玄翎摇头,“明天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要阻止。”
“你是不是又想去冒险了?”飞廉的声音稍微放大了一点,他怎么就忘记了他这个三弟最喜欢的就是一个人去冒险,还是在不知道事情的凶险程度之下去做的。某位天帝陛下在天上时的这种行为两双手都数不过来,飞廉不由地全身的警觉都竖立了起来。
“呃……”貌似被看穿了。
“你啊。哪天真得好好改改你的毛病,我和玄冥只要你一句话会不帮你吗?就这么不把我们当兄弟。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出过什么事?还是你转个世就已经把所有的事都忘记了。要是你忘记了的话我想我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你这个摇摆不定的个性真是让看着的人觉得难受啊,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位’啊?我都在考虑是随便帮你找个媳妇还是索性把你嫁出去算了……”
“停停停!”玄翎满心的郁闷,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要把他“嫁”出去了?他能“嫁”吗?
飞廉眨眨眼睛,“又不喜欢听了?你啊……”
玄翎无语问苍天,怎么他大哥唠叨起来这么唠叨啊……
两军对垒,是对垒了,可是谁也不想先动手。所以就僵持着。
飞廉和玄翎身上都没有披甲,他们就穿着普通的衣服在阵前和敌方对阵,显然是在让对方觉得他们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然而在战场中要想控制住己方的情绪是很不容易的。有一点火星就能点燃一大片,在叫骂了一阵之后双方的人员基本上应该都忘记他们会在这里对阵的原因了。从飞廉的角度去看那边站在头阵的北荒王也有些在皱眉头。
他应该也是没有战斗的意思的。他们这几个领头的倒是知道对方的心思。
飞廉刚这么想,身边就突然起了一阵风。
玄翎的身形在全力施展轻功的时候还是很美妙的,飞廉和他们北琉的人马却险些都死过去。
他们的太子殿下,他们未来的皇帝陛下就这么脱离他们的保护圈,在双方的人员都还来不及反应之前轻轻点着他们的肩膀“飘”了过去。隐约的,飞廉就听到了一句“我先过去一下……”
或许是太过于突然了,玄翎的行动居然没有任何人来阻拦,他就这么轻易地到达了眠夜的身边。还是有一些人察觉了他的意图的,但是那阵突来的狂风掀起的风沙让他们不得不遮掩住自己的眼睛——玄翎偷着作弊一向很在行——等到他们重新看到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玄翎手上的短剑就架在眠夜的脖子上。
北荒王也是一位君王,面对这样的突变,他并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玄翎。
“你想要什么?”他是认识他的,他儿子的朋友,老朋友琉列的儿子,一个在他看来可爱的小术士。他又是不认识他的,北琉的太子,即将成为北琉皇帝的皇子,突破了生死的一位神灵。
玄翎只说了两个字,“退兵。”
所以他退兵。
谁也不知道他能看到玄翎手上滴落下来的血滴,谁也不知道他能感觉到玄翎的手在颤抖,眼前的这个孩子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孩子,还是那个喜欢逞强的孩子。
他退兵,带走玄翎,这是最好的暂时解决方法。
果不出他所料,他一退兵,那边的飞廉也不顾身边人的反对立刻退兵后撤了。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们就算管不住手下手下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去闹腾了。
让眠夜头痛的其他的问题,比如说身边这个——
“那孩子怎么样了?怎么样了?”王妃看来是一点也不担心她儿子——在见惯了自家孩子的“特色”之后,她好像就再也不担心她儿子会不会被妖魔鬼怪吃了。
“他没事,就是累了点。”眠夜都不知道自己说过几次了,他老婆的耳朵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让我进去看看。”王妃就想冲到房间里面去。
眠夜用架的把他老婆架回来,“他在换衣服,你进去干嘛。”貌似他这个她的丈夫在不久之前还被里面的那位用剑架在脖子上呢,她居然一点都不关心。
“那更要进去了,万一留下什么疤的话……”
“你有完没完!”眠夜吼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关心这个!”
王妃眨眨眼睛,眠夜懊恼地低下头,谁让他答应王妃让她跟着来的,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门轻轻碰到门框的声音提醒了这对夫妻他们正在别人的房门口吵架。回过头的眠夜看到了玄翎带着些许扭曲意味的面孔,看起来他是完全听明白他们刚刚在吵些什么了,“让王妃操心了。”
“哪里话。”王妃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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