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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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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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沧江奔跑惨嘶,没有一个人能拉住它,它在沧江边狂奔良久,突然跳入沧江,把自己埋进水中,意图自尽。沧江水军知道这是泽主爱马,怎么会让它就这样死了,花了天大的气力把它捞上来,闪云一连七日不肯进食,马夫不得己,强行灌食,那闪云便哭泣嘶叫不止,仿佛遭遇了世上最不幸事一般。
  “弟弟,永别了,别把无用的哥哥再放在心上,从此你就是你,你不再是哥哥的一分子。哥哥也不再是你的影子。永别了,弟弟,保重,保重,保重!!!”
  玉龙吟软软地瘫在地上,他的身体毫无预料地被猛烈地劈成了两半,这比他所承受的任何一种酷刑都要痛不欲生。在那一刹间,他的灵魂直入黑暗之地,他无助孤独地继续浓厚的黑暗中奔跑,黑暗好像是婴儿初出生时的母体的羊水,无边无际那长,那样的粘稠却又绵软,厚重但是温柔。玉龙吟在恐惧中对着黑幕惶惑地自言自语。
  它似乎并不想吃掉我,但是它想把我融合进去,让我成为它的儿女甚至是它的一部分。就像婴儿是母亲的一部分那样,它想要勾引我,亲近我,让我永远带着它的印迹。它告诉我哥哥就在那里,只要你进来,哥哥就永远和你在一起。突然无边的浓厚里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一种好听但是却让人听后伤心断肠的声音,好像是一种告别,又好像是一种留恋,然而又更像是催促着我离开的哭声。那种哭声既是男的还是女的,既是老人还是孩子,有一刹那间我以为是我自己的声音,每次当我所珍爱的东西永远地失去时,我的灵魂就会有这种忘乎自己的痛哭声。但我确信现在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但那声音和我源血一样的相似,却可以肯定那是我魂灵灰飞烟灭的绝望之声。
  突然所有的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压迫一起消失,眼前是一片片的美丽往事。
  “哥哥,看风筝放上去了,我的比你的先上,你真笨。”三月春光无阻,无边的绿荫上,两个小人儿正在嬉戏,奔跑。
  “哥哥,桂花南瓜糕可香了,我已经吃了六块了,只有两块给你,好哥哥,不生气,不生气。要不这两块,我也吃了,叫厨子再给你做?”凤鸣笑咪咪地看着小馋猫一样的弟弟,好象弟弟吃比自己吃更甜蜜。
  “哥哥,我不想当泽主,我想出去玩,我们一起去玩好不好,不要看那些折子了,一块儿去玩。”
  “弟弟,别皮了,这样不行,爷爷把希望都寄托在我们身上,不能让爷爷伤心。乖,听哥哥话,把这些折子都拿去看了,看不懂,可以让长老们教。”
  “弟弟,这些给爹娘的东西,你看看,满意不,添些么?”
  “弟弟,中泽在拼杀,不要太狠了,咱们总要和江湖群伦们一块儿处的。”
  “弟弟,别怪我,我们需要钱,我只能用这种法子,除了那儿,哪里能这样快的来钱呢?”
  “弟弟,打不是法子,那七州的土地要牺牲多少士兵的生命呢?”
  “弟弟,麒哥哥会爱上你的,只要你用心。”
  “弟弟,你是爹娘的小儿子,他们终究是疼爱你的。”
  “弟弟,攸儿好可爱,你再生下一对双胞胎来就更好了。”
  “弟弟,记住,我要小的。”
  ……
  光飞风掠,那是凤舞苑,碧梧亭里,龙涵湖边,那一阵阵的山风,吹得那白衣此起彼伏,对着那一幅长卷挥毫自如,留下心中最美好的山水的不是哥哥么?抚着冠凤琴,让那大珠小珠从琴弦上直滚下来的,不是哥哥么?
  琴声箫音,在天边,在山际,在耳侧一阵阵的围绕,突然,一阵猛烈的狂风刮过,所有的声音一起消失了。在风中听得琴弦断裂,玉箫折却之声,从此山高水长,知音已经绝,这人世间,再也没有一个知心知底的人了。
  玉龙吟睁开眼,只见司马越真举剑想要自刎。玉龙吟苦笑道:“越,把剑放下,你是懦夫么?这天下最难的不是死,而是明明想死,却偏还要活下去。本泽主命令你,除非是鸿雁杀你,否则,不准自寻死。男儿大丈夫,一点挫折都受不起么?”
  司马越看了看两位泽主,把剑横扔进了沧江之中,我要活下去,不管怎样,都不能在中泽主之前死去。
  风净尘一点都不高兴,龙泽这次出动了三十五人,死了十六个,逃了六个,活捉了十三人,朝廷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可是这一战付出的代价真是难以想象,三十五个人,令鸿雁的朝廷和武林损失如此巨大。为了阻击玉凤鸣,这四千多个武林高手死了近一半,各大门派元气大丧。这还不是最沮丧的,最可恨的是,玉凤鸣居然死了,自己本来想抓住他们兄弟俩来消磨的,想不到玉国公竟然把他射死了。
  晚上面对着玉凤鸣的尸体,虽然被百箭穿身,可是脸上却一点都没有走形,他睁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含着令人费解的笑容。在那一刹间,风净尘觉得不能呼吸,觉得自己的胸膛被一股无形的重力紧紧地压着,压得自己无法思考,他仓惶地退了出来,低声道:“把尸体交给青山玉家处理,玉国公想怎样,就怎样?”
  二十八 莫听声声催去歌
  风净尘回到皇宫,侍卫禀报,刚才行刑手来说了,那个人妖有话跟陛下说,他说想跟陛下谈条件。风净尘冷冷道:“告诉他,朕已经胜券在握,没有什么条件可谈的,他想让我放过那十三个助纣为虐的东西,想都别想。”
  侍卫出去了,一会儿却又回来了,侍卫道:“陛下,那人妖说了,他可以告诉陛下天下江山总揽图在哪里,还可以告诉陛下龙泽在外仅余两处宝藏。条件是放那十三个人一条生路,将他们流放的北边的荒凉之地,陛下想要加在那十三个人身上的十三种酷刑由人妖来承担,因为这十三个人这些年只不过奉命行事而已,所有的过错都是人妖的。那人妖说,如果陛下不答应,一定要杀那十三个人,那么陛下的所有理想也就完不成了,统一天下,只是一个遥远的梦而已。”
  风净尘气恼的把手一挥,他已经领教过那人妖的骨头,全都碎了,嘴还是不张,要叫他把东西如实招出来看来是不可能的。但要实现先征苦栎,再收南拓、秋呈和昊轩的愿望,进而成为天下共主的远大蓝图,非要江山总揽图不可。如今江山总揽图可以得到,可是却要放过那十三个恶魔,心有不甘。想到自己事到如今还不得不接受人妖的条件,就恨得牙骨生疼。
  好,你不是说愿意承受那十三种酷刑么,朕就在你的下属面前施刑,让他们看看,这也算是对这十三个恶魔的惩处。他咬着牙对侍卫道:“朕答应,但是他要敢骗朕,朕不饶那十三个狗杂碎。”
  但是人妖却反提了条件,要风净尘当从宣布特赦那十三个人,只对他们处以流放,如果不这样,他就宁愿让那十三个人死,也不说。风净尘气得死去活来,却不得不中彀。这人妖愣是利用他称霸天下的野心,又玩了他一把。心里在想着怎样恶毒的处置人妖,不知不觉又往玉凤鸣停尸的地方走,再去恶毒他几句,明儿就交给青山玉家了,见不到了。
  进了大理寺停尸所在,风净尘却突然没有了再掀开布儿看一看的勇气,胸口又是重压层层,痛不可挡,一阵绞痛,忍不住要喷出血来。他脸色极难看的退出去,回到宫中对前来贺喜的皇后勉支应了几声,便径直去了上书房,拟了放那十三个人的旨,把原来打算对那十三个人处以十三种酷刑的旨改了,那人妖既既然愿意承受,就让他承受吧,受了那十三种酷刑还不死,活着就全是堆垃圾了。就当是还玉凤鸣那时对自己好的一份人情吧,把那十三个都放了,也不算是受人妖的胁迫。他用完了印,叫发上谕。
  出了上书房,那本来是十五的天偏是一片昏暗,连星星都找不见一粒,风吹得很怪异,呜呜地像是在哭。风净尘一点睡意都没有,脑子里不知怎地,就全是凤鸣的样子,或远或近,或喜或悲,或怒或嗔,凤鸣穿着最爱的白衣,像日出雪原那样,一点点叫鲜红给染了。那种刺目,搅得心全乱了。他口中喃喃自语,我不想杀凤鸣,真的不想,我只想把凤鸣关起来,在凤鸣面前折磨人妖,看凤鸣痛苦而已,事情居然变成了这样,玉国公你为什么要射死他呢,他是你亲生的儿子啊,人妖对你不孝,可是凤鸣他对你们很孝顺,连我都很感动呀,要知道你会射死他,我就不把弓和箭交给你了,我还以为你总会放唯一的儿子一条生路。难道为国尽忠,你就可以把唯一的儿子也杀了么?就算你有两个孙子,可终究是隔了一代啊,如此不慈的人,怎么可以大用。
  他的心在抽痛,不,这是一种幻觉,是龙泽的幻术,玉凤鸣虽然死了,幻术还在,一定是玉凤鸣打的幌子。这都是人妖的错,为什么叫玉凤鸣来救他,这都是玉凤鸣的错,为什么要来救人妖,都是你们的错,为什么还要来缠着我。
  他走过神凤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种悲怆入骨的哭声,那哭声恰如一口口泉水,直渗入口渴欲死的人的身子一样,往自己体内渗进去,他刚想把那声音掏出来,耳边却传来一声哀伤入肺腑的叫声:“麒哥哥,你好狠的心。”他再也忍心不住,向那声音传来扔方向直追过去,尖声道:“玉凤鸣,不是,不是我要杀你。你不可以怪我。”
  猛然间黑暗包围了他,风净尘觉得天上的乌云全在转动,狂风把自己全都卷了进去,不能呼吸,不能抬头,不能睁眼,不能听声,自己像个木偶一样地听凭这风的摆布,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的胸口巨痛,正在一口口地往外喷血,然后他就在黑暗当中躺了下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以后了,从容哭得眼全肿了,母后在床边上也是担心不己。风净尘牵了一下嘴角,微笑道:“让母后操心,儿子委实该死。”
  太后好一阵地抚慰,风净尘的心就平静下来,自己是怎么了,为了一个玉凤鸣伤什么心,自己心就当全在母后和从容身上才对。他拉着皇后的手,对从容劝慰了许多,直到累了,太后才对从容道:“好啦,别哭了,皇帝累了,你也听上母后两句劝,皇帝现在没事了,你就得兴高采烈的。不许再哭。”
  太后临回宫去,对风净尘道:“皇帝,你中了龙泽的邪毒,昏迷了一个月,我就按你旨上的意思把那班人和人妖都处置了。你放心,你舅舅说了,他已经知会了北夏的盟友,那帮人,武功全废了,流放到北边,自有北夏收拾他们,过几天消息就会传来的。”
  风净尘有心想问问青山玉家是不是把玉凤鸣给葬了,那人妖受了十三种酷刑死了没有。可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如此关心做什么,眼下还是休息要紧。
  太后走了,从容还是不停地抹眼泪,风净尘息了好一会儿,才问道:“究竟伤心什么?”
  “陛下,曾经答应从容,为从容的两个哥哥报仇,可陛下却下旨把那十三个杀我哥哥的凶手全放了,陛下从容很委屈。”
  “梓童,不必如此伤心,不是狠狠处置了人妖了么?玉凤鸣也死了,以后朕荡平龙泽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等些日子再替你报仇罢!朕不会食言的。”
  过了几天,林从容睡了,风净尘却总是睡不着,自己还在养病,朝务一直没有过问,由舅舅他们一班老臣掌着,对舅舅自己当然不疑心,可是大权旁落却不是好事,所以要快些好起来,用个委宛的法子将大权收回来。
  他静静地在御花园漫步,没有惊动任何侍卫。在花园里有两个当值的卫士正在交谈,全不防着树后风净尘正在听。
  “喂哟,那玉国公可真够大公无私的。陛下把玉凤鸣交给他自己处置,他就真的把玉凤鸣大卸八块,放在刑台上人妖的面前示众七日。”
  “哎,说真邪了,那么热的天,砍成了八块,我听说,过了七天,一点儿不烂呢?人家都说是妖物呢?”
  “可不是,玉国公叫了清城派、倾霜教、明虎教等八个教派作法,用法器把那八块尸身镇到八个地方啦,这下就作不了怪了。”
  风净尘的心中一个翻转,几乎想吐。自己把玉凤鸣交给玉国公是一片好意,想让玉凤鸣有个全尸。没想到,这玉国公忠字当头,又加上对这两个儿子恨得极了,全然没有一点儿父子之情。把他分成了八块,凤鸣那么个温静人儿,被分成了八块。风净尘用力抓住了树枝,差点儿又想吐血了。
  “怪的,还不止这些呢?那人妖死了孪生哥哥,别人以为他一定呼天抢地呢,恨他的人都来看他伤心断肠。可人妖却拼命地唱歌,哑着嗓子,几乎不停地唱了七天七夜,最后连声音都分辨不出来了,还在唱,他唱什么呀?孪生哥哥死了,哭死还来不及呢?还有兴致唱歌?”
  “不知道,那人妖可也真熬得住,那十三种酷刑,一天一样就愣是熬下来了。最可怜的是他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说是孽种,打了三次,最后用钩子活活钩下来的。听说皇上说,龙泽散布瘟疫,所以要拿孽种来抵命。我听说,还是活的那,小脚小手就拼命地颠,叫扔到咱们到天鸿城背后烈焰山那做火山的口里了。”
  “那人妖死了没有?”
  “没有,我听人说,都十来次没气了,又叫几个医谷的大夫给弄活了,听说皇上怕六月的太阳把他晒死,押在地牢里头呢?”
  ……
  风净尘一步步退回宫去,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他要这样做的,孩子是无辜的,罪不致死,母后怎么可以假传圣旨到这个地步,连个刚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这,这也有些过份了。
  第二天,他召集了二品以上的大臣到上书房,宣布了自己的决定,除了然明娘娘的两次大祭外,就将人妖交给十二大门派和鸿雁二十四家显贵去处置,别把人妖弄死了就行。他实在是不想再见人妖了,不想再见人妖那双空洞的眼睛。人妖一直在唱歌,他在唱什么?他不伤心么?凤鸣为了他死了,他一点都不伤心么?
  回到宫中,北夏传来一个令他失望的消息,那十三个人,北夏的杀手刚想动手,结果被二股无名的力量劫走了,可以肯定一股是来自苦栎,但另一股来自何方却不得而知。而且那十三个人,如同平地蒸发一样不见了。如此看来,龙泽在江湖上的力量还是很大。不过现在龙泽已经不足虑了,玉凤鸣已死,人妖已经彻底成了一堆垃圾,龙泽还有什么实力和鸿雁作对。
  要想想未来的鸿雁了,他打开那一张张江山全览图的分图,只觉得喜从天降,把人妖扔到一边,从现在开始自己要将皇权和兵权牢牢握在手中,亲自抓军队的训练。还有要好好教导畅儿,上次让畅儿处置了那个小东西,畅儿好象变了很多,看起来,是能够独挡一面了。如今畅儿已经是天竺院青年一代中的第一高手了,假以时日畅儿一定大有作为。畅儿才十岁多就显露如此才华,然明,你可以安息了。
  二十九 桃花流水窅然去
  对于十三个被流放的俘虏突然消失的恶劣案件,风净尘还是不掉于轻心的,可是查了半年,那十三个人比空气还要失踪得干净,一阵风刮过还有个痕迹,他们却连味都闻不到了。动用了北夏、前秦、鸿雁、东遥四国的力量来追捕,所有着名的捕快都用上了,还是没有能将那十三个心腹大患追回来。虽然那十三个人被砍去了一臂,废了武功,但是风净尘却始终忘不了他们的眼睛,虽然那一个月他没有去看人妖受刑,但是可以想见那十三个人,看到主子为他们一次次被折磨得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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