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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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引(五部)行到水穷处- 第1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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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龙吟一看只怕儿子盛怒之下,做出什么有违礼节的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收场。龙银带一动,将儿子紧紧缠住了。中泽几位殿主将他拦住,风涵悔难自控,狠狠的几拳砸向胸口,口中喷出血来。司马逸云他们死死拉住风涵的手,玉龙吟无奈,只得出手点了儿子穴,命泽远将儿子抱下去休息。
  龙泽自然不收北夏的东西,打发了北夏使团离开,宁亲王还想多说几句,龙泽的几位跟他有点交往的长老,把他们劝了回去。孟思北这才知道出了这种事,也不能怪龙泽对他们没有招待的礼节,垂头丧气的回去了。
  事情的真相出乎大家的意料,如此说来,小主儿便没有多大的错了,反而是风涵死抓住了一件本来就有隐情的事,把弟弟委屈得这样,这下连情都没地方陪去,回了梵音阁,抱着头痛哭。金辰鹰也是悔不当初,原来堂妹对自己说得全都是瞎话,她从北夏来参加自己的登基典礼时,把凝儿和三弟的关系说得龌龊不能入耳,如此想来,都是她编出来的,其实并无此事,可恨自己小肚鸡肠,直到今日之前,还对凝儿与三弟是否有私耿耿于怀,真是对不起光明磊落的三弟和情深义重的凝儿。
  时近年关,本来这是龙泽的一个富裕欢庆年,明皎有大笔的节余。泽主又拿出了二千万两的私有之金,让加倍的发赏钱,准备过年。但是龙泽却笼罩在一片惨去惨雾之中,人人心头压着巨垒,略无一点喜气。泽主叫人不仅在大城市,而且还在各个小城镇同样放烟火,挂花灯,可是大家心里都惦记着小主子,小主子奋不顾身拯救普通泽民之子的事迹已经传遍了龙泽南北,谁能在他生死未卜的时候,大肆欢庆呢?特别是天龙城,每天都有上千人来问,小主儿醒了没有。风涵更是已经一个月没有回过龙燕了,整日家拉着弟弟的手,啁哳自语。但是风凝置若罔闻,像一块石头一样,随你们拔弄,却固执地不开口。
  过了正月十五,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了,风涵轻轻将他伤痕累累的手放在嘴边亲吻:“小小,你想哥哥,想娘亲,想大家么?如果想你就眨眨眼睑好么?你要惩罚哥,你就醒过来,哥任你折腾。”
  围观的几个侍女们都跟随着中少主的呆话叹气,这话都已经说了令人耳朵起茧了,能有什么用啊?没有想到,风涵一抬头,就见弟弟的眼睑在微微颤动,风涵跳起来,狂叫道道:“娘亲,娘亲,凝儿动了,动了!”
  玉龙吟和风净尘转眼就到眼前了,二人见爱儿的眼角流下了两颗泪水,慢慢地渗入了被扯得七零八落的头发,渗入不见了,又是心痛又是欢喜。金辰鹰急着把晴轩提了来。晴轩搭了搭脉,欣喜若狂,流泪就说明小主儿在情感上已经有了反应,应当加大药用量,促使小主子恢复神智。
  风凝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脑子身体先是痛得很,然后就什么都忘记了,眼睛睁开后,这地方怪怪的,这光亮和平常看上去不一样。风凝脑中全是盲点,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晓得那个长得连神仙都找不出来的人,让他叫舅舅,另外一个稍微差点,不过也很顺眼的人,让他叫三哥。舅舅是啥米东东,三哥又是什么虾米?不明白,不过他们给他很好吃的东西,那就看在肚子舒服的好处上,叫两声罢。
  三哥每天都搂着他到处闲逛,舅舅每天都抱着他睡觉,这两人都和蔼可亲,这地方的人更怪了,见了他就往下蹲,害得他总是往自己的脚底下看,老以为自己脚下踩了人家的脚。舅舅告诉他,这是向你行礼,你不需要回礼,不过要抬手让他们起。为什么别人见了自己要行礼,而自己就不用向别人行礼呢?舅舅解释了一遍,听不懂,肚子好饿,还是吃饭忘记不了。
  每天玩,累了就趴在三哥背上睡觉,真是太好了。不过这一天三哥不陪他玩了,拉着他的手,流了很长时间的珍珠,风凝拿手摸摸,那些珠子就渗进手里。这三哥真怪,眼里为什么流珍珠呢,我怎么就流不出来?舅舅带着他出去,到了一个高高的楼顶,哇,好大一个轮子,舅舅说这轮子很好玩,它会转,你坐上去,它就带着你在天地之间转一圈,有舅舅看着,不用担心。那就上去吧,风凝兴奋地坐了上去,舅舅在自己头上深深地吸了几口,发出了啧啧的声音,也掉下珍珠来,这是干吗?
  哇,轮子转起来了,真是太好玩了。等,等,乖乖转得太快了,喂,放我下来,舅舅,快把我拉住。轮子,轮子舅舅,轮子三哥,我求你别转了,我头疼。别,别把我甩出去,我会摔成每天吃的干饼的。
  风凝只觉得全身被这轮子抛入了空中,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自己在虚空里直坠。突然重重地砸在一样东西上。噢,是一个人,看来自己把他砸惨了。咦,这人怎么怪成这样,全身都光光的,身上涂着怪七怪八的难闻东西,像只光猪一样难看死了。
  哎哟光猪老兄,你别拉我,我压了你,是我不对,我叫舅舅三哥陪你成不成,你把我放开。呀,怎么回事,我到光猪老兄的躯体里面去了?你,你放我出去,你凭什么把我囚在你身体里头,舅舅,三哥,救我。呵,怎么我的身子好疼,全身都疼,同火烤一样,疼死了。
  什么声音,难听死了,老在我耳边老叽叽歪歪的。我在空中掉了半天,口渴了,我要喝水。没有理我,这些人听不见。再大声一点,我要解臭臭,也听不见。惨了惨了,臭臭就这样流下来了,光猪老兄,看来这回你不仅是难看,还难闻了。这可不能怪我,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这人不爱卫生,是你硬拉我进你的躯体里头去的。
  累了,累了,虽然身体还是疼,可是眼皮合得紧紧的,睡吧,我又臭又难入目的光猪老兄。外头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同一群鬼差不多,发出哭不哭笑不笑的声音,吵得睡不着了,光猪老兄睁开眼睛,对那些破鸟说“闭嘴,本少主要睡觉。”
  “唔,少主,少主是什么玩意?自己怎么知道“少主”这两个字眼的?不管了,先睁眼,吵死了。哟,睁眼为什么那么费劲呀,那个坏蛋用东西压着我,你压我偏挣,一二三,加油。”
  总算睁开了,为什么,为什么外面的光如此刺眼,从瞳仁到脑子都被这光照裂了。不要醒了,不要醒了,哇塞,眼好痛啊!
  众人见风凝的长长睫毛颤动,双目微开了开,旋即又闭上,接着便渗出泪来,想来一定是为自己的不幸伤惨,既是欢喜得发癫,又心痛得发慌,便一个又一个的呼唤他。风凝本来想放弃挣扎了,睡着了算了。可也实在太闹了,他又气又恼了,我到底得罪谁了,到轮子上转了一圈,就被这光猪给抓住了。抓住也就算了,还来一大群怪物,不但不给光猪穿衣服,反而老是吵吵他。光猪一定是个白痴,不行,不能让他被欺负,破口恶骂怪物们一顿,不给你们一顿狠骂,不知道小爷我的厉害,在舅舅那里大家可是见了我就吓得往下蹲的。风凝竭力睁开眼,但光更刺痛,就把眼睛缩了回去,眼泪又涌出来了。
  风凝第三次睁眼,觉得自己声壮如牛了:“不要吵,我要睡觉,怪物们,闭嘴。”他说得声响无比,可偏生周围的人头晃动,更大声的不住哇啦。这些人是怎么了,自己好歹是龙泽少主,讲话如此不灵么?真不可待人太好。
  等等,龙泽少主是啥做的,自己的脑子里怎么会爆出这句话,想不通,不想了。太累,太累,睡吧,乖乖光猪兄。
  接下来七天,风凝就这样又开又闭,嘴唇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金辰鹰他们急着问大夫:“凝儿到底醒了没有?”玉龙吟更是心急上火。
  晴轩静声敛气道:“小主儿,正处于魂聚阶段,他现在的一切动作都是无意识的,他还没有想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说罢他小心地措词,对着玉龙吟、金辰鹰和风涵又道:“这些天不是最为难的,只怕接下来的半月才是最难熬的。泽主和两位少主都有魂魄恢复意识后的体验,不必属下多赘了吧!”
  玉龙吟三人冷冷打了个突,一想起死而复生时恢复意识的那一段时间,无不毛骨悚然。此中滋味,无人愿意再品尝第二次。肉体和精神上传来的排山倒海的巨痛,一次次将生魂打入到了冰寒谷地或者烈焰山口,多少回死去活来的挣扎,痛不欲生的磨挫后,才能平静下来。纤弱的凝儿如何经得住这番苦磨。玉龙吟当下吩咐,大家分成四班轮流守护,倘若风凝出现休克和心悸现象要马上传神医们。
  暖阁里引进了兑了月湖水的热泉水到也不冷,风凝是赤条条地躺着,什么都不盖,反正现在是天寒地冻,没有什么病菌能够成活,所以不给他加任何东西庶掩,只在身上涂了厚厚的药膏的,反倒可以省去撕绷带的痛苦。玉龙吟细心地摸着儿子的身子,感觉如果冷了,就叫人将温泉水的水温升高。守着守着便不知不觉得睡去了。
  风净尘刚要给他加上衣服,一碰到的身子,玉龙吟在睡梦中就有一种极度的不安全感产生。手一动,已经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这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人不仅是惨绝人寰的伤害过他,如今又要来夺走儿子,此刻他只有一种野兽护雏的本能冲动,双手加紧,风净尘不想挣扎,就这样被珠儿掐死算了,反正自己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补偿珠儿他们。
  就在玉龙吟将要掐断风净尘喉骨的一刹间,风凝偏来凑趣儿,他发出了一声令人心惊胆寒的凄叫:“不,我不是贼,我没有偷,那是个漂亮阿姨给的。”接着便是恐惧之极的惨叫声。玉龙吟不作二想,直扑上去,小心地将心爱的小东西轻轻托起来,此刻小东西一定是回忆起了五岁时风攸拷打的往事,意志分外薄弱的他,恐惧得全身战栗,大小解全都失禁了。
  接下来一个月他就在五岁和二十四岁这二件恐怖的事件中痛苦挣扎。周身巨大的疮痛再加上精神上的创伤,可怜凝儿几乎抖得疯了。弄得大家整天都泪汪汪的,特别是金辰鹰和风涵,没有任何心思回去当帝君了,玉龙吟无可奈何,只得派下属先去代理摄政。
  等他完全醒过来的时候,第一句话说得低而又低,众人好不容易听明白,却不禁为之气结。风凝细声细气从嗓子里逼出了一点声音奇怪地道:“才一会儿不见,大家为什么都变老变难看了。你们的眼睛被谁打肿了,哪个高手那么厉害,到龙泽来打了那么多人?”
  众人异口同声吼道:“哪个高手,是你啊。一会儿不见,足足快三个月了,你把大家都折腾惨了。”
  从此风凝可真的是金丝雀了,没有一点自由,玉龙吟索性给他定下了五十件不准做的事,风凝抗议提得震天响,没有再同情他了。现在大家都站在泽主身边,拥护泽主的英明决定,每回他自作主张的跑出去,都把大家吓得少十年斤肉。泽主可想多过几年好日子,老是被他那么吓,不短寿都不行。
  风涵自从弟弟醒了以后,就没有离开过暖阁,他不停地向弟弟陪罪。风凝最后被他弄烦了,取笑哥道:“哥,你干吗来抢我的专权,烦是我的拿手本事,你要是把这饭碗给我抢走了,我以后还怎么讨娘亲欢心啊。多了一个小明珠儿已经来抢我拍马的地盘了,你再来抢逗趣的地方,弟弟我还怎么混哟,老哥你就可怜可怜我,给我口饭吃。”
  风涵本来就知道弟弟不会真的生自己的气,可是见弟弟身子如此虚弱却还说了那么多话来逗自己开心,这眼泪却是禁不住了,像下了倾盆大雨一样往下浇。兄弟俩对着哭泣了一会,言归于好了。
  三个月以后,风凝能够走动时,风涵和凌霜辰举办了婚礼,风涵是仁君,深得百姓爱戴,西呈举国欢庆,凌霜辰的尊号是玉龙吟亲自取的,为孝贤后。这个尊号是很高的级别了,凌霜辰深知这位母亲对自己寄的希望,婚后当然就风涵最大的助力之一了。
  六个月以后,龙泽在又一个大丰收结束后,开始准备两位少主的婚礼。风凝左懒右懒想要不成亲,可是金辰鹰也是左缠右缠想法儿把所有的人都给拉到了自己的一边,最后风凝禁不住两个小小人儿的央求,答应了婚事。玉龙吟心里最好儿子不答应,见儿子点头了,便生出无边的失望和空虚来。从此自己不能再去涵凝轩避难了,一对小人儿还小,自然不能让他们单独住在涵凝轩里头,他们要搬进暖阁来,顶替他们母亲的位置,好歹也能弥补凝儿走后内心的空虚吧。
  福寿长公主方芸莲连日来都在中泽宫,奉泽主之命,向风凝传授一些基本的夫妻知识。另外押着风凝学习皇后的礼仪规范,以及做一个皇后的基本常识和要求。风凝的嘴都被一群礼官外加莲姐姐的戒尺给烦歪了,早知道当个皇后如此麻烦,就不答应了。
  九月,龙泽的小少主归嫁北渊帝君的消息传遍了江湖,在大雪还未光临龙泽之际,宾客们都来到龙泽庆喜。这次婚礼的规模比风涵和凌霜辰的还要大,毕竟小少主是西呈的孝仁亲王和龙泽少主双重的身份,这泽主的心肝要远嫁,泽主自然是大操大办了,一切物事都按最高的规格。
  九月二十一日,这个佳日里,人们从半夜已经开始忙碌了。今天小主子将在五多万来宾面前和大少主成亲,成亲仪式结束后,大少主会把小主子从龙泽通过北山口接到北渊去,升上皇后的宝坐。皇后的金册、凤冠早就送到龙泽了,小主儿的尊号,便是孝仁。
  半夜风凝已经被莲姐姐从上挖起来,一遍遍重复今天的仪式,一直到准确无误了,莲姐姐才放过他。各式宫女们轮换着给他梳妆,母亲则一直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被一大群人摆布来摆布去。
  玉龙吟凝视着爱子,虽然爱子只不过是走个形式,去北渊过不了几天就会回来,可是他心里就有一种心肝被摘的空落落。从此爱儿终身有依,羽儿对他的情谊是不用再说了,这些天自己都被羽儿的痴感动了,所以爱儿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担心了,自己最大的放心不下就去了,自己也应当为自己打算了。然而打算什么呢?只有自己才最清楚,自己已经不可能跟任何一个人一起生活了,曾经有过的屈辱已经深深扎根了,连自己都在心灵深处看不起自己所受的凌辱。自己下达法令,严禁对再嫁的寡妇进行人生污辱,严禁对失贞的女子进行私刑,可是在不经意中,自己却无法面对自己受了种种污秽,那些污秽已经把那粒明珠变成了脏珠儿。
  我曾经一遍遍地对自己说,我不是脏珠儿,可是一遍遍在心灵深处伤害了自己,我终究是一粒又脏又臭的珠子了,再也洗不干净了。这也就是我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无数次的偷偷呕吐的原因所在,我一见到风净尘就想起那些污辱,是他把我弄脏的,我就直想吐。
  爱子真的很美,很纯洁。特制的适合男子的后服穿在他娇小玲珑的身上,连玉龙吟都有一种惊艳和我见尤怜的感觉。他的手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搂住了爱子,母子就这样相依在一起。风凝紧紧抱住了娘亲,直到这一刻,他还是一个念头,不能离开母亲,要替舅舅照顾好娘亲。
  吉时马上就要到了,照理玉龙吟应当换上吉服到大厅等候一对新人的跪拜了,宁筝悄悄提醒了许多遍,玉龙吟母子就是不理睬。大家都出汗了,要是泽主自己闹起来,谁是对手?
  风涵请了太爷爷们进来,玉蓝烟走过去低声道:“珠儿,吉时快到了,好了,你换了衣服,让喜娘将凝儿扶出去吧!”
  “爷爷,我改变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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