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于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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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于飞-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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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佳公子他……他……”庆春一急,话也说不清楚。见孟陵蹙起眉,急道:“他……他病了!”
  “怎么回事?”孟陵一惊,音调不禁拔高,“好端端怎么病了?”
  刘宏听到动静,踱近几步,朝孟陵道:“怎么回事?谁病了竟惹得你这样大的反应?”
  庆春看孟陵一眼,低头不敢言语。孟陵叹了口气,回身看着刘宏,恭谨回道:“竹佳公子初来乍到,臣指派了庆春去照顾他,哪知他今日突然发起热来。臣是气庆春不去请太医,反倒来找臣,无端破坏了皇上的兴致。”
  刘宏笑笑,对庆春道:“竹佳公子病了,你不去找太医却来找孟陵,莫非孟陵有什么灵丹妙药,可以药到病除?”
  “奴婢,奴婢。”庆春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回答。刘宏也不欲与他为难,对身后跟着的赵忠道:“赵常侍,你和庆春一起走一趟吧。”
  “诺。”赵忠应了一声便和庆春一道离开。刘宏看他们走远,拉过孟陵的手腕,语气中带了几分宠溺的撒娇,“现在可以安心陪朕赏花了吧?”
  孟陵应了一声便跟着刘宏一道往兰台走去。
  兰台原本也是牡丹锦簇的地,自孟陵来后,刘宏特意叫人开出一片地来种兰花,并亲自为那里提名为兰台。一是孟陵爱兰,一是孟陵似兰。
  刘宏拉着孟陵的手腕,一路上兴致颇高。孟陵亦步亦趋的跟在刘宏身后,看着过眼的兰花,第一次发觉自己所挚爱的花,竟在眼中失了颜色,反倒满心被竹佳霸占,恨不能立刻守在竹佳身边。孟陵低垂着眼眸微微叹息,他不在身边的时候还未发觉有多么想念,此时近在咫尺反倒再不能忍耐,早知道刘宏今日兴致这样高,昨晚便不该止住步子不去找他。
  “不喜欢吗?”刘宏眯眼看着孟陵,手上加了几分力道,见孟陵回神方才松手。
  孟陵迷惘的看着刘宏,“什么?”
  “哼!”刘宏冷哼一声松了手,面色立刻沉了下来,“昨晚听赵常侍说兰台的兰花开了,今日便迫不及待的要带你来看!结果是我兴致高昂,你的心思却飞出天外!”刘宏斜睨着孟陵,想着刚刚听到那叫竹佳的乐师生病那样担忧的眼神,胸口一堵,讥道:“莫不是兰花看久失了兴趣?”
  孟陵刚想接话,刘宏立刻道:“来人!陵公子不喜欢兰花,把这里的兰花全都挖干净,连根都不许剩!”
  那些太监看张让一眼,又看孟陵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刘宏见身后没有动静,拂袖斥道:“听不到朕的话吗?立刻把这兰花除干净!”说罢就要离开,袖口却被人紧紧攥着。
  孟陵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走到刘宏身后,胸口紧贴着刘宏的后背,压低身子附在他耳边,轻声唤了句“宏儿”。
  刘宏身子一震,回头看着孟陵,刚刚的不悦一扫而散,嘴角不觉溢上笑来。
  身后那些太监听了刘宏的话,不敢怠慢,立刻挺着袖子就要去拔花。刘宏刚刚被孟陵那一声“宏儿”叫的心神荡漾,早已忘了下了什么令,此时见那些太监要去拔花,怒道:“你们做什么?谁准你们动这些花了?”
  那些太监闻声停下动作,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孟陵无奈摇了摇头,对他们说:“你们下去吧,有我陪着皇上。”
  那些太监看张让一眼,又看刘宏一眼,见他们都没有开口,乖乖唱了声“诺”,便尽数退了出去。
  刘宏见此时只有他与孟陵,放下威严,双手环着孟陵的腰身,与孟陵拉开些许距离,几分孩子气的望着孟陵,浅淡的说出的话,阴郁的将人包围,“刚刚是你第一次那样叫我,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开了口,我都很开心。我知道你心中没有我,可我还是把你留在了身边。孟陵,你太容易被人看透。我知道你最在意的是家族的兴衰荣耀,即便不能护好这江山,亦不愿成为罪臣遗臭万年。所以你记住,即便你不爱朕,也不许爱上别人,否则朕就亲手将这江山摧毁,而你,就是千古罪人!”
  孟陵看着刘宏认真的样子,无奈叹了口气。他侧目看着满园的兰花,目光深远。如果竹佳依旧在余姚山水间,他最在乎的自然是家族的荣耀,可是他来了,就在他的身边,近在咫尺,即便他根本不识得孟陵是谁。


☆、探病

  从濯龙园出来后孟陵借故从刘宏身边离开便急不可耐的来到听竹轩。赵忠与庆春去请了太医后便回到华光殿候着。整个听竹轩,除了庆春便再没有其他伺候的人。
  孟陵进门后便直奔偏殿的卧房。庆春在后院熬药,卧房内只有竹佳一人深陷被中,脸色苍白,冷汗簌簌的往下落。孟陵皱皱眉,穿到后院。厨房内,庆春守着药罐子,手中蒲扇轻扇着火,鼻尖上渗着细密的汗。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一眼,忙不迭的站起来,轻声唤了句“公子”。
  孟陵示意他继续熬药,四处打量了一下道:“有热水吗?”
  “奴婢这就去为公子泡茶。”庆春说着又要起身。孟陵按住他的肩膀道:“你告诉我热水和盆在哪里就好。”
  “啊?”庆春愣了一下,随即会意,忙不迭道:“我来照顾竹佳公子就好。”
  孟陵无奈摇头,“竹佳在里面发热,身上冒着冷汗,难道你要我在一旁看着放任不管?”
  “这……”庆春挠挠头,最终还是妥协。他打了一盆热水递给孟陵,看着孟陵转进屋内,心中对竹佳好不羡慕。孟陵的好连刘宏都感受不到,却全部都给了他,一个才初初见到的陌生人。
  当真是初见的陌生人吗?
  孟陵坐在榻边,浸过水的手巾冒着热气,一点点拭去竹佳额上的汗。他的力道很小,轻柔的像是抚摸。眼中含着浓浓的眷恋,半分舍不得从他脸上离开。他深深凝视着竹佳,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他用手指描摹着竹佳的轮廓,最终停在他的唇边,嘶哑的低喃:“竹佳,别来无恙吧?”
  “公子,药好了!”就在孟陵失神之际,庆春已端着药走了进来。他愣怔的看着孟陵此时的样子,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
  孟陵将手巾丢进盆内,伸手接过庆春手中的药,对庆春道:“你再去烧些热水来。”
  庆春依旧保持着端药的姿势,愣了半晌方才回神向后院跑去。
  孟陵见庆春离开,望着竹佳的睡颜,摇头轻叹了口气,真不想就这样把他叫醒。他轻拍了拍竹佳的脸,竹佳深吸了口气,半晌才困顿的睁开眼。脑子昏沉沉的,一时不知身在何方,只有眼睛毫无焦距的盯着眼前那张放大的担忧的脸。
  “怎么样?好些了吗?”温润的嗓音一点点流出,划过竹佳的耳道,竹佳愣怔半晌方才找准焦点。他看着眼前的人,嗓音低沉嘶哑,嗓子热辣的冒烟,“是你。”
  孟陵一惊,心底一阵悸动,“你认得我?”
  竹佳看着孟陵喜不自胜的脸,不自觉的别开了眼,他轻点了下头,“昨天见过你。”
  孟陵愣了一下,看着竹佳的闪避,心中微凉。他扶竹佳坐起,刚要给竹佳喂药,已被竹佳挡了下来。竹佳将药碗接过,“我自己来。”说罢小口吞咽着将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罢药见孟陵盯着自己,耳朵有些发烫。孟陵将药碗接过,又为竹佳倒了碗水。竹佳看着他为自己忙碌的背影,有些失神,待回过神来,手上已多了杯热水。他摩挲着杯口,见孟陵依旧坐在榻边没有离开的意思,良久才讷讷开口,“你怎么会在这里?”
  孟陵笑笑,“我听庆春说你病了,有些担心。”
  竹佳身子一震,抬头匆匆看着孟陵一眼。在他的注视下,又慌乱的低下了头。声音更是小了不少,“我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你为什么会在……”
  “和你的原因一样。”孟陵打断竹佳的话,笑的有些苦涩。他们是一样的,一样的身不由己。
  庆春一早就热了水,眼看着水已经熬掉半锅,却仍旧犹豫着不敢进去,总怕打扰什么似的。眼看着日上中天,想来该是午膳时间,思虑间端着热水进了内殿,却只见竹佳一个人坐在榻上发着呆。他把内殿看了一圈不见孟陵,惑道:“陵公子哪里去了?”
  竹佳回神看着庆春,淡淡道:“走了。”
  “也对,已经是午膳的时候了。”庆春说着将盆放在一旁的矮几上,将手巾浸热后拧干递给竹佳,艳羡道:“公子的福气真好,我伺候陵公子这两年来,还没有见他对谁这样温柔呢!”
  “是吗?”竹佳木然的擦着手,速度越来越慢,渐渐停了下来,似在思虑着什么。良久才开口,声音低的像在自语,“那个陵公子是哪里人?”
  庆春耳力极好,竹佳即便是那样的低喃,庆春也听得一清二楚。他抓耳挠腮的想了半天,脑子灵光一现,想了起来,“陵公子是会稽余姚人。”说罢神秘兮兮的凑近竹佳,“听说祖上是严光,当年世祖皇帝几番请他出山都不肯呢!”
  “那他怎么会到宫里,并且……”竹佳脸色微红,总觉得男宠这样的词按在那人身上,实在是亵渎,可却又找不出其他合适的词来代替。一时卡在那里,说也说不出口,吞了吞不回去。
  庆春看竹佳脸上难色,心中明白竹佳想要问什么,不禁气恼起来,语气都带了几分不悦,“奴婢知道竹佳公子想要问什么,可是人本就是身不由己的,奴婢只能说,陵公子他不一样。”
  “我……”竹佳看着庆春脸色不善,知道自己甚至这样想都是不该的,更是羞愧。庆春自知自己语气重了,犹豫着道歉道:“刚刚奴婢失言了,还望公子莫要见怪。只是……只是……”庆春说着红了眼圈。竹佳忙道:“你别哭,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多知道一点有关他的事情,绝没有看轻的意思。”
  “真的?”庆春吸吸鼻子,生怕竹佳不肯理会孟陵让孟陵伤了心,此时听竹佳如是说,立刻破涕,他期待的看着竹佳,“这么说公子也愿意结交陵公子这个朋友,是不是?”说罢不待竹佳答话,已当竹佳同意,忙道:“公子等着,我去取午膳来。”说着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竹佳看着庆春的背影,复又缩回被中,缓缓合起眼来。刚刚他虽未答应庆春,可他知道,庆春说的是他心底的答案。若在这里真有一人值得自己去结交,那必是庆春口中那个陵公子。


☆、错认牡丹

  用过午膳竹佳便又睡下,醒来时已经入夜。屋内点了一盏灯,昏暗暗的摆在琴几上。
  琴几前坐着一人,支颐而眠,手软软搭在琴几上,安然的让人觉得连呼吸都会打扰到他。
  竹佳屏息侧过身,静静的看着孟陵。昨日远远看过他一眼,今日又不敢认真打量着他,如今这份安然倒像是偷来一般,叫竹佳生出几分做贼的紧张感。
  昨日远看孟陵,总觉得出尘,不可亲近。今日日间未曾细看,此时看来却又觉得他周身散着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竹佳就这样静静看着孟陵,结果看得太过入神,来不及收回目光,就那样对上了孟陵的眸子。
  孟陵似乎醒来很久一般,眸色清明,丝毫没有初醒来的混沌。竹佳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竟闭起眼来,仿佛自己刚刚一直在睡觉,待闭上眼却又觉得是做贼心虚,忙不迭的又把眼睁开,睁开眼对上孟陵促狭的眸子又后悔起来,来回几番,孟陵已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起身走到榻边坐下,“你在做什么?”
  竹佳把被子往上扯了扯,不敢去看孟陵,却又觉得自己心虚的有些不明所以。他闷闷哼了半天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孟陵笑着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看你好些没有。”
  竹佳缩了缩脖子,“已经好多了。”
  “嗯?”孟陵愣了一下,笑道:“是在下逐客令吗?”
  “没有。”竹佳抿了抿嘴,“只是……只是和你在一起,有些不自在。”
  “哦?那怎么办呢?”孟陵玩味的笑着,“我听庆春说你今天有打听我,说是愿意结交这个朋友,若和我在一起不自在,这朋友做起来可有些困难了。”
  “没关系的,我……只是不太习惯与人相处,我……”竹佳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倒似担心孟陵离开一般。他沉默下来,孟陵也有意不开口,空气中半晌静默,竹佳有话没话的开口,“你知道一个叫孟陵的人吗?”
  孟陵错愕,有些啼笑皆非。他点点头,“知道。”
  “哦。”竹佳点点头,想了半天又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孟陵抿嘴笑着,实在不知该怎么开口,索性把问题丢给竹佳,“你觉得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竹佳认真思索半晌道:“应该是个好人。”
  孟陵一听,忍不住笑出声,跟着附和,“的确是个好人。”
  “你笑什么?”竹佳疑惑的看着孟陵,心中突地一跳,立刻扯过被子将自己埋了进去。自己竟这般迟钝,只道他是陵公子,却忘了他姓甚名谁,结果跟本人打听本人,实在惹人笑话!
  孟陵见竹佳如此害羞,也不敢再捉弄他。他起身走到琴几旁,细细打量着竹佳的琴。
  孟陵听过竹佳的琴,却从未见过他的琴。如今一见,只觉这琴就似他一般卓尔不群,却丝毫不落俗套。竹佳的琴比别人的琴要大上些许。琴底刻着一对凤凰做飞翔状,尾部相交,然后延伸至琴头绽成一朵牡丹,样式极为独特,寓意却异常的美妙。凤凰于飞,花开富贵。一看便知做琴的人用了心思。他朝竹佳道:“这琴好别致,是谁做的?叫什么名字?”
  竹佳听到孟陵问话,半晌才探出脑袋。他看着那琴,眼神一暗,似在沉思什么,良久才开口,“是我姐姐和姐夫做的,叫做和鸣。”说罢顿了顿又接道:“可我觉得它该叫将离才对。”
  竹佳的确是这样想的,即便姐姐和姐夫做这把琴时存的是凤凰于飞,花开富贵的心,可这把琴给他们带来的却是离。竹佳犹记得琴刚做好的时候,姐姐欣喜的让他来看,他第一眼看到那朵花时脱口说了句“怎么刻朵芍药呢”,那时姐姐还好好教训了他一顿,直逼着他说第一眼看到的是牡丹才作罢。可竹佳没有说错,琴做好之后没多久,姐姐便被太守强抢纳了妾,当晚便悬梁自尽,姐夫为姐姐讨公道,被打个半死,一切来得那样突然,那样措手不及。
  孟陵愣了一下,看着竹佳眼中一闪而逝的伤悲,手指抚着那朵花都感到几分凉薄,“牡丹花开富贵,你怎可错把牡丹当芍药?”
  竹佳翻过身望着屋顶,声音轻飘,“你不懂。”
  孟陵叹息,“不懂的是你。”
  竹佳侧目看孟陵一眼,缓缓合起眼,姐夫临终时的嘱托突然响在耳边,他说:“竹佳,这是把不祥的琴,待我去了,把我和你姐姐葬在一起,这琴就在我们坟前烧了吧。”
  竹佳没有烧,这把琴是他们的心血,亦是竹佳怀念他们的凭托。竹佳舍不得烧掉,却依旧认定了那是将离的芍药,而非富贵的牡丹。他深吸了口气,睁眼看着孟陵,依旧执着,“若做琴的人都承认那是芍药而非牡丹呢?”
  孟陵苦恼的看着竹佳,惊异于他的执着。他起身走到榻边坐下,伸手覆在竹佳胸口,“见心即见性,你所想的就是你所看到的,竹佳,你何必执着于此?我不知你发生过什么,不敢妄自菲薄,但至少你姐姐姐夫做这把琴时,他们所期盼的是凤凰于飞,花开富贵吧?”
  竹佳结舌,孟陵说得没错,可他却仍旧执拗着心中那份放不开的沉痛。孟陵见竹佳失神,知道自己的话已起了作用。他顿了一下,接道:“何况三年前在余姚,薛翁嫁女时你曾当席奏了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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