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守文听了上官婉儿的话,愣住了。
他还真不太清楚这件事,也是第一次听上官婉儿说起来……
看看上官婉儿,又看了看李显。史书上不是说,武则天对李显并不满意,何以把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李显呢?
这可等同于是把小鸾台一手送给了李显负责。
李显如今,缺什么?
他缺少根基,缺少实力。
根基好办,可以慢慢打造。可实力,却不能一蹴而就,需要李显慢慢经营。把小鸾台送给李显,就等同于是给了李显一双耳目。至少在情报方面,李显不落下风。
想到这里,杨守文眼珠子滴溜溜打转。
他没有开口,而是等着上官婉儿说下去……
“小鸾台设立不过十载,却暴露出了诸多问题。
我们的耳目和眼线不少,但却缺乏足够的自保之力,亦或者说,缺乏保护自身的力量。
故而一俟我们的行踪暴露,就会遭遇致命打击,甚至被连根拔起。
同样,由于我们缺乏自保的力量,造成许多情况我们无法深入调查,最终只能不了了之。一俟我们调动地方的军队,就会暴露行踪;亦或者我们从外面调集兵马,则远水救不了近火……总之,这一年来,我都在思考这些事情,希望从中改进。
陛下对此,也非常重视,同意了我的想法之后,决意命太子主持整顿北衙禁军之事。”
重整北衙禁军,和加强小鸾台的武装力量有什么关联?
杨守文听到这里,不由得睁大眼睛,疑惑看着上官婉儿。同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奇葩的想法……应该不会吧!若真如此的话,未免也太过诡异了一些。
“你一定是觉得,整顿北衙禁军,和小鸾台有什么关系。”
似乎看穿了杨守文的心思,上官婉儿嘴角一翘,那张俏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
“太子,还是你来说吧。”
李显点头,接过了上官婉儿的话茬。
他抿了一口青梅酒,沉声道:“自陛下将小鸾台交给我后,我就一直在思索此事。
小鸾台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但凭内卫,却明显不足。
特别是当小鸾台需要采取大规模的军事行动时,如果没有一直强大的军队,难以保证成功。故而,重整北衙禁军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上是为了从中挑选出一直人马,可以配合小鸾台行动。此事,已上奏陛下,陛下也认为这样做,很有必要……”
说到这里,李显又一次看了杨守文一眼。
“这支人马,乃天子亲军,陛下赐名‘飞龙兵‘。
北衙禁军在整顿之后,将设立北衙六军,以千骑为核心,取代南衙十六卫的内廷守卫职责。同时,小鸾台会从北衙禁军中抽调出最精锐的锐士,组建一支独立于北衙禁军之外的兵马,形成以陛下为核心的分层防卫体制,只听从陛下的差遣。”
“因为陛下赐名‘飞龙兵’,故而这支军马,又称之为飞龙军。”
上官婉儿看着杨守文,沉声道:“青之,我与太子商议后,欲使你为飞龙兵统军,不知你意下如何?”
杨守文这时候脑袋已经成了一盆浆糊,整个人都懵了!
他听得出来,这所谓的‘飞龙兵’,其实就是后世的天子亲军,又俗称做‘锦衣卫’。
我的个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武周,距离大明尚有千年,怎地连‘锦衣卫’都出来了?而且要我来的统帅?(。)u
第六百二十九章 鹰犬()
北衙禁军,是伴随唐初军队国家化的完成而出现,属于皇帝私人需求的凸显产物。
而真正意义上的北衙禁军,始于贞观十二年。
从一开始,北衙禁军就具有非常明显的私属化特征,其兵源也是一招募为主,与府兵有着很大的不同。高宗、武则天两朝,羽林军的建立也代表着北衙禁军自南衙十六卫中脱离,与皇权有着紧密联系。不过,在羽林军建立之初,主要是承担宿卫中央的职能。其中,羽林军内部又有一个独立分支,也就是李世民一手建立的百骑。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百骑与皇帝的关系更为密切,属于皇帝私军。
后来武则天将百骑改为千骑,其私军属性依旧存在,但却已经无法满足皇帝要求。
在真实的历史中,李隆基登基,改千骑为万骑,而后又在万骑的基础上,改为龙武军。
到开元后期,唐玄宗为加强统治,于是建立了一支由宦官统帅的内飞龙兵。
当时这支内飞龙兵的首任统军,也就是被后人称作杀人太监的杨思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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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守文并不知道,历史上飞龙兵的存在。
当他从东宫牡丹园离开的时候,仍感到有些迷糊,甚至眩晕。
根据李显和上官婉儿的解说,他大体上了解了这支飞龙兵的内部结构。虽然,杨守文也不是很了解锦衣卫的结构,但却依稀感觉,这飞龙兵与锦衣卫似乎有些相似。
或许,飞龙兵的结构不若锦衣卫那样严密,但其职能,却大同小异。
“青之,以后你我合作,还请多多关照。”
在杨思勖把杨守文送回宗正寺之后,笑着与杨守文拱手道别。
杨守文本能的还礼,目送杨思勖离去之后,才醒悟过来,杨思勖已成为他的搭档。
“阿郎,你没事吧。”
杨十六迎上来,关切问道。
杨守文摆了摆手,表示无碍。他在庭院中坐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也浮现出,牡丹园的一幕幕场景。
飞龙兵,听上去很牛逼,直属皇帝。
但实际上呢?
这支飞龙兵甚至连一个雏形都还不具备。准确说,此时的飞龙兵,尚只是由武则天提出的一个概念,上官婉儿和李显正在设法将之完善,但还没有真正开始组建。
也就是说,此时的飞龙兵只有杨守文和杨思勖两个光杆司令而已。
杨思勖对内宿卫,拱卫皇权。
杨守文对外镇压,负责清剿一切有可能威胁到皇权的危险。
这可真是一个大难题,杨守文心中即有些激动,又有一些茫然,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茉莉,十六……你们两个收拾一下,天黑之后,随我离开。”
“喏!”
杨茉莉喜出望外,整日被关在这宗正寺里,虽然说并无太多限制,却终究不太舒服。
倒是杨十六反应过来,轻声道:“阿郎,那悟空它们……”
“一起带走。”
杨守文说完,便进入房间。
他躺在榻上,耳听屋外传来杨茉莉那四六不着调的北方小曲,心里不禁有一些羡慕。
杨茉莉傻乎乎的,似乎很可怜。
可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至少,他无忧无虑,不必像自己这样,每天都有烦不够的事情!
想到这里,杨守文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对了,裹儿已经离开多日,也不见回来……若她回来后,知道自己走了,又会怎样?
这年纪越大,牵挂越多。
杨守文一时间也生出了颇多感慨。
不过,他很快就稳住心神: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离开这里,赶奔梓州去把幼娘带回来。至于其他事情,可以日后再说。总之,他现在的心,已经飞去了千里之外。
夜幕将临,一场靡靡细雨倏忽而至。
悟空、八戒、沙和尚以及小白龙并排蹲坐在门廊上,杨守文也换上了一系黑衣,头上裹着一条黑帻,端坐在屋中。大约快到子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紧跟着有人在外面打开了门锁,旋即脚步声远去。杨守文站起身来,便走出了房间……
杨十六把门轻轻打开,见院门外没有人,于是回头看向杨守文。
杨守文点点头,拍了怕悟空的脑袋,而后大步走了出去。四只獒犬紧随他身后,杨茉莉与杨十六则断后。三人四犬离开院落后,杨守文举目眺望,就见远处有火光跳动。他连忙向那火光闪烁处跑去,却见这宗正寺的侧门开启,周围空无一人。
看起来,杨思勖都安排妥当了!
杨守文招招手,迈步从侧门出去,然后沿着皇城夹道行进,但很快被一条河流阻挡。
“青之!”
黑暗中,杨思勖走了出来。
四只獒犬立刻做出了攻击的姿势,不过被杨守文拦阻。
“顺着这条河往下游走,会有一个水门。杂家已经安排妥当,水门没有关闭,你们到时候直接出去就是……上官姑娘已经命人在外面接应,换了装束,就可以离开。”
说完,他拍了怕杨守文的肩膀,转身离去。
杨守文也没有赘言,带着四只獒犬,轻手轻脚进入河中。
河水有点凉,不过还可以忍受。三人四犬顺着河水一路下去,穿过水门之后,按照杨思勖所说,上了南岸。这是毂水支流,出去之后,实际上已经不在洛阳城内。
两岸,杂草丛生。
一阵夜风吹来,杨守文忍不住一个寒颤。
没办法,时间紧迫!
本来,他大可以等武则天的赦令,但一来一回,他实在是等不及了!
而且上官婉儿也告诉他,武则天现在也不好对他太过宽容。毕竟杨守文烧了武家楼,把武崇训逼得跳河逃走,整个洛阳人都看在眼中。入宗正寺,已经是一种优待。如果这时候再放他出来,势必会让武家人感到面上无光,同时还会引来宗室的不满。
那皇帝位,并没有想象中的舒服。
在外人看来,武则天手握生杀大权,尊贵无比。
可实际上呢?她必须要考虑周全,照顾方方面面,而不是一味的强力镇压……
从某种程度来说,武则天受到的掣肘,远比其他皇帝更多。
“兕子,兕子?”
远处树林中,亮起了火把。
从林中走出一群人,为首的,赫然正是杨氏。
杨瑞和杨青奴都跟在她后,在她身旁,还有一个中年男子。
杨氏看清楚了杨守文,忙快步走了过来。
“婶娘,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莫不是要一直瞒着我吗?”
杨氏拉着杨守文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眼中泪光闪动。
“苦了我的兕子……为了幼娘的事情,竟使你犯下如此大罪,你让婶娘怎地放心?”
杨氏显然已经知道了幼娘的事情,但却不忍杨守文这样冒险。
且不说那梓州如今是什么情况,单只是杨守文越狱,就足以让他人头落地。在杨氏心中,幼娘是她的亲生女儿,她当然想念。可杨守文,也是她看着长大,视若己出。这些年,虽然杨守文并不经常陪伴在她身边,但那份孝顺杨氏都看在眼里。
女儿,很重要!
可如果是付出了杨守文的性命,却不是杨氏愿意看到的结果。
杨守文拉着杨氏的手,轻声道:“婶娘,两年前我就承诺,要把幼娘带回来,却食言而肥。这两年,幼娘飘零在外,一定受了许多委屈。这次能有她的消息,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她找回来,绝不让她继续在外面受苦……婶娘,你放心就是……”
“婶娘不担心幼娘,只是委屈了兕子,婶娘这心中难安。”
杨守文又安慰了杨氏几句,总算是劝住了她。
“父亲呢?”
“父亲和母亲,前日已前往弘农。
明日一早,小弟也会带青奴一同前往。”
杨守文眉头一蹙,旋即就明白了杨承烈的心思。
杨承烈是东都留守,如果被他逃走了,必然难辞其咎。
现在,杨承烈已经离开,想必是和太子商议妥当。他知道拦不住杨守文,却又要顾虑到家中老小。最好的办法,便是置身事外!正好他今年要会弘农祭祖,也能不受牵连。
看样子,为了自己这次行动,家里人全都行动起来。
“杨婶,先让青之把衣服换上,这天气冷,莫冻坏了他。”
中年人突然开口,总算是让众人清醒过来。
杨氏立刻递过来了一个包裹,杨守文三人则转进了林中,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擦干身体后,换上了一身干衣。
“兕子,可知道我是谁吗?”
中年人在一旁站着,沉声说道。
杨守文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道:“可是明叔父?”
“哈,果然聪明。”中年人正是明琰,他沉声道:“你这次的行动颇为冒险,不过好在上官姑娘已有了应对之策。但你要明白,你一旦顶上了这飞龙卫的名头,想要脱身,可不容易。”
“我知道。”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就不多嘴了。”
在这个时代,密探可不是一个多好的身份。
通常,人们会把他和爪牙、鹰犬之类的词语联系在一起。就如同后世的锦衣卫,权势熏天,却不为世人所敬重。杨守文也一样,一旦他这飞龙兵统军的身份暴露,那么两年来他努力营造的士林名声,也就付之东流,只会被人们骂做走狗、鹰犬。
这个是危险的职业,同时也是一个不被人所接受的职业。
明琰的意思很清楚: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杨守文笑了,轻声道:“叔父放心,我心里非常清楚,我在做什么,以及我未来该怎么做。
鹰犬之名虽不好听,却是朝廷耳目,不可或缺。
也许我将来有一日身败名裂,但我却不会后悔……更何况,也唯有此,才可以脱身前往梓州,才能够解救幼娘。请转告我父亲,若真有一****身份暴露,请他立刻和我划清界限。只要父亲在朝中,我就不会有大碍,唯有如此,杨家方可兴盛。”
明琰露出诧异之色,但眼中却闪过一丝赞赏。
他喜欢杨守文的这种态度,因为在他的身上,明琰好像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放心吧,哪有那么严重。
上有太子为你撑腰,下有你父亲和我为你掩护。
这次你前往梓州,要多小心……你父亲临行之前托我转告你:切不可逞强,需留有用之身,方能成就大事。另外,我在蜀州多年,虽没有什么建树,但却有几位好友。
你此去梓州,恰好我在梓州有一道友,名叫赵蕤,表字太宾,是梓州盐亭人氏。此人有任侠气,读百家书,博于韬略,长于经世。可惜他生于当今,所学无施展之处。这里有一封书信,你到射洪,必经过盐亭,可以前去拜访,也许会有用处。”
赵蕤!
杨守文这是第二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此前在西域时,他曾听李客提起过此人,没想到明琰也与他相识。
杨守文也不客气,从明琰手中接过了书信。
“对了,你的武器,还有马匹,都给你带来了。
另外你那只神鸟,如今跟着四郎,他在昨日就已经出发,会在高门关与你汇合……”
说着话,杨瑞牵着大金,走了过来。
树林外听着一辆马车,四只獒犬则匍匐在车上,正向杨守文看来。
那大金看到杨守文,顿时兴奋至极,打着响鼻便跑过来,一头扎进了杨守文的怀中。
杨守文拍了怕大金的脑袋,抬头看看天色。
“叔父,已经不早了,我这就上路。”
“慢着!”
明琰拦住了杨守文,一招手,身后走来两个人。
其中一人,递来了一个包裹。
明琰接过包裹,转手交给杨守文道:“你此次入川,飞龙卫之名却无法使用,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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