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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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渝-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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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水却从他这话里听出来点意思,“你听闻?你是如何听闻?”
  “我要如何听闻,与你何干?”羲云脸色一变,佯装饮茶,“纵使我派人来盯着你这碧云山,也无须与你打一声招呼。”
  止水却笑了,“招呼自然是不需要,只是我碧云山百里内布满阵法,若不是我今天给你个薄面,你当你这金銮火凤的辇御入的来?”
  羲云当下就冷了腔调,“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他好似突然给扼住了咽喉,一双眼狠狠地瞪着止水,额角青筋尽显。
  “你我虽然同在女娲大神座下修行,可到底你修为不如我,这是事实。”止水慢悠悠地饮着茶,全然不理羲云的挣扎,“说,女娲大神的窥天镜是不是在你那?”
  羲云眼中已是红色血丝,咬牙切齿,“休想我交给我。”
  止水闻言,将眉梢一挑,“你可要知道,今天你若死在这,也无人敢问责于我。”
  “就是我死……也不会让你如愿……”
  止水缓缓站起来,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这个与他曾经日夜相对,亲如手足的人。突然一手叩住羲云的手腕,强行将他抵在墙上,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对自己对视。
  见羲云忙偏过眼,止水凑上去,言语里没有笑意,说出的话里倒有三分调侃,“怎么,当年是谁与我同寝时偷偷在我唇上一吻?羲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再三与我为难的缘由。”
  “你……”羲云几乎是从齿缝里说出话来,帝冕上的旈珠碰出清脆声响,“休要辱我!”
  “辱你?”止水轻轻将手划过羲云锁骨处,扯过他外袍之时还让羲云的目光看向天际处御前等待的天奴、婢女们,“如今我偏要当众辱你一番,让你这天帝今日做得颜面扫地,他日看你如何自处。”
  狭长的眸子里只映出了止水一张全无表情,眉目间不为动容的面孔。
  当年天柱倾塌,火势蔓延九州大地,天河之水倒灌人间,何等惨烈景象。女娲大神遣他们二人在人间斩杀凶兽,救凡人于水火。
  止水持赤色长枪猎杀蛊雕,染血长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山河动荡,滔天巨浪,都不能掩盖其半点风华。狂笑惊散林中鸟兽,眉宇凛然正气,凶煞妖邪不能近他周遭百里。
  何等嚣张,何等磊落。
  羲云紧闭上眼,放弃了挣扎,“我把窥天镜给你。”
  止水微微一怔,想是没料到羲云这么容易就松了口,原先还犹豫要是他抵死不从又该如何。放下了禁锢羲云的手,他反倒有些不知如何自处,拿眼瞥了瞥羲云,见他只是拂了拂衣衫,面色始终淡淡的。
  “止水师兄。”
  羲云难得唤起了幼时的称呼,一袭明黄的华服立在他面前,腰间青龙玉佩寒光隐隐,眉间锐气不可挡,像是方才一场钳制羞辱并未发生。
  “我只问你一句,当年天柱倾塌时之时,魔族侵占人世,屠戮神族,此笔血仇,你曾立誓定将讨回。”
  “荡平魔族这四个字,可是你亲口说出来的!”
  然而止水听了,竟只是笑笑,一脸的不以为意,“羲云,你当如今是什么时候?据女娲大神炼石补天已经近三千年过去了,现在的魔族还是以往的魔族?”
  “魔族若有女娲大神那会一半的能耐,凌霄殿都能给他们打下来,你还能安稳的坐在天帝之位上号令天将三番四次进攻魔域?”
  止水说完就要走,与羲云擦肩而过时却让羲云拉住了衣袖,他没回头,只又说了一句,“我只劝你,安稳做你的天帝,清清闲闲就好。即便你多少个不愿意,那个杀伐征战的时代已经结束了,魔族也罢,妖类也好,都是你天帝座下统辖生灵——若你不能一视同仁,迟早会出祸患。”
  羲云走时,止水没出来恭送,把临音扯在怀里,埋在他颈侧闭着眼。
  “这天底下,怕是没有像我这样混帐的师兄了,你说是吧?”
  临音张着口,发出呀啊的声音,止水忍不住笑笑,啃在他耳垂上,“不着急,等羲云将窥天镜送来,我就为你将魔魄找回来。”
  “到那会,你想说什么都好,尽管说。”
  
  

☆、离合聚散(4)

  窥天镜里留着盘古大帝的一滴精血,前尘往事、天下兴亡无不倒映镜中。昔日女娲大神为维持众生有序,将窥天镜尘封,每次启用需用千年修为注入镜中。
  止水只瞥过一眼镜中地点,便急急忙忙去人间寻找。可他刚到地点,就有些犹疑了。此地瘴气覆盖,暗无天日——魔魄所在之处,寸草不生,鬼魅妖灵聚集围绕,与魔域几乎相差无几。
  他一把掐住向他猛扑过来的獠牙巨兽,手里握着的魔魄散着诡秘的紫黑色。
  魔族,生来便是妖邪鬼魅的王者,妖类沾着魔气就能精进百倍修为,为祸一方。
  临音若回复神智,到底会变成如何,他实在是不知道。但既然魔魄已经找回,止水还是立刻回了碧云山,临音和他走时那般一样,静悄悄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
  魔魄回体的过程伴随着寻常人难以承受的苦痛,止水狠着心对临音的哀嚎充耳不闻,整整十二个时辰,仿佛是重塑骨肉,临音的魔息越加强大,碧云山上一片黑云笼罩。
  止水一直在山巅静候着黑云散去,可是又过去三天,黑云非但没有散去,中心处更有血色翻滚蔓延。他捏指探寻下界情形,妖类凶兽无不倾巢而出向着碧云山的方向而来——他隐隐有些担忧了,再回头时,临音已站在他面前。
  临音是笑着的,紫色的眸子里有股寒气看得他心底一惊,“止水上神,可还安好?”
  未等止水回话,他便又自顾自说起,“是了,这千年混混沌沌倒忘记了,你我二人日夜相对,你可是好得很。就是不知,你将我魔族屠戮殆尽,如今是以什么心情将我魔魄寻回?”
  止水哑然无言,他倒忘记了神魔恩怨,“临音将军,神族也好,魔族也罢,碧云山上只有我一人,你想如何?”
  临音的掌心内突然凝起一颗血珠,他微微仰头向着山下望去,“我以魔息唤众妖聚集碧云山下,你止水纵使本事比天大,也不能以一敌千——可我不杀你,我会去找羲云算账。”
  止水看着临音这满眼的凶戾之气,满心都是无奈,“你真当我神族能让你操控的区区妖物为所欲为?”
  “区区妖物?”临音的语调徒然一变,黑云内突然闪现出一只嘶吼咆哮的巨兽,踏在云巅之上,形如一只黑色巨龙,却生有羽翼,獠牙骇人。
  止水看懂了,“羲云可真是轻敌了,以为踏平了魔域就能后患无忧,没想魔族还在暗中养精蓄锐,只等着你临音将军一声令下。”
  他顿了顿,面上始终没看出什么错愕的情绪来,只是缓缓走过去,用一种复杂的神色望着临音,“你就没有其他的话要与我说?”
  临音不答他的话,止水就伸手过去要牵他,他不着痕迹的转身就走,空着止水一颗心留在原地。
  羲云带着众天将时,碧云山下已是血流成河。
  谁没见过止水上神如此杀伐无度的模样,一袭素色的长袍上血色斑斑,长枪握在手中,下手不留半点余地。
  羲云亲自下了云端,提着长剑站在止水面前说,“你在这杀这些不疼不痒的小妖做什么?魔族的将军在山上召集旧部你权当看不见?”
  止水不理他。
  羲云有些恼怒了,“你是不是还挺乐意魔族兴盛起来,把这天下换成他们来掌权也可以?”
  止水只哼了一句,“那可不简单?把你这天帝之位夺来,再将帝冕双手奉上给魔族?”他说完就把长枪扔了,自知理亏,还是向羲云低了头,“这回的事是我铸成大错,你带人上去,为时未晚。”
  羲云又问了一句,“你就不怕我杀了临音?”
  “你是天帝,你全权做主。神魔不两立,你要杀就杀吧。”
  听得这种回答,羲云果然还是微微有些错愕,不由再问,“若是我让他生不如死呢?”
  止水将长枪横在羲云颈侧。
  羲云似有若无的笑过,挥剑示意众天将攻入碧云山。
  止水只听得杀声震天,仿若当年。
  当年他意气风发,守于女娲大神殿前,神鬼莫敌。后来日子越加清闲,连着打仗也变成了儿戏,他索性闲下心来,还是那股谁也看不上的秉性,却凭白添了几分玩乐的意思。
  与魔族征战千年,没见过临音这样的人,妖的很,媚的很,勾得他实在是按捺不下去这心思。
  其实羲云有句话说的是,他真的起过这念头,要与魔族交好,要颠覆这日月乾坤。谁做这天帝又有什么干系?魔族里多少英雄他也是见识过的,红月下把酒言欢也曾相见恨晚,感慨神魔有别。
  早前临音在床榻上与他说过玩笑话,说要把他这天帝御前第一上神扣在魔族为质,看羲云会否念着师兄弟情谊,立下个互不侵犯的誓约。
  他与临音说,他日若魔族当真覆灭了,又能如何?
  能如何呢?眼前就是了。
  震慑于止水周围杀意,山下这群妖类只是虎视眈眈地向着止水挑衅,不敢上前。云端上的天将们正与凶兽纠缠,云层翻涌处森寒的刀剑光影掠过他眼中,都是无言。
  正要合了眼静待着这场厮杀的结束,止水却突然站起,怔在当下,提起长枪就往山巅赶去。
  可还是晚了一步。
  一片血腥当中,羲云正躺在地上,面色煞白。
  止水忙将他扶起,瞬间就变了脸色,“你……”
  “学艺不精怨不得人,我小看了临音,他宁死也要为魔族报仇,怎么也要杀了我才肯罢休。”羲云搭着止水的肩膀,定定地看着他,“我还是将他的魔魄与身形分离,他虽身形俱灭,魔魄依然落在人间……我总不想让你真的记恨我……”
  “不必说了。”止水摇了头,话里已有些哽咽,“你……安心。”
  他再没说什么了,只知道羲云一头栽在了他怀里。
  
  

☆、离合聚散(5)

  这一局棋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时辰了,天帝一直在慢悠悠地饮着茶,催促着对面的人落子,“我说龙王,这一步当真这么难?”
  然而人好似没听见,仍在蹙眉。
  “龙王,东海龙王。”
  敖锦回过神来,忙应,“天帝恕罪,只是敖锦还在思索着您方才跟我说的那些神魔征战的故事,一时失了神。”
  “哎……”天帝长长地叹了口气,“羲云天帝其实本不必死的,当日碧云山上天兵天将数千人,一个临音又能奈何?堂堂天帝何必非与魔族交手。可羲云天帝却是执意要打,还要打的磊落,谁也不能上前一步,否则格杀。”
  敖锦终于落了子,问,“那又是为什么?”
  天帝说,“他不服。”
  “若你去翻阅旧年的书册,凡有止水上神的内容,后面一定跟着两个字,羲云。那个洪荒走兽的时代里,他们始终密不可分。要我说,羲云帝对天帝这个位置,大概从来没有过什么执着……”天帝拿手指敲了敲棋盘,“是止水上神到底误会了他。”
  “若是止水上神早前能看得懂羲云帝的心思,也就没这么多枝节了,不过可惜,他当真是一心只念着一个临音——就千年前,他来我这回禀说,将临音魔魄寻回,只做惦念,不为其他。”
  “那个魔族临音啊,死前还往山下面望,眼里不知藏了多少事。再怎么记恨魔族的人也要动容,那股情义,真是对止水上神用情至深。”
  天帝说着,语气里颇有一股无奈。
  敖锦想了想,时间大约对的上,就是那一次止水下了人间才遇上了恒越。
  “怪不得……”
  敖锦似喃喃自语,“止水老头有方木盒,里面隐隐透出煞气,他却视作珍宝,谁也不能碰一下。这些年我去碧云山时,他连酒都不爱喝了,整日的端看着木盒。”
  天帝已无心棋局,只是感慨,“该有万年了吧?再怎么缠绵纠葛的事都该作罢了。羲云帝因他救回临音而死,他这余生万年,即便是碧云山上整日清闲,怕是过得也不自在。”
  敖锦把这些话都记在心上,这一次去碧云山时,特意带了一壶好酒。
  止水只喝了一口就说,“当了龙王还拿这兑水的东西糊弄我,你们东海真是吝啬的很。”
  敖锦连声的辩解,“你可就凑合凑合吧,当天下还有什么酒能跟恒越的手艺比呢?”眼尖的又瞥见止水放在怀里的木盒,问说,“那盒子里装的,就是临音的魔魄?”
  “知道了?”止水把木盒掏出来,放在石桌上摩挲,“你老子那会天下就没有魔族了,新鲜吗?”
  敖锦不以为然,“化成人形,还不是一个鼻子两个眼?”
  止水嘁了他一句,“临音的容貌,可比长陵那混小子都好看百倍。”
  提起长陵,敖锦又忍不住唏嘘,“什么容貌,都那副疤痕满脸的样子了。不过他可真是上仙,又把自己关了百年,说来奇怪,出来时术法居然一点没精进,太长老君看了他连连叹气。本来还指望他能当个天帝,如今是没戏了。”
  止水把木盒捧在手里,眼皮也不抬的说,“他这是压根没把恒越的事想明白,自己钻着牛角尖还非要装作豁达。就现在天宫里那些个神仙,一个比一个能装腔作势,好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是得道了。你跟长陵说,让他自今日起来碧云山跟我修行吧。”
  “跟你修行?”敖锦笑了一句,“你是想从他那再骗几壶酒吧?”
  止水也不回话,只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方盒揭开,端看起其中的魔魄。
  依旧是诡秘的紫色,紫里带着黑色的魔息在蕴散。
  止水微微皱眉,“敖锦,在上面滴一滴血。”
  敖锦有些犹疑,“你这是要做什么?现下天宫一片太平,二郎神那只狗都胖的没型了,要是魔族再卷起风浪,可就真没人能抵挡了。”
  止水也不管敖锦唠唠叨叨,直接割了他的指头滴在魔魄上,出乎他意料,原本紫黑的魔魄竟渐渐化去雾色,呈现出琉璃般清透。
  敖锦看得奇怪,“这是怎么了?”
  “他死了。”止水像是终于从迷茫中惊醒,一脸的沉静,“怪不得我三番四次用窥天镜都看不见魔魄所在,原来是这样……。”
  敖锦没听明白,“那这是?”
  “岐龙的混魄。”止水把木盒推在了一旁,“上古时魔族有三条巨龙,一条让女娲大神斩杀,一条在羲云进攻魔域时不知所踪,另一条就是临音从黑云里召出来的那条。是我蠢钝,突然在人间觅得了魔族的气息就以为这是临音——其实不过是条让魔族豢养的恶龙。”
  “你为龙族之首,你这血能令龙魄浊气尽褪。”
  敖锦听得云里雾里,却仍没听到重点,“那临音呢?”
  “羲云出剑向来狠辣,在他剑下就没有能活下来的——”止水说着,突然忍不住笑起来,“哈哈哈!羲云可真是……临死都要蒙我一回,令我万年来寻不到临音踪迹,简直可恶。”
  敖锦问,“这么说,羲云天帝对你说,他令临音魔魄再次分离的事,是假的?”
  止水点了点头,眼中一派平和,“其实我早有怀疑,只是这些年不愿去想,总以为临音还在我跟前,总是好的——”
  “羲云啊……”
  “他是生怕我这性子太倔,他已必死,要是我知道临音也死了,说不准就不愿活了。”
  “活了这些年,从洪荒到如今,竟都让这两个人操控掌中……”
  “此生也没冤枉。”
  纵千百年,不生不灭,无喜无悲,我亦不曾将你忘记——情深不渝。
  完。

☆、番外,当年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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