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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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衣作者:子言获麟-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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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有那么容易吃得下?”鲤淡淡地说。
  宣于宴皱眉看他:“东西不好好吃就罢了,觉也不好好睡?睡觉不去榻上,卧在案上做什么?”
  “公子,我成天在此除了醒着发呆、看书、就是睡觉……反正没有人来,睡在哪里……又有何区别……?”
  “就算没人照顾你,你好歹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吧?”宣于宴忿忿地捉住他纤细的手腕,“颓唐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无所谓……”鲤浅淡地颦眉笑着,说,“反正……又没有人会看到我。在意那些……做什么?”
  “你……!”
  “多谢公子来这里看我,”鲤说着,眼帘低垂,含着混沌的忧伤,“我本以为此生不会再见到公子了……来这里……很危险……而且公子此前……如今公子还愿意前来,我当真……当真没有想到……”
  正那么说着,忽而有不易察觉的水光,淡淡匀在他黑如子夜的眼瞳中。
  就在他的泪水将要夺眶而出之时,宣于宴伸手过去,将他的下巴抬起,正视着有些愕然的他说道:“好了,我不想看你哭,也不是来看你哭的。少流些泪,我们就可以多说几句话……我的时间并不多。”
  鲤停顿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引袖轻沾眼角。
  
  
  第59章 鸠鸣(二)
  “最近……公子过得如何?”鲤轻声问道。
  “我?老样子。”宣于宴有些迟疑地说。
  “依然时常醉酒?”
  “偶尔……”
  “是么……”鲤微微压下眼角,心中分明想问的是,他身上是否还会经常粘上女子的脂粉气,然而出口的却是,“只要公子开心就好……”
  看他欲言又止,宣于宴也没多问什么,只是咂唇:“倒也谈不上有什么开心的……终日无所事事。”
  他并不想告诉他,当他在被软禁着的同时,自己也只是一味的萎靡不振。
  “公子也清瘦了不少。”
  当鲤的那句话出口的时候,宣于宴愣了一下。
  他在下一秒看到了对方有些忧郁的眼神。
  “公子也……不要有什么烦心事,开心才好。”
  “嗯……”宣于宴有些尴尬地应了一下。
  见宣于宴明显不若从前那般与他攀谈得随意亲昵,鲤只得不住地寻着话端。
  “也不知大家现在究竟如何。”
  “大家?”
  “长公子、辛垣先生,还有鸣蝉……许久不见,不知他们过得可好。”鲤音调低沉。
  “鸣蝉还是老样子,成天意气风发地嚷嚷个没完没了,但倒是长高了不少,”宣于宴说着,音调倏尔降低了些,说道,“不过王兄和焕……”
  “怎么了?”鲤掀起眼睫。
  想到鲤曾经对宣于静央投注过感情,宣于宴的心紧了紧,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直言问道:“你先回答我,现在还想着王兄吗?”
  “我?”他觉得对方的话来得出乎意料,霎时微微红了脸。
  “不,公子多虑了,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鲤垂眸,复又平静地说。
  “既如此……还是告诉你吧,”宣于宴有些无奈地说,“王兄现在,和焕走得很近。”
  鲤觉得讶异,眼睫一绽,直言问道:“长公子和……辛垣先生?”
  宣于宴点头。
  “真是……没想到。至少我在的时候,他们一点也没表现出……”
  “是啊,我也觉得吃惊。不过,他们正在为此纠结,两个人两地不得安生,互相折磨个没完没了,真是吃饱了撑了没事干。”宣于宴忿忿地说着的时候,并没意料到自己与鲤也是这般情况。
  “这实在……”鲤不知心中正想着什么,微微引眉而颦。
  宣于宴看着鲤认真而忧郁的样子,想起他并未清醒之时说的话,忽而微微近了他,轻声问道:“对了,鲤,你……时常做梦么?”
  “梦?的确常有……自从来了这里之后,经常反反复复地梦到……”
  他一开始并未明白他发问的含义,说到一半,才突然被自己差点出口的话哽住。
  “反反复复地梦到什么?”宣于宴欠身上前,盯着他问道。
  “没什么……一些混乱无序的事罢了,或者是些从前的事。”鲤有些窘迫,不觉之间绯红的色调从面颊上轻轻抹开。
  “从前的事?那有没有梦到什么人?”宣于宴逼问着他,眼光不甘罢休地停留在他面颊上。
  “……倒是有的。”
  “谁?”宣于宴轻轻靠到他耳边,声音轻浅地泼洒出来,说道,“是不是……有我?”
  “公子……”鲤被他的逼近弄得有些不适,须臾便微微后移了身子。
  宣于宴不悦地伸出双手将他的脸扳了过来,正视着眼前的人,认真的神色中有一丝单纯的焦虑:“快说啊,事到如今,你想让我干着急么?”
  他因对方的态度与孩子气的举动,面色涨红。
  一贯不将心事道出的鲤心底有些挣扎。
  “偶尔……偶尔有的,会梦到公子。”鲤不敢直视他,躲避着说着,亦不敢说,自己时常整夜整夜地梦到他。
  “梦到我怎么了?”
  “……这些事要紧么?”
  “当然。”
  “会梦到公子之前和我的争吵,也会梦到,公子来看我……”鲤迟疑了很久,然后唇齿颤抖地说,“来梦里看我的时候,有时还是一言不发,有时……会像从前一样对我笑,好似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鲤躲避着目光,微挑的眼角倏地有些泛红,好似染上了面颊中的颜色。
  宣于宴的内心有些躁动。
  “所以,会分不清我来看你……是梦境还是现实?”
  “……嗯,”鲤轻声说着,然后缓缓将视线移回,有些怯懦地看着他说,“所以……即便是现在,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公子会真的来看我。”
  宣于宴听闻,问道:“那你梦里的我,会不会这样做?”
  鲤不解地问:“怎样?”
  一语方歇,他的唇,突然被眼前之人死死地封了起来。
  鲤睁大了眼,始料未及。
  倏地从唇上递来了温软的触感,带出情感的灼热,一下子烧到了行将就木的心。
  “公……!”他从呼吸的罅隙之间挤出这样的低唤,却在缝隙间,给了对方更深的可乘之机。
  宣于宴俄然探入的舌尖令鲤狂乱了呼吸。
  突然迸发出的情感塞满胸膛,从双唇相叠的那一刻点燃了宣于宴久违的,炽热的感情,瞬间难以逃避。
  抱得太紧,吻得太深,鲤努力挣脱出来,急切地唤道:“公子,别……!”
  “鲤,你想清楚,”突然,喘息着的宣于宴煞是认真地凝视着他,咬着发音一字字地清晰地说道,“事已至此,你若还推开我,就是绝对的拒绝,就是断了我所有的心思。而如果你不拒绝,就是在给我希望,假使如此,我必不会善罢甘休。你可要想好了。”
  鲤看着他前所未有的认真模样,有些惊诧。
  而在他脑子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宣于宴的吻再次烙了上去。
  鲤无从思考,唇齿间激烈的纠缠与追逐让他的心鲜活地跳动起来,狂躁得难忍,长久以来寻不到豁口的感情,忐忑不安地撞在胸怀之中。
  呼吸艰难,宣于宴占有性的深吻几近令他失去意识,而身前的公子心中郁结着,按捺不住一片涌起的狂躁,不顾一切疯狂地吻着。
  鲤的手指不觉紧紧嵌在他背后的衣上,倏地,他用力挣扎出来,深深地喘息道:“公、公子……”
  宣于宴遽然愣住,喘息不已地,用空然的眼神望着他,好像探到了他最不愿会逢的结局。
  鲤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
  “不,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前所未有地慌乱,言辞不清地疾声解释,“我、我只是,突然喘不上气,所以……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宣于宴呆呆地看着对方满面酡红的紧张的姿态,不经意间,自己的面颊也有些红润起来。
  “这回可是……你自己说的。”血脉贲张,宣于宴有些意乱情迷地压着心跳的节奏,然后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上。
  倏忽屋外传来了明晰的鸠鸣。
  宣于宴突然惊醒,冷静下来直身回望窗子的方向,悉心辨认着那连续穿来的声响,狠狠咂唇道:“该死。”
  鲤不明所以,见了他突然间的警觉,连忙低声问道:“公子,怎么了?”
  “我该走了,”宣于宴咬着牙说,“搞什么呢,正好的时候,真是想被我革职啊。”
  “那是……暗号?”鲤愣了一下,问道。
  “嗯,现在是侍卫交接的空隙,”宣于宴无奈地回首望他,“不得不走了。”
  “那,公子快去吧。”鲤有些焦虑地颦眉唤道。
  宣于宴颔首,然后迅速起身,向那扇窗走去,将其小心地打开,窥望外边情形。
  “公子是……通过窗子进来的?”这时才反应过来的鲤有些诧异地对他说。
  “是啊,否则还能如何?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对吧?虽然有损本公子的风度。”宣于宴玩世不恭地支起唇角的笑。
  那种明朗的笑容实在久违,心中的冰释让鲤的容颜有些温暖。
  于是他不觉浅浅地笑了起来,薄得似纱,却柔和温雅,不带一丝冰冷。
  宣于宴愣了一瞬,然后又回身揽过他的腰,轻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我会再来看你的,今日太匆忙了。”宣于宴明媚地笑,窗外的光从他面颊上倾斜下去,明晰了他俊朗的轮廓。
  鲤有些发怔,继而淡得似纱地笑,颔首:“公子千万小心。”
  鸠鸣又起,似是敦促。宣于宴方要动身,倏忽又回身笑着对身后的人说了一句:“对了,鲤。”
  “公子何事?”
  “你梦中的我没吻过你?”
  鲤原本已褪下红潮的白皙的脸,随着容色的惊异,突然又涨红起来。
  宣于宴不知好歹地笑着,撩起邪气说道:“还是说,更过分的事也做过呢?当然现实这边,也是没问题的哦。”
  所谓久后重逢冰释前嫌的一切可堪美好的情感,一瞬间,在鲤的心里荡然无存。
  他突然愤怒地上前,不知做了什么,倚在窗上的宣于宴倏忽一惊,足下未稳。
  于是下一刻,宣于宴一个踉跄,四脚朝天重重地栽在了窗外,惹来了窗内的鲤始料未及的低压的惊呼。
  不远处在小树林里学着鸠鸣的一位门客,见了这场景,不小心让最后一声鸠鸣变成了破空之声。
  门客身边的辛垣焕不觉用手撑住额头捂住了眼,满脸阴霾。
  
  
  
  第60章 鸠鸣(三)
  归去的途中,辛垣焕随在他身边。
  宣于宴安静地走着时,心中念着方才种种,不由得从唇角流溢出微笑。
  辛垣焕见了他的神色,舒尔而笑,平静地说道:“看来摔一跤还是值得的。”
  “拣点好听的说。”宣于宴冷眼睥睨道。
  “皇天不负有心人,臣恭贺公子与鲤和好如初。事情虽经过了几番波折,但屡屡受挫还能缔结的姻缘,必是天赐。如此令人感动的重逢,将来自是一段佳话,”辛垣焕利落地抬手合袖,恭敬地一躬,抬眼时,携着唇角浅薄的笑,“这样说如何?”
  宣于宴不禁嗤笑,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只不过下次公子要见鲤,臣就不便跟随了。鸠鸣者自会为公子掂量时机。我随着公子,未免有些引人注目。”
  “没错,而且进入那屋子,比想象的容易。”
  “所以公子不必担忧,要见鲤,并非难事。若早迈出那一步,公子与鲤也不必耽搁那么长的时间。”
  宣于宴不置可否地笑了一时,而后却将话题岔开。
  “你如今是打算随我回府?”
  “否则如何?”
  “你不去见王兄?”
  原本云淡风轻地笑着的辛垣焕,倏地愣了半晌。
  “去看看吧,难道你不想见他?你难得入宫,王兄会很开心的。”宣于宴说。
  辛垣焕没有说话。
  “去吧,焕,”宣于宴扫出唇齿间谑然的笑,说道,“这是命令。”
  然后宣于宴见到了辛垣焕无奈的笑容。
  继而那个高挑的男子合袖一揖,用恭顺的语气垂眉回道:“臣,遵旨。”
  他再次走到熟悉的殿前,见了那建筑定了定神,才平稳了心绪走向了传令的宫人。
  然而那时,他仍不知该如何面对那个被他伤过许多次的男子。
  他越来越不明白,去见他的意义。
  “先生来得不巧,长公子如今不在殿中。”宫人垂袖而笑,顺目而答。
  辛垣焕微微一怔,问道:“长公子身在何处?”
  “长公子觐见大王去了,估摸着,还得半个时辰才回来。”
  他略略蹙额,低声念道:“半个时辰……”
  平时虽刻意不见,但即使彼此寻来了,也难得顺利会逢。
  他不得不去想这是否的确是天意。
  这时宫人出言问道:“先生若有要事,不妨在此等长公子回来。”
  他思忖片刻,正要开口,却闻这时的殿中,传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何人晋见?”
  陌生女子的声音温婉柔和,婉转似清透的鸟鸣。辛垣焕先前有一时的疑惑,顷刻之后,却又突然明白能在长公子的殿上这样出言的女子,只会有着一个怎样的身份。
  沉稳如他,亦不觉些许心乱。
  樊姬听到殿外的声响,自殿中显出了身影,从有些遥远的距离上,微移莲步近了他眼前。
  身姿纤柔的女子细眉如黛,眼波如描,虽年轻,却从举止间显出了与身份相应的持重与矜贵。一袭华裳衬着如云鬓发上微微摇晃的钗花,降至眼前时,宛如落霞。
  女子尚未出言,辛垣焕却径自合袖,须臾而躬:“微臣参见长公子夫人。”
  “免礼。”女子有些惊讶,然而轻柔地笑,微微抬手。
  抬眼时,辛垣焕有意维持着面上一如既往的微笑。
  他并未意料到会在此遇上樊姬,那个自己为他挑选的夫人。
  这时的他,第一次见到宣于静央那年轻美貌,犹如瓷人般的妻子。
  他看着眼前那个受众臣拥戴的,传言中兰心蕙织而又美丽谦和的长公子夫人,倏地勾了勾唇角,然而奇异落寞的笑,却转瞬隐蔽在冷静的容色里。
  他直身无言,却见樊姬蓦然而笑,笑容与措辞都极有分寸:“敢问先生,可是三公子府的首席门客,辛垣焕……辛垣先生?”
  对于她知道自己的名字,甚至能认出自己,他颇有些惊讶。
  “竟能被长公子夫人认出,微臣受宠若惊。”他说着,合袖深躬。
  “哪里的话,先生过谦了,先生不也认出我来了么?朝中群臣,我多多少少是见过的,然而先生面生,见容貌身段,又似乎与传闻中曾在长公子处任事的辛垣先生有些相似,所以我便做此猜想,不料竟猜对了。”樊姬的温和有礼与笑颜的柔软,让辛垣焕忽地觉得,她与宣于静央有些相似。
  一时间,他脑海中走过了他俩在一起齐肩而行的模样。
  果真是……一对璧人。辛垣焕那么想着,一点淡然的笑又涌到了唇际。
  他垂眼再拜。
  “先生今日前来,是为何事?谒见长公子?”樊姬问。
  “正是。”
  “先生可到殿中稍候,待长公子拜见大王后便会回殿。按宫中礼节,我虽不便与先生会面,但不知先生可愿到殿中,与樊姬共候长公子呢?”
  辛垣焕心知不好婉拒,便低身一揖,恭敬地应道:“臣遵旨。”
  殿内暗香妖娆,匀于衣褶间,仿佛开了万树幽香的花朵。
  樊姬并未置帘,正襟危坐在他眼前,极尽礼数地微笑。
  “我不置帘,自是违背了宫中礼数,但置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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