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龙by暮闻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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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龙by暮闻歌-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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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神右眼皮直跳,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那老道像是修仙的,但吃喝嫖赌什么都喜欢,在盛京到处欠债踢馆,仇家无数。他徒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虽说有点人气,但失控时的煞气简直能赶上旱魃。”
  小蟠道:“可是我们救他的时候,他被一群凡人追得可惨了,还差点跳湖身亡。”
  “据那老道说,为了让徒弟控制煞气,所以让他在对上凡人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施展任何法术,要么逃,要么忍。”
  小蟠想起余岩落水的狼狈样,同情地摇摇头——拜师有风险,入行需谨慎,一朝跟错,终生倒霉。
  山顶的结界不再泄漏灵气,盛君问水神:“可否告知在下,那老道在山上住了多久,那个余岩又是什么来历?”
  水神捻了捻下巴上稀稀拉拉的红胡子,仔细回忆道:“老道没住在这山上,只是隔三差五会来逛逛,我第一次发现他是在宁朝定都盛京那年。这么几百年了,也就十年前才头一次看见他带别人上山,那时候余岩还是十来岁的样子,乍看跟具尸体似的。”
  “就这些?”小蟠听得正起劲,却没了下文。
  “就这些。我不过是水神,只要他们不把山轰塌了阻断涵浪江,我都不用理会。”
  小蟠噘着嘴哼道:“真没意思。”
  水神想了想,有些为难地说道:“余岩常乘一只金雕出去,那只金雕喜欢在皇家猎苑捕食,虽然还没有开灵,但应该能用灵念交谈。龙女,小神知道的也就这些了,如果你和你的朋友执意不改初衷,小神也只能劝你们一句多加小心。”
  “多谢。”盛君点点头,目送水神重回涵浪江中。
  小蟠笑眯眯地望着盛君:“你又欠我一次,怎么还?”
  “你想要怎么还?”
  “暂时想不到,老规矩,先存着,以后再说。金雕晚上要睡觉,我们现在去山上看看?”
  盛君犹豫片刻道:“水神的话自有道理,还是明天先去找到那只金雕再说。”
  夜雨越下越大,却没有最初的寒冷,渐渐回复到了这时节本该有的温度。
  盛君和小蟠回到城中,找了一家名为“聚云”的客栈歇下。
  玩累了的小蟠沾床就睡着,盛君却毫无睡意,在自己的房间里品茗听雨,看似闲适自在,心里却纷乱无绪
  盛君卷起袖子,露出双臂,看着那些不加控制就会出现的鳞片,眼底流露出从不让人看见的迷茫。他没能变成龙,但也不再是人,没有化出仙骨,却又不算妖。那个水神无法分辨种属的余岩,是不是也同样的迷茫?
  望向窗外,雨幕重重,掩不住敲灯巷的灯火,那一盏盏避风灯飘摇在风雨中,晃得人心恍惚。盛京像是一面镜子,照着如今的繁华,映着往昔的风景。站在这面镜子里,一些模糊不清的影子清晰起来,一些本来看不见的片段也零零散散地浮现出来,只不过背景都是小盛京,那个宁朝偏安时的西隅宛城。
  同样的雨夜,宁朝最后的太子恭渠和伴读严尚并排躺在卧榻上,听着雨声,看着烛光。
  求得喘息之机的宁朝臣民一边骂着太子懦弱糊涂,一边享受着珍贵难得的安稳生活。恭渠不后悔,在他眼里,五年与两年其实并没有太大差距,宁朝命数已尽,就算苟延残喘多几年,最终也是无力回天,但是把严尚留给北夷王还是带回小盛京,结果却很不一样。
  “恭渠,只剩一年了。”
  “这么好的气氛,说这个会不会太煞风景?”
  “恭渠,你可以做个非常好的皇帝,他们看不到你的好,但是我知道,你可以做个比高祖、太祖更好的皇帝。”
  “可惜生不逢时?”恭渠笑了笑,懒懒地翻了个身侧躺着,屈起右臂支着头,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看着严尚。
  严尚挺身坐起来,目光如炬:“不,乱世出枭雄,只要你有心做,就有希望扳回一局,至少让北夷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你号令,严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恭渠耍赖似地背过身去,哼哼道:“这个太子之位本来都不该是我的,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做皇帝?北夷对这个天下志在必得,怎么可能让宁朝长期偏安?”
  “可你已经是太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将来皇位也是你的,这偏安的朝廷再不好,也是你的。如果你励精图治,宁朝或许还有救。”
  “闭嘴!”恭渠一跃而起,把喋喋不休比太傅还烦人的伴读按倒,骑在他身上,揪着他的衣襟怒道:“为宗庙为社稷,为朝廷为百姓,谁来为我作想!议和受辱,谁为我振声正名!除了你,还有谁!你却要肝脑涂地,助我励精图治,就算我胜过高祖、太祖又如何,不过是坐在枯骨堆叠的龙椅上,看他人粉墨登场!”
  严尚看着恭渠比往日更明亮的眼睛,第一次觉得这样把心坦荡荡拿出来给他看的恭渠,比那个总是挂着假笑的恭渠更让他揪心。
  “恭渠,我知道你的母妃早逝,为保性命必须学会藏锋,可现在你是太子,不用再委屈自己藏得那么深了。恭渠,你若不想要帝王伟业,不想要江山万里,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不敢要。”恭渠松开严尚,勾着嘴角笑了笑,眼中有水光闪过。
  严尚怔怔地看着恭渠,魔障般道:“你若开口,予取予求。”
  ……
  瓷器崩裂的声音惊醒了隔壁的梦中人。
  小蟠推开盛君的房门,看到窗边是碎了一地的茶盏,窗户少了半扇,风雨进了屋里。她望了望窗外,不费力地感知到了盛君的去向,却并不追赶,打了个哈欠,回自己房间去了。
  刚从西海礁石上捡回盛君的那两年,他总这样,后来渐渐好起来,近几年已经不常发作了。母亲说,盛君灵台不净,有魔障,所以纵然吞了龙丹也无法变成龙,而身体吸收了龙丹的灵气,也无法再做回人。
  她偷偷问过族里的长老,长老告诉她,盛君若能除掉魔障,就有希望变成真龙,而要除掉魔障,就必须先找出魔障。所以当她学会化形后,便要求盛君带她到凡间游玩,以此作为当年救命之恩的报答,而实际上却是出来寻找盛君的魔障,一半是因为好奇,一半是想帮盛君除去魔障,早日摆脱尴尬的处境。
  小蟠趴在床上,雨声吵得她再睡不着。
  盛君从来不说自己以前的事,像是什么都忘了,但她知道,忘了一切的人是不会有魔障的。她能想到的只有两条线索,一是盛君的名字,不知是否真的和盛京有关,另一个是盛君的佩剑,十年前,她在同一个地方捡到了盛君和那把剑,剑颚上刻着两个谁也认不出来的字,盛君走到哪里都抱着这把剑,像抱着自己的命。
第五折《审鹰》  
    盛君在皇家猎苑的一汪水潭里躺了整夜,障眼术、避水咒、化形术……什么都没用,露出非人非龙的本来模样,吓跑了水潭周围的“原住民”。
  黎明时,云收雨住,暮春的阳光软绵绵地洒下来,把盛君从一个有头无尾的噩梦地叫醒。
  盛君游上岸,收起身上那些不是人类会有的东西,隐匿了气息,抱着佩剑坐在一片不知名的野花里等待着。
  他昨晚又梦到了前朝太子恭渠和太子伴读严尚,又是在他们跑出小盛京不久后就戛然而止。北夷大军攻破西隅大门,小盛京的满朝文武护送奄奄一息的圣上和太子等继续西撤,刚出小盛京不到十里,圣上便一命呜呼,然后……不管多少次梦见,无论多少次回想,都没有关于那之后的情形,仿佛小盛京往西十里处是一个巨大的深渊,吞噬了所有出逃的丧家犬。
  盛君揉着眉心,他克制不住搜寻出那段空白的冲动,哪怕头疼欲裂,仍然想知道在那个“深渊”里究竟发生了什么。紧接着那段空白的记忆,是从一颗闯入眼帘的硕大龙头开始的。
  后来他被那条自称“小蟠”的青龙救回了家,看到了西海龙族的其他成员,才知道小蟠的体型其实应该算是娇小。他的身体莫名其妙地起了变化,竟然有了龙气,而小蟠正是顺着龙气发现了礁石上的他。西海龙族不接受这种畸形的怪物,但龙王觉得女儿找到一个称心的宠物听不容易,和龙后商量一番,最后决定留下他。
  盛君觉得记忆中那段空白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干扰,以至于他无法把自己和“恭渠”重合起来——尽管他知道并且确定,他就是恭渠,恭渠就是他,可是每次回忆浮现出来的时候,他都像是个旁观者,看着前世的过往。
  小蟠问他名字的时候,“盛君”二字脱口而出。圣明的君王,剩下的君王,盛京的君王……原以为看淡兴衰,没想到终究意难平。
  风中传来一缕开灵之物的气息,微弱得和普通的禽兽没什么区别,但有过雁影湖的一次相遇,盛君立刻辨认出这是他要等的金雕。
  金雕被盛君捉住时,吓得三魂气魄都快散了。翅膀被灵力拢在一起拎在水潭上空,活脱脱一只待宰的母鸡。
  在龙气的压迫下,金雕全然没有了猛禽的气势,徒劳地蹬着爪子,语无伦次地嚷道:“大人你可千万别把我扔下去,我是雕,长毛的,不是水里游的那种鲷鱼。我……我没干过坏事,也肆意杀生,就是想找只野兔填填肚子!”
  金雕的灵念刚传入脑海,盛君就有种熟悉的感觉,恍然想起这简直就是另一个余岩。
  “我不打算伤你,但你要回答我一些问题。”
  “大人只管问,我一定什么都说!”金雕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小一点,温顺一点,如果可以,它很想把爪子和喙都藏起来。
  盛君放开金雕,用禁锢结界罩住它,问道:“你对余岩知道多少?”
  “啊?”金雕傻愣愣地张着嘴,忽然扑倒在地,抽搐似地干嚎:“老天总算知道我的怨念了,让龙神来替我主持公道了。”
  “好好说话。”盛君皱了皱眉头,开始怀疑这只金雕是不是真的刚开灵不久。
  “是!”金雕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跳起来端正地站好,摇头晃脑地说道:“很多年以前,我还是一只自由翱翔在天空中的雏鸟,忽然有一天,天降横祸——有个修仙的老头捉了我,让我去陪一个娃娃,作为交换,他点化了我。但这都是他一厢情愿!我宁愿有一段平凡的鸟生,也不愿意开灵长寿被欺压!”
  “说重点!”盛君的眼角跳了跳。
  “重点……重点就是,我本来以为吃掉余岩,就自由了,可是那东西根本不能吃!他根本就不是血肉之躯,顶多算个人形的壳,我不小心吞了一块他的碎片,结果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言灵使,说得难听点直白点,就是不能反抗他命令的奴隶!”
  “他是老道用附魂术做的灵偶?不对,他如果不是血肉之躯,怎么会流鼻血?”
  “我不知道什么是灵偶,但是余岩好像只有身体是老道做的,魂魄是老道捡的。他话说回来,他应该不会流血啊,大人你确定他流出来的是鼻血,而不是其他什么液体?”
  “……”
  “大人,我错了,不该怀疑你的话,请继续问吧。”
  “余岩有没有说过以前的事情?”
  金雕眨眨眼,做努力思考状,片刻后答道:“没有。”
  看到盛君脸色不太好看,金雕立即补充道:“可能是因为魂魄和身体没有很好融合的原因,他没有被捡回来以前的记忆。呃……大人,你跟他是不是有仇?如果你能帮我重新得到自由,我可以告诉你最近才发现的他的弱点。”
  “说。”
  “他很难控制自己那个身体的冷热。他身体发烫的时候,会吸收周围的热,把周围变得很冷,而且煞气浓重,力量很恐怖,周围的东西常常遭殃。但是当他身体失温时,行动就会变的很迟缓,到了一定的极限,就完全不能动了。”
  盛君皱了皱眉,如果这个弱点被其他人知道了……
  金雕已经在心里把盛君划到自己的立场这边,拍着翅膀道:“大人,以你的实力,就算他在发烫的情况下也能轻而易举地制住他!”
  “你既然是他的言灵使,能感觉到他在哪里吗?”
  “这个……”金雕耷拉着头,支支吾吾地道:“那老道点化了我,却没有教我修行法门,所以我什么法术都不会,逆言灵这种事更做不到。不过,大人你别生气,我知道余岩平时没事的时候待在涵浪江边的峭壁上,有时候在敲灯巷等他师傅,其余时间跟游魂一样到处飘,像在找什么东西。在峭壁上守着,肯定能得到他。”
  盛君撤了禁锢结界,道:“你可以走了。余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遵命,大人!”金雕狗腿地俯身点点头,欢快地张开翅膀飞向远处。
  “现在我知道了,”小蟠现了形,恍然大悟地一拍巴掌,对盛君道,“你跟那个余岩不是上辈子的熟人,是这辈子的仇人!”
  “怎么说?”
  小蟠煞有介事地分析道:“首先,以前你肯定是不记得了,但是在雁影湖上看到他,立刻想起他的弱点是怕水,当时你出于善心出手救了他,可是随后想起你们是有仇的,就后悔了。其次,昨天晚上他注意到我们的位置后,突然煞气大盛,一定也是想起了仇恨,不过因为有他师傅在,所以你没有冲过去。今天又特意嘱咐金雕不要把他的弱点告诉别人,很明显你是想说,这个仇人必须死在你手上!”
  “你倒说得头头是道。”盛君并没有纠正小蟠的错误,他知道那不是仇恨,但也说不清楚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是什么,只是直觉能从余岩身上可以找到那段空白记忆的线索。
  “那是当然,茶肆里的说书先生讲的好多故事都是这样的!我们现在去找他?”小蟠迫不及待。终于找到盛君的魔障了,仇恨不就是最大的魔障吗!说不定帮盛君报了仇,他就能完全变成龙族了。
  盛君道:“昨晚那个老道极力压制他的煞气,现在应该还守着他。”
  小蟠叉着腰,干劲十足地说道:“怕那个好色老头做什么!我帮你引开他就是!你抓住那个余岩,怎么开心怎么处置,反正他不是血肉之躯,不用在意杀生的问题。”
  “我想知道,他的煞气是怎么来的?”盛君自言自语。
  涵浪江边的悬崖顶上,老道蹲在一夜之间出现的巨坑边,无奈地叹了口气。
  巨坑平整如镜,内壁的岩石和泥土变成了蓝褐色的不规则晶体,而这一切的制造者正浑然无觉地站在巨坑中央,寻找早已在昨晚的高温下不复存在的衣物。
  为了防止整座山崩塌,老道也累得够呛,本来一直琢磨着要不要把这个残次品销毁,可是当那双茫然的眼睛望着他的时候,他还是动摇了,随手抓下道袍丢过去。
  余岩身体上的符篆又多了一层,因为刚加上去不久,所以看着就像是伤疤脱落后长出来的新肉,而那些在符篆作用下渐渐愈合的裂缝则呈现出血液凝固时的暗红色。他接住脏兮兮的道袍,闷声不吭地穿上,撕了一条下摆的布料当做腰带系上。
  老道看着余岩身上那些暗红的痕迹,不由得想起捡到他时的情形,纵然活了几百年,那情形仍然是他认为最难忘的。
  临海的巨岩上,难以计数的尸体铺叠成路,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尸山上,赤裸的上身伤痕累累,血肉模糊,腰下残破的战铠涂满鲜血,战靴没入尸体中,只露出半寸边缘。
  少年呼吸微弱,却仍然紧握着长刀,仍然目光如刃地盯着不断逼近的北夷精兵,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呼喊:“找到了!找到宁朝太子了!快给大王送去!”
  惊涛拍岸,狂澜乍起。
  少年的眼中滚落出两行血泪,停止了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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