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 完结全本》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九毒 完结全本- 第7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抢掠之事日日发生,兵营里硝烟弥漫,江湖更是暴乱频发,终使身在皇都的万长亭勃然大怒,延顺帝吓得寝食难安,万长亭遂将兵权分于在天庆朝便有“磐石悍将”之称的兵马大元帅殷钊之手,命其率重兵驻守釜阳郡,以强力镇压龙鼎联盟势力,巩固南北边境,以保全景、骆二州。届时,大宗北部的朝廷势力与南部的龙鼎联盟势力兵聚釜阳郡内外,疆土南北割据,已成双强对峙的局面。

    同月,九毒在簏州度过了自个儿的十八岁生辰,享尽了宠爱与欢娱,墨台鹰的军事密令也在同一时间传达到沈犹枫手中,新任督抚已上任,沈犹枫遂将城事交接完毕,安顿好昔日部将,收拾行装,次日即携九毒、苍风和夜萤悄然赶回驻扎在釜阳郡的龙鼎联盟大营。

    临行前夜,幕色幽澈,皎月高垂,沈犹枫替身边熟睡的九毒盖好被子,独自一人披上袍子去了城楼顶上的殿堂。

    洁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映射到殿内,投下一片朦胧的剪影,四周出奇的寂静,沈犹枫并未掌灯,他掀袂而坐,闲闲地拎起桌上茶壶,似乎是在等人。蓦然间,寂静的空气中划过一阵呜咽的风响,一股沉郁之气凌厉而至,了无声息,却充溢着无处不在的压迫感,沈犹枫不动声色,径自斟茶。

    “刷——”殿门骤然大开,未见人形闯入,大门又重重合上。

    沈犹枫目光骤亮,唇角微扬,当下屈指一弹,只闻手中茶杯“叮叮”作响,杯中茶水竟闪电般泼打出去,茶水在半空中散落成无数茶珠,如骤雨惊飒飞至殿前,融于黑暗的风响之中,一粒粒看似飘忽,却承载着洞穿磐石的力量,顷刻间,月色骤沉,风向逆转,黑暗中突现刺眼白光,但闻嗤嗤裂响,那疾飞而出的茶珠竟刹那凝固成一尺来长的冰剑,毫不留情地破开黑暗,似寒锋厉刃般回旋反击而来。

    沈犹枫剑眉一凛,当下反掌力送,茶杯如陀螺一般旋至半空中定住,在无形内力的牵制之下直扣飞旋而来的冰剑,只听“哗”的一声,冰剑遇烈火即融,如同沸水一般悉数倾注至茶杯之中,沈犹枫抬掌一收,那茶杯又如陀螺一般闪电飞回,稳稳地落于沈犹枫掌上,这一送一收之间,杯中茶水竟未洒出半滴。

    “呵……”沈犹枫笑着放下冒着热气的茶杯,闲散地一扬手,波澜不惊道:“本座等你很久了,影座。”

    话音刚落,殿堂中蓦地恢复了光亮,皎洁的月色透过窗棂照亮了殿堂,殿中洗练如水,白似华纱,在月色的映照下,殿前竟赫然立着一个深沉高大的紫色身影,鬼面森然,距离沈犹枫仅仅一丈之遥。

    “热茶待客方显礼仪,莫非影座嫌本座怠慢了不成?”见夙砂影静立不动,沈犹枫莞尔礼道,“也罢,影座赴簏州多日,本座也未好生款待,实在有愧,恭请!”

    “哼,风座做了几日州官,官腔倒打得浑圆。”夙砂影面无表情地上前,行至案前坐下,冷冷地端起案上茶杯:“风座煮热了上好的大红袍,本座岂有不品之理?”说完举杯浅饮了一口,道:“临行前夜造访,但愿未打扰到风座美梦。”

    沈犹枫微笑道:“这美梦是铁定打扰了,好在我每回见你,虽难免争斗一番,终是君子之礼,点到即止,不似我每回见到云儿那般,总是落得个破坏捣乱的坏名声。”夙砂影道:“风座在李云蓦面前落下个坏名声,在簏州美名远扬不也值了?”

    沈犹枫舒展俊眉,似笑非笑地问道:“你来到麓州,又留在簏州,不会是因为本座的美名罢?”夙砂影冷哼一声,并不答话。沈犹枫毫不在意,径自闲散品酌:“功名乃身外之物,有何重要?然本座在临行之前能借着所谓的功名美誉见到谁也寻不着的影座,实为大幸才是。”

    夙砂影嘴角划起一抹极轻的弧度:“果然与那伶俐妖孽呆在一起久了,都会染上一嘴的说辞来。”

    “本座权当影座是在夸赞我的九儿了!”沈犹枫朗声一笑,大方地搁下茶杯,然而刹那间,他竟眉峰一转,面色骤沉,犀利的目光扫向夙砂影,声音冷如寒潭:“连翘这个诱饵,影座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座倒想问问,毒圣的弟子,何以都令影座如此处心积虑?”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诱  饵

夙砂影凌厉的目光迎向沈犹枫,似乎早已料到沈犹枫会有此一问,不禁冷冷地一笑:“风座何以明知故问?”

    沈犹枫的眼神冷冽如厉刃,再也看不见半分笑意,讽道:“为了除掉九儿,影座可算尽忠职守了。”

    夙砂影无声地看着沈犹枫,冷漠得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他并不多言,已然默认。

    沈犹枫微一摆首,气息如同压抑着烈岩的冰窖,竟是字字凌厉:“天影旗刃下从未有过活口,昔日在金盘,你之所以放走万长亭和流云,无非是要留着他们再取九儿性命,不出所料,如今九儿再现簏州,你便暗中遣四影散布消息,果然引流云及残余的朝廷耳目前来擒他,浣衣巷一役,你故意置夜萤于险境,趁连翘复仇心切,将他与夜萤交换,并再次放流云一条生路。有了连翘这个诱饵在万长亭身边,与连翘亲如手足的九儿自然会犯险相救,你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利用朝廷势力,置九儿于险境甚至死地。”

    “这场棋局,原本便是三个人下的,风座千里设局邀本座前来,本座岂有爽约之理?”夙砂影不动声色,冷言道:“只是,依风座的结论,既然本座真正想除掉的人是九毒,那本座理应在金盘便设计令万长亭杀掉九毒,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等待今时今日呢?”

    沈犹枫冷笑道:“即便是天影旗,也要耗费时日来彻底查清楚九儿的来历身世,更何况影座来自鬼域,原本便占尽先机。”

    夙砂影闻言,竟然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令人难以捉摸:“果然,天下间能完全参透本座心意者,惟有风座。”他扬起长袖,漠然背过身道:“本座不过是借朝廷的刀,提前为龙鼎联盟除去一个眼中钉而已。”

    “好个眼中钉,够狠,够绝,够无情!”沈犹枫满目嘲讽,望着夙砂影的背影站起身来,语气极其凌厉:“那本座是否应当代天风旗恩谢你才是?”

    “你我之间无须再拐弯抹角。”夙砂影沉声喝道,“风座是个聪明人,又何须本座句句点破?”

    “影座凡事已做绝,事后多言本就多此一举,你向来惜字如金,今日既然贵开金口,本座便好生听听,你且直言罢!”沈犹枫眼中溢满凄厉,果决地挑明了话端,夙砂影的真正用意,他已全然参透,只是眼下夙砂影咄咄相逼,他该怎样去替九毒隐瞒?

    夙砂影轻哼一声,肃然道:“主上平生有三个极其忌讳的仇人,其一是毒圣,但他如今已离开人世,想必主上不会再深究,姑且不论。”

    沈犹枫心中一凛,暗道:“天影旗不愧为暗取情报的高手,看来阿夙比我料想中更早地探得毒圣已逝的消息,只是九儿的身世,阿夙究竟探得了多少呢……”他剑眉紧琐,冷然不惊地暗自寻思,心中却颇感忧虑。

    夙砂影转身回到桌边,冷冷地掀袍坐下,道:“风座不必掂量本座究竟知道多少秘密,也不必再费神替九毒隐瞒,自本座见到九毒那一刻起,他的身世便注定瞒不过我天影旗,更何况这世间没有我天影旗查不到的人和事。”

    沈犹枫锁眉无言,紧握的手掌不禁微微一颤,不错,在九毒身世秘密的怀疑和查探上,夙砂影的确具备最先下手的条件。

    夙砂影喝了口茶,继续道:“其二是万长亭,此人于公于私与龙鼎联盟皆不共戴天,主上定会除之而后快,也且不论。”他说着看向沈犹枫,语气异常严肃:“风座应当清楚,今日已不同于往昔,虽然天下南北对峙,但朝廷兵败如山倒,延顺帝更是败絮其中,皇室势力不过是强弩之末,万贼失势是迟早的事,你要报仇更是轻而易举,是故,我盟逐鹿皇都最大的障碍,并非万长亭,而是当年同楚妃一同失踪的信王遗孤,这孩子才是真正的大宗皇室血脉,是唯一有价值另立新朝与我盟对抗的人,亦是主上最忌讳的第三个仇人,这些年来,主上一直在暗中查探这孩子的下落,没想到今日得来全不费工夫,本座利用朝廷不知道真相的绝好机会设计除掉九毒,一箭双雕,乃为上上策。”

    沈犹枫微颤地站起身来,他无言地走到窗边,步伐竟似灌了铅般的沉重,良久后,他含着愤怒与纠结的嗜血气息,幽幽启齿:“你就不在意本座会因此与天影旗为敌?”

    “在意。”夙砂影并不否认,却冷笑尤甚:“但与天影旗为敌就是与主上的意志为敌,也是与整个龙鼎联盟为敌,你愿让天风旗因为你的私情而陷入孤境么?”

    沈犹枫眉目染霜,神色凝重,他默然看向窗外,眺望着远处那些身披月光的守夜卫兵们,胸中竟是痛心疾首。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岂能瞒得过主上?待日后真相暴露,风座又当如何?”夙砂影直言质问,仿佛来自地狱的厉鬼一般,声声阴郁,不含一丝温度:“沈犹枫,你是否想过,他日我盟大定天下,主上他,将会如何处置前朝皇裔?”

    沈犹枫闭上双目,心如刀割,即便强悍如他,此时竟也难免喉咙苦涩,倍感棘手和沉重,夙砂影话已至此,聪慧如沈犹枫,他岂会不明白这个冷酷影座的话中真意?又岂会洞悉不到整件事所带来的后果?

    龙鼎联盟三旗旗座皆是受墨台鹰直接统领,天影旗更需如此,夙砂影处心积虑设计此局,想必是被墨台鹰默许并且授意的,昔日在金盘,夙砂影并未探得九毒身世,墨台鹰自然也不会知晓,那么墨台鹰当初默许和授意夙砂影设局除掉九毒,便不是因为九毒是前朝皇裔这个原由,莫非……

    沈犹枫忽地一惊,是了,即便九毒曾经对龙鼎联盟有功,即便众人皆知身为自己徒弟和义子的沈犹枫深爱着九毒,墨台鹰仍然选择了默许和授意,那只有一个可能,便是九毒作为毒圣弟子的身份,墨台鹰急着想要除掉九毒,很显然是因为忌讳毒圣,而忌讳毒圣的原因,无非是因为当年的洗泪崖血仇……沈犹枫记起在连翘入盟时,墨台鹰提起九毒时的态度,又想起当年父亲沈犹信之死的种种疑点,以及毒圣面对复仇的态度,万长亭的一语双关,玄子道和墨台鹰的关系云云,这种种迹象都暗示着,墨台鹰一定在隐瞒着什么……

    沈犹枫翻江倒海地思量着,心中如同针刺般难受,若自己的推测是真,墨台鹰在不知道九毒身世的情况下,尚且做得如此决绝,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那么日后,当九毒的身世在天影旗的控制下大白于龙鼎联盟,墨台鹰悉数知晓后,他会如何处置九毒,这是连沈犹枫自己也无法想象的……

    沈犹枫用力定住心神,他强压着怒火、悲哀和痛苦,试着将自己心中的迷雾一层层地拨开,在棘手的危机前,他必须先令自己情绪冷静,思绪清晰,他必须在所有人尤其是夙砂影之前洞悉整件事暗藏的本质——究竟墨台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默许和授意的呢?是从昔日自己身中血竭开始,还是墨台鹰在轩辕台见到九毒容貌的那一刻开始……不,不对,都错了,怕是在夙砂影助自己疗伤当夜,自己将九毒托付给夙砂影,并告知九毒乃毒圣弟子之后,此局便开始了……

    想不到,下棋之人是夙砂影,是万长亭,是流云,是九毒,是从未失手过的沈犹枫,而以冷眼之姿,笑观棋局之人,竟是墨台鹰。

    今非昔比,阴差阳错,九毒未来的敌人,真正的敌人,最危险的敌人,竟不是万长亭和流云,更不是延顺朝廷,而是沈犹枫最敬重的师父兼养父墨台鹰啊!

    沈犹枫放开颤抖的手掌,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目光中已是挥之不去的凄凉和痛悔,他长吁了口气,回过凛冽的目光投向夙砂影的鬼面,望了半晌,不禁厉声叹道:“没想到,昔日我身中血竭,在重伤之时将九儿托付于你,竟会为今日之危机埋下隐患……”

    “本座早说得明白,天影旗只会杀人,从不救人。”夙砂影无动于衷,言语极其冷漠,“你昔日之托付,乃是别无选择,纵然那妖孽是你的心头肉,可他是死是活,又与我何干?你我同为主上效命多年,风座难道还不清楚,本座只是个杀手,杀手眼中,主上和龙鼎联盟的大业高于一切。”

    主上和龙鼎联盟的大业高于一切——只言片语,灼得沈犹枫心中苦痛难忍,然而,他无法辩驳,尽管他深爱着九毒,但他身为风座,终究太过清醒,沈犹枫怎会不知,夙砂影虽无情,但若站在天影旗和龙鼎联盟的角度去审视,夙砂影句句是真,句句皆挑明了无奈而残酷的现实。

    从过往到今夕,深爱九毒者,愿救九毒者,能救九毒者,龙鼎联盟惟有沈犹枫一人而已,而要救护九毒,沈犹枫也惟有一条路可以走。遥想昔日在灵予山,毒圣曾要沈犹枫立誓,待日后天下易主,他沈犹枫无论如何也要护九毒周全,当时九毒身世未揭,沈犹枫自然无法完全领悟毒圣所托之意,而后九毒的身世浮出水面,沈犹枫才隐约将毒圣的苦心体会一二,岂料未待他仔细设想应对之策,毒圣焚逝,九毒生离,一个个打击便接踵而来,毒圣的嘱托也就被沈犹枫暂且搁下,如今他与九毒重修旧好,更将一同随盟军北上,九毒的身世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他们必须面对的事实,亦正是如今横在沈犹枫面前最大的危机。

    九毒,是沈犹枫唯一的软肋,夙砂影布局除九毒,沈犹枫定会设计救九毒,对于沈犹枫的软肋,夙砂影早已经看得透彻,故而他才会在今日面对沈犹枫时,如此地胜券在握。风影二座论才智、心计、谋略和武学造诣,向来不分伯仲,但如今,一个为情,一个为业,高下顿分,输赢立见。

    沈犹枫深蹙双眉,目如寒冰,月光映在他脸上,竟透出无限的苍白与冷黯,他转过身,一步步走近桌边,嘲讽地盯着桌上的茶壶,忽地嘴角上扬,凄厉笑道:“本座今日泡的这壶大红袍倒生生款待了一个不速之客。”

    “何必急着下逐客令?”夙砂影冷冷地起身,语气却是万般肃然:“本座倒认为,风座还有一条路可以选择,此路虽险,却能助你手刃血仇,亦能助你及整个天风旗度过主上那关,至于那妖孽,此路更是他唯一可以脱身的机会,只是,本座已将话抛出,决定权在风座自己。”

    “看来影座是带着契约而来,本座无论选择走哪条路,都必然要奉陪到底了。”沈犹枫凛眉扫向夙砂影,心中再明白不过,冷笑道:“说罢,你开出的条件。”

    “天下够资格与本座合作者,惟有风座一人,你我联手,无人能撼,我盟大业即成。”夙砂影傲然正色道:“若你答应,本座可立誓保持缄默,若非主上亲自探得九毒身世,本座绝不会在主上跟前提起半个字。”

    沈犹枫仰头厉声大笑,笑声一时竟令夙砂影捉摸不透,只见沈犹枫渐渐地收起眼中的清冷与凛冽,缓缓地抑下心中的痛悔与忧虑,他似乎已在大笑中替自己做了选择,半晌后,他抬头盯着夙砂影,不动声色地沉默了片刻,蓦地决然一笑:“代价呢?”

    夙砂影未被面具遮盖的唇角划过一丝极淡的月影,鬼魅幽异如同盛放的血罂粟。

    “我要你加入‘屠龙计划’,从此风影结盟。”


第一百三十三章  釜  阳

初春,空山,微雨。

    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