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毒 完结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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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毒 完结全本-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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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女止步,向两旁让出一条道路,三人会意,当下反客为主,向前疾奔,六女无声紧随其后。眨眼间,身边的银光蓦地消失,三人眼前一黑,旋即又是一亮,待视线渐渐适应过来,已置身于一座三面悬空,蓝雾缭绕的通天嘹望台,台前的白玉阑干边,一名女子的背影俏然而立。

    枫九二人驻足不前,夜萤径自冲上前去,神情三分亲昵,七分恭敬,直唤道:“巫君婆婆!师父!”

    那女子原本凭栏远眺,听闻身后亲唤,方才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她身着墨袍,面覆绣纱,只留一双美目映于面容之上,寒若白雪,皓如碧月。那引路的六女飘然近前,垂目恭侍在旁。

    枫九二人观之甚奇,这巫君的形貌装扮竟与那引路的六女完全相同。夜萤称她为婆婆,掐指算算她的年纪,无论如何也该是个四十余岁的美貌妇人,可是如今一瞧,她俨然就是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莫非她修炼了驻颜术?再瞧她那影影绰绰的衣袂之间,浑浑然地透出圣洁仙气,风骨气度虽神秘却不邪魅,虽清傲却不失温婉,与想象中的巫女形象竟是截然不同。

    夜萤心中敬畏,咬唇靠近巫君身侧,鼓起勇气道:“徒儿谢过师父相救之恩,此番引哥哥和沈犹大哥前来,乃擅自揣测师父之意,还望师父莫怪!”

    巫君默然一点头,伸手抚了抚夜萤的头发,示意他安心。既而,她转回目光平静地打量起枫九二人,无人能识出她那藏于面纱之下的感情和神色,即便是那双映画于外的美眸,也清冷淡泊得仿佛不存在于世上。

    枫九二人心照不宣地一笑,当下抱拳施礼,齐声敬道:“晚辈沈犹枫,九毒,拜见巫君前辈!”

    巫君片言不发,忽然一挥墨袖,旁侧陪侍的六名少女身形一晃,竟悉数化为薄影,如洞中的水珠般四散开去,刹那间灰飞烟灭。

    枫九二人不禁为这幻奇邪异的法术惊诧不已,看来这六女乃是巫君借水作法,以自个儿的样貌化具人形所造,这么说,那真正的传话引路之人,当是巫君本人……二人这厢正在暗忖,便听巫君淡淡地开了口,语气轻柔:“到本君身边来。”

    枫九二人相顾一看,遂携手走上前去,身旁云海波涛,景象奇美,鬼光幻影,虚实难辨,二人至巫君身侧刚一止步,视野骤然开阔,待拨开云雾,放眼望去,台下的景象仿佛一幅画卷徐徐铺开,枫九二人不由自主地双双怔住——

    那是怎样的一幅绝美画卷。通天台屹于巍峨雪山之巅,站在台边,脚下飞瀑流泻,俯身鸟瞰,溪、湖、潭、池纵横交错,幽蓝的水域竟环绕着一座气势恢弘的王城!城墙古朴幽蓝,绵延百里;城中怪楼林立,奇阁嶙峋;城外繁花盛开,鸟兽和鸣;云、雾、风在城楼之上交相缠绕,波谲神秘。

    “苍穹……”九毒恍惚失了神,一把扶住横在身前的白玉阑干,脸上流光溢彩,惊异至极,喃喃直叹道:“果然下接苍穹之地……奇!甚奇啊!”

    “真乃人间仙境!”沈犹枫亦是惊叹不已,他向来沉稳淡定,眼界甚广,然此情此景下,竟也忍不住频频称奇,感慨万千。

    夜萤温颜笑道:“哥哥,沈犹大哥,你们一路上皆在迷惑为何未见到繁华喧嚣的城景,此番便好生瞧个清楚罢!站在通天台上,能俯瞰我鬼域王都的全貌呐!”

    枫九二人终于明白,雪原中那座废弃的城楼不过是对付不速之客的幌子,无论你是谁,唯有入了邪夺山,穿过巫君婆婆的百尺垂帘,才能亲眼见到真正的鬼域王都。想来那王都中人要出城,城外之人要入王都,皆须穿越邪夺山,征得巫君婆婆的同意,也便在规矩之中了。

    巫君平静地望向远方的蓝色云海,轻声说道:“妹妹的骨灰,可散在此处。”

    九毒立时会意,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那支银樽,轻抚道:“娘亲,九儿送你回来了,且安息罢……”说着他旋开樽口,将银白色的粉末倒入掌中,与沈犹枫一道,抬手向通天台外一把一把地撒去。楚天衣的骨灰遇风化作荧光,悉数飘往通天台下那片广袤无垠的土地。

    九毒收好银樽,只觉夙愿已了,心中通透不已,他抬首看向巫君,已然眼眶潮湿,唤道:“姨娘……”

    巫君清冷无痕的目光中恍然闪过点点情愫,说道:“本君自离开大宗时起,便已了无牵挂,如今大宗已没,过往种种尽化云烟,你无须如此唤我。”

    九毒并不介意,反而心中一暖,亲昵道:“姨娘若真的了无牵挂,又为何会以锦囊助我?为何会称呼娘亲为妹妹?为何会在雪潮之中出手相救?”

    巫君微微一颤,眸中霎时光华敛滟,她凝视着九毒,沉默半晌,突然道:“你身上,竟无半分夜孤寐的影子了。”

    九毒俏皮地一笑,谑道:“九儿从前倒是有过妄戾邪魅的时候,如今被这魔头给彻底收了,便愈发地亲起娘亲和信王爹爹来!”

    夜萤噗嗤一笑,马屁跟上,打趣道:“我也不像父王,像……像师父多一些!”

    “你兄弟二人真是夜孤寐诞下的逆子。”巫君嘴上虽嗔,面纱之下的容颜却拂过淡淡的笑意,她眼中的光华再次落到沈犹枫的身上,轻声叹道:“沈犹信的儿子,倒是颇具乃父之风。”

    沈犹枫心中温暖,坦然笑道:“此番,便恳请前辈将过往恩怨告知,父亲和我皆可获得永世安宁。”

    巫君缓缓收回目光,伸出手拉过九毒的手掌,轻轻地抚上他拇指所戴的忘情斑指,一声叹息,幽然说道:“无忘灵予梦一场,勘笑邪夺冷情人,一个百年前的诅咒,生生毁掉了两代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诅  咒

“诅咒?!”众人一惊,颇觉茫然。

    巫君松开九毒的手,莲步轻摇,望着脚下的飞瀑,凄迷道:“二十年前的洗泪崖兵乱,便是这个延续百年的诅咒所下的一盘迷棋,续断、龙箫、沈犹信、龙泪竹、墨台鹰、楚天衣、连荆芥、万长亭、窦夕年、赵翼……还有鬼域世王夜孤寐,所有牵连到这盘棋局中的人,皆是棋子。这盘迷棋,没有终局,没有赢家,而本君,正是那个观棋之人。”

    通天台上的气氛瞬间凝固,无人说话,无人相问,九毒三人凝色望着巫君,似乎连自己的呼吸声也听不见了。

    巫君的目光淡然若水,她转身看着九毒,说道:“楚天衣一生嫁侍二夫,本已作为舞勺使者委身于夜孤寐,却被一道密旨召回,不得已再嫁龙泪竹,这在大宗和鬼域两国皇族的眼中,当是多大的耻辱?然而龙箫却力排众议,坚持下旨责令他们完婚,为何?”

    九毒怔怔地望着她,茫然的眼眸中涌上泪潮:“为何?”

    巫君如水的目光瞬间结了层霜,冷冷叹道:“因为大宗皇族需要一个储君,彼时,本君已离开大宗,而龙箫钟情于续断,以他的性子,自然不会为了生下皇储而再次纳妃立后。但是,大宗江山不能够后继无人,在朝堂内外的压力之下,唯有获得储君,龙箫才能够放心地和续断归隐山水。那么,除了召回出使鬼域的楚天衣,让她和龙泪竹生下皇储,已无更好的法子能助龙箫完成这个心愿。”

    九毒摆首叹道:“我信王爹爹……岂会任其摆布!”

    “不错,龙泪竹生性淡泊,与世无争,但他毕竟是个亲王啊,龙箫此举,已触犯了他的底线。龙泪竹此生只钟情于沈犹信,从未起过夺位反帝之心,更未生过娶亲诞储之意,故而在大婚前夕,他终于下定决心,和时任釜阳将军的沈犹信同逆圣旨,放弃身份,双双赴宣州避难,其间发生了何事,本君亦不详知。”

    沈犹枫脑海中的思绪渐渐清晰,说道:“之后龙箫以信王扇中诗谋反为借口,遣万长亭率兵追缴,生生将父亲和信王逼至灵予山洗泪崖,其间种种,我二人知之八九,只是那藏在幕后的主使者,或许还有变数……”

    巫君点点头,问道:“那么你相不相信,指使连荆芥下毒的人是墨台鹰呢?”

    沈犹枫不答,默了半晌,抬头涩然道:“若不是他,又会是谁?!”

    巫君尤为平静,正色道:“指使连荆芥私盗血竭之人、在湛卢宝剑上灌下血竭之人、欲借沈犹信之剑除掉万长亭之人、嫁祸毒圣续断之人皆是墨台鹰不假……”沈犹枫眉目一黯,凄然摇了摇头,又听巫君道:“但是,沈犹信误伤于湛卢剑下且身中血竭之毒,却在墨台鹰的意料之外,更非他的初衷,一切皆是阴差阳错,那藏在幕后的主使者,乃是夜孤寐……”

    “鬼域王!”三人神色大变,齐声惊道:“怎会是鬼域王!”

    “因为一个契约,夜孤寐和墨台鹰之间的契约,信竹二人不过是这个契约下的牺牲品……”巫君不动声色,淡淡道:“墨台鹰想借鬼域的势力鼎立江湖,颠覆大宗天下;夜孤寐想借墨台鹰之手除掉万长亭和龙泪竹,从而嫁祸毒圣,以逼龙箫发兵踏平天门。”

    三人定在原地,只觉这层层迷雾被拨开之后,心中反而愈发地迷茫了。九毒面色苍白,凄厉问道:“他为何要如此做?我师父与他有何仇怨!”

    沈犹枫垂首沉思,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或许不是鬼域王和毒圣之间的仇怨,而是鬼域和天门之间的仇怨……”

    九毒闻言,心念一闪,凝神盯向自个儿拇指上的忘情斑指,沉吟道:“无忘灵予……勘笑邪夺……难道诸多恩怨竟是由天门和鬼域而起?!”

    巫君幽幽地抬起九毒的手掌,从他的拇指上取下那枚忘情斑指,问道:“你身为天门掌门,当知这忘情斑指的由来罢?”

    九毒正色道:“忘情斑指乃是我天门的开山祖师使君子,立派之时遣大宗朝的神匠所造,传至九儿已是第九代,依天门门规,但凡戴上忘情斑指的新任掌门,须忘记尘俗痴念,善纳弟子,潜心向毒,一生不得有所爱……”他顿了顿,脉脉地看向沈犹枫,叹道:“九儿愧对师门,终究无法做到忘情忘念,此生……也不愿做个无情之人……”

    巫君温言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心存爱念,又有何可愧?”

    九毒一怔,显然未料到这身在鬼域的巫君竟会说出这般言语。沈犹枫心中欣慰,想来这巫君虽性子清冷淡泊,却是个懂情善情之人,夜萤身在鬼域,能拜她为师,至今未拂纯真本性,倒真是万幸了。

    “情……”巫君回身朝着王都外那波澜壮阔的护城河望去,幽然道:“世间恩爱皆因痴情所为,世间仇怨皆因恨情所致,灵予山天门掌门道化成仙,邪夺山鬼域王族堕落成魔,本以为超越红尘俗念,方可自行解脱,岂料百年来依然爱恨纠缠,终究谁也无法幸免……”

    枫九二人相视一望,夜萤默然不语,三人静静聆听,任时光穿越百年,肆意流泻。

    巫君的目光透彻至极,柔声娓娓道来:“一百三十年前,游历天下的童颜道人使君子与鬼域储君夜无忘相遇相爱,双方立誓要永世相守,岂料三年之后,夜无忘回鬼域继承王位,为诞下储君,昌隆国运,他违背誓言,同大宗朝公主联姻,欺骗并背叛了使君子。使君子远渡鬼域寻找夜无忘,却未曾想到,夜无忘已被公主暗中灌下了引魂汤,这个鬼域初代崇王,空有一个无忘之名,却生生地忘记了对使君子的所有爱意和誓言。使君子心灰意冷,难释嗔恨,遂依仗自己数年道行,以童颜迅速老去为代价,在这通天台上发下毒咒……”巫君一顿,似乎心怀不忍,停止了叙说。

    夜萤蓦地一惊,呆呆道:“师父,为何不言了?!”

    九毒眉心深蹙,急道:“是何毒咒,请姨娘相告!”

    巫君无声叹息,收回飘向远处的目光,转身看了眼夜萤,又看了眼九毒,倏然语气突变,竟模仿使君子的声音,凄厉道:“从今以后,我要鬼域世代帝王的女人,皆因难产而死!我要鬼域世代帝王的儿子,两两自相残杀!”

    九毒猛然一震,不由得后退两步,沈犹枫忙上前抱住他,九毒沉声低喘,霎时心如刀绞,他知道,自个儿的娘亲楚天衣和夜萤的娘亲鸾仪王后皆是因难产而死,这不是巧合,时至今日,这诅咒的每一个字都应验在了鬼域王族的身上。

    夜萤浑身颤抖,一把扶住阑干,竟是万般惊惶,万般迷茫,只觉天昏地暗,说不出话来。这诅咒,几分真,几分假?九毒,夜萤,夙砂影……如今不就是在自相残杀么?

    沈犹枫心痛地抱着九毒,用力稳住心神,问道:“后来如何?”

    巫君恢复了清柔的语气,继续道:“使君子发下毒咒之后,童子变为老翁,青丝化成白头,他生无可恋,遂从这通天台上一跃而下,本想在幽蓝河中就此了结,岂料因缘未尽,命数未尽,得幸活了下来。”

    沈犹枫灵光一闪,沉吟道:“莫非,这邪夺山与灵予山乃一水相连?”

    “你果然聪慧。”巫君轻轻一点头,说道:“使君子在幽蓝河中顺流漂浮了数日,被河水冲到洗泪崖下,在他奄奄一息之际,又得贵人相助,被一个采药童子救起。在那采药童子的悉心照料下,使君子得以保全性命。他伤愈之后,便断却痴念,于灵予山中自立门派,隐匿避世,修研奇毒,并遣神匠造了这枚忘情斑指,成为天门的第一代掌门人。”

    九毒揪心不已,他向来视天门师尊为万世敬仰,如今得知真相,竟是痛难自抑,既悲又恨,更多的却是深深的无可奈何,恸声道:“师尊虽戴上了忘情斑指,却为奇峰取名无忘,令山道布局甚似百尺垂帘,让洗泪崖冰洞遥望鬼域通天台,他……他自己都无法忘情,却立下门规,要我天门历代掌门断却痴念!他自己无法释恨,却发下毒咒,要鬼域王族代代背负罪孽!”

    沈犹枫抱紧九毒,亦如万箭穿心般难受。他明白,九毒身负天门掌门和鬼域王族的双重身份,恰恰是这段往事和这个诅咒最直接的受害者,更何况,九毒还身负一个前朝大宗皇族的身份,在墨台鹰的芥蒂之下,亦是颠沛流离,受尽委屈。

    巫君轻声喟道:“真要忘情,谈何容易?就连那灵予之名,亦是随邪夺而起,更无须他言,使君子身在山中,便是身在情中,又如何能忘?”

    枫九二人心中一动,惊道:“灵予山之名莫不是龙箫所赐么?”

    巫君绣面轻摆,说道:“龙箫并非第一个命名者,最初唤此山为灵予之人,正是天门师尊使君子。百年之后,龙箫以‘妙法灵华,予归何处’为灵予山命名,既是巧合亦是因缘,此事作为佳话流传甚广,乃因龙箫身为帝王,受臣民尊仰所致。”她背起墨袖,似乎记起了二十六年前的往事,恍然道:“本君如今想来,我这个曾经的皇弟和皇夫,正是因为爱恨皆如使君子一般烈性偏执,才造成了洗泪崖兵乱的悲剧,龙箫,恐怕是这天下间最像使君子之人了,可叹续断,终是爱他的烈性偏执……”

    “师父……”九毒心中轻唤,既感酸楚又觉释然,暗自叹道:“想来这段天门和鬼域的往事当属两地绝密,唯有掌门和鬼域王传位之时,方才告知继位者……昔日师父焚画殉情,也始终未将洗泪崖之变的真相及九儿的鬼域身世相告,定然是参透了其中玄机,要为这段往事守密,原来师父早已预见,终有一日,九儿会同姨娘重逢,从她口中悉知一切……”

    巫君看透了九毒心中所想,温颜道:“续断身为天门掌门,岂会不避忌天门与鬼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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