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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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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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爷,要不我们先找个客栈歇歇脚,再去找雪姑,从昨日离开商项城起就一直在赶路,也未吃上一顿好的。”
  赵元长随意看着镇上的景致,笑问:“怎么,饿了?”
  “难道您不饿么?”常亭玉长吐口气随之颓力勾着背,神色哀伤:“就吃了那么几个馍馍,连口水都没喝上。”
  “我记得这前面就有记酒家,不晓得此时可还在。”赵元长说罢便夹了夹马肚子。
  马儿匆匆几步便就到了赵元长所说的酒家,不过店内翻新过了,已成了一座楼,与他记忆中的模样相去甚远,唯一一样的就是酒家的名字。二人将马交给店小二牵去马房喂草,拿着行囊走进酒楼要了间自带木栏的厢房。木栏向街,连着椅,两旁垂着幔纱,若是有客人喜欢,便可坐于木栏椅上闲观街景。常亭玉点了几道自己勉强能吃进嘴的菜,而赵元长只要了壶酒。
  常亭玉走到坐于木栏椅之上的赵元长跟前,问道:“爷,您要找的雪姑究竟是何人?”
  赵元长抬眼看着常亭玉,片刻之后才浅笑道:“莫非我的事都得一一向你说清道明?”
  “不敢!”常亭玉立刻拱手弯身做礼。
  “我只是说句玩笑话。出门在外不便行礼。”
  “是。”
  赵元长将手肘靠在木栏上:“雪姑是当年跟在庚延一母亲身边的下人。”
  常亭玉稍稍愣住,半年多以来,赵元长绝口不提庚延一三个字,就连旁人也不得说到他,而今赵元长竟亲自来寻与庚延一有关之人。
  赵元长瞥一眼常亭玉,又转向街上:“看你的表情,是觉得我不该来?”
  “我只是有些吃惊,您找她作何?”
  “自然是与庚延一有关。”赵元长说着又斜视着常亭玉笑起来:“你当真以为我是怕了他?”
  常亭玉摇头,沉默了半响寻思着该如何转移话题,却见街上走来一人,十分熟悉。他指着那人的身影惊道:“爷您看!”
  赵元长瞟了一眼,仍是气定神闲。
  “宋袭荣怎会在固棱镇?!”
  “这固棱镇又不是只有你我二人来得,有何吃惊。”
  “既然宋袭荣在此,那您说庚延一会不会也来了?”
  “我又非神仙,怎会知道。”恰巧此时小二端着菜进来,赵元长便起身走到桌前坐下,拿过自己的酒斟了一杯:“你不是饿了吗,快吃。”
  此时的常亭玉何来饿意,满脑子想着若是遇上庚延一定要亲手刃他。常亭玉不善伪装,他的心思全写在脸上被赵元长读了去。赵元长端起酒杯晃了晃,瞥着常亭玉用力紧握筷子的手,啜了。
  填饱肚子后,赵元长与常亭玉便牵着马找了间客栈住下,打算明日再访雪姑。客栈名字取得好,如意如意,虽有些俗,但却又是每个人都喜欢的。天字号房只剩两间,一东一西,赵元长随意拿了个牌子便跟着小二上了楼,留下常亭玉还在大堂里与老板交说需要。小二照着赵元长手里的牌子给他开了东头那间,赵元长摇了摇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隔壁房里不时传来咳嗽声,不甚清晰。赵元长突然听得一愣,竟就保持着正要就坐的姿态直到小二敲响房门说端来了热水。
  赵元长坐下后理好衣衫,这才道:“进来。”
  小二端着铜盆进来,边往木架处走边道:“这是另一位客官吩咐给您送来的。”
  “有劳。”赵元长起身,撩起衣袖走过来,不经意问道:“你们这客栈怎这般吵,隔壁那人咳嗽的声音都能听见,这要到了夜里岂不难以入眠。”
  “客官您见谅。隔壁那位客官害了病,来时就一直在咳嗽。你之所以能听见,是因为隔壁的床与您这间房只隔了一面墙。”说罢,小二便指了指床的方向:“如果您要嫌吵,我就说与老板给您换一间,不过其余的都不是天字号房了。”
  “罢了。”赵元长拧好布巾往脸上抹了抹,又擦擦手:“那人既害了疾为何不去请大夫看看?”
  “他们呀,一行三人里本就有位公子是大夫,先前还熬了药给他喝。”
  闻言,赵元长更是停了下来:“患病的那人可是总挂着笑?”
  “对。客官,您问这个作何,难道你们认识?”
  赵元长拿出一定银子放在小二面前:“除却那个大夫,另外一人是何模样?”
  小二伸手去拿,赵元长一勾手腕儿便收了回来。小二只好死盯着银子,咽下口水:“另一位客官眉目神奕,但不善言笑。”
  赵元长满意地笑起来,这才将银子递给他。
  小二双手接过银子捧在掌心,美得瞧不见了眼:“这银子当真给我?”
  “不喜欢便还来。”
  他立刻将银子踹进怀里:“谢谢客官谢谢客官。”
  “我再问你,隔壁那人病得可重?”
  “这个可说不好,倒是咳得十分厉害,脸色也惨白。”
  闻言,赵元长不禁拧起了眉沉默下来。
  小二又道:“客官,您要没什么吩咐,我就先走了,堂子里还等着我帮忙呢。”
  “等等。”赵元长眯眼看着小二,扬眉勾唇道:“我与他们三人并不认识,记住了?”
  “是是,客观您放心,你们绝对不认识,我一个字儿都不会说。”
  “出去。”
  “诶好,有什么事您叫我便好。”
  待到小二出去,赵元长走到床边上坐下,拽着剑的手因太过用力而冒起了青筋。片刻后青筋没了,再看赵元长的神情,已是浮起带了邪念的狠笑。
  常亭玉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糖糕。赵元长回复了平日的模样戏道:“莫非你又饿了?你就不怕有朝一日再好的马也驮不动你?”
  “好些日子没吃了,嘴馋。”常亭玉叼着一块糕走到赵元长面前,将盘子递了过去。
  “我不用。对了,在客栈的时候你要无事便好好呆在房里,尽量不要出来。”
  “为何?”常亭玉脱口而出。
  赵元长瞥着他笑道:“我一定要告诉你?”
  常亭玉愣了愣,道句我回房了便端着糕点退出赵元长的房间。塞在嘴里的糕他嚼了嚼,却没了咽下的心情,便找个地方吐出来。如今的赵元长,已非昔日,可究竟是哪里变了,常亭玉也说不上来。
  翌日,赵元长听得隔壁有了动静,便穿衣起来。这一夜他都睡得不安稳,他挨着墙,隔壁那人似乎就在他身旁咳嗽,于是他又挨得紧了些,听了一夜。等到小二告诉他那三人已出了客栈牵着马走了,他便让小二叫醒常亭玉,用了早膳,骑着马走到西郊。
  此处正是雪姑的宅子,算不得豪华,倒也阔绰,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赵元长抬头看了看牌匾,便不带情感对常亭玉说了句敲门。常亭玉稍顿,这才翻身下马。
  敲了许久,管家终于边嚷着谁呀边开了一些缝儿,见常亭玉与赵元长是个陌生人,便问:“你们找谁?”
  “找雪姑。”
  “夫人正在会客。”
  赵元长也翻身下了马走上前来对管家笑道:“马不用喂了,给它们刷刷毛就好。”
  “你!” 
  “告诉你家夫人,白十二有事拜访,她自会明白。”
  管家将信将疑上下打量赵元长与常亭玉,见他二人并非贼目鼠相便让一家丁看着,自己去了前堂。
  前堂上只有宋袭荣与高伯山,各自面前摆了一杯茶。见夫人不在,管家便又去了书房。此时庚延一刚听完所有事,他苦笑着摇摇头。若是早些知道当年的事,他便不会去顺宜找赵元长了。原来,天意竟是这般爱捉弄人,不仅捉弄了他娘,连他也一并狠狠捉弄了一番。
  雪姑有些担心地道:“小少爷,您病得这般厉害,不如就留下来,让老身照顾你。”
  庚延一摇头:“我还有些事要做。雪姑,谢谢你当年照顾我娘。”
  “小少爷……”
  管家躬身站在门外:“夫人,门外有位自称是白十二的公子说是来拜访您。”
  “白十二?”雪姑恍然大悟惊讶地看向庚延一:“皇?!”
  庚延一也是十分吃惊:“他怎会来了?”
  雪姑打开书房门:“快请他进来。”
  “麻烦管家去告诉前堂那两人,就说泰祥来了,让他们快些到后院来。”
  “是。”
  



     ☆、第四十七章

    管家将赵元长与常亭玉请到前堂,舍人刚巧端了茶来。雪姑伏地贴首,叫了声陛下。赵元长直直走到上位前转身撩袍坐下,笑端了茶水放到鼻处闻了闻,却不饮,又放下了。雪姑不敢怠慢,责备了端茶来舍人命她重换一杯最好的来。
  赵元长睇一眼自己面前的椅子看向雪姑笑道:“坐。”
  “是。”雪姑这才起身坐下:“陛下怎会突临寒舍?”
  “来不得?”
  “来得,恭迎陛下。”说着雪姑便又欠□。
  “我微服出访并无几人知晓,你叫我十二爷即可。”
  “是,十二爷。”
  赵元长拿眼环视过门外,片刻后才悠悠开口道:“我此番来倒也没什么,不过是有些疑问想请雪姑你帮着解答。”
  “十二爷请讲。”
  “庚婉馨你可认得?”
  雪姑不禁一颤,只是她毕竟也是见过不少市面,还算稳得住。她故作模样想了想,道:“不记得有此一人。”
  赵元长盯着她看了小会儿,笑起来:“不记得,是否也意味着并非不认得此人?”
  “老身年纪大了,或许帮不了陛下。”
  “我倒是有个不错的方子,兴许会让你想起来。”赵元长朝常亭玉扬扬下巴。
  常亭玉会了意,便拔出剑来抵在雪姑脖子处。一旁的管家见此立即跪下向赵元长求饶,端着茶水而来的舍人也立在门外不知如何是好。赵元长瞥了管家一眼,冲舍人招招手让她将茶端来。舍人这才惶恐着走进来,还险些绊上门槛。
  雪姑勉强扯起嘴角:“看来十二爷这个方子不怎么灵。”
  “雪姑是个爽快人,从来没人敢说我的方子不灵。”
  “老身只管说实话,若有得罪请勿怪。”
  赵元长摇摇手,示意常亭玉收起剑。他亲自起来走到雪姑面前,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问道:“那庚延一呢,可认得?”雪姑禁不住浑身一颤,不待她说什么,赵元长便直起身走到门口。
  花园里匆匆行来一老翁,身旁有位娇俏女子掺着他。这老翁手持白绢捂嘴咳嗽,路过前堂时不住拿眼飘向赵元长。女子拍着老翁后背替他顺气,见到赵元长只是颔首点头,便算作打过招呼了。雪姑顿时站起来朝前走了几步,满脸欲掩难藏的惊慌,悄悄地被赵元长瞧了去。
  “原来贵府还另有客人。”赵元长说得有些许大声,这让旁人都始料未及。
  老翁闻言停了步,转过身来对赵元长拱手做礼。
  雪姑急忙走出来扶住了老翁,对赵元长笑道:“是家里远方亲戚,正好今日返乡。”
  “我看这位老伯似乎身体欠安,加之路途必有颠簸,赶着返乡恐不大妥当。”赵元长笑脸盈盈,似乎一瞬便移到了老翁面前:“既然是贵府远房亲戚,不妨留下来养好病了再做返乡的打算。雪姑你说是吗?”
  雪姑被问得语噎,一时间找不到话只得随便搪塞了句:“老家有急事。”
  “再急也不可耽搁就医。”赵元长走到雪姑跟前接她手扶着老翁便朝堂里走,走了几步就抬手抚平了人皮面具未粘好的边缘,笑道:“我这儿有个药方,老伯不妨试试。不知可否借贵府纸笔一用?”
  “当然可以。”雪姑命舍人速速去拿,又对先前扶着老翁的女子道:“丫头,既然不走了你便书信一封我差人送回老家。”
  女子点头欠身,离开时斜眼瞟进了堂内落于赵元长脸上,倒也未做多少停留。
  赵元长扶了老翁坐下,自己则就站在了边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虽带笑,却寒着一双眼,尤为骇人。
  舍人拿来笔墨纸砚放在案桌上,赵元长蘸了磨汁在笔尖上,正要写,又偏偏抬起头来:“老伯若是难受得厉害不如先回房歇着,待我写完这副药方再去房中看你。”
  老翁站起来,雪姑欲要去扶,怎料被他拒了。他道句有劳公子便径直走出前堂。
  赵元长收敛笑意挥毫急笔书下一行字,随后将纸递给常亭玉。
  常亭玉看过后大为吃惊,无意间又拽紧了腰间的佩剑:“十二爷,这……”
  “告诉你自有我的用意,小心保管。”
  “是。那药方……”
  “普通药方根本无用。”赵元长放下笔拦住门外路过的舍人问得刚才那老翁的房间。
  常亭玉又看着纸上的字。
  引蛇入雕花,候旨听命。
  院深未几许,回廊下的第一间房里住的正是老翁。赵元长来至门外定下心情露出笑后这才扣了门。门内一人作答:请进。
  赵元长笑盈盈进来:“叨扰了。”
  “公子客气。”老翁坐于床边,望着跟前人,不知怎地,竟就痴痴望了去。
  “莫非我脸上不干净了?”
  老翁摇头笑笑:“公子真是好心。”
  “好心又如何,未必会有好报。老伯可相信好心定有好报一说?”
  老翁顿了片刻:“公子既然知道我是易容,为何还叫我老伯。”
  “你既然知道我是赵元长,为何要故作不认识,庚延一。”
  庚延一叹口气撕下脸上的人皮:“我早该知你聪明如你怎会不知……”
  赵元长忽地抱住庚延一:“当真是你。”
  “你……”庚延一未料赵元长竟不是拔剑相向:“不恨我?!”
  “若说不恨你可会觉得是惺惺作态?”
  “我以为,你若知道是我定免不了兵刃相向。”
  “未见到你时,我也以为自己会如你所说。”
  庚延一搂着赵元长后背:“你瘦了不少。”
  “你又何尝不是。”贴着庚延一颈窝的赵元长勾着唇角不知笑意何指。
  房门外立着先前那女子,透过未掩实而留下的缝隙朝里看。庚延一脸上扬起的笑是十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打从心底开心的笑。
  屋顶传来一声哨,女子退到庭院抬头望了望,便出了宅邸。
  高伯山靠在城门外,双臂抱在胸前,没等多久女子就出了城门走过来:“何事?”
  “庚延一已经被赵元长找到,你有何打算?”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先将这个消息告诉我哥,让他有所准备。”
  “你自己小心。”高伯山道完就解开被栓与树下的马离开了固棱镇。
  几日修养,庚延一的病终于有所好转,至少看上去是如此。赵元长每日陪在床边想一些有趣的话逗他笑,整个院中似乎就只剩下赵元长讲故事的声音和庚延一的笑声。偶尔庚延一下床去院中走走,赵元长就拿了披风为他披上。
  常亭玉总是不得不看见他们亲密的样子,握紧剑柄。
  终有一日他再也忍不住,冲到两人面前跪下:“陛下,我们出宫多日,不可再作逗留。”
  赵元长并未答他,反倒歪头看着庚延一笑了,问道:“延一,我的皇宫你可喜欢?”
  庚延一轻叹:“无论喜欢与否,我都不可以再跟你回去。如若不然,你的臣民势必会反。”
  “我想也是。”赵元长终于转头去看常亭玉:“你一人回去,就告诉大臣们我已葬身在外,让他们另谋新君。”
  “陛下!”
  “不必多言,我心意已决,此余生便与延一归隐相伴,直至终老。”
  “赵元长,你的王朝……”
  不等庚延一说完,赵元长便竖了食指立在他唇前:“你我二人找处无人识得的地方,过寻常百姓的生活。屋门外种些你喜欢的花草,院子里再两副竹椅,闲暇时便晒晒太阳。偏屋里放着你爱看的书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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