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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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庚-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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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池是在地面上凿了一个几乎有一半房间那般大的六角坑,坑外沿加了两层石阶,在浴池与房门之间隔着一扇屏风,绘着金灿灿的双龙戏珠。庚延一细细看了整间房,笑了一下。这洗澡用的堂子,却是比他原来的用膳堂还要大些。池子里冒着热气,庚延一坐到石阶上一手捻袖用指尖拂了拂水,又站起来褪去身上的袍子走入池中坐下,浇了水在身上。
  庚延一正泡着,房门竟被推开,进来一个人。透着屏风庚延一只知道进来这人是位男子,不用他猜便知道是赵元长。此时的赵元长酒已醒得差不多,走到浴堂外见了穆弥殿里的宫人才知庚延一此时在里沐浴,便让宫人们都在外面候着,自己一个人进去。
  赵元长礼节性的问了庚延一是否能一同入浴。
  庚延一笑道:“能与陛下一同入浴,自然是我的福气。”
  “无人的时候,你我便以姓名相称。”
  “那我是该叫你赵元长还是元长?”
  “你想怎样叫全凭你自己。”赵元长褪了袍子走进浴池,直至走到庚延一身旁这才坐下,用手舀了水浇在肩上。
  庚延一抱手侥有兴致地看着赵元长道:“想不到你竟长得如此白皙,若我是女子见了你这模样,定是痛骂老天无眼。”
  赵元长打量一遍庚延一的皮肤,又低头看看自己露在外面的胸膛,笑道:“倘若我是女子,见了你定会悬梁。”
  “只可惜,你是男的。”
  庚延一在泰祥宫中这一住,便住了一个月。一个月之后,考工令依然没做出能让赵元长满意的兵器。而让大煜上上下下群臣百思不得其解的却是大煜所有的妖怪都消失不见了,边疆也无战报称妖怪来袭。可为了避免这一切只是妖怪为了趁大煜放松警惕之余突袭的诡计,赵元长依然让那六位将军驻守在边关。考工令也不用罢官流放,但必须尽快做出兵器。
  一时没有妖怪滋扰生祸,赵元长心中自然舒畅许多。太后趁着这个时候命了长卿巷各个夫人的黄门拿着牌子让赵元长招幸。兴许是赵元长真的太高兴了,兴许是赵元长觉得他该考虑子嗣了,他随手拿起一块牌子递给自己宫里的黄门。
  黄门仔细一看,便让少洳馆的烃娥夜里过来伺寝。
  烃娥浸浴梳妆着了前不久用俸禄做的一身粉色新袍,本就生得乖巧伶俐的她穿上粉色袍子更显得水嫩。入夜时分,她便被黄门宫人们送到了定瀛殿。
  刚进泰祥宫的时候庚延一便见到了,一旁的黄门见他有些疑惑便告诉他,这是皇帝招幸了这位烃娥。庚延一觉得他若是呆在外面便显得尴尬,于是回到了穆弥殿让黄门去书库中给他找了几本书册子,想了想觉得还是自己去比较好。
  而招幸了烃娥的赵元长却有意在玉池边上耗着,实在耗不下去了他才回到泰祥宫,却又不愿意立刻就进定瀛殿,便走到穆弥殿去看看庚延一在做什么。刚踏入穆弥殿,守门的宫人便告诉他庚延一去了襄门,不在殿内。于是赵元长只得回到他的定瀛殿。
  在房门口站了很久,这一站就是半个多时辰,直到赵元长站得腿有些发麻这才推门进去。坐在床上低着脑袋的烃娥突然就红了脸。赵元长坐到烃娥身边,顿了片刻便又起身灭了房里的灯抱着烃娥躺到床上,伸手扯下丝帐。
  第二日醒来,赵元长轻轻拿开烃娥放在他胸口的手臂,穿好里衣唤来宫人更衣上朝。
  丞相司马骏之上凑,称前日被妖怪所毁坏的房屋农田需朝廷分发一批赈灾银两与粮食。说罢便呈上奏折,又退回到自己的朝位。赵元长打开奏折大致阅了一遍又合上放到一旁,称定会仔细考虑。
  现职大司马程夜空手上奏,道:“启奏陛下,近日边疆已无战况来报,若是长期将六位将军派守于边关,也不利于对顺宜的守卫。臣以为,各个郡县皆有官兵屯守,各封地也自有封地王派兵防守,六位将军则不必继续留守,则不如召回六位将军。”
  赵元长笑了笑,道:“可是常亭玉将军书信于你,让你上奏朝廷让朕召他回来?”
  “镇军大将军的确给臣写过一封书信。只是臣以为大将军所说有理,这才上奏朝廷,再加上一连七十多日都未见妖怪。所以臣以为,召回六位将军也不是不可。”
  御史大夫周礼也上前一步道:“臣也以为,召回六位将军加强对顺宜的守卫乃重中之重。”
  “也好,传朕旨意,即日起驻守边关的六位将军方可回顺宜。另派骠骑将军卫将军与镇东、镇西、镇北、镇南四位将军接替这六位将军驻守边关。各位卿家大臣可还有事要奏?若是没有便退朝。”
  接到回京的圣旨,常亭玉便立刻整军待发。守了两个多月的边关,那便是吃了两个多月没盐没味的食物,即使是打仗,这一仗也早该结束了。待到镇西将军带着人马来接替他,他便带着他的军队往顺宜走。
  顺宜是大煜范围内一块最大的疆域,由皇帝赵元长统治并管理,其余又分了三块封地给三位兄弟,分别以名远舜、齐孝、中敬。对于这三块封地赵元长也几乎不怎么过问,封地自有封地王打点一切。本来三块封地与顺宜之间是不怎么联系,至多偶尔送上一些贡品。而自从妖怪出现以来,远舜王便常常上书朝廷商议如何对抗妖怪。只是原本要批阅的奏折就不少,如今又加上远舜王的折子,赵元长有时便是看上整夜都看不完。
  还好庚延一来了,虽不能帮赵元长批阅奏折,但也能陪着他说说话,免得夜里烦闷。而渐渐的,庚延一陪着赵元长的时间长了,赵元长也会就着奏折里的事和庚延一讨论,很多他一个人不能妄下断定的事情也不用那般费心。
  就在下圣旨召回六位将军这日,赵元长便笑侃道:“庚延一,索性我封你做丞相长史如何?正好你夜夜都陪我在比旸殿批阅奏折。”
  庚延一翻一页书册子,却并未抬头:“若是你不怕我毁了你的江山,那便封吧。”
  “你的意思是,若你做官便是庸官?”
  “至少不会是好官。”庚延一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赵元长,道:“您的奏折可都已阅完,皇帝陛下?”
  “还差最后这一封,是司马丞相的上奏。奏折上讲,顺宜多处百姓受妖怪祸害,以致无家可归,所以望朝廷拨善款发粮食。”赵元长提笔在奏折上写道:准。
  庚延一又继续看他的书册,边看边道:“只是不知道这批银两和粮食能不能如数分给百姓。”
  “我已考虑到此,便以注明了具体的银两发放。若是还有官员欲从中作梗,我一看地方账目便知。”
  “你这皇帝倒是做得精明。”
  赵元长放下笔将奏折合了放在一叠奏折上,起身走到庚延一身边:“委屈你今日又赔了我一夜。”
  “又非你强求,何来委屈这一说。”
  “既然你这般说,那我也不必觉得歉疚。”
  “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陛下您觉得歉疚一些。”
  “听你这话,就算方才当真歉疚了,此刻也平复下来。”
  “若我此刻又觉得委屈了,你又做何感?”
  “你若当真觉得委屈了,回穆弥殿睡一觉便会好。”
  庚延一抬眼斜睇了赵元长,冷着一张脸不说话。
  赵元长怕庚延一真生气,便又道:“方才只是句玩笑话。你若觉得委屈,他日下棋我便先让你三子。”
  庚延一仰脸笑道:“君无戏言。”
  明白了刚才庚延一只是佯装生气,赵元长吸一口气傲然笑道:“就算我让你三子,你也赢不了我。”
  “那却是我不想赢你。时候也不早了,回泰祥宫吧。”庚延一合上书册展了展身子,刚站起来便觉得双脚无力往下跪。还好赵元长手快扶住,他这才没有真的跪下去,而是撞在了赵元长胸口上。
  赵元长扶了庚延一坐下:“你没事吧?”
  庚延一揉揉自己的腿,道:“没事,可能是坐得太久,腿有些麻了。”
  “没事便好。还能走吗?不能走我便命人背你回去。”
  “不过是脚麻而已,一会儿便好。”
  赵元长便坐在一旁一直守着,等到庚延一能自己站起来,二人才掌了灯笼回到泰祥宫。泰祥宫外聚满了长卿巷的黄门,各自等着自家主子被招幸。四位长使端着木盘排站在最前面,木盘里装着夫人们的牌子。庚延一看一眼便先回了自己的穆弥殿,赵元长看了看庚延一,随手拿起一块牌子交给黄门。
  黄门大声说道:“让玄飔殿的昭仪前来侍寝~”
  



     ☆、第三章

    常亭玉驻守的边关离顺宜并不是很远,顺水路二十多日便进了顺宜范围内。只是皇宫所在的翯城却在顺宜西偏南的位置,就算进了顺宜范围也至少还要再步行十多日方才能到翯城。常亭玉率大军找了处还算空阔的地方驻扎营地暂时歇息三日再作回翯城的打算。
  车骑将军侯硕与骠骑将军卫将军同为二品将军,却因赵元长考虑到顺宜的骑兵力不能消减,便让他留了下来。十五日后常亭玉领着大军浩浩荡荡的回来,还未回府休息便穿着铠甲进宫复命。国大将军项白川也在第二日回到了翯城,一进翯城便直奔国大将军府命侍女给他沐浴更衣,又鼾声雷动地睡了一觉。
  待到各位将军都回到翯城,为了替他们洗尘接风,赵元长便在泰祥宫中设宴请了六位驻守边关的将军和留守翯城的将军。这席间,庚延一也在,端了酒杯静坐在角落。
  常亭玉是第一次见庚延一,斜着身子向刘名扬问得庚延一的身份,便走到庚延一面前道:“听说徐大人卧病在床,近日病情可有好转?”
  庚延一站起来礼貌的颔首微笑道:“我昨日刚去探望过伯父,他的病情似乎又恶化了。不过将军不用太担心,陛下已然派了最能耐的太医前去诊治,不多时日便一定会好。”
  “徐大人曾救过我一命,如今他病了我却一直未去探望过。不知我该带些什么东西去,先生觉得,我该带些什么过去?”
  “将军什么也不用带,去看看便行了。伯父见了你自然是高兴的。”
  “那好,过些时日我便带些人参雪莲去探望徐大人。”
  “庚某替伯父先谢过将军。”他端起一杯酒敬了常亭玉便一饮而尽。
  宴席进行到一半,皇后便带着几位穿得轻薄的舞姬与一批奏者来到泰祥宫外,让这些人都候着自己一人走进泰祥宫大殿跪下对赵元长行了稽首礼。赵元长未料到皇后竟会过来,显得有些吃惊,但还是很快便恢复过来对皇后道了句起身。
  庚延一入宫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皇后,虽说不如想象之中那么美丽动人,但周身都散发着一股不容侵犯的气息,像把磨得尖锐的匕首,凌厉得很。
  皇后起身对赵元长笑道:“臣妾得知陛下在这泰祥宫中设宴为将军们接风,便擅自带了一批舞姬与太乐令的奏者前来为陛下和各位将军们助助兴。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赵元长放下筷子笑道:“皇后这番好意朕又如何拒绝。让他们都进来。”
  “谢皇上。”皇后微微欠身,又走到赵元长面前向着殿外拍拍手。
  奏者舞姬这才进来,各自找了合适的位置站好,便开始为宴席上的人表演。乐刚起,舞姬便用袖子半遮了脸对赵元长妩媚一笑,翩然而舞,似乎双脚就没踩在地面上。赵元长以手支脸颇有些慵懒,目光不经意便滑向庚延一。庚延一也是看得不太专注,夹菜之余眼角往赵元长身上一瞥,赵元长便又淡然将目光顺向舞姬,小啜了口酒。
  琴笛弄至激进处,舞姬们便撩起水袖一甩,在半空中舞了个圆。在座的人除了赵元长与庚延一都看得入神,不自觉鼓起了掌。偏偏就是谁也不记得还有位皇后站在席间,没人请她坐下,没人向她进酒。她满怀期望地看着赵元长,希望能同他坐于一张榻上举杯共饮。只是她越期望便越失望,赵元长舒心地看着舞姬们扭着婀娜的腰身旋转舞袖,目光就没一刻回转过来看她一眼。
  兴许是对赵元长的样子觉得生气了,兴许是对她自己此刻的处境觉得尴尬了。舞还未完,皇后便低声对赵元长说道自己宫内还有事。这话一听便能听出饱含了怨愤。只是赵元长故意装傻,点点头答应了,又接着看表演。
  皇后幽怨地看一眼赵元长,这才离开了泰祥宫。赵元长见皇后离开缓了口气,却发现庚延一一直看着自己,便朝他一笑,举起就被做了个敬酒的姿势,一口喝光了酒。庚延一也端起酒杯回敬了赵元长,一口仰头喝光。
  这酒不太辣,却更能醉人。
  就在宴席快要结束之时,前去替徐大人诊治的太医莫澜来报,徐大人已中毒身亡死在家中。
  庚延一端酒杯的手一软,杯子便砸在地毯上,浸湿了一片。
  本还有些喧哗的泰祥宫顷刻之间静下来,都看着莫澜不太正经的笑脸,觉得是句玩笑话。但转念一想,莫澜平日里似乎都是这副模样,便又不得不信了。
  赵元长往眉心间动了动双眉,道:“徐大人怎会中毒?”
  “臣去司马府替徐大人看病之时,他已死在房中。只是……”
  “若是可以,太医能否一次说完?”
  “陛下恕罪。只是房中门窗都上了锁,所以臣猜想,大司马应该是服毒自尽。”
  赵元长扭头去看庚延一,却见他脸上流下两行清泪,倒是并无任何表情。赵元长道:“朕想亲自去看看。莫太医,就有劳你带路。”
  莫澜终于不再缠他的头发拱手道:“是,陛下。”
  殿上的将军们大人们都慌了,愣了,不知所措了。尤其是常亭玉,他绝不相信一向为人热诚大志在胸的徐大人会服毒自尽,于是主动请求要与赵元长一同前去。赵元长见常亭玉严肃的模样,倒也默许了。
  赵元长去到庚延一面前,道:“有我在你便可以放心,不如你就留在宫中。”
  还未等庚延一去抹,脸上的泪便已经干了,留下不怎么好看的泪痕。庚延一还是用手在两边脸上各抹了一下,平静的看着赵元长:“伯父待我不错,如今他已故我又岂有躲避之理。请陛下允许我一同前去。”
  赵元长点点头:“也好,那便一起去。只是你若觉得太伤心了,先回宫也无妨。”
  “这个时候伯母怕是比我更伤心。伯父生前无子,我虽非他亲生倒也承蒙他关照,留下来帮伯母打点也算是微报大恩了。”
  “徐大人能得你这样的侄儿也算是一种福气了。”
  庚延一笑笑。
  还未进司马府,便听得嚎啕的哭声。一行人停在门外,被哭声勾得又是一阵伤心,庚延一走到门口用力拍着门,不多久管家便开门让他们进去。徐夫人见了赵元长哭得更加厉害,脚一软便就跪了下去。赵元长立刻让侍女扶了她进房间以免太过伤心,然徐夫人却坚持要留下来。
  徐夫人道:“陛下,我家老爷他……徐大人他绝不会自杀,请您一定要让延尉查出凶手。”
  “徐夫人请放心,朕会亲自查清此事。夫人也不必太过伤心,逝者已矣,保重身子要紧。”
  “大人自从一年前卧病在床,不管请了多少太医来诊治也都丝毫不见起色。可大人他从未有过半点轻生的念头。一定是有人要毒害大人,大人绝是不会轻生的啊!”
  “那夫人可有想过谁会害徐大人?”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庚延一一眼,却是摇头:“我家大人从不与人结怨,妾身是在想不出谁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可徐夫人看庚延一的那一眼还是被赵元长瞧见了,只是他也不提:“不管徐大人是误食也好,遭人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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