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索缚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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蛟索缚龙-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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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什么?”

“决定亲……亲往河……河北岸的卫辉府,催……催促答应即……即将赶来主事的两位前辈,也……也许请的人已在途中了。”

“什么前辈?”

“我……我真的不……不知道……”

“我另找人问,哼!”

“饶……我……”

唯一的灯笼倏灭,姜步虚已经走了。9

天快亮了。

夜间活动的族类该归巢了。

客院的灯火减少了许多,累得要死的英雄们,抓住机会好好睡一觉,闹事的人应该一去不再回啦!

刀过无情是风云十杰之一,从刀山剑海中闯出今天的局面,十杰的名头决非侥致的。

他确有称风云十杰的本钱,睡觉时,他的冷焰宝刀一定塞在被子里,任何时候都可以将刀抓住、挥出。

即使在他的家中,冷焰宝刀也必定放在枕畔,旦夕提防仇家的不意袭击,所以他活得相当苦。

他睡得相当警觉,并不因天快亮了而掉以轻心。

他确是对姜步虚怀有强烈的戒心,但并不害怕,只要他有冷焰宝刀在手,姜步虚奈何不了他。

他的邻室,是四海游龙的宿处。

这条龙一而再被姜步虚戏弄得灰头土脸,依然不加收敛,对搜寻人侵的姜步虚十分热衷,浪费的精力也比别人多,一睡下去,就倦极梦入华胥。

两间上等客房相距不远,平时隐约可以听到一些活动的声息,现在,早己听不到任何声息了。

当房门响起三声轻叩时,他一惊而醒。

他立即分辨出是用手叩门的声音,警觉地抓住刀,无声无息地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靴披妥长衫。

问候的仆人不会在这种时候叩门,朋友也不至于不识相在这时候打扰清梦。

敌人决不会叩门,是谁?

“笃笃笃!”门又被叩了三下。

他猫似的到了门旁,先全神贯注倾听片刻。

没听到任何声息,但他本能地估计出人一定默默地站在门外。他无声无息地拉出门闩,跃然欲动。

“笃笃……”

叩至第二下,不等第三下叩及,他猛地拉开门,右手已蓄势待发。

门外鬼影俱无,走廓的照明灯笼光芒与平时一样明亮,整条甘余步长短的步郎,一无所有,一无所见。

依他的反应估计,叩门的人决不可能在叩了两下之后离开,必定僵立在门外,惊讶得暂时失去反应力。

鬼影俱无,谁叩门?

在他的锐利神目中,的确毫无所见。

可是,在他的感觉中,却感觉出有异,甚至感觉出有人,但他的双眼确是一无所见。

这瞬间,眉心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双目立即发黑,除了满天星斗之外,确实是一无所见了。

还来不及有何反应,小腹又挨了一击,可怕的内撼劲道人体,气散功消。

他是行家中的行家,本能地知道眉心挨了一拳,小腹挨了一脚。

房内漆黑,他扭曲着摔倒,生死关头忘了痛楚,强提真力滚入床底,手里仍能紧紧抓住冷焰宝刀。

他知道房中的摆设,虽然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仍能准确地滚人床底,再从床脚窜走。

他经验丰富,精明机警,贴地屏息匿伏,连澈骨奇痛也忘了。

双目等于是瞎了,就算他有能力拔刀,也没有盲目自保或攻击的机会,因此,他完全放弃了拔刀而斗的念头,集中力量匿伏,用心神来估计对方的行动。

暂时的失明立陷死境,他必须等候复明。

姜步虚的搏斗与搜索的经验,比他差了一大段距离,被打得昏天黑地的人,竟然没发出任何声响,也是极为反常的事,真不敢贸然冲人。

房中太暗,又没有声息,想冒险闯入,真需要有超人的胆气。

危急中,他想起邻房的四海游龙。

他是名震天下的豪杰,当然不便出声大呼大叫,这是心怯求救的懦弱行为。

迄今为止,他除了知道不明不白挨了揍之外,毫无有关袭击者的概念,幸好他不是一个迷信鬼神的人,不然真以为是被鬼神所惩戒呢!

这时出声呼叫,怎么向赶来声援的人解释?

双目仍然疼痛昏眩,眼前朦胧,信手一摸,摸到床尾所放置的一张单人四方凳。

小腹的痛楚稳定了些,双手仍可用劲,悄悄挺起上身,将凳向光影朦胧的房门掷出。

房门外的走廊有照明灯,向外看光影朦胧,房外的人自明入暗,易遭暗袭,入侵的人不敢大意闯入,对他这个风云十杰难免有所顾忌。

果然所料不差,凳刚飞出房门口,怪响震耳,坚牢的方凳碎裂。

“四海游龙,你不会睡死了吧?”他心中暗叫。

尽管他与吴天一剑一样,对狂妄嚣张的四海游龙讨厌得要死,但却有自知之明,论真才实学,他还真挤不过身怀绝技,莫测高深的年轻人。

至少,四海游龙敢公然向姜步虚叫阵。

尽管每次叫阵都灰头土脸,但这并非表示四海游龙不行,而是姜步虚太狡猾机灵,两人并没真正决斗拼命,无法估料双方的武功到底谁高明。

他当然明白,四海游龙决不会睡得像条猪。

  ※

   ※

 ※

四海游龙没睡死,但真的疲惫不堪。

柏家闹妖怪,这位年轻侠士是不信有妖怪的人,因此追逐得最卖劲,比其他的人也耗损更多的精力,结果疲劳过度,睡得昏昏沉沉。

木凳被击砰,响声惊醒了这位年轻侠士,昏昏沉沉中怒火上冲,刚睡下不久,就有人在外面吵扰,岂不是有意骚扰他的睡眠吗?

趿上便鞋,他冒冒失失地拉开房门。

“谁在吵闹?”他迈步出门火爆地叫:“还让不让别人睡呀?”

他以为住的是旅舍呢!

大概睡意仍浓,被人吵醒难免冒火。

眼前人影乍现,一个他十分熟悉的人影。

“你也在呀?去你的!”更熟悉的嗓音入耳。

他完全清醒了,可是清醒得晚了些。

他这时的穿着打扮,与白天的神气光景迥然不同,赤着上身,仅穿了一条长裤,光着脚丫子跟着便鞋,头发草草挽了一个懒人髻。

刚从床上爬起,那有时间穿得光鲜?

“砰卟!”两声闷响,左右颊各挨了一拳,这记左右开弓干净俐落,快速如电。

他只感到眼前星斗满天,这才真正清醒了。

上身刚往后仰,右脚背便挨了一踏。

便鞋只是软布面,毫无硬度的布鞋,一脚踏下去,鞋里面的光脚丫子怎吃得消?稍用半分劲,保证会痛得跳起来。

“哎……”他终于叫出声音,往房内退了两步,立即一跃而出。

“姜步虚!”他怒叫,踢掉便鞋,赤足沿走道狂追:“我要剥你的皮……”

“哈哈哈……”姜步虚的狂笑声逐渐远去,走道唯一的灯笼倏然熄灭。

房内匿伏的刀过无情,感到一阵轻松,浑身舒泰。至少,眼睛不怎么模糊,小腹也不怎么痛了。

有四海游龙挡灾,姜步虚不会再回来闹事啦:

同时,他也心中暗笑,四海游龙显然也吃了亏,多一个人挨揍,在精神上至少可以分担一些痛苦。

“这狂妄小子大概比我还要倒霉!”他想。

他清晰地听到拳头着肉声,更听清四海游龙忍痛的本能喊叫,至少,他也挨了两下,并没痛得出声喊叫,比喊叫的人当然幸运些。

全宅再次大乱,直乱至天亮。

  ※

   ※

 ※

中州镖局在大梁门(西门)外,规模宏大,一排九间门面,中间是壮观的大厅堂。

外面,有广大的停车场、驻马栏、下车阶下马石,平时车水马龙,相当忙碌,假如碰上启镖日,大广场更是壮观。

一早,西行的一趟小规模车队己打发走了,伙计们一身轻松,仅有几名伙计,在清扫骡马粪。

镖局局主多臂熊与两名镖师,站在前廊的阶上,目送镖车驶上西行的大官道,瞥了两廊的旗杆架一眼。

烈日炎炎,没有一丝风,大大小小十余面镖旗低垂,似乎垂头丧气奄奄一息。

“虎牢关一带山区,听说啸聚了一批好汉。”他向右首的镖师双枪将黄茂昌说:“这趟镖虽然货多值少,或许引不起有名头的绿林朋友兴趣,但对那些铤而走险,临时啸聚的毛贼,仍然具有诱惑力。

我有点担心过不了虎牢关,也许得派人赶到前面去了解情势,以免在阴沟里翻船。傈咱们赔得起,但难免声誉受损。”

“我带人跑一趟好了。”双枪将点头自告奋勇:“那一带我熟悉,还有几位朋友可用,近来铤而走险的人愈来愈多,咱们这碗刀口饭,也愈来愈难吃了。”

“咦?他们来干什么?”多臂熊粗眉一轩,脸上变了颜色。

六个人,正踏入广场,向店门闯,来势汹汹,领先的人是吴天一剑白云深,风云十杰排名第三的江南名剑客。

后面的五个人:两眼有黑圈的刀过无情,昨晚挨了揍留下瘀了血的黑眼圈。

一身宝蓝的四海游龙,与一身绿的孟姑娘。

另两位是快剑的好友,也是开封有头有脸的爷字号人物,本地的地头蛇,流星剑曾裕廷、神镖客张魁。

江湖朋友对这两位仁兄颇有印象,其实剑和镖都不怎么出色,几近夸大,连跻身开封十大豪强也稍欠份量,怎么算也轮不到他俩排名。

自从上次到柏家救姜步虚失败,多臂熊受到奚落含怒而走之后,双方已是面不和心也不和的对头。

中州镖局两三百位上下伙计,对柏家的人仇视日深。

多臂熊的名头,虽然没有风云十杰响亮,但他是江湖上的实力派人物。

身为镖局主人,宗旨是和气生财,如无绝对必要,决不与牛鬼蛇神红脸,所以极少与人决斗挤命,因此表现得不怎么杰出。

若论真才实学,风云十杰中,真正比他高明的人不超过一半,吴天一剑还真不便在他面前摆威风。

上次侮辱他的人,就是刀过无情。

刀过无情在风云十杰中排名第二,比吴天一剑的第三份量要高些。

但他今天却走在后面,让吴天一剑走在前面,很可能是为了有—双黑眼圈,不便逞英雄出头作主。

黑眼圈是挨揍的标记,难免有点自卑感。

他心中恼怒,但不便发作。

所有的伙计都停止工作,所有的目光都是不友好的。

中州镖局的人,全都知道姜步虚向柏家报复的事故。

三人站在阶上,毫无降阶相迎的意思。

如果姜步虚的事故不曾发生,这六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多臂熊降阶欢迎的贵宾。

渐来渐近,双枪将首先不耐地哼了一声。

“登门问罪吗?”双枪将嗓门够大:“这年头,不讲理不在乎道义的人,似乎愈来愈多了,咱们吃镖局饭的汉子,也愈来愈难混啦!”

“他们敢?”另一位镖师铁掌开山程玉昆虎目怒睁:“江湖朋友中,毕竟还有许多明是非讲道理的人,再说,开封仍然是有王法的地方。”

“中州镖局一比一,或许对付不了名头吓死人的高手名宿。”双枪将火气愈来愈旺:“咱们有权三五个对付一个,或者十个对付一个。

咱们总不能让所谓天下第一的高手,说一声关门倒店就摘招牌掷包袱走路。”

“弟兄们!”铁掌开山攘臂高呼道:“抄家伙准备,有人要摘咱们中州镖局的镖旗招牌了。”

这一叫嚷,真有人握刀剑涌出。

厅堂内大踏步出来了一个人,知府衙门捕房的名捕快摘星手江名琛。

“那一个杂碎敢在江某的管区内撤野,江某一定把他弄到班房里吃太平饭。”摘星手声如沉雷,威风八面:“民心似铁,官法如炉,连九天飞魔那种飞行绝迹的凶魔,也乖乖地待在大梁老店,不敢为非作歹耀武扬威,他知道公然行凶是丢人现眼的事,一点也不光荣。”

“熊兄,这不是待客之道吧?”吴天一剑在阶下汕汕地说:“在下此来,只想向熊兄请教有关姜步虚的底细,并无他意。”

四海游龙年轻气盛,剑眉一轩。

“你是公人?”四海游龙沉声向摘星手问。

“不错,我姓江。”摘星手冷冷地答。

“你知道姜步虚的事?”

“我拿钱办事,所管的就是了解纠纷的根源,当然知道此中是非。”

“你不管他不断到柏家澈夜骚扰的事?”

“有人提出控告吗?你?”

“这……”

“去叫柏大爷向衙门控告,提出人证物证,空口说白话,你算什么?”

公门人八面玲珑,精明老练,四海游龙这种人除了卖狂之外,简直一无是处,有如呆免对老狐狸,说不了三句话,就陷入困境。

四海游龙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哼了一声,气势汹汹往上迈步,要动武了。

“蔡老弟,不可鲁奔。”昊天一剑拉住了四海游龙:“咱们是有事前来请教的,不可失礼。”

“请教不敢当。”多臂熊也不希望在自家门前起冲突,打手式示意请摘星手暂勿干预:“老实说,姜步虚在敝局赶了四年车,敝局的人都瞎了眼,居然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身怀绝技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实在惭愧。

四年来,他赶车从来就不曾失闪过,多次与劫镖贼冲突,他的车一直就毫无损伤,咱们的人真该起疑的。白兄,在下确是无可奉告。”

“他的根底……”

“白兄,不要浪费工夫了,除了知道他是本地的无根无底的老实人之外,没有人能供给进一步的消息。

白兄,你们错了,无可挽回,事实上你们并不想挽回,在下无能为力,确是不知道他的根底。”

“他与犯不得之间……”

“白兄,算了吧!何必再扯上范大爷?假如他真的与范大爷有勾结,想想结果吧!白兄,他一根手指头,也可以要快剑怕老兄死一百次,你老兄心中明白,不是吗?”

“这……”

“白兄,在下很忙,无暇奉陪?失陪了。”多臂熊抱拳为礼,转身人厅走了。

六个人在阶下发僵,四海游龙不得不强忍怒火。

侠义英雄们假使犯了法落了案,就只好做亡命之徒啦!殴打公人就是犯法,而且罪名不轻呐!

  ※

   ※

 ※

六个人绕城而走。

走城外远不了几步,走城内会引起对头的注意,这些主要的高手名宿,尽量避免白天四出暴露行踪。

刚接近大南门,迎面碰上派来寻找他们的三个人,是快剑的好朋友。

一看迎来的人神色惶急,昊天一剑心中一动,平空感觉出不吉之兆。

“怎么一回事?”昊天一剑远远地便急声问。

“罗家兄弟与四方行客的尸体己经发现了,贺前辈派晚辈催请诸位赶往现场。”急奔而至的中年人惶然说;上气不接下气体能消耗可观。

“昨晚失踪的人?”昊天一剑一惊:“他们是策应眼线的,监视姜步虚的人怎么说?”

“正义锄奸团的人与姜步虚接触,眼线将消息传出之后,仍然继续监视,一直跟踪姜小辈返回住处。

店外策应的罗家兄弟与四方行者,可能跟踪正义锄奸团的人,一整夜断了消息,不久前才在十里庄的荒野,发现他们的尸体。目下贺前辈正带了人在现场处理,找寻可疑的线索,请诸位前往勘查……”

“那就快走:“昊天一剑心中大感不安:“出了人命,可就不堪收拾了,糟!”

出了人命,麻烦大了,这表示寻仇报复的小风波,将转变为血腥大报复的狂风巨浪。

  ※

   ※

 ※

尸体弃在荒野的草丛中,距姜步虚以前寄住的小店不足一里。

这是说,多少与姜步虚有关,在地缘上找线索,首先便令人想起姜步虚。

问题是,姜步虚涉人有多深。

监视的眼线相当精明,从来福老店跟踪姜步虚返回住处,便把守住屋前屋后,不敢太过接近。

之后,一直不见姜步虚外出,屋中没有灯火,猜想人已安睡,当然不敢潜入查证。

姜步虚与冒充正义锄奸团的人,在文昌阁约会,在住处附近负责监视的眼线,根本不知道他不在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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