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烬余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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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华烬余录- 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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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罚奉降爵吗?颜音默然,不知道该不该跟戴子和诉说颜亮的恶形恶状,不仅仅是鞭打自己,还有……颜音想着,脸突然红了,隐约觉得那是不好的事,但是不知道怎么说,况且,确实也并没有发生什么……
  戴子和也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但也不便挑明,只是劝道,“皇上已经罚了他,你也不必太过介怀,以后躲着他点儿便是。”
  颜音点点头,又问,“那她们呢?”
  “谁?”
  “淑媛姐姐,还有康金铃……”
  “她们跟你有什么干系?”
  “怎么没有干系?我和她们毕竟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
  “只有十几天而已,皇上原本就是想罚你半个月,本来让我第十五天一早便进去接你。”
  原来只有十几天吗?怎么觉得像一辈子那样长……颜音心中感慨,又问,“我父王呢?”
  “他主持完冬至祭典,便连夜出城南下了,说是河东地区有汉人起义作乱。”
  果然就像那朱泽说的,汉人奴隶数量多了,自然便不好管控,日久必然生乱。颜音随即又想到,原来父王来去匆匆,所以没有抽出时间来看自己。
  “洗衣院里的那些人怎样了?”颜音还是不死心,又问。
  “皇上这样罚你,还没把你罚明白吗?不该你小孩子管的事情就不要管,不该问的就不要问!我看你就是欠揍!”戴子和怒道。
  戴子和平素生起气来,也常常威胁说要打要罚,但从来没动过手,颜音也不甚怕,只是笑着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便不再问了。
  又过了几日,颜音身上的伤已经大好了。
  这日,戴子和突然谴退了婢仆,关上了门。
  颜音见戴子和手里拿着一柄紫檀戒尺,心中一凛,抿了抿嘴,眨着眼睛,怯怯地看着戴子和。
  “跪下。”戴子和板着脸,沉声说道。
  颜音二话不说,一骨碌翻身爬起,便要下床跪在地上。
  戴子和倒是有几分心疼,忙说道,“跪在床上。”
  颜音依言跪好,微微嘟着嘴,带着几分委屈。
  “拜师那日,说到不畏脏,不畏死,你便犹豫,我便知道你不是有大慈悲心的,不是行医之人,但你强要拜师,我便允了,想着教你些粗浅的医术,让你可以自己调理身体,也足够了,所以只是略加点拨,放任你自己读书修习,谁知道一时没留意,你竟然走到了歧路上去。”
  “师父,对不起……”颜音低下了头。
  “你自己说,错在哪里?”
  “我不该在宫禁里偷偷炼制毒药。”
  “在哪里也不行!”戴子和厉声,说着,便圈转手臂,挥起戒尺,在颜音身后打了一记。
  颜音身子一晃,几乎跌倒,但马上又跪正了身形,抬起头,朗声说道,“可是……毒药可以杀人,也可以救人,为什么不能研究炼制呢?治病救人,说到底不是为了帮病患减轻痛苦吗?我给朱泽服下鬼代丹,效果是一样的啊!”
  戴子和见颜音出言顶撞,心中更怒,又用力打了两下。
  颜音再也跪不稳,扑倒在戴子和怀里,双臂环住了戴子和的胳膊,把脸扎在戴子和胸口,软语说道,“师父,我真的是不明白错在哪里,你说给我听,再打我不迟,炼制毒药和行刑舞弊,父皇已经罚过我了,不带一个错罚两次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二十九、稚子无心成大错

      戴子和想要硬起心肠推开颜音,终究还是不忍,叹了口气,问道,“除了鬼代丹和那里面的□□,你还炼过什么药?”
  “祝融丸。”
  “你自己吃过没有?”
  “吃过……”
  “胡闹!”戴子和挥起戒尺,又重重打了一记,怀中的那个身子猛地一颤,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那是古代方士炼丹用的,毒性最大,久服成瘾,若不懂导引修炼之法,不出数年,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颜音惊讶地抬起头,“师父……我真的不知道啊!”
  “看书不求甚解,随便抄个方子就敢配药!这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你怎么敢这么草率?!对人命,对医道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你根本不配学医!以后不要对人说是我的弟子,我没有你这样草菅人命的徒弟!”
  颜音大惊,死死抱住戴子和的手臂,“师父我错了,你打我吧!千万不能不要我,师父!
  “你还记得御药局帮你配药的那个太学生吗?”戴子和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记得,他是北漠人,今年春闱新进的医科进士,他怎么了?”颜音心中隐隐有了不安。
  “北漠民风纯朴,尚未开化,难得出个读书人,而且还只有十六岁,前途无量啊!”戴子和深深叹息了一声。
  颜音心中更是惶惑,紧抓住戴子和的手,急切的问道,“师父!他怎么了?不会受了我牵累了吧?”
  “他是我亲点上来,选入御药局的,他对我说过,北漠地方,缺医少药,人们生了病,只能生抗过去。妇人生产,犹如过鬼门关,三停身亡,三停染病,婴儿能活过周岁的,只有半数,他立志学好医术,在北漠建惠民署,造福桑梓。”
  “师父……”颜音已经意识到事情不对,不敢再问。
  “你欺他刚刚进学,还不懂医理,诓他为你配药,是不是?”
  “我没有诓他,只是……御药局中,只有他年纪最小,又和蒲罕是同乡,我和他比较谈得来而已,炮制药物的步骤那么繁杂,我弄不来,就央他帮忙,他只是帮我炼制了鬼代丹,但那里面还有蜡丸裹着□□,他是不知情的!我去跟皇上说,不能冤枉了他!”颜音急切地解释。
  “晚了……”戴子和又是一声叹,“你入洗衣院的第二日,他就被皇上杖毙了……”
  “啊!?”颜音大惊失色,松开了戴子和的手臂,缓缓跪坐了下来,泪水涔涔而下。
  “为什么?”颜音轻轻摇着头,似乎不敢相信。
  “若是常人犯了你这样的大错,满门抄斩都有可能,幸而你一直在皇上身边,皇上知你天真纯善,并无谋叛之心,皇上舍不得重罚你,便只有拿那个太学生开刀,也是他初来乍到,不懂规矩,白白送了性命……”
  过了许久,颜音轻声说道,“我知错了,师父,你打吧!”说着,缓缓趴了下来。
  见颜音这么乖顺,戴子和有几分心软,但想到颜音这次犯下的大错,便硬起心肠,挥动戒尺狠狠打了下去。
  眼见几十下打过,戴子和手臂都有点酸了,颜音却始终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一个念头突然在戴子和脑中闪过。
  戴子和怒喝,“你服了鬼代丹是不是!?”说罢,戴子和用尽全力狠狠一戒尺砸了过去。
  颜音的身子被砸得一弹,一声□□,冲口而出,颜音扭转身子,回过头来,泪水盈盈地说道,“师父,我没有!我没有!我从来都没有服过鬼代丹,便是那祝融丸,也只是那次去馆驿求父王时,服过一粒,以后再没有服过。”
  戴子和知道颜音从不说谎,略略消了气,又问道,“那你还服过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没有啊,真的再没有了!”
  “那次雨夜,你吃过的止疼药,后来有没有吃过?”
  “没有。”颜音摇头。
  戴子和沉吟了片刻,猛地一把拉下了颜音的裤子。
  “师父……”颜音挥了下手臂,想去拦,却又不敢。
  戴子和知道自己下手不轻,但看到颜音臀上微微肿起,一片姹紫嫣红,还是一惊。
  戴子和用戒尺的一端,用力戳向颜音伤最重的地方,问道“疼吗?”
  颜音轻哼了一声,“还好……”颜音此时,已经略略明白了戴子和到底在疑惑什么,开口问道,“师父,您是觉得我比一般人耐痛吗?”
  戴子和点了点头,沉声喝道,“来人!”
  “来啦!”门外是朮可的声音。
  颜音赶忙一骨碌爬起来,提上裤子,手忙脚乱地整理衣服。
  “我许你起来了吗?”戴子和冷冷说道。
  颜音连忙跪正身形,轻唤了一声“师父……”
  此时朮可已经走了进来,见颜音这个样子,对于刚才发生了什么早已心知肚明,嘴上虽然不敢笑,但眼睛弯弯,满是戏虐的笑意。
  颜音脸一红,狠狠地剜了朮可一眼。
  朮可吐了吐舌头,装作害怕的样子,低下头去。
  但颜音还是觉得,这家伙就算低着头,也还是在偷笑。
  “最近刚刚净身进宫的一批小黄门中,有没有跟小三郎君年纪差不多的?”戴子和问道。
  “有是有,不过岁数最小的也比小三郎君大一岁。”朮可回答。
  “大一岁倒是不妨事,你把他叫来吧!”
  不多时,朮可便领过来个瘦瘦小小的小黄门,说是比颜音大一岁,但个头还没颜音高。
  那小黄门初来乍到,不知出了什么事,脸上怯怯的,身子微微颤抖,行礼都不利落。倒是朮可一直在一旁提点着,很有耐心。
  “你站在床边,和小三郎君并排。”戴子和吩咐道。
  那小黄门依言走了过去,颜音也翻身下床,和他并肩站好。
  那小黄门更是紧张,身子都僵硬了。
  “不要怕,没事儿。”颜音轻轻触了一下那小黄门的手臂,柔声安慰。
  戴子和看了看手中的戒尺,觉得太过沉重,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趁手的东西,便把称药小秤的秤杆拆了下来,拿在手中,“你们两个,把左手伸出来。”
  颜音立即伸出了左手,那小黄门看了颜音一眼,慌忙伸出了右手,又突然发现不对,换成了左手。
  戴子和拿捏着劲道,掂量了片刻,突然挥起秤杆,啪啪两声,击在两人手上。
  颜音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微微蹙了蹙眉。那小黄门左颊肌肉微微一跳,嘴角抽动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声。
  戴子和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突然手上加力,又是啪啪两声。
作者有话要说:  
    
    ☆、一百三十、医者有意解病惑

      颜音知道这是戴子和想测试自己到底出了什么状况,论理应该不枉不纵,遵从身体的感受才是,但因朮可和那小黄门在旁边看着,不愿丢了面子,便尽力忍耐,面上更显得若无其事。
  那小黄门被莫名其妙的唤了来,来了就挨打,更是摸不着头脑,虽然很痛,但也咬紧牙关,一声不敢吭。
  戴子和几次加力,两个人都没有太大反应,颜音抿着嘴,皱着眉头,看上去有些困惑,那小黄门紧咬着嘴唇,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戴子和这一次用上了十分力打了下去,颜音深吸了一口气,发出嘶的一声,并没有其它反应,那小黄门却甩了几下手,又跳了下脚,随即便忍住了,竟然也没有出声。
  “别打了!他痛的!只是不敢哭罢了!”朮可不忍,出声阻止。
  听了这句话,那小黄门再也忍不住,扑到朮可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朮可并不知道戴子和要做什么,有些困惑的说道,“戴大人,我虽然不知道小三郎君犯了什么过错,但若是要人陪着挨罚,原该我们这些贴身伺候的陪着才是,小禄子初来乍到,并没有过犯,您这样打他,也太没道理了。”
  颜音怕朮可这番话惹恼了戴子和,又不愿意让朮可等下人知道太多自己的身体隐秘,便吩咐道,“没事了,你带他下去吧!好好给他上点药,我那边吃的玩的,不拘什么,多赏给他几样,给他压压惊。”
  朮可点头答应,牵着小禄子出去了。
  颜音转头看向戴子和,见戴子和眉头深锁,陷入了思考。
  颜音笑道,“就算我比别人不怕疼,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师父您不必为这件事劳神了。”
  戴子和斥道,“你懂什么?人之所以会冷会痛,是遇到危险保命之道。若你身上被人割了个伤口,你却感觉不到痛,就没法及时发现,及时处理,最终有可能导致失血而死,这可是会要人性命的,你以为是什么好事吗?”
  颜音歪着头想了想,说道,“若这么说,我小时候倒是有一次,夏天穿着麻鞋到湖边玩,脚跟不知道被什么割破了,划了个一寸长的大口子,流了好多血,把鞋都染透了,我却全然没有感觉,就因为这个,大哥二哥还被父王罚了,娘也再不许我穿会露出脚跟的麻鞋。”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戴子和问道。
  “五六岁吧。”
  “你说你小时候体弱,经常服药,服的是什么药,可有药方留下来?”
  颜音要了摇头,“我只知道是补药,却不知名目,也没见过药方。”
  “你父王可知道药方?”
  颜音苦笑摇头,“他那时候一年里头在家的日子不超过一个月,府里的事情全然不管的,娘若还在,应该知道。”
  “那你娘的贴身婢女或你的奶妈,嬷嬷可有知情的?”
  颜音又摇头,“我的奶妈是从外面请的,到我断奶时便谴退了,那时候贴身伺候的,只有娘从室韦带过来的八个陪嫁丫鬟。娘故去之后,父王也放她们回室韦了,她们的家人亲族都在那边。她们都不懂文墨,想来也不一定知道药方。”
  戴子和叹了口气,“这就难办了,若你是天生如此,便没法治,若是因服了什么药积累下的毒性导致的,倒是可以尝试以毒攻毒,但因年代久远,单单探脉是探不出来的,需得拿到你之前服药的药方参酌着对症施治。”
  颜音想了片刻,突然说道,“会不会是因为我自幼肾虚,腰背疼痛,疼着疼着,便对疼痛的耐受强了,也就不怕痛了?记得小时候,我因为腰背疼痛整夜哭闹,不得安眠,后来渐渐便好了,旁人只道是我长大了,不再任性,再或是那些补药有了效果。但我知道,其实还是痛的,但我不那么在意了……”
  戴子和点点头,“也有可能……我旧年间曾见过一个赶考举子淋了雨,又在破庙泥地上睡了一夜,也患上了寒痹,每天晚上辗转在床第间,彻夜呼号难眠,但你同样患了寒痹,却从不出声□□,一切如常……”戴子和说到这里,突然对颜音心生怜惜,轻轻握住了颜音的手,但触手却是一片温热,这才想起颜音挨了打,却还没有上药。
  “你这孩子,自己怎么也不想着上药?”戴子和埋怨道。
  “我犯下大错,本该受罚,师父不发话,我怎么敢提上药这事儿?”
  “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只盼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日后谨言慎行,不可冲动鲁莽。”戴子和一边拉过颜音上药,一边絮絮叨叨嘱咐。
  颜音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一夜朔雪,天地间一片洁白。
  雪中,一匹枣红马缓缓行来。马上坐着两个人,长身玉立的少年身穿花青色的盘金劲装坐在马后,裹着白狐裘的小孩儿坐在马前,正是颜亭和颜音。
  颜音身后的伤还没好利落,两只手紧紧撑着马鞍边缘借力,好让屁股好受一点。颜亭似乎也有点不适,尽力控着马踏着碎步,以减少颠簸,一双剑眉微微蹙着,像在忍痛。
  “就是这里吗?”颜音环顾着面前这个被白雪覆盖的小小山谷,疑惑地问道。
  “是,这里就是浣花岗,但凡宫里死了人,若是无位份,又没有家人来领,便会葬到这里,内侍,宫女,太学生,还有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在那边山上……”颜亭答道。
  颜音有些吃惊睁大了眼睛,“啊?!为什么皇子公主要和太监宫女一起乱葬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以?皇子公主是人,太监宫女也是人,大家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有的人托生的好些,到了富贵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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