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余生作者:酥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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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余生作者:酥蓝-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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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名风水先生某一日偶然进地灵蟾教总舵看风水,竟意外发现半年前来江海县煽动各大才子编纂文书的朱生和陈生也在灵蟾教的总坛里,看服饰他们已经晋升到了法王的地位,穿着灵蟾教的黑衣,操着一口塞外话,脸颐指气使地指指点点,已经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塞外人,还有另外几个当日跟随他们而去的书生,也已经混到了较高的级别,一个个派头十足,走路都横着走,原来那场宴会从头到尾就是个大骗局,目的只是为了给这关外蛮夷培养叛徒罢了。

余生把一条条有力的罪证整理、记录在案,编纂成册,在江海县内流传,希望能多拉一些迷途的人上岸,大家团结起来对抗蛮夷,虽然这些百姓身陷囹圄,能自动清醒过来的很少,但他们还是不遗余力地做着,尽自己的努力,能帮一个是一个。无论不眠不休几天几夜,无论有多长时间忍饥耐寒,可他们依旧精神高涨,以前只有他们三个孤军奋战,现在多了那么多的兄弟和同伴,还有什么寂寞的呢?大家为了共同的目标相聚在一起,能够为自己的理想而奉献出所有的心血、精力、甚至是生命,这已经是最大的荣耀,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每当夜深人静,纸窗上人影叠叠的时候总是小墨最为精神高度紧张的时刻,外面官兵查得严,在里面的人絮絮低语的时他要到门口把风,手上装作在剧木头眼睛和耳朵却要时刻注意着四方的动静,一看到有人走过来就咳嗽两声,里面的人就会吹熄灯光,装作已经睡下。夜凉如水,小墨小小的身体缩在门外,又是打哆嗦,又是搓手背,每回冷地受不了的时候他就会从门缝往里看,看到纸窗上透出来的橘色火光,还有灯光下密密匝匝的剪影心里就安定下来了,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晓得他们在做些什么事,每当看到那黑暗中隐隐闪烁的希望之光,就会感到热血澎湃,小小的心里又是崇拜,又是憧憬,寒气都被驱走了。他将双手合十,向着天边那颗最闪耀的北极星默默祈祷着,祈祷他们的计划可以成功,祈祷这江海县早日恢复安宁,祈祷,公子可以平安归来……

就算是最紧张忙碌的日子,余生都没有放弃营救云舟。

他见完颜均现身府衙,料到云舟也一定被藏匿在府衙里,只是苦于不知道他的具体方位,他曾想过混入灵蟾教内部,但是上到完颜均,下到吴知县都认识他,况且完颜均此人阴险狡诈,在他眼皮子底下装不下去,于是他就想到了从刘仝那边入手。上回救出云舟的时候他还收获了一件小太监的衣服,于是他就易容成那小太监小东子的样貌潜入府中,起先还没人认出来,可这府宅庭院错落,他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云舟的下落,正在踌躇之际,他看到西苑一个房间有官兵把手,趁着官兵换班之时偷偷溜了进去,没想到这一进进的不是云舟的房间,而是误打误撞进了那个大太监刘仝的房间。

“你!你你你……”

刘仝一见到他,表情又惊又惧,活像大白天见了死人一样,余生反剪住他的双手,掏出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冷冷地说:“刀剑无眼,不要乱动。”

听出他的声音不对,刘仝惊道:“你不是小东子?!”

余生沉声道:“你不用管我是谁,你要回答我那个蛮族将军住在何处,这府里哪里有机关密道。”

刘仝听他这么说,小眼睛里蹦出一丝亮光:“你是刺杀完颜均的吗?太好了!你快救我,那家伙疯了,他要毒死我!要不是三天前我让小南子先吃了一口我的饭食,现在死掉的就是我了!你拿着这块腰牌想办法去京城找皇上,找王将军,快点叫他派兵来增援江海县,你只要救我一命,要多少金银珠宝我都可以给你,保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听到派兵增援江海县几字,余生脸色变了变,他接过刘仝拿在手里的腰牌,眼里的光明明暗暗,若有所思,就在这时,门口突然想起那个熟悉的可怕声音:“你是谁?”

余生猛回头,看到完颜均站在门口,身形如山,脸上有着戏谑的笑意,身边的刘仝已经腿软了,只听他的牙齿格格打颤,抖得跟筛糠似地。余生镇定住心神,低下头,捏着嗓子说:“奴才小东子,是刘大人的贴身小太监。”

完颜均笑了两声,听得人心里直打鼓,只见他慢慢走进来,一步步迫近余生,出口的声音比寒冰还要冷:“你,装得很像。只可惜真正的小东子两个月前就死了。”

余生心里一个咯噔,对方出手快如闪电,还没反应过来,胸口一痛,被一掌震飞了出去,身体撞断了门窗,重重地落在门外的院子里,喉间腥甜,五脏六腑都像是被震碎了一样,难受地吐出了一大口的鲜血,眼看着完颜均朝他走来,余生装作倒地不起,待他走进,掏出腰间事先备好的石灰粉撒了他一把,趁这间隙余生挣扎爬起,捡起那块至关重要的腰牌,拼尽全身力气攀上院墙,飞檐走壁绝尘而去……






第25章 第 25 章
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摆脱了身后的重重追兵,余生一口气跑到外面大马路的小巷子里,终于支撑不住力尽昏厥,幸运的是他被一个打更的更夫发现了,正巧那人也是江海余生的伙伴之一,连夜将他送回了城西马厩,交给张狂、宁玉麟和小墨照料,三人轮流照看他,药房里的小伙计偷偷得知消息偷偷给他们送药过来,愣是这样余生还是昏迷了整整两天才醒,可见完颜那一掌多有毒辣。

醒来之后,余生的第一反应就是抓住边上的宁玉麟的手,虚弱但急切地说:“快!召集同伴们过来,有重要的事要商议!”

等到小小的马厩挤满了人,余生拿出那块腰牌,将夜谈吴府的经过讲述了一遍,尤其是讲到刘仝托付他回京请求援兵的事情,每个人脸上表情凝重,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我认为这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办法,现在的江海县已是一座围城,外面的人不知道我们的情况,只能想办法把消息带到外面去,让外面的人来解救我们。只是,怎么出去,由谁出去,这是一个难题。”
最后,由余生作出了总结,说出了其他人压抑在心头的问题,这正是现在众人最最伤脑筋的事,谁不想出去,可要怎么出去呢?外头把守那么严,麻雀也飞不出这江海县去,就算侥幸逃了出去,贸贸然拿了块腰牌上京面见圣上,搞不好这可是欺君的大罪,他们不过只是江海县的一介升斗小民,又有谁相信他们呢?这两个严峻的问题就像两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人们心头,使得气氛分外沉郁。

“让我去吧,我体力好,身子骨壮实,大不了游过去,这点水,淹不死我!”

见迟迟没有人说话,张狂自告奋勇站了起来,一脸无所畏惧。余生毫不客气地直接给他泼了一桶冷水:“莽夫,你就别逞能了,好好待着,这个任务还是交给我吧,就算要游过去,我的水性也比你好得多,让你这旱鸭子去我可不放心。”

“你自己还受着伤呢,从江海县游出去起码有个几百海里,你那体力撑不住的,还是交给我,我空有一身蛮力,就该用在这地方。”

“我的伤不碍事,养个几天就好了。”

“那你那个小书呆呢?你就忍心把他扔在那儿了?”

别看这莽夫向来笨嘴拙舌,可今天这一句话的分量却把余生给说懵了,好一阵子没有言语,都面对他投来的目光,小墨投来的目光,还有众人投来的目光,余生苦笑了一下,坚定道:“如果我去了,江海县得到解救,可保他安然无恙,若是我不去,他在那魔头手里必会受尽煎熬,即便是我不幸死在路上,还有你们替我继续奋斗,如此这般,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嘴上说不担心,可是苍白的脸色还有暗中抓紧被褥的颤抖的手指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张狂看着他,叹息了一声,这个莽夫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自嘲的笑,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逞强的人是你才对吧?你是江海余生的支柱,团队少不了你,小书呆也少不了你,安心养伤吧。我不过是个粗汗,没什么特别的本事,更何况我父母过世,丽娘死了,云川……他也走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我比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都要没有牵挂,只有我去是最合适不过的。”

握了握手中那块温润的玉佩,他的目光一个个扫过在场的人的脸,他们或是自惭的低下头,或是流露出真诚的愧疚,张狂豪爽一笑:“那就这么定了,我……”

“我去。”
一道沉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人们往声音的来源处看去,只见宁玉麟坐在那里,吸了一口旱烟,微笑着,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事就这么决定了,我去。”

没等到张狂发起牢骚,宁玉麟就起了身,径自走到余生的旁边,抖抖烟灰,脸上带着自信的笑:“你难道忘了?我怎么说也在京城当过十几年的官,王将军是我的旧交,只有我去,他们才会相信。”

他这话一出,众人才像是如梦初醒一般,余生的眼中也露出豁然开朗的神色,可是转眼看见他文弱的身型,也不知他能不能挨过冰冷海水的考验,不禁皱起了眉:“你……”

宁玉麟知道他要说什么,摆了摆手:“不必说了,要想成功总要付出牺牲,生,是我幸,死,亦无憾。”

众人噤声,明知他所做的是最好的选择,可依旧神情沉重,经他这一开解,心中有感慨激荡,但是明知前路是九死一生,谁也说不出一句慰藉的话来。

江海县的所有出入口都被封死,想靠船只出去没可能的,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坟山脚下那个出海口,波涛汹涌,一望无际,没有人知道连绵海水尽头的青山究竟在何处,划船过去也要三天三夜的行程,更别说是游过去,就算是全国水性最好最持久的人也未必能挨过如此严峻的考验,但是在强大的自然面前,渺小的人类为了一念执着却可以抛却生死,勇往直前,哪怕明知前路有去无回,也毅然选择前往,只因那是他毕生所求的理想,再大的风浪也浇不息一个人的决心。

余生为宁玉麟准备好了完全的装备,江海县水路通达,附近的河坝上会生长一种青色的水生藤蔓植物,土说法管它叫水葫芦,剖去内瓤串成串,绑在身上可以保持身体浮在水面不沉下去,另外还准备了足够的干粮和淡水,海面上瞬息变幻,人在海上漂流十几天,就算不淹死,也很容易渴死饿死,必须准备好充足的水源。临出发之时,宁玉麟和往常无异,坐在门院中央抽烟、看花、喝喝小酒,相比较其他三人欲说还休的忧心,他倒是其中最悠闲自得的一个,好似此行只是去赴个酒席,吃吃喝喝一顿,完全没有任何负担,抖抖烟灰、背个小口袋就出门了。

余生小墨和张狂跟在他身后为他送行,自两脚踏出门槛开始,一路上就能收到不少人投来的目光,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同伴,虽然因为官兵严加盘查不能亲自为他送行,但他们混迹在人群中,用眼神向他们传递无声的鼓励,然后目送他们渐渐远去,宁玉麟的脸上始终挂着清浅的微笑,仿佛在回应他们英雄般的礼遇,也仿佛无惧前路等待他的生死考验。余生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地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看着眼前宁玉麟的背影,生平头一次,他感到这名普通的中年男子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光辉来,柔和,但坚定,令他由衷地感到敬佩……

那天是阴天,天上只有一两丝寥落的黑云,阴风吹过海边的蓬蒿地,发出飒飒的声响,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凄清之感。大概是看出了余生他们的所想所思,宁玉麟拍拍绑缚在腰间衣衫底下的那块腰牌,爽朗地笑道:“放心好了,牌在人在,牌亡人亡。”

张狂还在为他执意抢去他的名额而气恼,没说什么话,余生则嗔怪他道:“都这时候了,就别开这种玩笑了。”

宁玉麟拍拍他们的肩:“那你们答应我,别露出这种愁眉苦脸的表情,是兄弟的就笑着送我走。”

余生低下头,无奈地笑了,忽地捶了一下他的肩:“是兄弟的,就给我活着回来。”,张狂望着他,恶狠狠地威胁道:“你要是敢死,当心我把你的烟杆子折了,叫你死了也没烟抽”

宁玉麟笑道:“好,就冲你们这两句,宁玉麟定不辱使命。”

用笑脸送别他,余生站在高处的蓬蒿地里,看着底下张狂、小墨和宁玉麟以执意要出海捕鱼为名和把手在海边的士兵发生了冲突,一群人在争执推打之际宁玉麟假装失足落水,在海里扑腾求救,张狂被按住了,小墨急得哇哇直哭,跪着求那些士兵救他,那帮子士兵非但不救,还指着在水里挣扎的宁玉麟哈哈大笑,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海水越冲越远,最后一个大浪打来,很快就消失了身影。小墨呆呆地坐在地上,望着汹涌的海面不停抽泣着,张狂怔怔地跪坐在地上,看向那浑浊的海面,面色恍然……

余生知道他们已经不是在演戏,他们的反应是真情流露,面对滔天的巨浪,面对生死未卜的伙伴,他也和他们一样,伫立在山顶,因为紧张手心里早已溢出了薄汗,紧握双拳,凝望着茫茫无际的海天一线,百感交集,失神了良久、良久……

这个夏季并不炎热,相反,是江海县有史以来最阴沉的,上天仿佛也为江海县百姓的愚昧而感到痛心,乌云镇日挡住阳光,天色黑沉沉地,压得人抑郁。

这天完颜均刚刚处决了一批被揭发对灵蟾教心怀不轨的人,换下染血的衣衫,洗净沾染血腥气的双手,走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云舟坐在院中那株白海棠下睡着了,穿着一身白衣的小书生安然地闭着眼睛,后背倚靠着树干,青丝未绾,散了一地,洁白的海棠花瓣飘落在他的发上、身上,整个人看上去萦绕着一层静谧的安宁,如果不是他赤着足,而且身上的衣衫过于单薄,完颜均是绝不忍心打扰他的。

完颜均将自己的外衫脱下,包到云舟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地,然后俯下身体,将云舟横空抱起,往屋里走。经过一场大病的摧残,云舟的元气恢复地很慢,怀里的人形销骨立,抱起来比一片落叶还要轻,也许是完颜均的动作惊动了浅眠的云舟,他张开眼睛,看到面前的人是完颜均,冷冷地说:“放我下来。”

自从他病好后,完颜均再也不舍得折磨他,相反,对他的态度可以用“温和”来形容,甚至还特地准允了半个时辰的自由时间,每天给他半个时辰解开脚镣的时间,可以在庭院和花园里活动活动。但是温和并不代表百依百顺,至少他不会放任这个小书呆只着一件单衣赤着足跑到外面吹冷风,所以他没有理会云舟的要求,继续往屋里走去。

“我叫你放我下来。”

不适应被他的气息包拢的感觉,云舟不安地挣动起来,完颜均眉头一蹙,沉声道:“别动。”

云舟愣了一下,他原以为完颜均会不耐,会生气,谁料没有,他只是将他抱到了房里的床上,亲手为他锁上脚镣,然后拉过床上的被褥,盖在云舟的脚上,掖掖被角,盖得更严实一些。云舟很不习惯他一反常态的动作,从他病好之后的这些天里他一直生活在这种不自在的“折磨”之中,他已经习惯了这个人的粗暴无礼,他一下子的转变,倒叫云舟感到心慌意乱,下意识地闪躲着,但都被他按住了,动作里有霸道,但还是感觉地到他仔细拿捏过力度,不会把云舟弄疼。

“你们中原人的头发都这么长,打理起来不麻烦吗?”

他现在已经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原话,云舟听到他在耳边这样说,感到头发上一下下的抚摸,那人好奇地捋过自己一络滑顺的发丝,嗅了嗅,笑着说:“有海棠花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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