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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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父子-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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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昳宸只在一侧看着。本是苍白到透明的面色,转瞬便赤红到恍若滴血。少年恍若秋水的眸子,混沌不清,沉寂如寒潭。二十下已过,少年一无所觉。苏昳宸轻蹙了眉心,厉喝:“停下!”苏言洛怔怔停了手,失神的望着苏昳宸。苏昳宸沉声道:“肯说了吗?”苏言洛抿了下唇,嘴角涌出了更多的鲜血,良久道:“言洛无话可说。”苏昳宸怒:“你。。。。。。”
  苏昳宸起身步过,抬脚踢在苏言洛腰际。一阵钝痛,苏言洛来不及扶地,便跌倒在地。毫无章法的踢打,一下重似一下。苏言洛却一声不吭,更不躲闪。苏言洛清晰地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薄唇咬破,却仍是不肯开口。眼前开始迷蒙,身上的知觉愈加微薄。您,真的要打死言洛吗?既然您不肯怜惜,死了,也好。
  娘亲,您会来接言儿吗?娘亲,您说他是在乎我们的,言儿一直相信。时至今日,言儿知道自己错了。他若在乎我们,怎会对娘亲弃置三年,不闻不问。直到娘亲忧思成疾时日无多之时,才来悔过自责。他若在乎我们,怎会自娘亲去后,将言儿囚禁冷宫,日日虐打折磨。言儿错了。言儿也无法兑现对娘亲的承诺。
  萦渊积下了无数财资,灾馑之年,赈济百姓。为苍生谋福,这是娘亲希望言儿做的。只是,言儿没办法再随着他。言儿,做不到。言儿尽力了,却无法让他满意。言儿认打认罚,却得不到宽恕。现在,言儿做错了事,怕是只有一死了吧。。。。。。




4

4、执念 。。。 
 
 
  苏言洛醒的时候,已近次日的黄昏。身子陷在柔软的被衾里,夕光透过轩窗落在室内,镀上温润的光色。
  我睡了很久吗?苏言洛支起身子,左肋传来的剧痛迫出一声低吟。眼前一阵迷蒙,便跌回榻上。身上四处叫嚣的痛,唤回昨夜惨痛的记忆。是了,被抓到了呢。从此刻起,又要回到过往不堪回首的日子了吧。您给言洛的屈辱。。。。。。
  身上鳞次栉比的伤痕已被处理过了。先前的外伤倒是没有大碍,只是,后来被打断的肋骨怕是要三个月才能痊愈吧。如果这期间不会再受伤的话。。。。。。
  转念一想,苏言洛自嘲地笑了。伤好了,又能怎样呢?!旧伤好了,还会再添新伤的。人啊,真是可悲的生灵。死亡,该是最好的解脱吧。不过,既是捡回了性命,便应当好好活下去吧。正如娘亲所说,人生于世,谁没有一个执念?有执念,便够了。
  如是想着,苏言洛勉强扶榻坐起。动作很慢,谁都不会想自虐。苏言洛缓了口气,取过床侧的衣履,小心穿起。眉心却始终轻蹙着,身上的伤口怕是又裂开了呢。只是用发縰束上头发的简单动作,身著的素衣便沁出丝丝的血迹。
  苏言洛穿上墨玉色的外衣,结好衣带,启户而出。迎面的清风携着湖水的清寒拂过发梢,长发在身后扬起,莫名的绝美。苏言洛始知这里是一片临水的小阁。楼下,是被夕阳染成绯色的湖水,漾着波光淋漓的柔和。远处如黛的远山隐在江南三月的薄暮里,有种恍惚的不真切。
  如水江南,如画江南,如诗江南。
  却不是自己的归宿吧。苏言洛步过,倚在阑干上。遥望着西下的落日,轻轻闭了眸子。娘亲,您说过会一直守着言儿。言儿,也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九年了,临安一梦,言儿,却再不愿醒了呢。。。。。。不远,苏昳宸肃立,静静望着风中的少年。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在苏昳宸察觉的瞬间,少年指间寒芒已出。楼梯的转角处,一名小厮捧着托盘急急步上阁楼。视见直逼而过的寒光,顿时惊住,药碗打碎在地下。于此同时,一阵轻微的撞击声传过。衣袂轻扬间,苏言洛已出手打落了先前的银针。
  看着小厮惊吓的样子,苏言洛一时怔住。本是要道歉的,话到嘴边,却再说不出口。虽叫言洛,却一向是讷于言,少于言的。苏言洛只是不知所措的站着,不发一言。刚刚从惊惧中回过神来的小厮,开口打破尴尬:“都怪小的太莽撞了。只是药洒了,公子怕是要等等了。”言毕,转身下楼。苏言洛仍是怔怔立着,眸中一片幽深,看不出所想。不远处,观望已久的苏昳宸却渐渐寒彻了脸面。。。。。。
  于一侧侍立的迟 
 4、执念 。。。 
 
 
  溯自是觉出自家主子的异样,正要开口,已被苏昳宸打断:“迟溯,你是该好好想想,谁才是你的主子!若不是要迟夜一路相随,我是真不知当年一个七岁的孩子会与我的亲随有这样的交情。”
  迟溯径自跪下地去,低首道:“属下不敢,属下自是忠于主上。属下只是。。。。。。”迟溯望望苏昳宸的脸色,续言,“少主自幼随着主上。如今流落江南九年,这期间势必会受很多苦。不然,也不会有那样的警觉。。。。。。求主上,您打过了,罚过了,便原谅少主吧。毕竟,少主只有十六岁。。。。。。”苏昳宸轻怔,神色稍黯,良久不言。迟溯踌躇了下,欲言又止。终是倾身一礼,道:“属下告退。”言毕,转身离去。
  苏昳宸自顾望着不远处的少年,身子在风中显得愈发单薄。想想,外人只知萦渊,只知庄主姓言,若是看到这样的言儿怕也不会相信吧。言夙染吗?是随了梓忆的姓吧。我还真是失败呢。放下国事,陪了言儿四年,却换来他的五次逃亡。最后也是九年不归呢。
  梓忆,我是嫉妒了。因你一句话,逼我将你归葬故里,言儿对我总是忌恨。他是怪我轻看你呢。殊不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又有哪个女子能归乡安葬?我也只能为你立下无字碑,时隔多年才能见你一面。然,只因你三年照料,言儿却为你守墓九年。不然也不会这样轻易被我抓到吧。梓忆,多年前的旧事,只会连累我们的孩子。。。。。。萦渊,怕也是你的意思吧。若你有心,便不该在让言儿如此。。。。。。
  苏言洛立在门外良久,久到指尖微凉,正欲转身。苏昳宸扬声道:“苏言洛,过来。”原地立住的苏言洛听到这话,身形一滞,随即便转身答是,缓缓步过。不仅是身上有伤的缘故,更多的是担忧。从来,他找自己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心情好的时候,会直接说“过来”,这样没事。一种便是生气的时候,会叫“苏言洛”。一字不差,苏、言、洛。不去,那是找死;去了,不也是一顿好打吗。苏言洛在心中苦笑。
  苏昳宸望着苏言洛近乎不情愿的挪到自己身前,便莫名的生气。等到苏言洛步至身前,直接抬腿踢到苏言洛膝间。饶是再有先见之明,苏言洛也径自跌跪在地,膝盖重重磕在地上。苏昳宸眉心轻蹙,伸出右手,道:“拿出来。”苏言洛自是心思剔透,默默地自身上各处抽出十数支银针交到苏昳宸手上。望见苏昳宸质问的目光,苏言洛轻声道:“就这些,没了。”
  苏昳宸用带了嘲讽的眸子,打量着手中的东西。那是一种极精致的针,长不盈寸,纤细如芒刺,尾上系着细细的玄色丝线。除却日光下隐隐泛着的寒洌兵气, 
 4、执念 。。。 
 
 
  倒看不出竟是致命的暗器。苏昳宸只望着银针道:“言庄主的武功不是天下无双吗,杀个小厮还用得上暗器这下三滥的手段?!”
  苏言洛轻道:“言洛没想杀他。。。。。。”苏昳宸微愠,扬手便是一耳光甩过:“再顶嘴!”苏言洛身子轻晃了下,跪正低首:“言洛不敢。”苏昳宸将手中的银针抛下楼阁,道:“你说,该怎么罚?”苏言洛默然不答。苏昳宸轻踢苏言洛一下,低喝:“回话。”苏言洛良久抬首,道:“言洛知错。只是。。。。。。言洛身上的伤真的撑不住杖刑。。。。。。”
  苏昳宸怔了下,看样子是真的打重了。言儿,再恭顺,也是骄傲的孩子。这样,是为自己求情了吧。遂道:“我没说罚你杖刑。。。。。。两条路,你自己选。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选择,又是选择吗?苏言洛心内苦笑。在您面前,言洛可有选择的权力?!既是您信不过言洛,萦渊山庄不过徒留猜忌。苏言洛抬首,望着苏昳宸,轻道:“十日后,临安再无萦渊。”
   

作者有话要说:




5

5、归程 。。。 
 
 
  临安城内。人迹渐疏,天色渐晚。
  道上。尘烟弥漫。苏言洛跪在马车内,低首怔怔出神。一侧,苏昳宸安然闲坐,信手翻着仅有几页的账簿,砚墨新干。
  望望恭顺地跪在脚边的少年,苏昳宸似是无心道:“言洛也不知节俭些。萦渊山庄买断渊国盐业水运三年之久,却只有这些?!”苏言洛轻怔。他自是明白苏昳宸的话外之音同有意的试探。对外人而言,萦渊的账目每年都有很大的缺口。盈利,不见萦渊结余;亏空,不见萦渊败落;大量的钱帛不知所踪。而于己,不过是无忧宫同萦渊的相扶调停,以及萦渊填不上的天灾人祸。只是,难言。。。。。。而今,也只能顺水推舟。。。。。。
  苏言洛只道:“言洛知错。”苏昳宸微愠,眉心轻蹙道:“再加三个时辰!”苏言洛低声答是。已经是十二个时辰了,您若再加罚,回宫前,言洛别想睡了。
  苏昳宸望见苏言洛紧抿的嘴角,低喝:“抬头!”苏言洛抬首,眸中满是困惑。苏昳宸道:“你若有什么不满尽可说出来!”苏言洛低首道:“言洛不敢。一切是言洛咎由自取,自当受罚。您轻饶了言洛,言洛自是铭感五内,绝无怨怼。”
  苏昳宸冷言:“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成这个样子。这次,我姑且信你。若有一日让我发现你瞒了什么,你就等着!”苏言洛低声答话:“言洛谨记。”
  话音未落,一道寒芒破空袭过。苏言洛抬手,堪堪握住射向苏昳宸的羽箭。车外,兵刃相接之声不绝于耳,马车亦同时停下。苏言洛眸间的凌厉一闪而逝,握紧箭矢,起身掠出车外。苏昳宸面色当即寒彻,却已是阻拦不及,低喝:“迟夜!”一道暗影闪过,拜下道:“请主上吩咐。”苏昳宸沉声道:“看着他。”迟夜答是,转瞬消失。
  车外,已是一片混乱。随行的十数名侍卫,尽皆卷入争斗。对方不仅在人数上占优势,从狠厉的招数来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迟溯视见苏言洛,上前急道:“主上怎样?”苏言洛只顾望着眼前的杀手,眸中情绪难测,轻道:“无事。”言毕扬袂将手中紧握的羽箭掷出,刺死不远处隐匿着的弓弩手。
  迟溯低首道:“是属下护主不利,让少主受惊了。”苏言洛只淡淡道:“不怪你。临安不比京都。”迟溯不语,正欲上前相帮,苏言洛拦住道:“你驾车先行。只要一刻,在临安城外等我。”迟溯惊道:“少主不可。请少主三思。”苏言洛轻巧夺过迟溯的剑刃,道:“我的武功在你之上。何况,此次若有闪失,你我担待不起。”言未毕,苏言洛已点步掠过,反手将一名杀手刺死剑下。
  迟溯无法,终是驾车匆匆离去,渐渐失去踪迹。苏言洛剑势陡转,瞬 
 5、归程 。。。 
 
 
  间凌厉。不过顷刻,余下的侍卫纷纷跌下地去。衣袂扬扬,剑刃染满鲜血。在场的杀手尽皆怔住,分不清敌友。苏言洛恨道:“令主是谁?!”沉默良久,一人步出道:“阁下是······”苏言洛并不理会,自顾道:“转告凌末,撤回这次的任务。三日内,要非离城查出主使,杀无赦!”
  话音未落,苏言洛纵身掠去。不远,一道暗影亦随即跟上。微乎其微的衣袂窸窣声,苏言洛勾起嘴角强笑了下,停□形,道:“请现身吧。”短暂的静默之后,一名青衣男子移步而出,单膝跪下地去:“属下不敢。属下拜见少主。”苏言洛转过身歩至青衣人身侧,道:“你便是迟夜吧。算起来我们有很深的渊源,却是第一次见面呢。”迟夜轻怔抬首道:“属下不过奉命行事。少主若是以主子的身份相压,迟夜自当以死谢罪。”
  苏言洛轻眯了眸子,眸间浮起清晰地寒冽,用苏昳宸来压自己吗。的确,自己不能杀他。不过,只要侍卫的事有个交代便好了。其他,无论怎样解释,都会按照先前设定的路子走的。他,怎会轻易饶过自己。苏言洛地眸中泛起清晰刻骨的痛,不过,只是一瞬。
  只是一瞬,苏言洛勾起唇角,依然是温润如玉的样子,轻道:“这次便算是夙染对你不起。”墨玉般的眸子,恍若秋水,显出繁杂的光色。迟夜眼前渐渐模糊,只余苏言洛摇曳的影同微渺的话,带着清晰的蛊惑:“迟夜。”迟夜恍惚的应言:“是。”苏言洛轻问:“你看到什么?”迟夜似是挣扎了下,终是应道:“少主杀了所有的侍卫,放走了刺客。”苏言洛轻道:“不。你要听我的。”迟夜低首道:“是。主人。”
  苏言洛轻道:“是我们寡不敌众,所有的侍卫无一幸免。我被刺客所伤,是你救下了我。你可记得?”迟夜仍是怔怔答是。苏言洛轻道:“很好。”随即,皓腕轻翻,剑刃划过左臂。鲜血瞬间涌出,染在玄衣上,消匿不见。打在地下,却是朵朵妖莲。苏言洛轻蹙了眉心,转身掠去。
  
  




6

6、融冰 。。。 
 
 
  当苏言洛追上马车的时候,已是在临安城外。一路的烟尘弥漫,马车疾驰在道上。不会是迟溯未传到话,念及此处,苏言洛身上的伤又在隐隐作痛。视见苏言洛,迟溯匆匆勒停马车,还未来及开口,车内就传出苏昳宸愤然的话:“停什么?!他的轻功不够高吗,还怕他追不上?!”
  苏言洛闻言低首,轻道:“言洛知错。”良久,马车内传出冷寂的话:“你还回来做什么?!滚!”苏言洛咬紧了下唇,跪下地去,轻道:“言洛不敢。”车内一片静寂。苏昳宸打开车帘,步下马车,扬手打了苏言洛一耳光,厉斥道:“别给我说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苏言洛跌下地去,眼前的晕眩还未散尽,便扶地跪正身子,低首道:“言洛知错。”
  苏昳宸始视见苏言洛身上的伤,血,还在流。显然,并未处理。是着急回来么?苏昳宸厉道:“手无寸铁,就往外跑。仗着武功好是吗?!那就别带了伤回来。上次的伤还没收口,心就野了。若是他日好了,怕是要翻天了吧?!对,我是不懂武功,管不了你。家法再重,忍忍也就过了。笃定了我不会对你上刑是吧?!整天装作乖顺听话的样子,不敢,知错,说得好听,你可改过?!言儿,你怎么就是不记打?”
  说到最后一句,苏昳宸眼中满是深切的失望。以手抚额,苏昳宸再不言语。良久,苏昳宸转过身去,轻道:“你走吧,爱做什么做什么。这样的孩子,我,教不起。”苏言洛瞬间怔住。不是听不出其中的意思,只是曾经根深蒂固的东西颠覆得太快。他,叫自己言儿。就像娘亲,是叫自己言儿呢。不是不会怜惜自己不会在乎自己吗?不是任由自己流落宫外九年不闻不问吗?不是从来不问缘由抬手便打吗?您,一直是看着言洛的吧?迟夜,并非是为监视,只是,保护。。。。。。一向以为可望不可即亦从不奢求父爱,一直就在眼前呢。只是,就要失去了吧。。。。。。
  苏言洛扯住苏昳宸的衣摆,轻言:“言儿,真的知道错了。言儿,再不敢了。求您,给言儿一次机会。言儿认打认罚。”苏昳宸仍是置若罔闻,一言不发。苏言洛轻轻地笑了,满是悲彻:“原谅言儿,好不好?爹爹。。。。。。”苏昳宸怔住。扯住身下衣摆的力渐渐松了,苏昳宸冷笑,这样便要放弃了吗?!不过是做戏吧,不是曾经千方百计的想要离开我吗?你既渴望自由,我便给你自由吧。只当是为梓忆。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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