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渡厄的语气中也有了淡淡的释怀意味，似乎能够和这般惊世的人物来一场惊世的大战，是每个人界高手的愿望，“为了人界九万里山河，魔主，受死吧。”
佛家金刚之身动了，他手里的降魔杵如同断裂的大山一般，没有任何技巧，任何花式，直接朝着紫风砸了下来！
那是绝对的力量啊！
紫风没有害怕，虽然那股风已经吹得他几乎不能呼吸，他知道佛家金刚之身的奥秘，那就是一次性燃烧所有的生命，来达到修为的巅峰，此刻的渡厄，已经不是片刻之前的渡厄了，他的修为，几乎提高了十倍！
但是，十倍又怎么样呢，在他紫风的眼里，渡厄都只是一个必死之人而已。
“不要为了自己的私欲，而光荣地拉扯上人界九万里山河。”紫风淡淡笑道，“现在的人界，所谓佛家，争胜好强的性子比谁都重，所谓道门，杀机争斗的事迹比谁都多，你们确认，这真的是你们原本的修道之心吗？”
紫风话音一落，他手里的斩情剑便轰然怒舞，爆射出了一条长达百丈的惊天剑芒，如同开天之后的第一道剑光，如同百年之前那道一剑斩断天帝山的惊天一剑。
这一剑，是说不出的风情，它如同流动的河水一样，带着难以言说的爆舞光芒，凛冽气息。
明亮而声威惊人的剑芒，直接洞穿了虚空，沿途的黑洞也被刺穿了，“轰”的一声，撞上了渡厄的降魔杵。
就算是佛家金刚之身，又如何？
不过是紫风成就天下之名的一个垫脚石而已。
斩情剑直接就把降魔杵给轰飞了出去，渡厄的身体一颤，巨大的身体朝后退了一步，西湖之水轰然翻卷，原本围绕在渡厄身边的无数水龙一下子碎裂开来，降魔杵上面咔嚓声中，已经出现了丝丝裂痕。
章五九、万剑一
这是多么惊人的一剑啊。
精纯的能量，斩情的一剑，洞穿虚空的一剑，紫风的一剑。
所有人震惊到无以复加，魔主无情，面对佛家金刚之身的渡厄，竟然也是直接迎战，一剑劈裂降魔杵。
但是渡厄很显然也不会这么放弃，他手里的降魔杵再次爆开了一团金光，他乃是防御之强的身体，同时恢复力也是无与伦比，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他便重新踏步上前，手里的降魔杵朝着紫风当头砸来。
紫风冷哼一声，斩情剑再次射出一团剑芒，和渡厄的降魔杵撞击在一起。
“轰轰轰轰！”
不停的爆炸声让这片空间完全乱了，西湖之水彻底沸腾了，渡厄不停挥舞着手里的降魔杵，和紫风的斩情剑不停怒撞，撞击声如同九天惊雷，让很多修为弱一点的人都站立不住了。
这是人界和魔界最高水平的一场争斗，一对一的惊世大战，无论如何，金山寺的声名都是飞上九天，因为渡厄敢于和魔主无情大战。
也许，这也是他的目的吧。
佛家金刚之身要靠燃烧生命来控制，渡厄已经活了几百年，原本就没有多少生命了，此刻的回光返照，如同烛火最后一次的盛世绽放，虽然潋滟动人，但是却无法细水长流。
“吼！”
渡厄竟然有些疯狂了，他手里的降魔杵嗡嗡声中再次变大，他的身体也再次长高，瞬间从一百丈长到了五百丈！他手持降魔杵，如同山岳崩塌，带着碎裂虚空的力气，朝着紫风便当头砸来！
同时，他张口一吐，一颗金色的珠子也飞了出来，异香扑鼻，珠子中还有一个盘腿而坐的人，看起来宝相庄严，让人忍不住生出肃穆之感。
渡厄的佛家舍利子。
这是渡厄的超强一击，这一击几乎燃烧了他所有的生命，他孤注一掷，只为能够杀死魔主无情！
紫风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害怕，佛家金刚之身果然是厉害啊。只是退缩从来都不是紫风的作风，他反而是迎上一步，手指一弹，斩情剑倏然飞到了空中，“轰”的一声爆裂开来，化作了一条长约百丈的惊天剑芒。
这一刀剑芒，和原本的有些不同，没有任何的暴怒气息，没有凛冽到极致的尖锐气息，有的只是如同三月阳春柳絮的淡然之感，清泉流水的叮咚怡然之感。
“落霞，妩媚，风情万种的忘川之水。摇橹，放歌，东西两端的风云八极。魔道八十六之万剑一！”
紫风的话音淡淡响起，众人便看见那一道剑芒忽然爆出一团紫光，一条长剑横移开来，无数的虚影出现，如同流水一般，一条一条的长剑开始出现，片刻之后，竟然由一条长剑，化作了一万把！
这是魔道绝技，万剑一！
由一把斩情剑化作一万把，但是和魔道三十六之黑云散不同的是，这些幻化之后的斩情剑，和之前的斩情剑乃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此刻朝着渡厄攻击的，乃是一万把斩情剑！
一道百丈斩情剑，就足以裂山断海，那么一万道，又该又怎么样的威力呢？
足足一万道百丈剑芒呼啸盘旋，在空中闪烁明亮，几乎遮盖了所有的阳光，朝着渡厄的佛家金刚之身和舍利子撞去。
这也是紫风的惊世一击。
不远处的初九看到了紫风的这一击之后，眼中闪过了极为复杂的神色，他喃喃道：“用封锁记忆的魔界忘川之水，的确是可以强行使出魔道八十六之万剑一，但是对自己身体的损伤，也是极大的啊。”
“魔主无情，怎么会做出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呢？”初九的眼中满是思考神色，看着魔主的身影，不得而知。
魔道技能，乃是四界的神秘技能，和人界法诀一样、妖道十八心经一样，都是有些极为强大的能量，但是越往后越难练，尤其是到达了魔道八十六的恐怖程度，以紫风现在的修为，的确是可以御使的，但是这个魔道八十六之万剑一，也是四界中排名前十的两伤法术。
以忘川之水，引动全身的真气，强行攫取魔界轮回之河的万千记忆，用来爆发出惊世一剑，对于一个人的脑海，是很大的冲击。
谁的脑海，可以容得下万千记忆？
但是紫风就是这么做了，没有任何的迟疑。
“轰轰轰轰！”
激烈的撞击声传来了，天空中出现了如同大海波浪一般的翻滚气旋，无数个七彩漩涡开始滋生，在空中蔓延呼啸，光怪陆离！
渡厄的身影完全消失了，紫风的身影却停留在了爆炸边缘，看的出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的手指也有些颤抖，他扶着额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痛苦的神色。
他本可以不用出魔道八十六之万剑一的，他知道这个两伤法术的危害，但是面对人界防御第一的佛家金刚之身，他紫风，一定要用处至强的魔界攻击。他要告诉所有人，他紫风，依旧可以笑傲人界巅峰，无论是谁，都必须臣服于他！
如同此时，漫天激爆的一万把斩情剑，每一道爆裂之后，都会对紫风的脑海造成很大的影响，那种来自灵魂的痛苦让他几乎不能站立，但是他要忍住，这是魔界的尊严，这是这一百年耻辱的复仇。
无数的气浪冲天而起，天空中满是说不出的绚烂风情。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无数声巨响隆隆中让人心悸，天空中的能量还是肆虐，绚烂的光芒终于还是消散了。
佛家金刚之身和舍利子都不见了，一万道斩情剑也不见了。只有偶尔零星的几率光芒还在呼啸，渡厄恢复了那个苍老的模样，盘腿坐在虚空中，低着头，苍白的头发和胡须乱糟糟的，看不出任何情绪。
紫风，站在不远处的虚空中，原本整洁的紫色长衣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痕，绝美的容颜上出现了三条伤痕，他的长发有些散乱，他的手指似乎在颤抖，而在长长的指尖，有一滴滴的鲜血不停低落虚空。
“哇”的一声，他终于还是吐出了一口鲜血。
被囚禁百年，修为只有百年之前的五成左右，而渡厄的佛家之身厉害无比，燃烧所有的生命的惊天一击，真的不是普普通通就能接下的。
众人看见紫风受伤了，都是一喜，这个男人，曾经让整个人界蒙羞，就算是百年之前的囚禁，也没有打伤他，现在看来，他并不是不可匹敌的。
但是众人还没来得及高兴，便听人群中传出了一声惊呼：“师傅！”带着哭腔，一道白影在空中倏然闪过，金山寺掌门法海已经来到了渡厄的身边。
适才他没有插手，因为他知道，这是师傅的计谋，这是师傅的局中局。
金山寺圣僧渡厄，立阻魔主无情，这样的消息，如果到了江湖上，那也将会是惊天动地的消息，金山寺的地位一定会声名直上。这的确是金山寺许久以来的梦想，但是付出的代价也不是一般的大。
法海跪坐在渡厄面前，看着紧紧闭着眼睛的师傅。许久，渡厄方才睁开了眼睛，他想要抬起枯柴般的手，抚摸一下眼前的徒儿，但是却没有了力气。
法海一下子抓住了师傅的手，叫道：“师傅，你怎么样？”
渡厄苦笑，看着对面的法海，金山寺乃至人界以来最年轻的掌门，以后的重任都要他一个人去背了，这一切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海儿，你可曾怨恨过师傅？”渡厄苦笑道，“我让你背负了这么多，你可曾有过丝毫的怨恨呢。”
章六十、还世间一个清明
法海一愣，眼中流下了泪水，他看着渡厄，哭道：“没有，弟子从来没有怨恨过师傅……”
“你是有的。”渡厄摇头道，“你一定怨恨过师傅的。”
法海愣了，他看着渡厄的微笑，那是他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微笑，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八岁的时候，一个人前往般若山后山练功的时候，曾经救下了一只雪白的兔子。
少年心性，对这样的兔子自然是极为喜爱的，他练完功，抱着兔子便到了师傅的房间，和渡厄说：“师傅，你看，这个兔子是不是很可爱？”
那时候的师傅还很年轻，远远没有现在的苍老。渡厄从禅坐上起身，他身上穿的也是雪白色的僧服，那时候的师傅，也是很英俊的，听师兄们说师傅在江湖上有一个称号叫做圣僧，佛法无边，万人敬仰。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佛法无边的师傅，来到自己面前，接过了那个雪白的小兔子，竟然一下子摔到了地上，而那兔子也瞬间死了。
殷红的鲜血蔓延兔子雪白的皮毛的时候，法海怎么都不明白，为何师傅要这么做，出家人不是应该以慈悲为怀的吗，为什么佛法无边，号称圣僧的师傅，这般残忍的杀害一只兔子呢？
他不明白。
他当时大哭着质问师傅，师傅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有一句话：“以后你会明白的。”
以后的日子，无论自己救助了什么小动物，师傅定然会残忍杀害，以至于后来法海再也不会去救一直受伤的动物了，他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给了那些生灵第二次生命，师傅却残忍的再一次夺走呢？
十六岁那年，师傅传给了他金山寺的五大镇山法宝，他有些不明白师傅的意思，自己不过十六岁，那么多师兄师叔，为何师傅只传给自己呢？
师傅还是那句话：“你会明白的。”
直到自己闯入妖界，斩杀十大妖将的时候，师傅任命自己为金山寺的下一任掌门，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师傅要这么做。但是师傅，还是那句话：“你会明白的。”
法海直到，师傅是为了自己好，但是却不知道师傅为什么这么做，以后很多的日子里，他的眼前都会闪现出那个身死师傅手里的兔子。
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兔子白色的皮毛。那绝望的眼神，曾经让他无数个夜晚里都做噩梦。
他无法忘记。
一直到现在，在空中，看着师傅的微笑，和越来越微弱的生命气息，他还是不明白，师傅为什么要这么做。
渡厄枯柴般的手，颤抖着抚摸着法海的脸颊，他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我知道你曾经怨恨过师傅。师傅这些年在雷峰塔和般若山中两边修炼，虽然除了修炼不曾过问过你的感受，但是却知道，你是怨恨我的。”
“师傅……”
渡厄打断了法海的话，继续道：“海儿，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杀死那些你救助的动物？”
法海摇头。
渡厄笑了笑，道：“海儿，金山寺的未来要靠你，我不能让那些小小的动物玷污了你的禅心，你明白吗？”
“弟子还是不明白。”法海愣愣道，“佛家不是要以慈悲为怀的吗？”
“但是这是乱世。”渡厄苦笑道，“佛家的慈悲也是为了世间大众，如果没有一个清明的盛世，我们的慈悲又有何用？所以，我要金山寺进入乱世，扫平这个世间的阻碍，还世界一个清明。”
“但是……”
“没有但是。”渡厄淡淡道，“没有杀戮何来臣服，没有流血何来盛世，每一个清明盛世的背后都是尸骨成山，血流成河的。所以我从小就训练你的禅心，要有阴狠，要有杀戮，要知道，佛家并不是一定要以慈悲为怀，并不一定要隐忍避世。”
渡厄笑了笑，看着一脸错愕的法海，又道：“佛家也要角逐天下，无论是为了金山寺的未来，还是为了世间大众，这件事，我们都必须要去做的。”
“但是，师傅为何独独选中了我？”法海疑惑道，“弟子是金山寺最年轻的弟子，有什么资格领导金山寺呢？”
渡厄听后摇头苦笑道：“海儿，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没有原因的。万事无常，佛法无边，一件事，既然让你去做，便去做吧，因为就算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选你的。”
法海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看着眼前的师傅，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过去那么多年的不明白，他是金山寺的掌门，无论乐不乐意，金山寺的重任都放在了他的肩膀之上，就算他不承认，但是却不得不承担起应有的责任。
这是无法逃离的命运，这是他生命的桎梏，这是无法言说的苦涩，这也是这个世间的法则。
渡厄看见法海的脸色，已经知道他明白了，笑道：“你要记得，金山寺也可以睥睨天下，我们要还世间一个清明，无论你愿不愿意，这些你都必须去做。人这一生，所做之事，本来就没有几件是自己想做的。”
话音一落，渡厄的身体“轰”的一声爆裂开来，化作了无数的金色流光，消散空中！
“师傅！”法海一声哭喊，眼泪在这一刻喷薄而出，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他抱着虚空中的点点金光，这么多年来的点点过往在眼前不停闪烁，无论如何，渡厄都是自己的师傅，没有师傅，便没有自己的今天！
“啊啊啊啊！”
法海爆发出一声声的嘶吼，他宛如疯狂了一般，原本的淡然气质消失不见，他陡然站起身，转过头，目光穿过虚空，看着紫风冷冷道：“魔主！”
每一个字都似乎是从牙缝中蹦出来的一般，法海话音一落，陡然消失在了原地，“嗡”的一声，十三经鼎陡然出现，金光爆射，大悲大德掌印也是爆射而出，还有那串金色的佛珠，金光交错刀，四大金山寺绝技全部使了出来，朝着紫风当胸刺来！
他是真的怒了。
金山寺二十二年，虽然和师傅渡厄聚少离多，每一次见面，师傅都会和自己说一些大道理，但是在法海的心里，渡厄圣僧的形象早就说不出的鲜明了，他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有一天也可以顶着一个圣僧的帽子，游走在江湖之间。
没有人知道那样的梦想在自己面前破裂的心痛感觉，没有人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奋斗的目标就这么轰然倒塌的错愕。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几十丈之外的那个人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