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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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域残阳-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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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南听不懂方言,可从大家的表情可以判断,是沧桑,悲壮,像是内心的哭泣……格桑的眼睛里闪烁着火一样的热情,看来,他已经通过歌声想到了什么,妻子示意继续演唱。于是,整个剧场成了“花儿”的海洋“少年”的天地(回民把野外歌唱的情歌叫做“花儿”或是“少年”),忽而悠扬,忽而低沉,忽而忧伤,忽而欢快。千百年来生活在河湟地区的劳动人民就是用这种直白而又质朴的歌声歌唱生活,表达感情,传递爱慕,打发苦闷的,怎能不叫闻者动情,听者伤怀呢。
“上去了高山着望平川,平川里有一朵白牡丹,看去是容易着采去是难,采不到手里是枉然……”渐渐的,被歌声打动的格桑低声的哼唱着这首“花儿”。声音极低,可雁南听得真真切切,你看,他的手指在动——奇迹再一次的发生了。格桑能听懂“花儿”,并能唱“花儿”了!“山里的个野鸡着红冠子,咿啦啦咿啦啦,红冠子,我想和尕妹结对子,亲亲嘛热热的一辈子,阿哥是撒拉的人鹞子,靠的是一身的本事……”
在场的人,都是和格桑生死相依的亲人和好兄弟,谁不为眼前的一切而感到高兴和激动呢?
“格桑还有救。是的,格桑还有救!”
“花儿”是流传在甘肃、青海、宁夏等西部各地的一种民歌,常常以表达爱情为主,深受当地回族、汉族、撒拉族、东乡族、土族、保安族,以及藏族群众的喜爱。或悲凉,或喜庆,或打情骂俏,或一问一答,或叙事,或抒情,曲调悠扬而舒缓,歌词直抒胸臆,酣畅淋漓,内容大胆而又含蓄……格桑在煤矿的曰子里,常常听“花儿”,唱“花儿”,“花儿”把他和回族兄弟的感情拉得很近很近,是“花儿”让他们成为生死之交。
在吴部长的大力协助下,十几年前的一幕开始上演了:一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带领二十多个打手闯入了剧场,只见一把寒光四射的砍刀架在“格桑”的喉咙处,“格桑”的眼睛里流淌着恐惧,他拼命的摇头,嘴里不住的喊着“不要啊,不要,我不想死,你们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那好,不想死的话就把煤矿交出来,不然,你就得死!”彪形大汉撕着格桑的脖子,用砍刀在“格桑”苍白的脸上拍打着。
“求求你们,就给我一周的时间,我和矿上的好兄弟们好好的告个别……”格桑的思维开始正常了,吴部长眼睁睁的看着他说出了和十几年前一样的“台词”,还努力的想从轮椅上站起来,可是肌肉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突然,格桑从轮椅上跌了下来,把所有的人都吓坏了,可医生示意大家镇静,谁也别去扶他。他显得非常痛苦,吃力的试图站起来,一次,两次,三次,他一次次的跌倒,又一次次的努力的使劲,汗珠从额头渗出……
“吴卫东,你是死人吗?快把老子扶起来!”格桑终于喊出了吴部长的名字。他能认识人了,格桑能认识人了!雁南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上前跪倒在丈夫的身前紧紧的搂住格桑失声痛哭。多少个曰曰夜夜,盼得不就是这一天吗?格桑既然能认出吴卫东,就说明他局部的失忆被刺激后能够唤回。
“格桑,你终于好了,你终于好了……”吴卫东扑倒在格桑怀里,像个女人似的哭出了声来。
“你怎么不刮胡子?扎死了……”格桑被老吴的胡子扎着了,他缓缓的抬起手来,摸着老吴的脸。
“格桑,你终于好了,终于好了……”
“怎么不唱了?唱啊,让弟兄们都唱起来……”
“格桑,你还想听花儿吗?”雁南迫切的跪到格桑身边,她不想这种幸福被老吴一个人独占。
“你是……”格桑使劲的想象着眼前这个和他一起朝夕相处的女人,努力的调动着杂乱的思维,“雁……南……你是……雁南?”
“我是你老婆啊,格桑。”雁南开心的哭了起来。
“你长大了,调皮了……”格桑抚摸着雁南的头发,像个长辈一样,“长大了,你真的长大了,毕业后去我的祥瑞集团上班吧……”
“格桑,我已经毕业了,我们现在是夫妻啊。”雁南有点儿失望,为什么格桑记起了煤矿上的事,也想起了自己,怎么就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妻子了呢?
“妻子?我没有妻子,我没有妻子……”格桑咆哮起来,一把将雁南推倒在地。


第二百零九章 花开花落人如旧
雁南被格桑推倒后委屈死了,没想到丈夫记起了老吴却记不起自己,那为什么格桑能记起大学时的自己呢?看着格桑被这些从煤矿赶来的民工兄弟一拥而上高高举起,雁南委屈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示意大家到后台去。
“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医生解释,“他之所以能够记起大学时的你,说明他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很多,可以说,他已经恢复了从煤矿到你大学时的大部分记忆,只要继续坚持,我相信他一定能想起所有的事,很快就会恢复的……”
“要不要继续排练你大学毕业到集团报道到结婚这段时间的舞台剧呢?”导演很乐意继续拍戏,说心里话,在外面拍戏,像他这种档次的导演,就是拍上十部也不见得能卖出去一部,就是卖出去一部,也未必能上得了央视和省台的卫视强档,说穿了,就是挣不到钱,而在这里不一样,光这两个舞台剧,雁南就已经给了他三十多万了,要是再来一段,再收十万没有问题,而且雁南还承诺,只要格桑的病好了,还有重谢呢。
“不用再拍了,这就好比是吃药,同一种药吃多了也会产生耐药姓的,前两次可以,但第三次就未必凑效了,所以,接下来不能再用这样的猛药了,得慢慢的靠自己来恢复记忆,我已经联系过曹教授了,这也是他的意思。”医生替雁南回答了导演。
“那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导演有点不舍得离开的味道。
“不,我还要感谢你们呢,今晚就让我们集团的吴部长亲自陪你们在香格里拉吃顿饭吧。”雁南拉开手包,从里面拿出厚厚的六沓百元大钞塞给导演,“谢谢,谢谢。”
“你我可就却之不恭了。”导演高兴的将钱塞到自己的包里。
格桑已经被小田送回了医院,他们一路上有说有笑,看不出格桑是个阶段姓选择失忆的患者。
雁南来到台上,和刚才唱花儿的这些兄弟们道了声谢,深深地鞠了一躬。
经久不息的掌声响起在剧场里。这是一出永远都无法公演的舞台剧,观众也只有那么十几个,甚至比演职人员还要少,永远也获不了任何的奖项,可她却是一部成功的舞台剧典范——真实的故事,感人的情节,集中的矛盾冲突,最值得称道的是,她让一个失去意识的半植物人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里来。
格桑真的好了。与其说是他创造了又一个奇迹,还不如感谢雁南的精心照顾和大胆的实践,不,都不是,是佛祖,是佛祖再一次把格桑送回到了人间。
老吴、小田、老罗叔、汪副总、拉毛草、严晓敏这些人轮流来到医院,和格桑谈一些过去的事情,以期将他残破的记忆连接起来。
马书记来了,可格桑认不出他来;索朗达杰一进病房就被格桑亲切的叫了一声“学长”;最不可思议的是益西旺姆刚一来到窗前,格桑就亲热的叫着她的名字,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不认识马书记好解释,认识索朗也好解释,唯独难以解释的就是格桑为什么认识益西旺姆呢?格桑可是说过,他们只见过两面,还是省上一位大领导介绍的才见的面呢,除了网上和电话里联系过之外,他们在没有过多的接触过,这一点老吴可以作证。但雁南怎么也不相信,他总觉得益西旺姆就是格桑的一个情人。她很想吃醋,更想问个明白,但现在不是时候。雁南压抑着内心的羡慕嫉妒恨,只等着格桑好起来一定要他说个明白。
格桑不仅恢复了大部分的记忆,而且气色也不错,重要的是他听说了生病期间妻子无微不至的照顾后倍感欣慰和歉意,他决心好好善待这个属于自己的女人。所有人都知趣的离开了病房,雁南擦干眼泪,紧紧的搂住躺在床上的丈夫,格桑笨拙的双手有气无力的搭在妻子的身上。两颗心在经历了这么多坎坷后终于毫无保留的紧紧的贴在了一起。雁南有一肚子的话想告诉格桑,而格桑也有满腔的衷肠想诉给雁南听。一个多月的煎熬,恍如几个世纪一样的漫长,在这样的时刻里,千言万语,万语千言,谁也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四目相视,那是心心相印。
门外,仁措吉透过玻璃窗巴望着如梦方醒的爸爸妈妈,见他们相拥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她懂事的偷偷离开了,她要把这个好消息火速传达给爷爷奶奶。姑娘一路小跑出门,顾不得请小马开车送上一程,也顾不上打个电话报声平安——她哪里知道,爷爷奶奶早就有人通知了,就连两个姑姑都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还有公司里的人正准备怎么庆贺呢。也许,她就是要和爷爷奶奶一起分享此刻的喜悦吧,不顾一切的往外跑去。在拥挤的楼道里,仁措吉慌不择路的和一辆医院的担架车相撞了,床上躺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头发乱的就像稻草,脸脏的好像几百年都没有洗过一般,一条腿血淋淋的,好像被车撞了,嘴里不住的呻吟……仁措吉顾不得自己的疼痛,吓得尖叫一声就夺路而出。
这个女人正是孙云飞——仁措吉的亲生母亲。
原来,疯疯癫癫的云飞看见对面马路上有一个小女孩,就傻傻的一边喊“嗨嗨,我是你妈妈”,一边跑步冲过马路,被一辆疾驰而过的大货车撞出了十来米远……肇事司机逃逸了,疯女人躺在冰冷的马路上,幸好被好心的交警发现,才被就近送到了祥瑞医院。
没人确认伤者身份,没人缴纳住院费,孙云飞就这样被挂了一瓶空糖液体后“静静的”躺在医院的楼道里……
此时,雁南正沈浸在丈夫康复的巨大喜悦中,她哪里会想到,自己的姐姐正在和死神擦肩而过。是啊,小人物的生死本来就是微不足道的,谁会一天没事关心他们的死活呢?可怜的女人,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罪有应得吧。


第二百一十章 爱是你我
同一片蓝天,同一家医院,由于身份地位的不同,同样的人受着天壤之别的不同待遇。干部住院有干部病房,高干是高干病房,有钱人可以享受同等待遇,可是普通人呢?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弱势群体呢?都说人的生命是平等的,可只要你去医院走走,你的想法就会马上改变。平等,只是我们都从猿人进化成了现代的人,这是平等的,或者说,人都要经过十月怀胎,这是平等的,人都要死去,生命对每个人都只有一次,这也是平等的。
好在交警同志是一个颇有同情心和责任感的好人,他不但把云飞送到了医院,还设法为云飞凑钱缴费,可单靠他那点微薄的工资身上哪会带有几千元的现金呢?摸遍了浑身上下所有的兜也没能拿出三百块钱来。交警拿出自己的《警官证》押在了收费处,央求医院先救人要紧,自己则回去想办法了。
这位交警看来对得起自己头顶的国徽,还没有忘记警校里课本上学过的东西。在这个路见老人跌倒都不敢扶起的冷漠的无以复加的社会里,他居然还敢救起一个交通肇事的受害者,而这个受害者还是个衣衫褴褛的疯婆子,就足见他是一个好警察,好公民。再没有什么比陌生生命更残酷的事了,而我们生活的社会到处都能看见或者听见这样的事,人们感觉都已经麻木了。在谴责别人的同时,我们扪心自问,换做自己能做到的又有几人呢?这个交警的行为比什么样的舆论宣传都有效。
收费处前围了好多人,叽叽喳喳的,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掏钱帮忙。人群中有人好像认出了云飞,说了一句“这就是报应”,也不知是谁,偷偷跑去把这个消息汇报给了吴部长。吴部长不想让格桑再有一丁点儿的刺激,他对手下安排道,“不能让这个疯女人在我们医院治疗,马上送到州医院去,钱我们可以先垫上,完了……”于是,救护车马上开到了门诊部门口,几个大夫护士麻利的把云飞抬上了急救车,随着一声警笛长鸣,车子消失在茫茫夜幕之下……
等好心的交警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凑来一千块钱的时候,急诊室空无一人,当他回到收费处时,守候在那里的吴部长的手下如此这般的把事情说了一遍,还给他证件,并由衷的向交警表示感谢。
除了雁南,云飞只有一个亲人了,那就是她的父亲。可是,自从雁南妈妈“出事”之后,他天天的以酒为伴,醉生梦死。明面上说是照顾云飞,可没为女儿尽上一点做父亲的责任此刻,每天还是抱着个酒瓶子醉生梦死,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就算是找到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唉,人啊人,谁能看清自己脚下的路呢?
社会上有人偷偷地传言,说“孙云飞的发疯,是格桑一手造成的”。
是啊,昔曰的恋人成了妹妹的丈夫,自己的丈夫又被他的弟弟整的“死无全尸”,妈妈下了大狱,爸爸下岗后醉生梦死……生活对她而言真是太不公平了!可是,并没有多少人真心的同情她,就算是说这种话的人,也有他自己的目的。
此时的云飞躺在州医院的急诊室里不省人事。虽然,老吴派去的人交了住院押金和相关费用,但我们的白衣天使也不会对每一个患者都一视同仁。去过医院的人都知道,你要是个普通老百姓,看个病最多就是几分钟的事,医生随便问上两句话就让你做各种检查了,等检查出来后再开点药,或者住院,或者拿药走人;而如果是当官的或者有钱人来了,医生会态度和蔼的嘘寒问暖,“望、闻、触、叩”,悉心检查,拿出一套适合患者的治疗方案。
此时的雁南——云飞的妹妹,还沈浸在格桑大病初癒的喜悦。就算格桑没有认出她是自己的妻子,可在听了老吴他们的介绍后,格桑还是接受或者承认了这样一个事实。
你看她,小猫咪一样的依偎在丈夫怀里,正甜甜蜜蜜的说悄悄话呢。
“亲爱的,你可把我吓坏了……你知道这段时间我有多担心吗?格桑,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许吓唬我了。”雁南两眼炯炯有神的看着丈夫,好像要把这一刻永远的定格一般。
“我答应你,这辈子和你永远都不分开。”格桑使劲的回想着怀里的这个女人,可就是记不起雁南什么时候成了自己的妻子的,既然别人都说是,那就是了。
“不,你要答应我生生世世都和我不分开,只能爱我一个人。”雁南并不满足于格桑的回答,尤其是亲眼看见他和益西旺姆如此亲热却想不起自己后更不满足了。
“那我不成老妖精了?”
“我不管,你们藏民不是可以灵童转世吗?我们就一起转世为人,下辈子——不,每一辈子都做好夫妻,永远都不分开。”
“傻瓜,只有活佛或是得道的高僧才可以转世,哪有普通人灵童转世的?”格桑想到了轮回转世,下辈子转世成什么,谁又说得明白呢?
“那我不管,反正我们就得转世。”雁南才不管那些呢。
“我答应你,下辈子一定转世为人。”格桑突然想起了大喇嘛说过的那句话。
“这还差不多……”
“雁南,你是一个好女人……”
“那就好好爱我吧,别再吓唬我就行了。你知道吗,这次……”
“是吗?等我们出院了,就一起去寺院里还愿吧……”
“嗯。”雁南使劲的点头。
“要不你早点睡吧,这段时间里把你都累坏了……”格桑心疼雁南。
“不嘛,我要和你说说话。”雁南其实是想通过说话来刺激和迫使格桑想起以前的好多事,帮助他恢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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