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仙君太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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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黑仙君太放肆-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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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凝血的痕迹攀上脖颈,蔓延到脸颊,狼藉斑斑,便是莲兮为他裹上那一件裘锦,也难以遮掩。
  心底的某一块将碎未碎,还在徒然颤抖着。那熟悉的冲动感重又涌上心头,莲兮俯首在素茴的耳边低声道:“我这就带你去见银笏,你可要好好睁着眼……睡着了就不好见他了……”
  她向着洞口飞步而去,那几个天刑司的仙官以为她要逃窜,赶忙伸手将她拦下,一叠声喝道:“莲公主速速随我等归天复命去,莫要再耽搁功夫了。”
  那削了长髯的仙官伸手还要来扯莲兮的袖子,却被她盛怒之下,振袖一拂,甩到边上去。
  她手上又一抖,将地上的玉冠残碎拢入袖中,侧脸挑了封郁一眼,冷然问:“你还不快去追黑鱼老怪?他手上的玲珑碎你是不想要了?”
  封郁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要的了。送你走了,我才好去归墟找那老家伙。”
  “你心中总归只有玲珑,从此随你去找吧!”莲兮见他说得干脆,不禁有些懊恼,嘴上亦是毫不留情,赌气说:“本公主再不耽误你的事……”
  埋怨他的话,滔滔若海一辈子也说不完。
  怎奈何,封郁猝然贴近的唇瓣在她鼻尖留下的热度,却立时将一片汪洋大海蒸腾殆尽。
  她惊怔之间,不及后仰,便被他的右手扣住了后脑,只得任由他的舌尖放肆地窜入唇齿之间。这突如其来的吻,混入零星的鲛血,含在口中,分明是淡淡的苦涩,可鼻中满溢着的,却依旧是她熟稔的桂花甜香。
  然而封郁只虚一撩拨,便离开了她的唇际,附在莲兮耳边说道:“此事必有猫腻,你在九重天庭切莫多话,三缄其口,老实等着我。”
  他说得极轻极快,只莲兮一人听得了,她还未领悟话中深意,便被他推开来。
  封郁方才在众目睽睽下忽而与莲兮亲昵,自然叫一边的看客瞠目结舌。他却旁若无人,只摊手递着天帝的金令,冲着莲兮作了一道恭请之式,高声道:“还请莲公主移驾吧……”
  莲兮一侧脸,只见跪在脚边的胧赫也抬起头来。他望着她时,那一双终年大雾弥漫的凤眼之中,又多了一层飘渺,更显迷茫。
  她轻瞥了他一眼,随即抽走封郁手间的金令塞入衣襟内,背过身去,沉声道:“孟章神君还要跪到什么时候,想要押解本尊登天去?好呀,先瞧瞧你们跟不跟得上我!”
  莲兮话音未落,已然怀抱着素茴掠出海洞,凭着一指化龙之诀,褪去了人形,重又变作应龙原身,向着海面飞穿而去。

  第七五节 今夕何夕 谁呓情痴(1)
  南海上正是旭日初升的平寂之时,朝阳将海面映得彤红,犹如红莲静开,焚烧四野。
  寂静中,一尾金龙骤然破海而出,惊起百尺波涛。
  迎面而来的海风,咸腥更甚东海,是莲兮不熟悉的气味。但这一刻,她却贪婪地迎风吞吐着,只想借着海风将一身鲛腥鲛血涤荡个干净。
  这冬日里漫长的一夜,终于过去。然而,夜前华灯初上之际,那个立在风雪底下,噗哧哧笑个不停的人儿,这时却已奄奄一息。他的身体本就冰凉,莲兮将他护在爪间,像是握着块千年坚冰。他的鼻息、他的脉搏、甚至他的生死,她分辨不出,亦不敢分辨。
  莲兮在海面幽幽叹了一气,经由应龙口出,却变作撼海惊天的长啸。
  遥遥呼应而来,是另一声沉闷的龙吟。
  她被这熟悉的声音惊醒,再不做停留,一头贯入九天云霄,向着北方的青丘驰骋而去。
  怎奈她真身应龙,虽是万龙至尊,却徒有巨大的身形。单论云间奔腾之速,竟还比不上一条区区角龙。
  胧赫所化的角龙尾随着她从南海破出,很快便追了上来。
  “龙莲兮!你还想跑?”
  后头传来一声怒喝,嗓音暗哑,阴魂不散。
  她扭头瞄了眼,只见那天刑司的冤家正立在胧赫的龙角之后。他一袭黑衣,隐没在胧赫遍身乌黑的鳞片间,若非她看得仔细,险些没瞧出来。
  莲兮极是不屑,鼻中冷哼。想她龙族是如何叱咤云端的生灵,龙游九天的迅疾,绝非寻常仙人腾云驾雾就能追得上的,那冤家对她执着至此,叫她可笑。更可笑的是,向来眼高于顶的胧赫,竟也肯让那样的家伙驾着脑袋跑,实是让莲兮大开眼界。
  她懒得理会那仙官,他却迎风呼喝得更卖力了,一个劲催促胧赫道:“神君快快追上去!追上去呀!把她拦下来!”
  胧赫的龙身身量纤长些,也轻盈些,本可以轻易包抄到莲兮面前,将她截住。但他却只闷头陪伴在她的一侧,与她并肩而行。破锣嗓子在胧赫的头顶呼来喝去了半晌,见没人搭理,也觉无趣。他身负押解莲兮的公差,唯恐又被她走脱了,几次三番想从胧赫身上跃到她的头顶,只是他每次稍有动作,胧赫便将一颗龙头扭得拨浪鼓一般,叫他立足不稳,只得安生抱着龙角坐下。
  莲兮与胧赫一路无话,疾行飞速,巳时前后便到了青丘上空。
  她在云端敛去龙身,这才发现臂间怀抱着的素茴竟还睁着眼,嘴里含着一丝活气。因为她的一句话,他竟果真支撑到了这里!
  莲兮心中不知是喜是忧,对着素茴低语道:“这一座山雾下的山峦,就是银笏的家乡,他生于此地,也被我……葬在此地。”
  素茴艰难地转过脸,向青丘望了半眼,下巴尖一点,却无力回答。
  胧赫在莲兮身侧降下,重化人形。那破锣嗓的仙官几步奔到莲兮面前,又来拉扯她,一面高声喝道:“龙莲兮!天帝金令已下,你竟还想抗命不从么?”
  不错,天帝一枚金令重如泰山,不可违抗。莲兮只为素茴口中呢喃的一声“银笏”,便连君命也抛之脑后。她明知荒唐,却被心中燃起的一股执意,逼迫的不能自己。
  她左手搀着素茴,右掌掂着鸾凤在那仙官眼前呼呼虚划了两道,立时将他吓得撒了手。他捂住下巴,结巴道:“你……你!胁迫我天刑司……可是重罪!”
  莲兮将剑收回掌中说:“夜前刚刮了你的胡子,你若是再多嘴,也只有脖子可削了!你安心等着,本公主先找个地方,完事了便随你登天去。”
  “孟章神君!你……是奉命而来,替我天刑司办事,怎么也纵容她胡来?!”
  破锣嗓子对莲兮有所忌惮,便要胧赫出头。不想胧赫只淡淡回了一句:“莲公主接下金令,便不会跑了。等着罢!”
  莲兮在云端张望了许久,努力想从大雾茫茫中分辨出掩埋银笏的地方。她原以为在天际看得清楚些,怎知皓日烈烈之下,青丘山依旧笼罩在奶白色的迷雾中。浓稠的雾气中只透出几颗桧树的树尖尖儿,山峦走势却一概模糊不清。想来,当时她兄长涟丞能从这雾海中把她寻出来,也是桩奇事。
  莲兮对东西南北素来有些迟钝,胧赫也是知道的。他见她面上迟疑,也猜了个大概,于是出声问道:“找的是哪一处?”
  他声音冷然不带情绪,她便也简洁说:“银笏的葬冢。”
  “葬在哪了?”
  “不记得了……”
  “……”
  “大概在他的狐穴洞天附近……”
  他听了,点点头,便示意莲兮跟上,领着她往青丘西面降下去。
  破锣嗓子还巴巴跟在后边儿,莲兮也懒得理会他,只亦步亦趋走在胧赫的身后。
  他在大雾中走得轻快,只偶尔停顿片刻确认方向。
  “你……认识银笏?”
  “数千年前,我奉帝尊之命,曾来寻过青丘狐神一次,依稀记得他的狐穴在西山头。”
  “那么久以前的事……你也记得?”
  “你便以为全天下的人都像你似的,一条直路也能走成死胡同?”胧赫想也未想,说得飞快,一如往日戏谑嘲讽她时的语调。话音刚落,他像是呛着了,猛地咳了两声。
  莲兮一路跟着,时时拿手探在素茴的鼻端。胧赫那厢刚咳起,莲兮便觉着指下忽而没了气息,她不禁心间一颤,赶忙俯头去看素茴。
  素茴的脸前缥缈着一层雾气,宛如薄纱半缕,将他面上的青紫淤痕轻悄悄掩去,却将一双月牙明眸衬得愈发动人。当他以纱掩面,立在汉阳花街的风雪中等待着谁时,那双眼,仿佛正是这样笑着的。如今,这与他最相配的笑容,终于化作完满的纯真,永远停留在他的眼角。
  一只无形的手,在莲兮的背后推了一推,逼着她脚下加快了步速。她擦着胧赫的肩,一路蹿到了他的前头。
  身后的仙官大呼小叫又喊了些什么,莲兮却半句也听不清,只闷头在山岚中狂奔起来。
  “银笏!银笏!”她在桧林中高喊着那个名字,却只听见自己的回声,阵阵徘徊。
  她跑得飞快,突然脚上被绊了一跤,扑地便摔了出去,连同怀里的素茴也滚到了一边。
  她茫然地爬起身,只见一截瘦长的石头直直矗立在一株桧树边。
  昔日,她怀抱着银笏,也曾被这一块顽石绊倒。它长得合衬,她便将它立在了银笏的坟头,权当作一块墓碑。
  莲兮将素茴抱到了碑前,一面扶着他的手,徐徐抚过碑上的五个字,一面在他耳边说道:“银笏就葬在这里……你可瞧得了?你可满足?”
  素茴的眉眼中,犹是纯美的笑容,却再也不能回答。

  第七六节 今夕何夕 谁呓情痴(2)
  “吾友银笏之……”胧赫站在莲兮身后,闷声读出了碑上的文字。他认出是她的字迹,顿了半刻,又问道:“既然替人刻了碑文,怎么不刻个完整?还有一字呢?”
  莲兮回首瞥了他一眼,见那黑衣的仙官也抱臂立在一边,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一块粗糙的石碑。他嘴间啧啧作响,一时让她连说话的兴致也没了。
  那时莲兮以鸾凤为银笏刻碑,一笔一划在石上写得拖泥带水,迟迟不想落下最后一个“墓”字。她心中明白银笏已死,却不愿以那样冰冷的字眼,默许这事实。最终,她只在石碑的末端,留下了一处空白,徒然期待着这小小的空白,有一日会成为奇迹迴转之地。
  若论起自欺欺人,她原是不输给素茴的。
  莲兮自嘲地一笑,将素茴的尸身斜靠在石碑边,唤出鸾凤,将右侧散落在地的树叶碎石拨去一边,以剑为铲,在土上刨了起来。
  剑刃锋利太过,剑身又狭窄了些,她自然挖得吃力。胧赫见状,便翻身跃上桧树,折下了两枝碗粗的枝桠。
  “剑给我。”
  他向她要来了鸾凤,利索地将树枝较宽的那头削成扁平的铲头模样,又将较细的那头削去表面毛糙。他把那像模像样的小铲递给了莲兮,依样削好另一根树枝,这才将鸾凤交还给她,低声说道:“今后不要随随便便把剑给别人,你总也该长点记性了。”
  她胡乱支吾了一声,收起剑来,提着树铲重又开挖。树铲用得顺手,加之有胧赫帮手,一道狭窄的坑很快便挖得妥当了。
  “够深了。”莲兮恍恍惚惚还在翻土,胧赫将她手中的桧树枝抢了过来,掷到一边,提声又说了一遍:“够深了……”
  “嗯。”莲兮点点头,将素茴抱了过来,安置在坑底。
  墓坑挖得大了些,纤瘦的素茴即便裹着一件厚重的裘锦,躺在里边仍显得空旷。
  他说过自己并不畏寒。可终年不见日光的青丘,地底寒潮终归是冷的,莲兮仔细替他将颈侧脚边的裘毛掖好,从袖间取出白莲玉冠的碎片,尽数塞入素茴的掌间。一切张罗停当,她正要拂指将素茴睁着的眼阖上,却猛然瞧见一滴滚圆的泪水从他的左眼角贯下。莲兮心底一惊,连忙摸了摸他的脉搏。
  指下毫无动静,素茴确是死透了。方才那一滴泪来得突然,去得无踪,并不曾在素茴的眼尾留下半点潮湿的泪痕,想来是莲兮自己看得岔了。她长叹一气,终于替他抚下一对眼睑,连同他眼中的笑意也被永远地幽闭。
  莲兮直起身子,再没有气力一刨一铲地掩土了,索性在指尖捏起一道取物之诀来。
  方才垒在一边的土堆被她的术诀驱使着,飞快填入了坑中,转眼地表平复如初。
  “哼?这时才想起用术法来?”那破锣嗓子站在一边看热闹,满嘴挖苦:“早用不就得了?何必像个凡人似的穷挖个不停。”
  “石头还没埋,你就掩土了?”胧赫有些奇怪,说道:“我去寻块石碑来……”
  “不必,这样就好了。”莲兮手握鸾凤,剑尖点在石碑的右下角,打算刻下素茴的名讳。她提剑犹疑了许久,才缓缓写下了“溯洄”二字。
  最后一横已然写尽,剑尖却依旧停驻在字的末端,久久不愿离开。
  这样可足够了?
  莲兮伫立在迷茫大雾中,泫然欲泣。
  是因为对银笏的思念?是因为对素茴的怜惜?还是因为那莫名而来的歉疚?
  她的心中,亦是大雾一般混沌。
  “走吧。”莲兮收起剑,转过身对胧赫说道:“孟章神君可以押着我回九重天复命了……”
  她见胧赫没有动静,又将一双手递到了他面前,说:“不如拿捆仙绳将我的手绑起来?”
  胧赫还未吱声,那破锣嗓子已蹿到两人近前,抢白道:“好好好,这就对了嘛!把你绑了才好叫本仙松口气。”他说着,当真要取出捆仙绳来套莲兮。
  胧赫嘴间不耐地“啧”了一声,将那仙官提着绳子的手挡去一边,当下扯过莲兮的袖角,拽着她便腾空而去。
  那仙官唯恐把差事办砸了,紧紧跟在胧赫与莲兮后头,又盯梢了一路。
  三人驾着祥云,直登九重天庭时,日光西偏,已过了午时。
  胧赫领着莲兮向天庭的高处攀去,一路翻过层叠的云霄仙嶂,沿着一条了无尽头的天梯拾级而上。昔日,她坐在天家后庭,一度仰望着的曲廊金宇、牌坊楼阁,这时亦不过只是沿途的寻常风景。立在天梯间放眼望去,是她不曾见识过的天上之天。没有浮云蔽眼,唯有苍蓝澄净的天空,垂得极低,仿佛只一探指,便能点在苍穹之际。仙官们司掌的各府各院鳞次栉比地排布着,便连天帝问政的大殿也被收于眼底。满眼流光金翠的琉璃瓦石,在阳光下泛着璀璨的光色,汇聚成金色的汪洋,堂皇瑰丽叫人动容。
  莲兮往来天庭许多次,每每也只走走宴饮过场,不曾踏入九重天宇的深处。她虽不识得路,但也觉出不对劲来。天梯所指,是众仙的私家府院,高处宿居的,非富即贵,多是位高权重的皇亲贵戚。眼下胧赫带的路,分明与天刑司所在的执法宝殿南辕北辙。
  那破锣嗓子的仙官眼见着他越走越偏,有些纳闷,不由催促道:“孟章神君这是往哪一处去?我天刑司是在南边儿……”
  胧赫听着他的话,头也不回,便答道:“我奉天帝之命,接东莲尊君往玉茗阁。帝尊有令,今日要莲公主好生歇着,明日再去天刑司过审。”
  那仙官将押送莲兮视同天职,胧赫如此轻描淡写一句,他如何肯依?当下着急忙慌便挡在了胧赫的面前,喝问道:“你……你造反了?潞天尊君向帝尊举荐你去押人时,是如何说的?仙尊可是叫你好好替我天刑司办事!”
  莲兮听他嘴中忽然蹦出了封潞的名号,不由大感意外。
  那一日,封潞寿辰上的种种事端莲兮还记忆犹新。那三皇女一口赖定她与胧赫有苟且私情,饶是莲兮如何解释,她也全不理会。莲兮自问不曾开罪于她,更不知她那针锋似的敌意是从何而来。总归两人没甚交集,闹得不欢而散也就罢了,顶多老死不相往来,莲兮原本也并不在意。
  谁曾想,天刑司过审一事封潞竟还横插了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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