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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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图凤业-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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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末,夜本该是又黑又冷的,却被小镇通明灯火驱散。言离忧和温墨疏并排站在窗前向下望去,摩肩擦踵的行人变小了,夜空变广阔了,喧闹声阵阵传来的同时又能看见满天繁星静谧闪烁,天上人间,截然相反。
  “我一直想带你到这样的地方走走散散心,没有别人在,也不用想那些教人心烦的事,看你笑起来的时候最满足不过。”柔软的手攥在掌中,软得就像狐裘最细密处皮毛。温墨情微微偏头看着言离忧,眼中一闪一闪比繁星更亮:“听皇上说名册已经找到时我还有些茫然,想着之后大概又会有什么风波圈套,之后却突然高兴起来——我忽然想到,既然皇上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是不是就意味着你自由了?青莲王的势力不复存在,令皇上寝食难安的名册也有了着落,不管是被误解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你肩负的担子也该结束了。”
  言离忧愣了愣,似乎一时间难以接受即将到来的圆满结局。
  “我知道定远王世子一定会先送你回宫,身为臣子,他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不过没关系,等定远王寿辰结束我就回宫面见皇上。”温软指尖划过言离忧额角,沿着面庞弧线轻缓抚动。温墨情静静凝视那双略显慌乱羞涩的眼眸,唇边微笑暖得足教冬夜褪色:“只要皇上肯给还你自由之身,我愿意主动请奏去边陲封地做个与世无争的郡王,再不参与这些纷纷扰扰,和你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

第116章 情动浅吻

  “你不打算留在帝都了?那岂不是……”听了温墨疏的话后,言离忧并没有被他的付出感动得泪眼朦胧,而是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与之对视,眼神复杂难懂。
  温墨情告诉过她,温墨疏是胸怀抱负的人,楚辞也是为了帮他夺帝位才会尽心辅佐,不然怎会三番两次提醒她不要干扰温墨疏的决心和步伐?其他女人听说有为皇子愿意为自己放弃江山时会是什么反应,言离忧不清楚,她清楚的只有自己心意——虽然同样向往逍遥自在、无拘无束的平淡生活,但经历过这么多事情之后她再明白不过,那只是一场难以成真的美梦,让温墨疏放弃权势地位的话,很可能将以悲剧收尾。
  “殿下刚才说过,温墨情把我送回皇宫是身不由己,那么殿下也该明白,想要逃离这些权势倾轧有多难。”高楼寒风吹来冷静,言离忧费力地摇了摇头,眸中遗憾与理智交错闪过,“如果是几个月前也许我们还有机会逃离,现在却是不可能了。芸妃对我恨之入骨甚至不惜牵连旁人,就算我退一百步不与她冲突,她还是不会放过我,不亲眼看我身败名裂、生不如死,她绝对不可能善罢甘休,这件事,恐怕连皇上也无力阻挡。”
  思虑多日才艰难做出的决定被言离忧一口否决,温墨疏露出微微失望之色,低下头,笑容未改,却多了几分无可奈何:“你们两个的恩怨竟严重到这种地步吗?我本以为放弃现有的地位就能换来安宁,抱着侥幸不去考虑芸妃的存在,看来是痴心妄想了。”
  “抱歉,虽然我也不想,可是跟芸妃之间的过节大概很难解决,我和她,总要有个人彻底失败才能了结恩怨。”
  作为流放犯的言离忧与作为宠妃的芸妃只在皇宫见过一面,也未听说之前二人有什么交集,如此之深的刻骨仇恨究竟从何而来?聪敏如温墨疏怎会觉察不到这句话中透露出的古怪信息,心里千万个问题想要得到答案,看了看言离忧恍惚神色最终没能开口。
  对言离忧,他选择无条件相信,每一个字,每一句话,全都不予以怀疑。
  “我觉得……最近自己真的是有些不可理喻了,难怪楚辞会生气。”温墨疏苦笑一声,淡淡叹息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情绪。
  言离忧不忍看他失望表情,低垂着眉眼,声音轻得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又不是你的错,没必要道歉啊。”高处不胜寒,吹到窗口的风似乎比其他地方都要阴冷,温墨疏不禁咳了几声。轻轻捉住言离忧急忙去翻药的手,温墨疏放在面前呵着热气,温柔笑容透过白蒙蒙热气有些模糊:“是我太任性,这么重要的事没能考虑周全就仓促做出决定。还好来之前没告诉楚辞,不然他非得掀了桌子不可,搞不好还会对着我臭骂一顿,也许我连来赴约都做不到。”
  温墨疏提到楚辞时始终带着玩笑语气,言离忧却敏感觉察到那种语气之后刻意掩藏的不安,皱眉回想楚辞找她时表情脸色,不禁倒吸口凉气。
  “如果我没有拒绝,殿下是打算背着楚公子做这件事吗?”
  温墨疏面色一僵,点了点头,又急促咳了起来。
  “用前途与地位做代价,不惜做出辜负楚公子一片心意的事,值得吗?”才被温暖包裹的手慢慢滑落,言离忧缓缓摇头,眸中尽是无法责怨的忧然,“其实我不是非要那种逍遥日子不可,便是像现在这样继续下去也没关系。不管到何时何地,重要的是心意,何必要伤人伤己让所有人都不好过呢?你做你的皇子,与我能不能和你在一起没有任何冲突。”
  他是高高在上享尽荣华的皇子也好,是偏僻小村里贫穷的耕夫也罢,她要的,只是他的温柔与心心相依而已——这能作为对楚辞提出问题的答案吗?言离忧短暂失神,心中忽而有了底气。
  眷恋着温墨疏,是因为与他在一起就会感到安宁幸福。
  突然降临的漫长沉默之后许久,温墨疏突兀一声轻笑:“果然,你永远是与众不同的。”
  “都是血肉之躯,有心有肺,哪里不同了?”言离忧故作轻松开着玩笑,忽而听得从阁楼之下传来一阵喧闹呼喊,顺着人们期待目光望去,一条细长的亮色火光激射天际,砰地一声,在漆黑的夜空炸开红红绿绿、五颜六色的美丽烟火。
  “开始了啊……”温墨疏喃喃自语,被焰火映出淡淡光芒的脸上带着宁和神采,“以后帝都年年更华丽的烟花,言姑娘愿意陪我一起看吗?也许会有些累,可我相信,那一定是最幸福的事——只要和你在一起。”
  毫不迟疑,言离忧用力点头,笑如暮雪纯净。
  人声鼎沸,满城烟火,为又一年将过、新一年将来而喜悦庆祝的人们都把目光投向象征风调雨顺的盛世烟花上,谁也没注意到安静的楼阁顶层一双人影无声默立,淡薄的影子紧紧贴合。
  言离忧记不得那一瞬是怎样发生的,忽而空白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意识。
  温墨疏的唇很软,很温,如他的眼眸一样,小心翼翼,温柔不尽。
  所以她没有躲开,也躲不开,浑身被定住一样,屏息着眼看他慢慢靠近,带着身上柔和温暖俯下头,在一声声欢呼中,在一片片光华里,约誓一般四唇相触。
  那就好像是温墨疏最珍贵的宝贝一样,连辗转一分都舍不得,只停留片刻便恋恋不舍离开,贴着言离忧耳畔,清雅嗓音如梦如幻。
  “我会等着,等一切波折风平浪静后,娶你为妻。”
  纵是前路渺茫,还有多少风波即将掀起,还有多少阴谋诡计残酷阻拦,都不可能阻挡这一刻对誓言的坚信。
  烟花不灭,喧嚣依旧,却有种足以抚平所有伤口的宁静笼罩着空荡荡的楼阁。言离忧紧紧揪住柔软的狐裘皮毛,微扬头正面对漫天色彩,紧抿着单薄唇瓣,闭上眼细细呼吸。
  他怀中,是她最留恋归宿。
  许是上天嫉恨这完美无瑕的瞬间,言离忧还没贪享够温墨疏怀抱温暖,陡然一声异响传入耳中。刹那间,甜蜜表情化作冷肃,言离忧起手如电,煌承剑在温墨疏背后脱壳,直直指向楼梯方向。
  “有刺客。”言离忧咬着牙低低一声,毅然决然地离开温墨疏怀抱将他格挡于身后,锐利目光紧盯楼梯一处黑影。那道黑影很快意识到已经泄露踪迹,再不费劲藏匿,口中一声响亮唿哨,楼阁之下蹬蹬蹬又传来更多急促脚步声,听着至少有十人之多,尽数奔着楼阁顶层而来。
  这么多人,只凭潦草功夫与一柄短剑能够抵挡吗?言离忧额上沁出一层细密汗珠,使劲儿咬着牙不让自己表现出一丝半点惧意。
  她不能退缩,无论这些人的目标是自己还是温墨疏,她都必须承担起保护任务,毕竟与体弱多病、从未修习武功的温墨疏相比,她更有实力拖延时间等谁来帮忙——至于有没有人会伸出援手,这点已经没时间考虑了。
  飞快涌到顶楼的足有十一二人,最先被言离忧发现的正是首领,那人根本不多说话,全凭简单的眼色动作指挥其他人,行动有条不紊、训练有素,显然并非乌合之众。
  “是乱雪阁的人么?”言离忧提口气高声问道。
  为首者一张黑布罩住半脸,留在外面的眼睛鹰一般警惕灵活,听得言离忧发问根本不理,手一挥,挤在身后方寸之地的手下飞快散开,片刻不停朝着二人展开攻击。
  那些人一出手言离忧立刻意识到情况不妙,每一个都不是草包之流、泛泛之辈,单拿出其中一个或许她还能抗衡,可是这么多人,她防左防不住右,连攻击对方都做不到,又怎么可能保护好温墨疏?难道只有从窗口跳下去这一个选择吗?好歹也是四层的阁楼,真闭着眼睛跳下去非死即伤,跟硬拼结果没什么区别。
  “过来!”才刚与率先冲过来的人交上手,温墨疏忽然把言离忧扯到身后,也不知从袖里掏出个什么东西,手臂一扬朝人最多的方向丢去。
  足有核桃大小的圆物被机敏的敌人下意识一刀劈开,一大团白色粉末状物体四处弥散,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猝不及防沾染到,立刻哀嚎着捂住眼睛,跌倒在地不停打滚。趁着这一时半刻的空隙,温墨疏决然地护在言离忧身前,任凭言离忧如何推他扯他,仍旧山一般岿然不动。
  逃,无路可逃,等死,他也固执地要挡在言离忧之前。
  “墨疏你让开!你让开啊!”言离忧声嘶力竭喊着,急得心头发慌,干涩发痛的喉咙发出变了调的呜咽。
  去掉一半人手的刺杀者仍有着远胜于言离忧二人的战力,温墨疏脸色苍白,面对晃眼的刀光剑影不停咳着,却说什么都不肯让言离忧直面危险,宁愿以自己病弱之躯作薄弱屏障。
  “嘿,前面那几位,这是人家花钱租来看烟花的地方,你们想凑热闹是不是也得交点儿银子意思意思啊?”与紧张情势格格不入的男声悠悠传来,略显陈旧朴素的衣衫抹去楼梯灰尘,约莫而立之年的男人迎着一众不善目光懒散地靠在楼梯扶手上,眼角眉梢一片浪荡不羁。
  高悬的心扑通落地,言离忧剧烈喘息着,眼神中却不再有担忧害怕的颜色——她记得这人,也相信这个男人有足够实力带给她和温墨疏安全。
  君子楼少主之一,温墨情的师兄,云游四海、潇洒似谪仙的中州奇侠,沐酒歌。

第117章 忧心忡忡

  沐酒歌的出现令一边倒的局势陡然变得充满悬念,半遮面孔的刺杀者首领眸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深吸口气沉声道:“阁下可是君子楼沐大侠?”
  “不是大侠,是少侠,我还年轻。”沐酒歌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了眼被温墨疏护在身后的言离忧,似懂非懂地敲了敲额角,“你们不是来看烟花,而是来杀人的?”
  刀剑都掏出来了,明摆着的事,还用问吗?也算是那首领脾气好,扬手止住身后冲动的部下,双手抱拳恭恭敬敬朝沐酒歌施礼:“久闻沐大侠威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只可惜时机不算太好。这样好了,沐大侠若是能赏脸给在下一些时间,等在下处理完任务就代这一群兄弟设酒席敬沐大侠,也算是沾沾豪侠之气。”
  那人话说得委婉,不吵不嚷便把己方要杀温墨疏和言离忧二人的意思清清楚楚摆了出来,也算是试探——如果沐酒歌肯离开,那么两方相安无事最好;如果沐酒歌不肯离开,那么这些行刺者们不得不另想办法。
  选择关键在于,沐酒歌站在哪一方。
  言离忧对这问题也有些忐忑,虽说沐酒歌是温墨情的师兄,但前几天才有温墨情因护她与君子楼楼主及师兄们发生争执不欢而散的事,而且当时沐酒歌正好在场,这般情况下,沐酒歌会选择帮她吗?楼浅寒的态度直白了当,从一开始就言明要杀她,但沐酒歌始终未发表评断,是而言离忧也拿不准他的出现是雪上加霜还是济难于危。
  “这位姑娘看着略眼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沐酒歌假模假样地打量言离忧,粗长手指揉搓着下颌,一副为难模样,“都说萍水相逢亦是缘,既然我和姑娘有缘,总不能眼看好好的姑娘出事。”叹口气摇摇头,沐酒歌微带责怨地朝行刺者们摆摆手:“你们也是,这么多人欺负两个,一个是娇弱的小娘子,一个是病怏怏的小白脸,亏你们好意思下得了手。”
  那首领自然听得出沐酒歌话外之意,眸光一寒,提剑的手微微一震,不着痕迹向后退了半步:“倘若在下没有理解错,沐大侠的意思是打算出手帮他们喽?”
  “别这么说,我只是看不惯以多欺少,尤其是大男人欺负弱女子罢了,男人必须要懂得怜香惜玉才行——我说的对吧,姑娘?”回头朝言离忧抛了个邀功眼色,浑身上下毫无杀气的沐酒歌伸了伸懒腰,指关节捏得劈啪作响,即便没有武器在手,仍让对面六七个携带锋利武器的刺客如临大敌。
  “怎么办,哥?”那首领身后贴上一人,压着嗓音低声询问,凶狠目光毫不遮掩地瞪向温墨疏。
  首领并未答话,脸色阴晴不定犹豫许久,而后深深呼吸,皱眉启口:“今日有沐大侠在,我们兄弟总不能不知好歹冒犯,但有句话在下必须对沐大侠说个明白。”
  “说吧说吧,我听着呢。”沐酒歌爽快摆手。
  那首领扫了言离忧和温墨疏一眼,声音微冷:“青莲王祸国殃民、罪行滔天,君子楼温少侠为民除害缉拿恶贼,这点全天下百姓感恩不尽。如今有人处处袒护青莲王,而温少侠又为新帝效力少了那份为民除害的果敢,我们兄弟敢在天子脚下行刺是受人所托也是想要替天行道,唯有除了这妖女与袒护她的人方能告慰无数枉死冤魂。这次沐大侠插手我们无话可说,毕竟事先未与君子楼打招呼是我们疏忽,不过下次……”
  “下次,那就等下次再说吧。”沐酒歌笑了笑,起身让开楼梯过道,“闹这么大动静估计要惊动大人物了,趁着没人报官前赶紧走啊,不然小心让你们赔银子。看看,这满地瓜果多浪费,还有那茶……啧啧,真是可惜!”
  仿佛对那些行刺的人毫不在意,沐酒歌心疼抱怨着与一干人等擦肩而过,没有冲突,没有杀意,甚至连对视一眼都没有。
  两方都很明白,假如真的交上手,这几个残兵根本不够沐酒歌施展拳脚。
  待那些突然而来的人又突然而去,言离忧总算能长出口气,浑身无力几近瘫软。用尽所有力量抱住不停咳着的温墨疏,言离忧过了半晌才想起向沐酒歌道谢。
  “道谢就免了,真想谢的话就帮帮忙少给我找些麻烦,早点儿跟墨情撇清关系才是人间正道。”沐酒歌说着没边儿的话胡扯,见言离忧没什么心思理会他不禁有些小小失落,撇撇嘴,搭把手帮忙把温墨疏扶到桌边坐下。
  温墨疏喝了杯茶后有所缓解,苍白脸色未变,咳声总算和缓许多,看向沐酒歌时带着微微感激:“上次酒楼一聚只说了不到三句话,还以为之后再无相见之日,没想到能在这里重遇沐大侠。今日之事,还要多谢沐大侠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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